我的丈夫想要取我的卵，于是我今天躺在手术台上。

冰凉而又细长的针管从下面一路刺到我的生殖器官里，我甚至能感受到针头在我的肚子里一顿翻搅，无法忍受的痛楚让我想痛叫，可医生塞到我嘴里的一大团棉布塞满整个口腔，压迫到了喉管，让我一声都发不出来。

身边的男人仿佛充满爱意的握住了我的手，在别人面前做出一幅鼓励我的模样，就像真的深爱着妻子的丈夫。
可是我嫁给他五年，他连生孩子和现在取卵时3000块就能止疼的麻药都不愿给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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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昭娣，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人，出生在农村，长大在农村，样貌和成绩都平平无奇，典型的扔到人海里也不会被发现的模样。

小时候爸妈管教得很严，顺便也是为了攒钱给弟弟想让他上大学，于是我一分钱的零花钱都没有，每天上学回来做完作业就是在田里帮妈妈干活，就这样一直干到了初中毕业。
我的成绩也很一般，中等偏下的水平。可能是老师也认为我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所以我妈在毕业那天伶着我的领子去找老师说「以后不再打算让我上学」这样的话，老师无可无不可的点头了。

就这样，我错失了第一个能够改变人生的机会。

等到初中毕业之后，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帮我妈养猪养鸡还有下田干活，还有照顾一下前两年我妈终于生出来的弟弟，每个月间或有几天可以跟村里的女孩子们一起去山里玩，其中偶尔有几天可以去城里帮我妈采买种子，顺便能够看两眼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就是我一直到15岁的全部了。

等到15岁我过完生日的那天（其实说是过生日也就是多炒两道爸爸爱吃的菜），我听见了爸爸妈妈在厨房吵架，他们恐怕以为我已经睡了，所以声音丝毫没有压抑着，我站在小客厅都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我躲在阴影里，率先听见我爸爸压抑着怒气的低吼：“你到底什么时候准备吧昭娣嫁出去？她都这么大了，趁着她年纪还小说不定还能多收点彩礼，再拖两年可就来不及了！”
“昭娣现在还小，她才十五岁，等到她十八二十了再嫁也行啊。”
“没有彩礼我怎么继续赌？怎么给嘉旭攒彩礼钱？真是养了个赔钱货！”

嘉旭就是我妈前两年生下来的弟弟，王嘉旭，今年才刚两岁半。

嘉，旭。
一个是美好的意思，一个让我联想起旭日东升。估计为了起这样美好的名字爸妈应该翻了很久字典。我的鼻尖微微发酸。

“可是现在家也不能没有昭娣啊，你也知道我之前打了那么多次胎现在身体很不好了，家里农活可都是指着她呢。就再过两年吧……”
妈妈的声音逐渐低迷。

“那就十六岁吧，十六岁我一定会让她嫁出去的。”

我听见爸爸的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一点妈妈的决定。
空气一阵死一般寂静，我听见妈妈最后还是软弱的顺从了我父亲的话：
“那就听你的。”

我听见他们两个倒了杯水，终结了这个话题，赶紧一路跑到房间钻进被窝里，装出衣服睡熟了的样子。爸爸妈妈很快就走回了自己房间，没有谁往我的床上瞄一眼。
然后我听见爸爸走到了我弟的房间里。

我的心里一时慌乱得不行。

一个我说要赶紧逃跑，爸爸妈妈想为了彩礼把我嫁人，我要骑上家里的自行车逃到城里去，逃到他们两个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另一个我大声辩驳，说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爸爸妈妈和老一辈的人也都是这样的过来的，这样才是正常的，你躲到城里去，城里人根本不敢要未成年工人。你偷了家里的身份证和自行车去外面，只要爸爸妈妈一个电话就能让警爨察叔叔把你带回来，到时候全村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了。

我不想让自己被指指点点。

——我才15岁，就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有的只是为了把我卖掉而把我养大的债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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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心里乱糟糟的，终究年幼的身体熬不了夜，还是扛不住睡着了。

这件事终究是不了了之了，我每天还是过着帮母亲干活的日子，早上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喂猪，等到晚上父母亲都休息了还要继续织蚕丝卖钱。
疲劳的身体让我无力思考更多的东西，每天干完活睡下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于是我错过了第二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在我快要接近十六岁的时候，父母给我介绍了一个村里的男孩，比我大一岁，也是我以前学校里的同学。他的名字叫张健。
他长得十分干净耐看，家里为了给他娶媳妇早早存了15万，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很多了，父亲也看他侃侃而谈，说高中毕业考得上大学就带我一起去，考不上就去城里做生意，哄得父母心花怒放，最后我也陷入到了他温柔的陷阱里。

如何能不陷入进去呢？

他的脸庞线条柔和，可能是婴儿肥还没彻底消退的原因，胡茬也剃得干干净净十分清爽。白衬衣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和从小就跑到泥地里帮忙，指甲缝里灰泥怎么都洗不干净的我宛如天上地下。
他对我比亲生父母对待我都要温柔体贴，从小到大唯一正眼看过我的人就是他。

让我如何能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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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了我父亲15万，把我从冷漠的家里救了出来，从此我就搬到了他家里去住。换了地方之后每天干的活和之前都差不多，养猪养鸡养蚕、耕地、做饭、打扫卫生，我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甚至很乐意给他家里帮忙。

我的世界从此与他的画上了等号，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足够让我高兴了。

嫁过去没多久我的小丈夫就让我怀孕了，我们也因此扯了结婚证，在拿到结婚证的那天晚上我拿手机把红色的证书拍了下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

不过怀孕这件事让我心情很紧张，即使现在已经是21世纪，学校的老师教过我们男女平等，我仍希望肚子里是一个男孩，因为我不想经历母亲那种连续好几次打胎的疼痛和对身体的糟蹋。

等到三四个月的时候，婆婆拉着我去城里的医院看了医生——即使政策不允许医生告知胚胎的性别，但医生对了我竖了一个大拇指。我也总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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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生孩子的那天我躺在病床上，丈夫和他的家人站在病房外等候，我的父母和弟弟都没有来，只有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等着子宫慢慢打开。
阵痛比我感受过的任何疼痛都要让人难以忍受，一阵一阵的，每次当你以为这一阵已经算结束时，下一阵会让你更疼。

我在病床上尖叫着张健的名字，想让他花三千块给我打止疼针，我现在已经疼得快昏过去了。我期待能再次得到他往日里对我的温柔。
——可我最终还是没有得到。

怀孕让我变得又浮肿又丑，腿上、屁股上和肚子上都布满了妊振纹，甚至因为怀孕曾经让我出现过短暂失明的情况，曾经本就不算白皙漂亮的脸在这次之后更是布满了沧桑。

——我并不后悔怀上儿子，可是在病床上举目无亲的那一刻，我却后悔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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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孩子生下来之后我陷入了昏迷，等到我再次醒来，公公婆婆已经把我的孩子接走了，我连他一面都没能见到。

“翔儿呢？我的天翔在哪？”下体的疼痛还是难忍，我挣扎了片刻没能坐起来，干脆就这样躺着抓住丈夫的袖子。
“什么天翔，你起的名字我妈从来没认过。你好好休息吧。”他坐在旁边玩手机，确认我醒了之后就继续低下头去了。

“什么叫没有认过，这个名字多好听，是之前你妈跟我一起选的啊。”

“好了，你好好休息，等到睡醒起来还有事要做。”他的眼角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的微微弯起，于是我心下多了几分安定，很快就再次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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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身下的伤口不再那么疼时，丈夫跟公公婆婆说让他们照顾孩子，而后带着我坐车去了城里，说是准备做生意。我本以为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却没想到丈夫口中的做生意买卖的物品，居然是我的身体。

我成为了卖/淫女。

还没等我彻底出了月子，丈夫就开始在我睡觉时对着我的身体拍照，发布到网络上，写上家里的地址。我后来发现类似的生意似乎已经有很多男人在做，所以他只能在这个市场利用价格优势。只需要50块，就可以得到一场欢/爱。

将广告发布出去不到三天，第一个男人来敲门了。张健提前给我吃了药，骗我说是对身体好的保健药，我信任他就顺从的吃掉了，没想到身体变得一丝力气都没有，可意识却是清醒的。任何女性都无法想象这是多么恐怖的事。

我的第一个男人是张健，但他把我卖给了无数人。于是我再也没有了丈夫，只有一个叫「张健」的陌生人。

我的第二个男人是一个农民工，手掌粗糙，让我很疼。

等到第三个男人快要来时，我不断挣扎，张健的手掰开我的喉咙，像是给猫狗喂药那样将药丸塞到了我的喉咙里。第三男人是一个汽修工，身上的味道让我作呕。

第四个男人是个找乐子又没钱的大学生，穿的衣服像是曾经的张健。
很快就又有了第五个、第六个、第无数个。

在没有客人来找我时，张健就把我锁在房间里，房间里没有窗没有水，只有一个床垫和一盏灯。在我没有客人时张健不会给我饭吃，只有我接了客人之后才会得到张健点的外卖，还有一杯自来水。

我就像是被了驯化的狗，为了填饱肚子对陌生的男人们张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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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张健看我没什么要挣扎逃走的欲望，把手机还给了我。然后「家」里除了我之外，逐渐开始出现更多女人。因为利用我的身体赚的钱让张健很快就做上了真正的生意，这里多的很多女人都是来求职时被骗了，就这样被张健带到了家里。

在这些女人出现之后，来找我的客人就越来越少了，就在我为此送了一口气时，张健很快就找到了更大的「生意」。

他将我的信息输入了代孕网站。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信息录入和双向选择之后，在不到一周时间内我就得到了新的客人。可想而知张健把我的价钱压得有多低。

这回，我的第一对客人是一对男同性恋。

他们早就找好了婴儿生理母亲的血统，是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欧美女人，高高鼻梁和亚麻色的长发以及优良的身高基因得到了他们的喜好。在成功培育出胚胎之后，张健和那对男同性恋面对面交谈着细节，最后将价格敲定在了40万。

我倒是没想到用我的肚子怀一个孩子居然这么值钱——比我父亲把我嫁出去还要值钱。

我想起我最近听见张健跟父母打电话说他想买一辆新车，他最新看上的那辆车要一百多万，只需要我去代个孕就能一下得到将近一辆豪车一半的收入。
也难怪张健要做这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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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怀孕，意外的没什么痛楚。

这一次的小孩极其安静乖巧，比我怀张天翔时舒服得太多了，就连孕吐都没怎么出现过，一直安安静静的，让我险些怀疑这是一个死胎。

在这段时间里，被骗到我家来的许谷兰和另外几个女孩经常半夜来我床上安慰我，在知道张健是我丈夫之后尤其如此。
年轻的女孩们眼睛里有尚未破灭的光让我的心中有些许安慰。

等到了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它在我对它说话和抚摸时还会轻轻地碰肚子来表示自己在听，也从来不在晚上睡觉时间折腾我，让我凌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个小孩我已经彻底喜欢上了，我甚至想过恳求张健把它留下，无论是男孩女孩都不再送走。

可这只能是我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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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出了月子之后，我的身体已经变形得不像样，第二单生意也从40万涨价到了56万，短短一年时间代孕就涨价了那么多，这让我想起我父母亲家里养的猪——每次猪肉价格上涨都是我们家最开心的时候，所以今年张健一定很开心。

就在我怀疑张健为什么在我出了月子之后立即让我代孕时，他带我去抽了卵子。

等到我从手术室里出来之后，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张健估计这次要落空了——上次代孕婴儿的生理母亲是一个学历又高，长得美丽，身材又高挑的女人，这一次无论如何应该都没人看上我。除非眼睛瞎了。

等到抽卵结束，张健立刻拉着我到了和我的第二对客人会面的地方。

这一次意外的不是一对同性恋，而是一名单身女人。
她看起来似乎三十出头的模样，可是她说她已经快要五十岁了。她说她手里有她年轻时候拿下来被冻住的卵/子，等到她终于有经济基础后，她买了一个欧洲精/子库的优质精/子，经过实验室培育之后成为了她手中的受精卵。

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这一次倒是没有像上次那对男同性恋一样立即就走，而是跟张健一起等在手术室门外，直到医生说一切正常后这才离开。

我知道她等的并不是我，可我还是为此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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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的肚子里的胚胎逐渐显怀了之后，之前发布到网上的我的卵子终于有了下文。

这次是一个很老的老头儿来见张健。他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没儿子，几任老婆怀了结果B超一看，结果又是女孩，干脆就全都打掉了。他听说从我肚子里出去两个都是男的，正巧我的卵子被张健拿出来卖，就忍不住来碰碰运气。

这个运气一碰就是一个月之后，一来就把剩余的卵/子愤恨的扔到桌子上，还好玻璃比较耐摔，这才保住了他实验完后用剩下的。

“王、王什么这个女人的卵/子是不是根本有问题！我的人都说实验了很多遍根本没办法培育出受/精卵！”老头的手哆嗦着，他之前给了张健20W结果拿到我的卵子却什么都没培育出来。

“怎么会呢？”张健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肩膀，他的手是温热的，我却像毒蛇爬上了后背一样浑身打颤，“她可是为我家生过一个儿子呢”张健说道。

“怎么可能？我可是知道你发布的代孕消息。”
“对啊，但是她确实给我生了个儿子，”张健翻出手机相册给老头看了最近她给儿子视频时的截屏，“这回总信了吧？跟我长的多像，或许不是我老婆的问题，而是您的问题呢？”

这句话倒真的不是单纯怼老头儿，其实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有精/子活性下降的问题，甚至近些年来很多年轻人的精/子活性也下降到不足百分之30。

“谁知道是不是你前一个老婆生的，反正我只付一半的潜，你快退钱！”老头哆嗦着嘴唇，死活不肯承认精/子活性下降的问题。

“这可不行，我要全部，我手里有孩子跟我们夫妻的血液证明。”张健加重了夫妻两个字的读音，于此同时终于松开了握住我肩膀的手，自顾自的跟老头理论了起来。

我趁着这个机会躲到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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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生完了孩子再次回到宿舍就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了，这段时间张健再没找过我，我环顾了一圈发现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也少了一个人。

之前认识的女孩儿看到我回来了就招呼我让我坐在她的床上，“你还好吧？”
“还行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快说说？”

“是许谷兰，”她趁着看守没有注意到我们，凑到我耳边对我说道，热乎乎的吐息吹在我的耳朵上，“她居然真的逃出去了！她说她逃出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把我们所有人都救走呢。”
“哇……真的吗？”我十分惊喜的样子。

“唉，只是她都跑了三天了还是没消息，让我觉得提心吊胆的。”女孩继续说道。
“……她自己能逃出去就够不错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怕她期待太过之后失望也会更多。

——“我一直等她的，等到谷兰来把我们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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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