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他手腕的人似乎对自己的力气没有清晰的认知，饶是早已适应疼痛的班尼特也忍不住皱眉，开始担忧起自己的腕骨会不会被捏碎。他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可惜手臂不听使唤，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是这样的，过一会就好了，班尼特安慰自己，希望那人不要折断他的骨头。这样想着，手腕上的力道好像真的轻了些，有什么湿滑柔软的东西贴上来，沿着小臂内侧慢慢滑向臂弯，刺痛和酥痒破开皮肤传至大脑皮层。这样奇妙的触感在手臂的不同位置反复出现，在到达肩头时班尼特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他终于意识到对方在舔舐他的伤口。

……简直就像是野兽一样。班尼特忽然想到「狼少年」的传闻，那名少年时刻与狼为伴，矫健地在树林之中奔猎，很少有人能接近他，他也从不靠近人类。旁人的猜测都不重要，他对自己的认知是怎样的呢，是认为自己属于人向他施予援手，还是认为自己属于狼把他当作口粮？

班尼特费劲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和俯在他身上的少年对上视线，赤红的双瞳中映出他慌乱的神色。少年就在他的注视下吐出舌尖，卷起伤口渗出的血珠，像是在品味餐前特饮。他想象过无数次的死亡此刻近在咫尺，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一切理性的思考，干哑的嗓子挣扎着发出声音：“你要吃了我吗？”

他不知道少年能不能听懂人的语言，但至少对方停止了饮血的行为，支起身体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少年歪着脑袋看了他许久，直到他因为紧张吞咽口水，才松开捏得酸麻的手腕起身离开。班尼特发现此次冒险携带的口粮、胶布绷带、单手剑和神之眼散落在面前不远的空地上，他现在没有任何反制对方的手段，只能瘫软地靠在粗壮的树桩上等待少年回来。他的装备中缺失的水囊出现在很快去而复返的少年手上，他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力道大得班尼特怀疑他要卸掉下巴让他闭嘴，但实际上少年只是想把水囊里的水喂给他。

对方显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来不及咽下的水从嘴角溢出来，淌到胸口的衣衫上，晕开湿淋淋的一片。班尼特被灌得太猛的水呛到，咳嗽带着胸腔震动，没有注意到少年的视线从他的脸转移到他的胸口，伸手将单薄的衣衫挑开。

他的舌面贴上湿漉漉的胸脯，接住滑落的水滴，慢慢向上舔去，似乎是在清理这一片狼藉。灵活的舌一点点靠近他的脖颈，在咽喉稍作停留，齿列轻轻咬合又迅速松开，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却把班尼特吓了一跳，他终于成功地抬起手把少年蓬松的灰色脑袋推开，惊疑不定地再次询问他：“你要吃了我吗？”

抵着他额头的手成了送上门的破绽，少年毫不费力地将班尼特的手扯到面前，张嘴含住无名指，锋利的牙齿在指根磨蹭，似乎是在寻找骨骼的间隙，好轻松地一口咬下他的手指。班尼特冷汗直冒，他已经分不清这是亲昵的示好还是餐前的娱乐，只是颤抖着哀求道：“不要吃我。”

少年吐出手指，指根缠绕着一圈泛白的齿痕。他慢慢地摇摇头，双手按着地面趴下来，费劲地挤出音节：“不吃人。”

“要救人，你，活下来。”他像蒙德城内那些温顺的宠物犬一样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腿，班尼特低下头就能看见少年向下撇的眉毛和嘴角，一个一个蹦出来的词组都透着委屈，“不擅长，你很害怕，对不起。”

班尼特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把这个没有经历社会化的「狼少年」想得太糟糕了，对于没有人类常识的他而言，舔舐只是一种常见的社交行为。他放松下来，把手掌轻轻放到少年的头顶：“应该我说对不起才对，是我误会你了。”

少年晃晃脑袋，主动蹭了蹭班尼特的掌心，和他交换了名字，雷泽。

从现在起他们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虽然基本上只有班尼特在说话。有些话雷泽并没有说出来，当然了，他也说不清楚。他确实升起过要将班尼特拆吃入腹的念头，他流出的血液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让他感到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他把这一切归因于过盛的食欲，刚刚结束进食的事实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他顺从心中所想舔上冒血的伤口，舌尖品尝到从未有过的香甜滋味。

雷泽到底不是真正的野兽，他小心地将尖利的牙齿包藏在柔软的嘴唇后，没有咬断咽喉，也没有啃食血肉。多尝尝班尼特的味道也是可以的吧？他舔舐对方覆着薄薄肌肉的身躯，舔舐流淌的血液、冷汗、涎水，好香，好甜，比他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吸引他。

班尼特什么都不知道，好像真的把雷泽当成了蒙德城里黏人的宠物犬，揉着他的脑袋说好乖好乖。雷泽偷偷在心里反驳，不乖不乖，我可是真的想吃了你。

他仰起头去舔班尼特上扬的嘴角，嘴唇不小心擦过对方的唇瓣，那种古怪的饥饿感好像没有那么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