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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的神 [#]第二章 一丝不挂
[#]赤裸的神 [#]第三章 苦涩的月亮
Wid.9889995
赤裸的神

作者 : RR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文豪野犬 文豪野犬中原中也,文豪野犬太宰治

标签 太中

581 0 2020-7-19 09:54
导读
*中世纪欧洲皇室架空pa
*贵族中x战俘宰
*所有国/家/宗/教皆虚构
战争胜利的时候,整个欧洲都在狂欢。

所有人都知道,一直以来的强敌是被新任君主打败的。西普羊女皇在历代君主中最为出色,拥有过人的聪慧,无与伦比的勇气,还有最英勇的骑士。
而玛菲亚的继承者被切断了马脖子摔落在满是泥水的战场上,与他刚登基时的风光无限成了鲜明对比,因此在人口舌中,他成了玛菲亚的罪人,唯一值得赞颂的是他成就了西普羊女皇的美名。
两位刚登基的君主同时开战,被斩下马的那一位总会遭遇最惨无人道的折磨。
玛菲亚旧主太宰治被拷上铁链关进笼子里,仿佛濒死的巨兽,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天气里,伴随百姓新鲜的菜叶锁进女皇的宝库。
——女皇陛下的新战利品。

作为西普羊的新皇,中也每天都要批阅堆积多年的奏章。归咎于前任君主惫懒昏庸,从不过问政事,最终死于男宠床上。中也接过冠冕时,就是在充满金子的房间里,男宠卷俏的红发从礼帽中漏出来,是那样天真无辜,又仿若杀人的毒蛇。
可死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前任羊之王与他漆黑的长发,更贴合油画里毒蛇的鳞片模样。但细细看去,跪在下首的一众朝臣与镜子里的新任女皇,哪一位又不像血淋淋的刽子手呢?

近侍官用鲸须束衣勒紧他的腰,使得礼服能够勾勒出他的腰线。那华丽又奢侈金丝铺就的朝服,如同最沉重的囚笼锁住他的身体,禁锢他的灵魂。脊骨被拉扯到最挺直的圣洁模样,精神却被打压成教皇的卑微臣子,西普羊的女皇,也不过是天羊教用以蛊惑众生的傀儡。
镜子里戴上皇冠的人是自己,继位时却要为教皇献礼,为教皇低头,以此得到王冠与权杖。
中也笔直站着,近侍官为他拉上最后一毫米的礼服扣,遮住所有男性特征。在这个充满眼睛都国度里,只有近侍官是和自己分享一颗心脏的人。
他抬着眼,扶正冠顶宝石:“白濑,我们真的能摆脱命运吗?”
近侍官吐出口气:“当然,像你以前那样去做吧。”
中也垂下眼,再次握上了权杖:“玛菲亚的旧主也在地牢吗?”
“是,在您过目的那个金丝笼里,与上月猎下的野牛关在一起。”
女皇陛下回忆起那头巨大又残暴的野牛,足以刺穿三名成年男子的牛角至今没有被砍下来,成为了地牢里最不可靠近的存在。
他对上近侍官兴致勃勃的眼神,又将话语在口中转了一遍:“…带出来吧。”
近侍官瞪大眼睛:“为什么要放出来,这不是一场好戏吗?”
中也走下阶梯,从天窗照进的阳光里抓住一粒尘埃:“与其在黑暗里孤独死去,作为我的角斗士,不是更有趣吗?”
他回过头,对近侍官微笑,被刻意模糊的轮廓此时柔软又温和,红唇下珍珠般的下庭抹了粉,又是在阳光里,暖和的不似吐字那样残忍。
近侍官几近痴迷的望着这样的女皇,贪恋他话语对别人的残酷,唯独眼中对自己的纵容,像圣人普度众生的宽仁之态。
中也将那粒尘埃松开,眼睁睁看着它无法再轻盈浮上空中,迅速又匆忙的落入泥土里:“我亲自去。”


“我亲爱的女皇陛下,请允许我提起您尊贵的裙摆。”守在地牢外的勇士面对憧憬的女性是这样狂热,虔诚的仿佛面对着神。
女皇只略一点头,并不言语。
地牢最深处见不到光,那一扇铁牢门距离阳光洒落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却一生无法触及。
狱吏带领女皇陛下前往地牢新伙伴的居身处,那头野牛伏地休眠。狼狈又充满伤痕的玛菲亚旧主就在纯金打造的笼子里蜷缩着,以婴儿的姿势遮挡心口处的刀伤。
那是女皇麾下最勇猛的战士所留下的勋章,狱吏见此眼中划过一抹不着痕迹的嘲讽。
近侍官就漫步在女皇身后,代替女皇下达命令,灯笼长裤卷边着白色的蕾丝花边,皮靴如同夺命的短刀,脸上是轻慢有余端庄不足的傲气:“放了他。”
狱吏愣住:“可是…”
近侍官翘起他擦得锃亮的皮靴,狠狠踹向提出异议的狱吏脸上:“送去皇宫的小阁楼,他将是明日的角斗战士。”
狱吏的脸被皮靴尖刺破,惶恐应声:“是,女皇陛下,谨遵您的指示!”
女皇自始至终挺直着腰背,高贵的不曾吝啬一个眼神给地牢里的任何人。在昏暗牢狱里也如璀璨的宝石耀眼。

玛菲亚旧主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长身体的年纪未见发育的健壮,脆弱又纤细,望着就知道无法接住角斗场任何一位战士的攻击,因此所有人都在静静期待这位尊贵的战俘被伟大的西普羊角斗士击倒的模样,甚至胜过了期待他跪在女皇面前痛哭流涕。
近侍官好心的赏了一些皮肉伤的药物,又因女皇的口谕为他请来了医生。不过俘虏太宰治昏迷不醒,能否活到明日角斗场开幕都未可知。
——就这样死去吧。
大多数人这样想着。

中也接受了百姓的朝拜,聆听诸位大臣的肺腑之言,又回到了皇宫。
他在近侍官的辅佐下沐浴焚香,换上稍微舒适一些的宫装去拜见教皇殿下。教皇居住的城堡就位于皇宫后,那一片和谐又快活的农场里。
教皇殿下是个十分怕冷的人,也不愿意别人靠近。因此只有女皇陛下一人进入城堡,面见有些疯癫的教皇。
每日拜见都需两个钟头,女皇陛下出来时无人再敢抬头看上哪怕一眼,连近侍官都垂着头弯下腰为女皇陛下披上提前准备的披风,以便遮住残破不堪的宫装,与暴露在空气中的淤青。

再次回到皇宫,侍女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女皇沐浴。女皇换上了最舒适的寝衣,将肉体从折束腰解脱出。待一日事毕,陛下才慢慢想起明日的角斗场生死之局,他等待近侍官以及所有侍女离开后,提着烛灯前往空旷的阁楼,寂静无声,只剩蝉鸣。
女皇居住的宫殿里,连从不住人的阁楼都被清扫的一尘不染,竟给这位战俘提供了不错的养伤环境。只是内服药物并未进入他体内,外伤还散发着浓重药气,这无法使俘虏清醒过来。
陛下望着少年脆弱的干涩的嘴唇,并不是在施舍好心,而是看到了掌权者的未来。站在金石台阶之上如同跪在刽子手的斜刃下,如果这世上有谁不杀人,那一定是被杀死的人。对他们来说,结局不过是迎来断头台,或许是整个军队的侮辱。在他选择成为女皇后就知晓了自己的命运。
他看着敌人的惨状,以此激励着自己不再麻木。
汤药是白天熬制的,夜晚已经凉透了,中也端起木碗,把残缺的锋利口对准自己,把圆滑的边口喂到少年唇边。
“就这样活着吧,挣扎生存也不失为真理之道路。”
女皇陛下也不过是这样相仿的年纪,心性却被这个国度的统治者磨砺成最锋利最玲珑的金刚石。

近侍官再一天来到女皇房中,为赤裸的陛下穿起贴身里衣,拉起束腰:“陛下,今日要去角斗场吗?”
中也编发的手指微不可查地交错了一下:“他醒了?”
近侍官洋洋得意:“可不是,昨夜竟然将那药喝了下去,醒来都不愿意见人。”
是因为家乡被踏碎,自己却见到了如此温暖的太阳而感到绝望吗,这是孤寂常人无法接受,被迫活着就会羞耻的痛苦。
中也今日未戴上王冠,他选了一顶漂亮的礼帽:“我的战士第一次角斗,怎么能缺席。”

被辟出的圆形角斗场燃起八簇火焰,西普羊的国旗升起,满座都是欢呼的人们,等待着暗门后即将登场的上一任冠军与玛菲亚前任君主。
中也在近侍官白濑的带领下平稳走到专属席位,那是皇宫接连角斗场的八角台,专属于女皇的最佳视野。纯金座椅旁有巨大弓箭作为装饰,剔透葡萄还在冒着透明水汽。
四面八方升起的彩色烟弹交织,落下五颜六色的粉末,这是圣驾的信号。静心装扮的贵族们无暇顾及洒落在身上的精彩颜色,都统一转视线到八角台,寻找那位最尊贵的女皇陛下。
中也捻起一粒葡萄,随手丢掷出去,便被台下群众骚乱起争抢着从晶莹白皙的指尖送来的东西。
也许他们没有看清是什么,他们也不在乎,只是想要争夺到女皇洒下的圣物。
冠军角斗士穿着盔甲带着全防头盔出场,腰间别着把配剑,高壮的战士在观众席前展示自己出色的肌肉,却无人理会。所有人都在争抢着那奇异的葡萄。
直到玛菲亚旧主出现,才堪堪停止了这场闹剧。
几日昏迷将这位俘虏的气色折腾的更加差劲,却难掩曾经风流的身姿,更未曾折煞那股子尊贵的气息。
向来慕强的群众仿佛找到了女皇陛下的影子,又为这样的念头感到耻辱,顿时鸦雀无声。
少年并没有穿上防护用具,只草草换了不合身的罩衫与绑腿裤,全身缠满了绷带。冠军角斗士的英勇身姿与他对比衬托下显得那样英伟,观众席上群众们开始窃窃私语,最后化为利刃批射向场内。
“最差劲的角斗士!”
“冠军可以一根指头碾死你!”
“虚弱的玛菲亚走狗!”
“玛菲亚的败类!”

那位少年旧主仍旧不言不语,任由谩骂堆砌,任由对手重击,那双眼睛始终古井无波,找不到与太阳颜色的相同点。
冠军巨大的身体碾压在少年身上,双手索要着他的性命,所有人在心底浮现出扭曲且舒畅的快意,但冠军清晰看到那位少年眼中浮现的渴望与满足,是一份求死的心。
中也终于又捏了粒葡萄丢进嘴里,随手拎起足有一人重的弓箭,向近侍官伸出手。
近侍官惊讶:“女皇陛下…”
“箭。”
“…是。”
尖锐冷光与阳光下折射出另一个方向的白光,宝石羽箭瞄准了角斗场的前任冠军。
中也眯着一只眼,以超凡的视力对准。少年似有所感转动眼眸,距离之外的看向了八角台上身着礼服的女皇。
中也拉满了整张弓,未曾动作。
角斗场观众就在这一瞬间,未曾窥见动作便得到了结果——瘦弱少年仅以一根指头就逆转了战局。
前任冠军躺倒在地,两眼睁着,来不及惊讶便了无生息了。
弓箭射出,钉在角斗场外的机关上,触发自动烟花。
炸开的花火、疯狂的观众以及沉如水的鸢色一同被甩在身后,中也带着近侍官离去了。
“把冠军带回去。”
“…是。”

历任角斗场冠军战士都要成为女皇的专属奴隶,少年旧主就是新任女皇的第一位冠军。
他站在女皇座下,目光直视西普羊无人敢看的陛下。
近侍官怒斥:“大胆奴隶,女皇陛下圣颜绝不可被你玷污!”
中也抬起手:“没事,你下去吧。”
近侍官冷冷呵斥:“滚下去,听见没有,该死的卑贱奴隶!”
中也将手心搭上膝盖,言语轻柔:“是你,白濑,下去吧。”
近侍官不敢置信:“陛下?”
面对陛下冷漠的脸色,近侍官咽下不满,退了出去。
宫殿中央的少年仍然是那副姿态:“是你,战争里的炽天使。”
中也被引起兴趣,微微笑了:“炽天使?”
少年神色很冷淡,吊着手臂:“浑身洒满圣光的杀神。”


女皇陛下终于屈尊将高贵的视线垂落给长阶之下的少年旧主,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似乎只有陛下被光芒左右,给人以神降世的错觉,纯洁而又悲悯:“我救了你。”
那个少年,或许该称之为女皇的的冠军,亦或是女皇的奴隶,他并不畏惧神的圣光,而是向着光芒最浓烈,尚无人敢窥见那一方发掘去,眼中是空荡回响着的无望:“你杀了我。”

圣人给予他新生的路,必然会斩去曾经过往的辉煌和荣耀,折掉他所有现世所存的直白与高傲。究其根源,也不得质问敬爱的圣人赐予普世的,是往生还是绝境,雷雨之后会否有旭日再次升起,泥泞污浊的人间又能否得到照耀。投入所有不甘消磨掉自负,最终只是听到一声回响。
就像怀抱着决绝和灰暗去投井的人类,在水面留下几圈波纹,其他的什么也得不到。没有神存在爱意,他们不会回应世人的泣血。

“白濑,我的头很痛。”
中也按着额头从丝绸绒被中起身,焦躁感大不敬的扰乱他梦中思虑苦事。
近侍官上前送上温热布巾替女皇擦去冷汗,又搀扶着将陛下领到里间更衣室:“我给您熬碗汤药。”
话语间,并不抬头接触陛下的视线。

中也放下手,忍耐着头脑中剧烈翻滚的分离感,温声:“还在怨怪昨日吗?”

近侍官闻言,受惊般退后,仍然垂头:“下官不敢,陛下决议必定是有自己思量,昨日是白濑冒犯了。”
言辞里,已经有了些许生疏冷淡。

女皇陛下额角渗出汗珠,展示人前那般殷红水润宛如新生娇嫩花朵的嘴唇此时也枯萎的衰败着:“去吧,但要记得,这个国家里你是我的心脏。”
近侍官猛地抖了抖,捏着给陛下擦汗的帕子仓皇推开寝宫的门离开,连周全的礼数也无法做到。
待到寝宫空无一人,女皇踉跄了一下,扶住刻在衣柜外纯金制造的山羊角雕像,如同风中无力飘落的鹅毛,渐渐落在地面。
他浑身颤抖着,有时发冷,有时又头脑滚烫,神经仿佛被织成一张网在挣扎着,地毯厚厚的绒毛从指缝漏出,女皇连一处可以倚仗的支撑点都找不到。
他被一些沉重又不堪其扰的东西淹没,无论看向哪里都是虚幻又阴沉的,他迫不及待向唯一可见的地方伸出手,抓住球形的宝石。那是权杖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却从未在女皇的权杖上出现过。他用力丢掉,奋力从喉间挤压出破碎的词汇。

匆匆回来的近侍官搁置下药碗,立刻扶起女皇:“陛下,陛下!”
陛下望着头顶的壁画,似乎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推开近侍官,摇摇晃晃站起来:“我没事。”
他走到衣柜左边,推开那扇门,衣柜深处的女士骑装如同古老陵墓出土般重现阳光里。
女皇立在光下,地面上拉出长长的斜影,平淡开口:“他要回来了。”
近侍官猛地一哆嗦,双膝发软,竟就这样跪下,仰望着女皇的背影,双唇颤抖着:“是…是…!”
女皇手指划过一排华丽的衣装,停在了其中一件,微光也短暂栖息于他指尖,然后随着他的步伐娉娉卷起灰色。他将衣物递交至近侍官手中,扶起他:“没关系,有我在。”
近侍官颤颤巍巍起身,手指抖了许久才为陛下解开寝衣。
中也仰头看向镂空雕花窗外,太阳照常升起,光下艳丽的花也无所改变。与烛光不同,烛光的距离从不超过烛台和火心。而阳光也吹不灭。
等小腿被马靴包裹时他才想起:“白濑,我的药呢?”
近侍官正在替女皇扣上腰侧的三粒暗扣,闻言垂下的白色长睫颤了颤:“…药已经凉了,我再去为您煮一碗吧。”
中也用发带绑起马尾,梳成利落飒爽的高度:“不用,你最近辛苦了。”
他随手端起白玉打造的药碗饮下,苦又涩的口感蔓延开,充斥着鼻腔。
近侍官便立于女皇三步距离,垂着头。

角斗场淘汰了上一任冠军后,需得首先拜见教皇,今日准备的裤装便于行走,陛下便留了白濑在农场外等待。
这一次,近侍官等待了三个钟头。
女皇出来,情况比以往每一次都要严重,唇角不断渗出血液,发带早已散乱,绑腿裤与马靴充满刀伤划痕。
近侍官只远远一眼,便沉默上前躬身递上斗篷。
尊贵的陛下与他的近侍官都不曾提起这件事,只是踩着柔软松厚的草地,踩下每一朵刚刚冒头的鲜花。

“白濑,你知道皇宫的墙壁上是什么吗?”
“是金子,女皇陛下。”
“错了,是人骨。”

蝉联三届的角斗士冠军自上一任君主在位时就已经立下威名,自诩从不失败。然而新一任的女皇陛下又一次带来了胜利。
招揽杀神将军,改革商人的贸易方式,除掉高傲的连任冠军。淘汰了历代宗亲延续的旧制,正悄然无声开启一代新的历史。
这不仅是智慧与上天的眷顾,是女皇撒向西普羊国的光辉,是新时代的来临,顺应主命而生。
  
按照惯例,冠军须得作为女皇的奴隶常伴左右,与近侍男仆不同,他们既是英雄,也是这个宫廷中地位最低下的人。
少年穿上新衣,吊着被压骨折的手臂前来参拜女皇,他挂着与昨天不同的笑意,眼中微光明明灭灭:“午安,我尊敬的陛下。”
女皇卸去工作的繁重宫装,垂落一地金丝线的裙摆,瘦削肩头及至腰后的鞭痕,轻盈薄背布满各式刀伤,羸弱纤腰上大片指痕淤青完全暴露在充满春日生光的宫殿里,尚留存于臀上的内里裙衣还未完全褪去,他转过头,目光有一瞬间是茫然且懵懂的,好似雨中被践踏过沾满泥水的幼花。
空气中的粒粒尘埃不过片刻失神,女皇松开衣裙的带子,浅色内里彻底落地,赤裸的身体背光后只隐约见到线条勾勒出泛光的黑暗。
他毫不避讳地在新奴隶前展示自己的身体,这位比近侍官更加贴近身体的仆人要做的不过是每日换衣这项琐事,也许还要学会给女王编发。
太宰治望着女皇迈着特殊训练后的女士窈窕步伐向他走来,纤细却充满力量感的圣女与战士同时镌刻在这具身体上,美丽又令人畏惧。他发现自己的心开始颤栗,这样的情感扩散到四肢百骸,流淌在血液里,有了些许鲜活和悸动。
女皇站在他面前,抬起手臂:“午安,冠军阁下。”

奴隶首次为陛下近身,手法却不生涩,他将贴身衣物为陛下系好,又用束腰勒住已经足够优雅的腰线。最后为陛下的赭色长发编起最华丽的样式,他附身贴耳:“你的近侍官…真有趣。”
女皇从未被如此亲昵的冒犯过,看向铜镜里模糊的二人:“…你僭越。”
太宰治闷闷笑了,贴着陛下的耳廓:“所以你要我,是为了什么?”
女皇将铜镜扣在桌面,弹了一下瓷瓶里鲜艳的花朵,瓣中晨露滴下,洇没铅粉中:“我缺一只听话的狗。”
冰凉的手指从女皇后颈抚到两侧腰窝,他愉悦地弯了眼睛:“太有意思了,西普羊的女皇向来被民众赞颂为圣女,圣女的衣裙下却又如此腌臜,所以陛下,那位杀神也在遭此耻辱吗?”
女皇侧身拍开他如游蛇的手指:“…不愧是玛菲亚的走狗,与你的父亲一样令人厌恶。”
太宰治把最后一根发夹别在女皇鬓边,捧起镶满宝石的王冠:“真是最高的赞誉,女皇陛下,可你需要我联手除掉你亲爱的教皇,是吗?”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活下去,作为我的狗了?”
王冠压发,赭色却将满冠华光衬的黯然失色,口脂抿后,绯色亦如此。

前来送公文的臣子们衣着华贵,恭敬站在王座下等待陛下召见。
他们崇敬女皇同时又心生畏惧,即便陛下已经足够平和沉着,但自身那份无法扭转的杀伐之气震慑着安乐土壤里的梦幻国百姓,就连他们,这些亲眼见证前代残暴行政后逝世于病床上换代的两朝臣子,都屈服在新任女皇座下。
陛下所行每一步,都如同圣器敲打,陛下所言每一词,都如同壁画中远古的神灵普世,陛下尊贵的发上所冠并非王冠与权利,只是向世人诠释囚禁神明的力量所存在的载物。
他们进贡御前的每一封公文都在赞扬陛下的光明伟岸,同时在心间又猜测战神凯旋后的身之所在。
女皇麾下的那位战神和神话中的英雄相同,只在战争爆发时降临,也只听令于女皇。这是西普羊所有百姓与大臣共同畏惧皇室的源头所在。
  
晚间,侍女默然递上从城堡送来的羊皮纸,恭敬垂首等待陛下的回复。
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词汇,中也却闭上眼呼出口气,看不出是放松或为难。
——Mimic.

他问:“主教说了什么?”
侍女将腰弯的更低:“‘焚烧戏剧’。”
奴隶在女皇脑后挽起一枝花,又在他的戒指上落下一吻:“好梦,陛下。”

中也驱散了一众下人,寝宫内显得空旷起来。他背对着奴隶沉默许久,才不咸不淡道:“布莱克村庄的戏班。”
奴隶微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布莱克靠海,戏班是偷渡而来,近日的村民死亡案恐怕就是因此,你亲爱的教皇命令你烧毁所有戏剧,他在毁掉文学。”
中也回头:“不,文学是他毕生所追求的,他绝无此意。”
太宰治上前,轻轻抽出陛下发间的花,摘下一瓣:“这也是美学,陛下难道忘了,你们西普有一类让人痛恨的美学?”
“…你父亲在布莱克吧,”中也笑了笑,看到奴隶袖中一闪而过的刃光,“你杀不死我,谁也杀不死我。”

奴隶前去训练场预备下一场角斗,中也与近侍官散步在皇宫的花园里,星星点点挥洒,和月光呼应点燃夜幕,青黑色的叶子飒飒。
女皇吐出一口气,望向小阁楼。
  
“你知道我们脚下踩的是什么吗?”
“是泥土,陛下。”
“又错了,是残肢啊。”
斯卓骑士团接到指令时是惊愕的,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近侍官大人的话:“屠村?”
近侍官大人显然没有这么好心去解释,他甚至没有等待团长接受这个指令,便抬着下巴冷冷道:“女皇亲自下旨,骑士团只需要执行。”末了,他傲慢地斜眼看,“如果不是战神先生不在,怎么会让卑贱的骑士替女皇完成任务。”
骑士团长咬牙,眼里闪过不甘,弯下腰行了一礼:“为女皇效力是骑士团的本职,我们必会为女皇带来荣耀。”
近侍官大人轻哼了声:“女皇陛下的荣耀可不是你们带来的。”
骑士团长右手按在腰侧的宝剑上,目送大人远去,才对其他骑士陈述任务内容。
历代都设有骑士团来保障国土不被侵犯,皇室规定骑士团成员必须是贵族后代,以此防止成员叛变。而女皇上任后开放所有人的入团资格,只要有足够击败敌人的能力。但西普有坐镇境内的战神完成女皇一切命令,以至于西普的骑士团成了整个欧洲的笑话。
不仅由卑贱的平民组成,还是空有其表无作战经验的骑士。
所以在西普国,能得到女皇的指令都成了最大的荣誉象征,是无数人的梦寐以求。
然而骑士团接到的第一个指令就是屠杀平民,像是杀牛宰羊般除掉这些平民。这些人不如骑士有力气,因此只能留在底层,但因此就要被杀死吗。这是否又是另一项决策来临前的预示,那么同样平民出身的骑士团又该何去何从?

白濑回宫汇报工作时,女皇正在男奴的帮助下拆卸耳环。男奴站在近侍官曾在的位置,比近侍官更亲密的伺候女皇穿戴。白濑低头后默了一默。
陛下端起葡萄紫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辛苦你了,白濑,骑士团会保护好村民,对吗?”
近侍官弯下腰,声音轻柔:“是,陛下,骑士团宣誓,他们将用生命守护布莱克村。”
陛下失笑,放下茶盏起身,赭色长发披在背上,宛若神思母神墨提斯。的确有那么多个数不清的刹那,各国子民,甚至与他朝夕相处的近侍官都曾将他看作墨提斯。聪慧又正义的海洋神女。
“无需这样保守,我相信骑士团有足够的能力平安归来。”
他两手搭在玉砌窗台上,望向远征去向布莱克村的骑士们:“我也相信你,白濑。”

中也扣好软甲,又挑了件黑色马甲让男奴帮自己穿上,在男奴若有所思的目光里挺直了背脊朝农场走去。
近侍官抬起头,目露诧异:“陛下,您今日已经去过…”
陛下端手于身前,肩颈像天鹅优雅,未曾回头,和每日接受朝拜时的背影一般高贵不可攀越:“教皇来召。”
陛下独自离去后,男奴太宰看向近侍官大人,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曾为上位者的姿态:“女皇从前也会穿盔甲吗?”
近侍官回过神,冷睨了一眼比平民更卑贱的男奴:“轮不到你来过问。”
男奴换上弱小奴隶的虚假笑容:“白濑大人先别动怒,女皇陛下希望明日起还是由您继续近侍。”

中也推开一扇木门,里间是充满了阳光的寝间,墙面却摆着六柄长剑。
拥着红色衾被的长发男人抬起头,把手中厚厚的书本丢入火炉,火势霎时高涨,冲入吊顶,又弱下来,男人抖了抖,眼下一片青黑,脸庞却很是苍白,唇上也毫无血色的干涩着。
中也单膝跪下,一手扶在身前:“…主教。”
主教起身,衾被滑落在地,他踩着走到女皇面前,伸出手。
中也垂下眼,亲吻男人指间的戒指:“…兰…兰波。”
男人这才收回手,抽过墙面的一把刀挑起中也的下巴,剑尖划过马甲,绕过衬衣的缎带:“脱掉。”
中也拽了根带子,轻轻一扯,从马甲到衬衣整个散落开,像轻盈盛开的花落入周身地面,袴裤的绑带系在腰间,如同腰封掐着皮肤,上身披轻薄软甲。
女皇抽出墙面另一把刀,起身,呼吸了口气,两手握住刀柄。
脚下换步快出残影,也不知是谁的剑刃刺破窗子,撕扯了深红窗帘挥向空中,有风,钢刀弯曲又抵住一轮横劈,刀刀相碰撞的声响又被掩盖在剧烈的喘息声下,有到插入地面,单膝跪下。
中也抹掉唇角的血珠子,只见到长发男人丢掉刀,走过来的赤脚,红色窗帘布条缠绕着他的脚踝,是那么刺眼。只有他染了血。
主教坐在他面前的软椅上,足尖勾起女皇的下巴:“中也,这就是你的进步吗?”
女皇不愿意抬眼,必定又是无趣且失望的眼神打量着他,比否决他所有荣誉都要刺痛,比任何言语都要锋利。意味着现在的女皇无法真正主宰自己的国度,那么未来之言也是空谈。
中也与他试炼中从未触碰到他,甚至都比不上现在这样羞辱性的距离,被迫着仰头,脖颈拉扯出撕裂感。他咽下一口腥甜:“…远不止于此。”
教皇丧失兴趣,随意踢开女皇,闭上眼,瑟缩在软椅的绒垫里,凝脂的小腿从长衣摆下显露,细嫩的好似轻易就能被毁灭,却永远无法被人接近。
中也捡起地面的衬衣系好,撑着刀身站起,行了一礼便慢慢退出去,门再次关上。在外等候的侍女捧着木炭,这段时间里并未让她酸涩颤抖,双手仍稳稳捧着一盆炭,表情看不出波动。

来接女皇的是男奴太宰,抱着披风蹲在地上看虫蚁成群结队,多天来的虚伪笑意在见女皇出来时终于有了讶异,上前将披风从他肩头抖落盖好,兜帽遮住赭发下苍白的脸色和下颌的青紫。
中也如来时一样挺直着背脊:“什么时候出发?”
“今夜。”太宰回复着,又看了一眼女皇端于身前的手腕处,那里也有一块淤血。
中也侧身从连接两边的矮门穿过:“你父亲来信怎么说。”
“一车十子寒,八面威风,或将死或困毙,全凭陛下下令。”
矮门之后直通陛下的寝宫,中也褪开斗篷,终于有了一丝喘息:“…天地炮,杀。”

白濑在晚间伺候女皇用膳,无需特意打量就可见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他递餐时稍顿,而后若无其事闲谈般道:“陛下为何延迟明日的角斗?”
中也捏着杯脚饮尽威士忌,徒留满口香料味,他揩了酒印:“角斗士去找寻窟剌草了。”
白濑替陛下斟满:“是泉窟喀村的窟刺草吗?”
陛下对着酒杯拧起眉:“嗯,御医说可以替我安神。传令下去,以后酒中不许放香料。”
白濑躬身接令,借此掩盖眼中奇异的光:“是。”
泉窟喀村临近布莱克村,而窟刺草是记载中出现的药草,说不准需要前往布莱克村。若是运气好,那个卑贱的旧主可以荣幸的死在骑士团手中。那真是妙不可言,骑士团也算为西普的千秋万代献了一份力。
他越想越兴奋,竟未忍住颤抖了身体。
中也拨弄着葡萄,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白濑后退半步,屈膝合手行了大礼,将脸埋在地面:“西普,千秋万代。”
葡萄在指尖碎开,紫色透明液体渗入金丝绣线的餐布上,晕出小片深色。
“但愿,”女皇说,“但愿如此。”

男仆在收拾餐具,金属的材质大堆收叠进木条编织筐里,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女皇就在红丝绒长椅上翻看着羊皮书,近侍官躬身在旁时不时递喂一颗葡萄,再用锦丝帕子揩去水珠。
新来的男仆多看了一眼,暗暗诧异,又被领头的挡住视线。
中也咽下剥好的葡萄,红色丹蔻的指甲划到书中一行:“主教说的Mimic就是他们吗,善于模仿的表演者?”
白濑扫了一眼,又递上一颗:“大约是的,那些戏子只会模仿哑剧演员。”
中也点点头:“他们的班主出身自阿图尔,那里的确是个充满戏剧色彩的浪漫国度。不过白濑,昨天晚些时候你在做什么?”他咬过半颗葡萄,眼里似乎有些疑惑的望着近侍官。
“昨晚啊,在陪您散步。”
“不,不不,我是说散步前,你在哪里?”
白濑举着半颗葡萄,看到女皇的眼睛,脸色一白,当即伏首跪下,止不住的战栗:“这…下官…下官在男仆那里巡查。”他随手指了一个男仆,“就是他,我在看这个新来的是否合格。”
被指到的新男仆呆愣了一下,领头手肘似乎不经意碰到他,于是新男仆点头:“是,近侍官大人昨晚确实来了。”
白濑还跪在地上,浑身冒出冷汗。昨晚散步前他在做些什么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女皇从未告诉过他教皇口中传出来Mimic的信息。而他却大意的接了话,还回答了Mimic戏剧类型。
不过女皇好像信了他的说辞,满不在乎的点头:“快起来清洗手罢,这葡萄都脏了。”
白濑止住牙根的颤抖,应“是”退了出去。
中也合上书,幽幽一叹。

第二天早晨近侍官伺候女皇换盛装时提了一嘴:“骑士团传来捷报,有外来者入侵布莱克村,不过被英勇的战士们击退了。”
中也理着自己的袖子:“确是个好消息,如果骑士团能够独立成长起来,我也能轻松许多。”
白濑笑着应和几声,替女皇捧起王冠。
中也拦了一下:“不必。他接过,自己对着镜子扶正,“我自己来就好。”
白濑于是默默无声。
今日的朝拜有些过分热闹了,街道上有皇宫士兵开道,身后跟着被锁链捆起的像是巨兽的人。百姓举着菜叶砸过去,纷纷破口大骂,中气十足。往日祥和的街道此时沸沸扬扬。
中也站在皇宫上的栏杆前,对白濑道:“真是衣食无忧,太平安定。”
白濑眉毛一跳,赶忙接话:“是教皇下令,这个囚徒在狱中斩下牛头的角,引了教皇大怒。”
中也惋惜:“我倒是觉得,他很英勇,毕竟这么久以来未曾有人敌过野牛…但既然是主教的命令,即使是我也必须服从呢。”
白濑讪讪:“您会掌权的,总有一天。”
中也诧异地看了他:“你从前不会说这句的。”
朝拜的礼服很庄重,严丝合缝的遮住每一寸皮肤,未表露的伤痕在内是看不见的。人们所能见到的陛下必然是端庄高贵,优雅得体。女皇,包括身边人都是谨言,因为他们所说每一句都有权威的力量。
比如白濑,伺候女皇这么久来,从未说过绝对性的话语,即使偶尔目中无人了些,也很是可爱。
中也朝百姓挥了挥手,走向皇宫内:“白濑,祸从口出,我已经教导你很多遍了吧。”
白濑还愣在那里,耳朵捕捉到女皇的声音,也捕捉到民众里细微不满。
有人说“西普如果再这样残暴不顾及人性,必然会走向灭亡!”
然后这个声音就消失不见了。
所有的反抗声都消失了。
白濑快步跟上。

因教皇改令,今日面见朝臣会议取消,在外等候的大臣松了口气。
女皇换下礼服就朝着农场去,近侍官还在寝宫指挥着膳食。
中也方推开门,就被飞来的羽箭擦过侧脸,他闭闪开,拭去脸上血痕:“主教?”
轰隆——
他身后的挂画从墙壁掉落,四分五裂。
长发男人放下弓箭,脸紧绷着看不出表情:“跪下。”
“兰波。”
教皇仰头吸了口气,重新披上外衣:“阿图尔…阿图尔,他们竟是阿图尔的人。”
中也做出迷茫的表情:“兰波怎么知道,骑士团来战报了吗?”
教皇饮下热茶,并未理睬他:“备马,我现在就过去。”
中也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
教皇将红玛瑙的茶杯掷地:“阿图尔,你知道阿图尔意味着什么吗,是罪恶,是罪恶,这世上一切罪恶都在那里…”
中也怜惜的望着茶杯,将自己的手盖在教皇的手上:“没关系,他不会回来的。”
教皇猛地抽出手,快步走了出去,雕花椅横倒在地,勾起地毯的一角,他喊着仆人:“马,备马!”
中也向后仰了仰,腿交叠起,足尖晃了晃,沉醉的闭起眼哼唱起新年颂歌。房门外马蹄碰地,侍女匆忙丢下茶具追赶的声音,最后一切安静,落针可闻。
他笑起来,放肆又疯狂。如同教皇当年对他的疯狂。
“兰波,地狱总有一角为你开放。”
他歇了嗓子,愉快地拿起长弓,瞄准窗子射出去。
一箭穿透,直射窗外紧扣绳索的金顶。
绳索断开,金顶弹起直立,农场陷入黑暗。
门外两个身披斗篷的男人缓步走来,捡起地上的挂画。其中一位可惜道:“是那位大人画的呢。”
另一位叹口气,摘下斗篷,是男奴。
中也回过身,长发侧在肩头:“森林太郎。”
拿着挂画的男人勾起一边的唇角:“羊之王,中也君。”
男奴摊手:“我们能等一切结束后再唇枪舌战吗?”
中也做了一礼:“请坐,森御医。”
森林太郎摆摆手,笑容满面:“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个地下医生罢了。”
男奴扶额,把手中羊皮纸递给女皇:“我父亲他有点毛病…现在赶过去替他们收尸,以保不出意外。”
中也接过:“玛菲亚的两任君主合作,从未出现过意外呢,这一点我还是可以信任你们的。”
森林太郎正在拼凑挂画,闻言又谦虚:“都是亡国之君了,称不上您的信任。”
中也未表态,卷起羊皮纸和男奴两两走出。农场落锁。
玛菲亚倒数第二任君主以谋略著称,临时退位给长子太宰治是个密令,也不知二人谋划了些什么,竟在玛菲亚三世就亡国了。可能在战争中保全性命安然退出,本身就是一件可怕的事了。要知道,玛菲亚其他皇室成员和贵族无一不是在断头台上接受观礼,此时血迹还没干透。
所以这对父子自谦的话只能过一遍耳朵,不必深究其意。谁也无法猜透森林太郎的想法。即使是那位,也曾说过他是个危险的男人。

男奴提前备好了马,不紧不慢前往布莱克村。天色渐晚,男奴从行囊里拿出干粮:“陛下,您最后选了哪一种。”
“天地炮,出问题了吗?”
男奴笑,咬了一大口肉馕饼:“是也不是,您确实在天地炮局中。”
中也自然是看见了对方手里不一样的伙食,不过他没说什么,三两口解决掉干粮:“那就加速,趁早解决。”
男奴咬了两口,又收回去,不满嘟囔:“真是没有风度,去了也解决…诶,女皇陛下!”
中也在马背上回头,笑得见牙不见眼,似有精灵托起他的披风,将一切禁锢从他身上铲除:“反正我是没有风度的陛下,怎么,你想改变我吗?”
男奴牵着缰绳,圆月就在他前面,恍惚中女皇像是辉夜姬奔向家乡,但辉夜姬是带着忧虑走的,陛下却是笑着的。

布莱克村的状况有些惨烈,除去森林太郎提前撤走的村民,这里的人几乎无一幸免。
中也的马蹄率先停下,他下马,静静看了会,指着羊角旗下的士兵向男奴:“你答应过的。”
太宰把马绳拴在木桩上,眉目轻松:“是啊,他们不愿意走。”
斯卓骑士团横尸遍地,血如同小溪流汇聚在一起,分辨不清Mimic与他们的区别。
村中唯一可知的活人,只有跪在旗下的团长,他在巨大的月亮边转过头,凄凉一笑:“女皇陛下。”
中也牵着马绳:“…辛苦了,你可以休息了。”
骑士团长撑着刀,目光逡巡过一起并肩交战的士兵,回忆着大家训练时嬉笑言言的脸庞,摇摇头:“不,陛下,我本可以守护所有人的。”
太宰接过中也手中的马绳,也拴在木桩上,马蹄刨地,马仰头鸣出一口鼻息。
中也说:“你失约了。”
太宰手扶在胸前躬身行礼:“一切都在完美推进,陛下。”
他像个真正的骑士牵起陛下的手,邀请他进入村庄,脚下略过无数尸体,索性草坪堆的很高,不至于满脚都是污血。
他们路过几个陌生面孔,中也被带着走向深处,尸体越来越少的深处。那里血迹也很少。
空旷的牧场,两个以相同姿势倒下去的男人睁着双眼,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有些可怖。身后传来踩着草地的脚步声。
是骑士团长,他撑着残破的身体跟来了,目光空洞,只是麻木的叙述:“安德烈纪德杀死了所有人,教皇来了,他们向对方开了枪,纪德死了。”
中也垂目看向白发男人,他有些苍老了,像是历经过许多风霜。
另一边的长发男人,兰波,他的眼珠转了转,脸上的血大概还是热的,他的嘴边也缓缓升起诡异的笑容,像幽深密林里的瘦长鬼影。
中也抬头看向男奴,对方仍旧挂着轻松的笑,好像真的把握着一切。他缓了缓,问:“一车十子寒?”
男奴递出一把小刀:“八面威风。”
中也没有接。
嗤——
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中也有些愕然转头,就见瘦长鬼影举着一把刀,直插自己心口——被人挡下了。
是骑士团长。
中也甚至连他的姓名都不记得。
骑士团长是个英俊的年轻人,眉眼间还有未长开的稚嫩。他吐出一口血,甚至连这血都没能碰到女皇的一片衣角,就跪下了。
中也被太宰拉着后退了一步。
骑士团长目光涣散,抽掉了所有力气,他已经满身是血了,他不甘,他怨怼,他嘶吼着。
嘶吼着陛下。
陛下!
我本可以守护所有人的!
陛下!
我本可以!
“为了您。!”

已经没有几口气能进出的教皇依旧光鲜亮丽的躺在地上,所有鲜血仿佛是为了点缀他妖艳的瞳孔与双唇,眼中明亮,兰波看向中也的眼里终于是满足的,他被太宰用那柄短刀抵住喉咙,仍然是满意的看向中也,声音虽低,但却清晰:“月亮是苦的,辛辣的,他也隐没在梦中…你说他不会回来,可他回来了…我将远行,但我的灵魂将注视你的心。”
他呼吸开始困难,视线更加游离:“中也…美学是丑陋的…人的一生都在追求…错误的丑陋…你却是美的…你美得自成一派…我愿意你成为现在…要么一切…要么全无…我已经没有遗憾了…黑暗即将到来…他要回来了…”
女皇的呼吸一窒。
太宰的手微微一动,便划破了他的喉咙,收割了教皇的微笑。可教皇也是笑着走的。那是得到极大满足的笑容。
太宰擦了刀上的血,问中也:“他伤害了你吗?”
女皇木了一会,摇头:“他是锻刀的工匠,我出自他手,不过他一直不满我的刀纹,至今还在打磨。”而后看了眼太宰,“或许他觉得我自己刻出的刀纹已经达到了他的美学标准。”
太宰失笑,回忆之前从女皇身上见到的暧昧伤处:“我还担心陛下这样的人会被..”
“会被什么?”
“没什么。他说黑暗即将到来,但你的火把足够明亮吗?”
“也许吧。”他说,“我必须足够。”


西普羊的朝政发生巨大变动,从上至下震动。掌握实权的教皇被葬入海洋塔深处,阿图尔来的戏班Mimic因着当今女皇的仁善被葬入另一海域。
宫廷中的大臣有一半都进入了牢狱,不过这一项决策是战神提出的。也有人暗中检举近侍官滥用私权,许多双眼睛等待着白濑大人被推上断头台,但自始至终女皇都不曾更换他的近侍官。
最令百姓惊讶的是,角斗士冠军被解除奴籍,还成为子爵招揽了一批平民组建起新的骑士团,命名为历兹尔德。大多数人都猜不透陛下在想什么。


女皇饮下近侍官端来的安神药,挥散梦的余韵。对近侍官的嘘寒问暖避而不谈。
如兰波所说,即便教皇死去,仍然意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他的心。骑士团长为他死去。男奴为他染血。而教皇欣慰于他已经成熟。他利用一切尽可能的人欺骗着兰波,最后也只是向兰波证明——女皇陛下和他们一样都是权利的刽子手。
陛下手指有些发抖,声音却很沉静:“更衣,上朝。”

——
斯卓骑士取自Straw谐音,意为无价值的东西。
斯多葛学派记载墨提斯为明智的忠言女神,后继承为文艺复兴时的象征。
历兹尔德取自Lizard谐音,意味蜥蜴,代黑蜥蜴。
天地炮,象棋中指两炮一炮沉底,一炮居中,己方一子力换对面一主将。文中指诱导兰波一换一纪德。(引申意思下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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