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去了吗？” 他的拉比坐在沙发上，但是他不敢抬头看，“坏孩子。”

犹大感觉汗水沾湿了披散下来的头发，他只能尽力低下头不让拉比看到自己狼狈的脸色，他的拉比不应该被这样肮脏的人看着，久远的记忆又一次占据了他的身体，他又一次让拉比失望了。

他的拉比刚刚被救下来的时候无比虚弱，那时的他看起来一呼一吸都存在着难以忍受的痛苦。犹大恨自己曾经愚昧地相信了神的存在，“神”指引着他和拉比做出所谓正确的牺牲，可是事实上最后所有人都终将坠入地狱。

无尽的阿嵬茨里，他只见到了黑色的山羊。祂嘲笑着他们天真淳朴的理想，“根本没有什么上帝！”他无措地站在原地，周遭的声音一齐嘲笑着他的愚钝。

“那耶稣他...“

“早就死透了。”魔鬼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还是温热的人体内脏，但是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了起来，”我会帮你复活他，但是从今往后他将会活在人们的赞颂里，后世有23亿人赞颂着他的名字，可是向他祈求福泽的人们，没有一个会了解他真正经历过怎样的苦难，没有一个人会真正供奉他，甚至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皮鞭提醒似的打在他身侧的地面上，他的拉比似乎在等着他的反应，“怎么不说话了？”

“...拉比，对不起。”

犹大还是没有抬头，视线前方的裤腿暂时地离开了沙发，下一秒带着风声的黑色流苏鞭狠狠地抽在他的背上。大片大片的红色立刻翻涌上来，痛感从出现的一瞬间就扩散开来，灼烧感从背后的皮肤一直烧到胸口原本是心脏的位置。近乎本能的，他试图蜷缩起身体，可是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他还是绷紧肌肉跪在原地。

“我之前说过什么？”他的拉比靠近了他，来自人体的温度暧昧地拂过他的皮肤，可是说话的人似乎并没有那么友好，“不要向我道歉。”对方听起来更生气了，“我不宽恕会道歉的叛徒。”

这句话好像是触动了他，在下一道鞭痕出现时犹大甚至还在愣怔。叠加的灼热感被困在只有鞭痕的区域，细密的红色痕迹变成了枷锁，打断了他原本将要出口的话语。近乎本能地他下意识地去拉住他的拉比，极度的恐慌在短暂地延迟后降临。

他的拉比会抛弃愚钝的他吗？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拉比会彻底忘记他的存在，好像他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为了金钱出卖朋友的叛徒。又是一下，犹大此时却感觉痛觉抽离了身体，更加汹涌的情感替代了原本作为惩罚的感官刺激，他近乎喘不过气来。

“犹大？” 他的拉比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疑惑地停下了手。

这样的关心，犹大想着，这个时候的拉比完完全全在注意他。他们原本都只是从死亡逃脱出的透明人，可是拉比总能找到他——即使他是那样的可悲。可悲的是，即使到现在犹大仍抱着被拯救的幻想，就像最开始相信天上的和人间的国一样——明明早就放弃希望而开始享受其中的时候，仍然会不遗余力地抓住所有眼前看到的希望——将这样美好的、闪光的、美丽的东西奉上神坛，然后用尽身上最后一口吐息供奉他。

他的拉比。

曾那些被人们遗忘的日子里，他好像找到了光芒，他的拉比在我接触不到的地方闪耀，这样的光有些微弱但是足够温暖——但是这不是”他的“光，他只希望自己能习惯黑暗。

“对不起拉比，我忘记数数了，请您...”

“又在道歉？”他的拉比语调微微上扬，和曾经的日子里他们讨论革命时一模一样，虽然此时同样的话语出现在他全身赤裸，但被拉比鞭挞却控制不出喜悦的时刻。

粉红色的惩罚痕迹颜色变得更深，犹大听见自己内心的怪兽在满足地嘶叫，他受着拉比因为他的愚钝受过的伤痕，这样近乎算得上是恩赐了，他终于在赎罪了。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可是他的拉比却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我们聊聊。”

“拉比，我...”

他被从地上拉起来，被麻绳束缚过的深色和鞭子的浅色混杂在他的皮肤上，耶稣替他解开绳子时还轻轻理了理他的头发，他看起来并不想听自己说话，犹大等着他的拉比的判决。

“我说过，我不会宽恕会道歉的叛徒，”对方一边替他擦药一边开口，他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事实上，从耶稣第二次在人间睁眼之后，他一直是这样淡淡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犹大闭上眼睛，所有的噩梦终于在此刻汇集成了现实。

“我并不认为你是叛徒，所以我会因为你向我道歉惩罚你。”耶稣抱住了他，两个不再是人类的皮肤靠在一起时就像两只因为受伤而抱在一起取暖的兽。犹大听见自己不存在的心跳在这一刻在耳边奏起疯狂的旋律。

深埋在心底最深刻的欲望冲破了理智的防线，他靠在耶稣身上落下的吻也冲破了原本体面的界限。犹大觉得自己曾经被关在那个漆黑的房间，唯一看见的只有头上的巨大漆黑的钟摆，可是在命运的深坑面前，他的拉比抱住了他。

“这是怎么了，犹大？”他珍视的人在他的双臂中间，在喘息中温柔地抚摸他的眼睛。“我不怪你，而且我需要你。”

他们之间一直只有犹大在单方面在心底呢喃着爱情，可是在温暖的体温和炉火旁边，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伸手触碰到了太阳。

“你对我来说真的很珍贵，犹大。”他的爱人拭去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