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83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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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战双帕弥什 阿西莫夫
标签 阿西指 , 战双乙女
文集 r=a(1-sin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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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4-12 23:18
“我们的相遇,像是诞生于8.6光年外的两颗星。我无法走向你、却希望能融入你的生命。”
“我们的落幕,像是遥望着8.6光年外的两颗星。我恣意燃烧我的灵魂,替你照亮无法折返的旅途。”
——
半透明的少女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托着腮,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她像是在为自己打着节拍,而指甲轻轻敲击玻璃的节奏却对不上她哼唱着的任意一个音符。
“你真的很没有音乐天赋,”阿西莫夫忍无可忍地长叹一口气,端起白色的马克杯,将剩余的小半杯凉咖啡一饮而尽,“你在影响我工作。”
这是他半个月以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轻声笑了、轻盈得如浸泡过蜜汁的琴音。
“我以为空中花园的首席技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我的确不相信超自然现象。这十几天我已经确认过了,没有人在做将不明的意识植入全息投影成像一类的实验。我会考虑去生命之星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她做出将手搭在窗台上的动作,她没有实体,也并没有真正地触摸到窗台:“哪怕你依旧认为我是‘不明’的意识,可你还是跟我说话了。”
阿西莫夫有些烦躁,他回头望去,半透明的虚影没有继续哼唱那首歌谣,指节却依旧在打着节拍。
她第一次在阿西莫夫办公室的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身影时,他只当是因为自己连续工作了数十个小时而产生了幻觉、并不打算理会。
在他努力忽视她的存在,她的身影却变得灵动起来:她时而身着一身笔挺的军装,伫立在他的身后,用她凛然的眼神扫视周围的一切,替他坚守后方的阵地;时而换上他熟悉的法奥斯的黑色制服,在他工作时,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的窗台内探头打量他的文件,像是要跟着他一同思考;在极少数的时候,他看见她只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裙,映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映衬着她背后道道暗红的伤疤,她纤细的手指时而朝右短暂地划抹、时而用指尖短促地叩打。
周围的人似乎全然不知她的“存在”,他便也按下不表。她似乎知晓他的用意,她也从未主动向他做出搭话的举动来吸引他的目光。他们之中有一种无言的默契,这份默契却扰得他没有缘由地烦心。
假设这个虚影仅仅只是自己的“幻觉”,在不予理会的过程中,这种现象很大概率会自然消失。阿西莫夫的大脑是一台精密的仪器,他已经拟定好了最佳方案——如果他没有数次窥见她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应该会将这个决策执行到底。
那副神情太过鲜活,鲜活到他甚至认为她就是真实存在着。他的心脏剧烈地抽痛,陌生而又熟悉的复杂情感在他的心头盘旋升起。仿佛他的记忆被暴力挖空成一处不规整的图形,纵使他任由数字编码剥夺他的生活,时间也不能将它填平。
如果只有他能观测到她的存在,她是不是也会感觉到孤独?
他在孤独这一点上同她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他一直怀抱着一份无名的空虚,像是有谁用力扯下他的一部分躲藏开他的追捕。他开始不再只将她当做一个幻觉,只是保持着观测她的状态。出乎意料的是,在自己对她产生了主观上的认知后,他开始听到她的声音。
他说不上这个变化是好是坏,她大部分的时间里都保持着安静,并不会出声打扰他的工作;只有在他工作的空档时间,她才会抱着膝缩成一团,轻声编织一首平缓的小调。她的声音悠扬如无意识的梦呓、将他的疲劳一并包容、拥入沉睡的海。他惬意地占据这一小块无人之境,他猜想,构造体意识海的平静大抵就是如此的感觉。他叹息,若是她拥有实体,她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
他猛然睁大双眼,在“指挥官”这个单词与她的身影一并出现时,他的视线变得一片模糊,怎么也看不清脑海中的画面。被大脑模糊处理的那部分记忆将他裹挟成一个茧。
于是他尝试向她发问:“你是谁?”
少女正在逗弄光线下漂浮的灰尘,听到他的提问,她反倒把这个问题抛回。
“——你希望我是谁?”
阿西莫夫在窗前站定,即便少女的身形依旧是半透明的模样,也无法让人忽视那对宝石一般熠熠生辉的水色眼睛。
不等他开口,她的嘴角小幅度地上扬。她仅仅只是恬静地存在着,像一尊由0和1构造而成的雕像,被虚伪的光芒洗涤,周身都晕染开一层薄薄的微光,将她的不真实性又增添了几分。
“你观测到了我,我便存在。你若是否认,我也会消散。”
他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刮了一圈,也没有搜寻到半点有关这个女孩的印象;可当他注视着她时,她身上的气息、冥冥之中产生的共鸣,就好像他们早是熟识多年的友人。
他听见她的呢喃。
“我存在于漫无边际的银河,可我只为一颗星诞生。”
他最终还是无法说出否决的话语,只好默许了她的存在。
他们并没有能够畅谈的话题,沉默也就成了常客。他的耳畔总会传来她用指甲盖轻轻敲划玻璃的细碎节拍。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她随意叩响的无意义音节,在大脑放空的闲暇时间,他过滤掉她正在哼唱的曲,在反复的节拍中听懂了规律的停顿。他以点记录她轻叩而产生的短促断音,再用短横记录被拉长的摩擦声,竟拼凑出一串熟悉的密文。
“・・・ー・・ーーー・・・ー・ー・ーーーーー・・ー”
看着他用纸笔记录下的特殊信号,他感到无比熟悉。他应当掌握通往这座迷宫的钥匙,可无奈他现在再怎么回忆,也没能借此复现模糊的画面。
“你知道,在黄金时代之前,还存在着一种记录信息的方式吗?”
她主动打破了沉默的平衡。
“传递者能够通过组合不同时间长度的点与划,就能拼凑起想要传递的信息。
“即便现在无线电的频率已经不需要再使用这样的情报传递方式,相关的记载也寥寥无几,但如果它成了发信者和收信者之间的秘密——
“不认为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吗。”
她保持着跪坐的姿势,闭上双眼,任由被照亮的浮尘在她的裙摆上筑巢。她依然带着疏离的笑,上身小幅度地左右摇动,她不再哼歌,旋律依旧在心头回响。
他脑海中的画面依旧模糊,在她的指引之下,其中的一部分逐渐变得能够辨识。
他的面前有一个纤瘦却干练的人影。他辨别不清对方的样貌,只从身形上推测,对方应该是位女性。
她坐在他的对侧,似乎在苦恼着什么、从而前来寻求他的帮助。他将食指横放在唇畔,轻轻地摩挲;不久后,他就在自己的终端上搜寻了一份资料,他将文件上传至对方的终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是早已被淘汰的信息传递方式,没有对应的解码表,基本没有人可以解读。
“把它记住,遇到想要秘密传递的资料,就以这种方式发送给我。
“目前知情人只有我们两个。为了避免突发状况,最好让灰鸦的队员也一并掌握这项技能。”
面前的人点开了终端,屏幕上赫然弹出一份解码表的图片。她在简单扫视过几个字母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
“——不觉得很浪漫吗?”
他愣了神、耳旁回荡着她的话语,他看见她的脸颊染上一抹粉红,轻飘飘的笑意点燃了他的体温。他赶忙用手掩盖住大半张脸,耳根的温度也已蔓延至他的双颊。
“你会破解我的讯息吗?”
“……当然,”他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半掩着自己的视线,“我从不失约。”
他猜测,雾霭环绕的记忆是缝补他回忆的针线。他仓促地将自己从回忆中拔出,来回翻看着终端。划过的每一个名字都不能和他记忆中的对象匹配,他烦躁地揉乱耳侧的黑发,一点一点地拼凑着解密的关键信息。
他至此才有了实感——他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又或许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她只是没出现在他的眼前,便有一部分的自我随她而去。如跋涉在无垠的旱地,她是仅存的一处清泉。
他始终没有翻找出有用的信息,他懊恼地将自己重新埋进办公椅。
沉默再一次在空间中膨胀。他在心里称量着回忆中出现的诺言的分量——他从不失约,更不希望对“她”失约。
记忆中的女性玩笑一般的语气同虚影交叠,逐渐重合在一起。他重新回忆起影子中的少女的话,尝试对她们之中相似的部分进行合并。
“你说的那颗星,它同样爱着你吗?”他握住办公椅的扶手,脚尖蹬地,让椅子向左后方旋转130度。虚影依旧保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她的右手搭在左手的肘关节处,食指还在轻轻地刻下浪漫的咒文。
“……我因此而诞生,这就是对我来说最好的答案。”她笑着回复,“我不需要得知彼此相爱的公式。”
她的声音如落在平静湖面的一支绒羽,却在他的心头掀起万丈波澜。
他像是急于求证、只是他所希望证明的对象尚未可知:“哪怕你从未从他口中听得半分爱语?”
“我从未产生过悔意。
“你也不必对此感到惋惜。”
她在平复他的意识。在他恍惚之间,他已经站在了玻璃前,与她对面。
他的右手覆上那块荧幕,少女缓缓站起身,拉进彼此的距离、在宇宙的见证之下,他们十指相触。
“你会解读我的声音吗?”她再一次发问,低垂眼帘,看向他的终端。
他顺着她的视线追寻,发觉不知何时,终端上被调出了自己的紧急通讯频道。通讯中的联系人使用的是默认的ID,他也没有给对方填上备注。消息栏的右手边显示的日期是一个半月以前,最后的消息是一份音频文件。
清晰与模糊的画面不断地在他的眼前交替闪回。仿佛大脑在被什么物体不断挤压、敲打,疼痛过后便是一阵猛烈的失重感,紧接在猛烈的眩晕感之后,他的视线在不断地被压缩。
他在视线彻底消失前摸索到了身后的玻璃,他无力继续支撑自己的身体,只好顺势倚靠在玻璃旁。他大口地喘息,身体随着他呼吸的频率变得燥热。
少女的虚影明明没有实体,但只是知晓她存在的事实,此刻就似乎有人在伸手抚上他的后背,助他平稳混乱的气息。
他将手肘抵在玻璃上,右手蒙上自己的眼,完全遮断自己的视线。他再一次发问。
“……你是谁?”
她的声音依然轻柔,像是平静地编织着自己的安魂曲。
“——我是你最想要见到的人。”
记忆与现实的边界消融,意象开始互相渗透。
——
“作战数据和重要影像已经完成上传。”
他隐约找回了一点平衡感、支撑着身体站立。他朝身后看去,少女的虚影像是倚靠着什么物体无力地坐下,她的身形投射出的是他见过无数遍的、破损的作战外骨骼,裸露在外的腰腹不断地向外渗出鲜血。
他观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少女的声音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般模糊,背景声中混杂着大量的电流音、以及像是不远处传来的怪异的叫喊声——她的声音不受身后混乱的杂音影响,即便经过电子的过滤,也如同往常一样坚定。
他在观测。她的声音牵动着他的记忆,带他飞跃时间的逆流。
他听见了来自自己的声音。敲击键盘的机械声响不断传入他的听觉神经,终于,终端的屏幕上标记出了她的信号源。
“上楼的路径在你的右后方拐角处15米。如果能到高处,预估还能坚持七分钟。”
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面前的终端上显示着一份地形图,中央闪烁一个蓝色的信号点。而在信号之外的不远处,潮水一般汹涌的猩红的信标,正在向着她的坐标逼近。
他一面紧盯着信号源的动向,一面尝试接入其他地面部队的通讯。原本正在处理的文件被他扫到一旁,随着通讯器另一端突然的静默,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碎他的鼓膜。
虚影水蓝色的眼睛随着回忆中的静默变得逐渐黯淡,宛如她的面前正端放着一潭死水。他焦急地朝她伸出手、想要揩去她脸上的血渍,想要向她传递他的体温,指尖所及的终点只有硅酸盐材料筑成的囚牢。
她似乎是知晓了他的用意,抬起头注视他。她像是在同面前的他对话,目光却越过他的视线、窜进他的回忆,与回忆中的人影融为一体、消解了所有的谜题。
“你是怎么发现的?”
浓重的电子音重新响起,她的话语中带着疲惫的笑意。
“……这是我给你开设的紧急通讯频道。”
“可你明明说它只是一个备用频道。”
“不要废话了,”眼前的红蓝信号的间隔在肉眼可见地缩短,而她却完全没有要根据他给出的路线移动的迹象,“立马移动到指定坐标,灰鸦指挥官!”
“阿西莫夫。”
他的记忆是一座茧,她则是以他的情感为食、不断羽化的蝶。她燃烧自己尚且稚嫩的翅羽,拥抱着他一同闯进无尽的黑夜。
“能听到你的声音,这就足够了。”
他的所有话语连通感情一同阻塞在他的喉头、对方先一步地终止了通讯连接,留下他一人睁大双眼、注视着眼前闪烁的蓝色信标。
不一会,他收到了来自对方的音频文件。文件使用着默认的命名规则,以录制时间为题,伴随着上传完成的冰冷提示音,画面中蓝色的信号也一并消失。
她的残躯仍然在8.6光年的旅途中不停燃烧,一瞬间,他看见夜的尽头,火光四溅。
他明白了那份空虚源于何处。他无法继续观测她的旅途、寻回他丢失的碎片。
“阿西莫夫,”身后的虚影换上了一袭黑衣,刚才的一切都仿佛只是他的幻觉,“谢谢你,给了我再一次见到你的机会。”
“这算什么见面?”他的心率不减,连带着喘息也变得沉闷,“我只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记忆也是相见的一种形式。”她歪着头,双手交叠着背在身后,“你不会失约,对吧?”
他的视线落在最后接收的音频文件,眉头紧蹙。
“阿西莫夫。”
她再一次呼唤了他,像是枯萎前的绝响。
“不要在这里停下”
语毕,她不再给他回头的余地,她的虚影渐渐与窗外的光融为一体,绝情地融入背后无尽的宇宙。他的目光追逐着她消散的幕布,在她完全消逝后,舞台上只映出他一人的身影。
他是搁浅的一尾鱼。
他早就验证了自己的感情,对方却每一次都仓促地打断他的证明,像个逃兵。他最终还是没有播放她上传的音频。他深知她的作风,了解她就如同了解自己。
他缓缓地、倚靠着窗边坐下。他早在看到那张破解表的瞬间就组合出了自己的密文,她大概也早就读懂了他的心思吧——这是属于彼此的浪漫,不是吗。
他的指尖轻轻敲打着地面,叩响只有他们能够阅读的音节。夜光卷起破碎的浮尘,替他盖上一层薄雾一般的微光。
他对远在宇宙彼端的那个灵魂,反复诉说着自己的答案:
・・ ・ー・・ ーーー ・・・ー ・ ー・ーー ーーー ・・ー
(“I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