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即“疯子”

（上）
レオ向窗外探出头，旧面包车鸣笛声被人声淹灭，他翻过破旧的木窗向门外奔去，一只脚刚登上车就被护士抓住后领
“月永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呢？”
“啊……”
糟糕啊……
“我要去镇上买东西，对！买东西……”
“咱们病院可是应有尽有，不用劳烦你去镇上买。对了，到副院长办公室，月永先生，南小姐找你谈话。”
护士无奈地看着这个第三十四次出逃被她抓住的孩子，转头对门口保安说道
“把大门关上。”

1.
月永レオ光着脚踩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推开办公室的门。
副院长瞥一眼，看见他光溜溜的脚。
“レオ，等会回去把鞋穿好，地上脏。”
月永レオ大大咧咧地坐在办公桌旁边的转椅上，万向轮发出吱呀的响声。
“南姐姐，你找我来什么事呢？”
南看着他嘻皮笑脸的模样，踹了他一脚。
“你的室友昨天不是转走了么，我们打算为你找个新室友。”
“301的由里怎么样？”
“是个爆脾气，我不要”
“205的康呢？”
“是个守旧的老头子，我不要。”
“那你有想要的吗？”
“我想一个人住。”
“不可能，レオ。让你一个人住会出大事的，昨天晚上你就把医院的电烧了。我们通宵修一晚上的电。”
“要不然这样，下午有个新人，和你年纪差不多，你去看看。”
“哎？要来新人么？”
月永レオ猛地抬起头。



月永レオ吃完午饭后无聊地趴在餐厅的窗框上一一这里刚好可以看见病院大门。他从兜里拿出揣着的谱纸，思考着送首什么歌给新来的家伙。会是个什么家伙呢？温柔，严肃，不拘小节，死板守旧？不管怎样讲，来者肯定是一个不正常的人，抑或是疯子。在这所类似于疗养院的精神病院里，每个人脑装都有些毛病，并且都是和监狱打过交道的人，但对于这些人而言，他们的归宿不是监狱，而是这所位于乡下的病院，这是他们所被给予的悔过自新的机会。レオ从护士手里接过饭后的药，听着餐厅角落发出的叮当响声，瓷的餐盘掉落在地板上碎成几片，金发女人的呜咽声闷闷的，他转过身，看见那个女人在尖叫，レオ认得她，是女舍203的中年妇女，和蔼可亲，可惜精神分裂。赶来的医生和护士把她旁边的病人疏散开来，金发女人拾起碎瓷片，惊恐的尖叫从她的喉咙里发出“不要过来”“那个东西在望着我……不要……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戳死我自己！”“不要……他就在那……”レオ边服药边看着这场闹剧，金发女人最终被拖走打上镇定剂，刺耳的尖叫不复存在，他揉揉被吵痛的耳朵，继续想着新歌，身后的护士清理着烂摊子。他又望了一眼大门，准备回房间。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2.
下午两点一刻，白色的面包车停在病院门口，护士打开大门前去迎接。レオ伸出头望向门口，率先看见的是来者银灰色的短发，然后是一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瞳。说是病人，男孩更像是走秀的时尚模特，在阳光的浸染下闪闪发光。レオ猛地直起身子，头咣当一声撞上窗框。
“濑名先生，你先到医生办公室等一会，对，右手边那个房间，医生马上就来……”
护士将新人安顿好后就转身离开。レオ看着她背影远去后就钻进了办公室。
“你好。请问你是医生吗？”男孩问道。
“啊……是的，没错，我看看你的资料……”レオ拿起办公桌上的资料夹“濑名泉，濑名先生对吗？”
“是的。”
“今年……今年才18岁吗？！”
“是的。”
比我小吗……レオ在心里喑想
“那我简单问一下。濑名先生，你有吸毒史吗？”
“什么？”
“就是海洛因，可卡因，摇头丸之类的，现在年轻人很喜欢的。”
“不，我从来不碰那些东西。”
“那你以前的医生给你打过什么药？”
“某些镇定药物之类的……说实话我觉得我并不需要药物治疗。”
“是啊，每个人都这么想，特别是某些针剂打完后会有一种醉酒的恍惚感，我讨厌那种感觉。”
“对了，你是为什么到这来？杀人放火还是抢劫？不…等会说，让我猜猜……你这么漂亮肯定别有原因……我知道了！是不是关于资产的某些问题？就比如说你是个有钱的富翁……”
濑名泉蓝的通透的双眼盯着他，面无表情。
“哈哈哈，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气氛需要活跃一下，不是吗……”
门突然的响声打断レオ的说笑，他面带微笑地转身一看，笑容凝固。完蛋，真正的伊藤医师来了。
“月永先生！你怎么在这？！赶快回你房间，去！赶快！”护士惊讶地将レオ拉出房间，将他赶走，“快点！要不然我告诉副院长！”レオ闷闷不乐地回到房间，却发现有点怪异。不对，他的房间明明有一个是空床，并且多两个行李箱在角落里……难道……
他在心里把南小姐感谢千次万次。
此时在办公室里整理濑名泉档案的南小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3.
“好的，濑名先生，这边走……这就是你的房间……对，你有室友……好了快进去和你室友打个招呼……”
レオ听见门外传来护士的声音，刚将门拉开一个缝就看见站在门外的濑名泉。“你好呀～”
他看见对方迟疑一下，又转头看一眼门牌，
“203月永雷欧，濑名泉”
他确认自己没走错后，说了一句
“我以为你是个女孩。”
笑容凝固在レオ脸上。

说实话，レオ并不是第一次被错认性别，不足一米七的身高，活泼的个性，中性的声音，还有他那双漂亮的翠绿色眼睛，近几个月他的留的头发越长越长直至腰部，让人更不能确定他的性别。レオ之前初中时曾被邻家小孩称作为“长得像女孩子的漂亮哥哥”直至今天，已经十九岁的レオ再次被他的新室友认作女孩。
“啊……是吗…”
“对了，濑名，这个是你的床，你的行李应该是靠在墙角的那两个箱子”レオ尴尬地转开话题，“希望你没有洁癖，我的前一个室友是个画家，可能床垫上有块洗不掉的颜料。”
“没关系，我不介意。”濑名泉向四周环顾一圈，观察房间的内饰。
203是宿舍二楼靠中的位置，窗外便是病院的花园和菜地，平常病人会在那做工。203墙体以米白色为主。为关心病人心理状况，并没有采用深色为主体，而大多选用亮色为点缀。轻薄的鹅黄色窗帘印有橙色小花，他的室友床位靠窗，床头上贴满写的密密麻麻的谱纸，个人物品不乱但也并非整齐，很像是紧急整理过的。在这整个房间里，让濑名泉最不可思议的是在レオ床边靠墙有一架台式钢琴。
レオ发现濑名泉的目光落在那架钢琴上
“濑名你在看那架钢琴？……那本来不是我的，是我刚才说过那个画家留给我的。他家挺有钱的，他想要他父亲就给一架放在这。但他弹不好，就送我了。”
“你那个画家室友，怎么了？”
“死了。”
“死了？”
“对，就在这死的。他私藏毒品，那天他毒瘾发作后抽了几克……你猜怎么着？他神态不清在楼梯上乱嚷嚷，他边下楼边骂楼下的新来的小护士，给那个小护士吓得不轻，赶忙去找医师，谁知道那家伙下楼左脚踩右脚…“啪嗒”一下从楼梯上滚下来，头朝下摔的，我亲眼看见他没气的，他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抓着他剩下的那点毒。”
“你知道他吸毒？”
“我当然知道，他还和我讲过他最喜欢的几种。”
“那你没救他？”
“为什么？”レオ盯着他。
“为什么？！”
“我从十七岁就在这个病院，发病的人，死掉的人，我已经习惯了。并且我们无法干涉他们的死亡。更何况，这里不是普通的疗养院，在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曾被社会判为“恶人”的家伙”レオ的手轻抚濑名泉的脸颊，翠绿的双眸盯着他的眼睛
“所以，濑名，你是为何到这来呢？”







，濑名泉撑着他的蓝色阳伞在其中格外显眼，他们拐进一家咖啡厅，随门而动的风铃发出叮当声响。服务员问道要些什么，很快咖啡甜点被端上桌。水果的法式切块散发着奶油和果酱的甜蜜气息，冒着热气的咖啡被加入方糖和伴侣。
レオ没有加。
“喂，sena，你知道吗，在很久以前我喝咖啡是不需要放糖。我喜欢它的苦涩。但是，在两年前，我第一次加了一块糖，因为我开始讨厌它的苦，就突然之间，我讨厌苦味，讨厌那种折磨味蕾的味道，我开始实嗜甜。一块两块三块，我放糖越来越多，最后我就想，为什么不直接放弃咖啡呢，将这种苦味饮料终结于自己身边。所以，我主动离开了这种东西。但到后来某次机会，我再一次尝到不放糖的咖啡，它是无味的，不苦，也不甜。”
レオ翠绿色眼睛倒映在咖啡杯里，他轻轻一搅，杯里只剩棕色旋涡。
“索然无味。”



城市绿化种植的蔷薇花在围栏里盛开，娇艳欲滴的花瓣被烈日摧残，边缘微黄卷起。正值下午四点，泉和レオ二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离太阳下山还很早。
“sena，我想到个好地方。我们去海边看看吧！”
“海离城区很远，走过去得要一两个小时。”
濑名泉看着在他前面蹦蹦跳跳的橙发小人，“很麻烦。”
“那我们打个顺风车！”
“就想我们这样想搭免费车？”
“没问题！”说罢レオ便摆好搭车姿势，站在路边。
“喂，レオくん，你这样……”
濑名泉刚准备训斥他，一辆奔驰停在他的脚边。
“嘿！大叔，可以搭顺风车吗？”


濑名泉现在觉得很不对劲，特别不对劲。快临近傍晚，两个少年被一个大叔搭顺风车载着。而他旁边的レオ则心情愉悦和开车的大叔聊着家常，都让他坐着副驾。
レオ简直是撒的一口好谎，他们二人的背景任凭他丰富的想象力。他感觉开车大叔的眼神都变了不少。
濑名泉在心里疯狂吐槽。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飞速而过的路牌，又看看周围变幻的景色。他感觉到自己完蛋了。
“你们两个在车上等我一会，我去买包烟。”开车大叔停车打开车门，向店铺内走去。
“レオくん！”
濑名泉惊叹。只见レオ猛地从后排翻到主驾，关上车门。
车钥匙没拔。
挂挡，踩油门，只剩大叔的哀嚎在混杂着气油和灰尘的空气中消散。
“哎呀呀，真可怜，被骗了呢。”レオ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目光。
“什……”濑名泉望向他，似乎还没回过神。
“他肯定以为我们是离家出走的学生吧。在外面孤苦无依的未成年人，啧啧啧，最适合卖红灯区去呢。”
“你都知道？”
“偶然而已”レオ装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鼻子快翘上天。
“还真当我夸你了？”泉给他一记暴栗“我快吓死了！”
“疼……”レオ把头偏到一边，用手揉揉被捶的地方，“所以现在我们有车了～。”
“不过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毕竟我们以早晨到现在除了中午的咖啡什么东西也没吃呢。”
“那我们去海边烧烤店吧！”
“随你……等等，你认得路吗……”
“没问题！我高中时和家人去过海滩～”
“レオくん的亲人吗？”
“对啊，我爸爸妈妈和妹妹。”
“レオくん原来有妹妹吗。”
“luka超级可爱！”レオ像是想到什么停顿一下，“就算是sena也不许看上luka！”
“好好好，我还没见过她呢……”

“レオくん”泉看向窗外渐渐微红的天空。
“？”
“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
“sena是独生子女？”
“嗯。”
“怎么说呢，应该很幸福吧。虽然我是哥哥，但luka照顾我却多一点呢。特别是爸爸妈妈经常不在家，luka就照顾我，而且有一段时间，她为我操碎了心呢。”
“每次レオくん提到妹妹总是在笑着呢。”
“是吗…”
应该是因为我期望她能一直笑着吧。
“sena！”レオ突然提高声调，“我们交换一下，过去的经历吧。”


已至黄昏，天空呈现出鲜艳的色彩，落日的阳光照在濑名泉的侧脸，窗外吹来的暖风带着花蜜的味道，归巢的鸟儿在树枝上吚呀歌唱。
“我十七岁到的病院。”
“我高中上的是一所私立音乐学院。因为我除了作曲一无是处。”レオ对旁边的濑名泉微微一笑。
“我被称为‘天才’，对于我的生活来说除了作曲也别无他选。很多歌部的学生找我为他们作曲，以便一战成名，但我在当时的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倔脾气，我从来不随便作曲，我有我自己的原则。然而当时这个学校的坏风气是出了名的，有几位有钱人家的公子便胁迫我为他们作曲。他们结群结队，好吃懒做，欺凌弱小，更不尊重艺术。我无伦如何也不会为他们写一个音符。”
“一开始是恐吓信，带血的鸡毛，被刺的玩偶，什么都有。最后他们开始动手。我放学后被围在巷子里，被欧打，被辱骂。”
“你知道他们骂我什么吗？他们骂我‘长的像女孩的男婊子’。”
“别人都是夸奖我，但在他们这变了味。”
“所以我有点不喜欢别人把我看成女孩。”

“我是弓道部的成员。当时的弓道部是全校唯一拥有自治权的地方，我就经常呆在那。那群家伙再怎么肆意妄为也不会到弓道部闹事。于是他们就发现我在利用弓道部躲避他们。”
“有一次放学，他们在弓道部门外守着，我刚出部门就被他们按倒在地。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身上。其实这都没什么。我恍惚间听见猫叫声，是我的小约翰，我在学校养的流浪猫。”
“她平时一直都是在弓道场，那天却从栅栏里钻了出来。她跳起，狠狠挠了其中一个黄毛的手，然后钻入我的怀中。那人恼羞成怒，骂着要弄死这野猫。我怕。他们打我可以，但不能打我的小约翰。”
“我把她护在我的臂腕里，那个黄毛踹我的胳膊，踩我的手，将我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掰开想扯出她，但他扯不出来。天快黑了，他们一行人又踹了我两脚才离开。”
“我的头皮被头发扯的生疼，胳膊火辣辣的，被扭着不可思议的角度，我知道我手断了。小约翰从我的怀里钻出来，轻轻舔拭我脸上的血污。最后我被路过的同学送到医院的。”
“我当时遭受的一切，我一直强迫自己认为是赚到了。我不反抗，直到我血淋淋地崩溃之前。”
“骨折后我休病假在医院里住着，临进出院，我收到一个礼物。”
“里面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们杀了我的猫。”

“那是我第一次主动约他们。我逃出医院向他们发了一张邀请函，就在当天晚上，在老地方，结算彼此的恩怨。”
“他们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我。”

“sena，你猜猜最后的结果？”
レオ转过头看向濑名泉。
“他们被你反杀？”
レオ轻轻一笑，散落在后背的长发被窗外的咸湿的海风轻轻吹拂。落日进入地平线。
“是啊，被反杀了。”


皎洁的月光散落在巷子里喷溅的血液上，地上散落着带着血污的棒球棍和铁锹。散落的脑浆伴随着逃跑人的叫喊声，橙发的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衣角沾有亮红的血渍，血从额头滴下，看着脚下人放大的瞳孔。远处警车的警报逼进，少年在寂静的巷子里放声大笑。






已公开资料（☆☆☆）：

一份两年前的入院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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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月永雷欧

年龄：17岁

事件：故意杀人，故意伤害。

造成两死三伤，两名死者当场死亡，伤者两重伤一轻伤。

本人造成脑震荡。

医学报告：经医师诊断，该病人患有人格障碍。行为，思想等表现符合部分临床特征。

结果：该事件情节恶劣，对社会负面影响极大，但因其患有精神类疾病，无法对其处以正常处理流程，特批送其到精神类犯罪病院内治疗调整，期间不允许此人未经批准外出。

注：待病情好转便可进行病院义务类工作。

建议前三个月进行特别关注治疗，分在单人病房，病情好转可移至集体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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