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赐予尚达俸之名那天，042在前来参加仪式的人群中看见了洛伦佐·美第奇。
　　“恭喜你。”洛伦佐微笑着与他握手：“尚达俸。”
　　“我从来不知道你……您是美第奇家族的人。”他也微笑着回应。
　　洛伦佐松开手，对自己的隐瞒不置可否。
　　042没有停留，走向下一个前来庆祝的人，毕竟当晚得到名字的不只有他。梅丹佐，拉斐尔，加百列……那些是他的同伴们。042与他们一一握手，互相致以微笑。
　　然而他总能感觉到那一丝似有似无的视线。他知道那是洛伦佐，但他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作为美第奇家族的人，隐瞒身份与一位猎魔人交好……他想不通是为什么。
　　“尚达俸。”洛伦佐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后天我要举办一个宴会，你能来吗？”
　　042转过身，对上那双金色的眸子：“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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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邀请我来，肯定不是因为宾客们吃不完那些蛋糕吧。”尚达俸端起酒杯。
　　“你觉得呢？”洛伦佐与他碰杯。
　　“有什么事非要等到大家都离去了才能说呢？”他低下头抿了一口，是上好的酒。
　　“黄金时代。”洛伦佐若无其事地回答。
　　尚达俸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我现在相信，您之前不是在与我开玩笑了。”
　　“从来都不是。”洛伦佐仰头，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因此我需要一个帮手。”
　　“我的荣幸。”尚达俸轻轻颔首。
　　“你会变得很厉害的，尚达俸。”洛伦佐没拿酒杯的手拍了拍尚达俸的肩膀：“你现在能被赐予尚达俸之名，以后，以后你就能成为教长。”他兴奋得吸了口气：“而我会一直支持你。”
　　“教长……”尚达俸下意识地跟着深呼吸，然后意识到了重点在后半句：“您会一直，支持我？”
　　洛伦佐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杯，轻笑开口：“你觉得，以猎魔人的身体素质，一位教长能活多久呢？”
　　“大概能有……很久吧。”尚达俸不明所以。
　　“那你觉得，教长们都是怎么死的呢？”洛伦佐的表情显出点玩味。
　　尚达俸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皱着眉头思考一番，突然抬头，带着几分惊惧看向洛伦佐：“您是说……他们根本不是因为年龄而死……”
　　“猎魔人本就是超出常人的存在，”洛伦佐放缓了语速：“教会不会允许……他们在一个拥有实权的位置待太久。”不等尚达俸开口，洛伦佐继续到：“所以我说，我会支持你。”
　　月光照在他们身前的庭院里，幽静而明亮。尚达俸沉默了许久，最终点点头：“谢谢。”
　　“今晚就别回去了，睡我的房间。”洛伦佐拉着他的袖子，引着他往卧室走去：“关于黄金时代，我有新的猜想——我一定要讲给你听！啊还有，”洛伦佐猛地停下，尚达俸差点撞上，抬眼就对上那双黎明般金黄的眸子：“你不要再用‘您’了，还和以前一样用‘你’好吗。”
　　“好，”他轻笑着答应：“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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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伦斯！”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劳伦斯回过头，看到洛伦佐·美第奇向自己跑来：“劳伦斯！”
　　“你怎么比我还激动。”劳伦斯伸出双手，做出等待拥抱的姿势，果不其然被洛伦佐一把拥进怀中。
　　“你有了自己的名字！”洛伦佐比劳伦斯略高一点，此时微微低头，眯着眼睛笑着叫到：“还当上教长了！你不开心吗？”
　　“开心。”劳伦斯拍了拍洛伦佐的背，湖水般蓝色的眼睛里确实带着难掩的笑意：“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毕竟他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甚至连年轻人都算不上。
　　“你最开始叫这个吗？劳伦斯，”洛伦佐终于平静了些：“你知不知道这个名字是……”
　　劳伦斯点点头：“是的，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用这个名字。”
　　“如果是为纪念，为什么不直接用洛伦佐？”洛伦佐很自然地帮劳伦斯撩起耳边的碎发。
　　“我怎么好用你的名字，”劳伦斯也很自然地接受对方的帮助：“你是‘伟大的洛伦佐’啊。”
　　“所以你想与我有所区别，成为‘伟大的劳伦斯’？”洛伦佐开玩笑一样问。
　　“我不伟大吗？”劳伦斯反问：“我也算是最年轻的教长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
　　“……说真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笑了一会儿，劳伦斯低下头，望着脚下的一片月光。
　　“没事，”洛伦佐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可以慢慢来。”
　　“……有时间吗？”劳伦斯依旧望着地面。
　　“怎么会没有？”洛伦佐干脆的回答。
　　劳伦斯安静了一下，接着仰起脸，蓝色的眼底倒映出星空：“洛伦佐……猎魔人能活很长时间——”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我不是猎魔人我活不了那么久而且我的身体素质承受不了和你一样的秘血植入——我知道。”洛伦佐打断对方：“可是劳伦斯，也许，还会有别的办法呢。”
　　劳伦斯一愣，随即被捏住下巴转过脸，对上那双在夜晚也如黄金般璀璨的眸子：“你看过《启示录》吗？”
　　劳伦斯神色一僵，缓缓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翻一翻呢？”洛伦佐松了手，也抬起头：“也许能找到什么呢。”
　　“好的。”良久，劳伦斯回了一句。
　　“走吧，晚上风冷，换个地方聊。”洛伦佐拉起他的手：“你应该已经很熟悉我的房间在哪里了吧。”
　　“你就不怕被人看到了，说我们有什么超过了友谊的关系？”劳伦斯有意打趣对方。
　　“没有吗？”洛伦佐反问，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耳尖泛红的劳伦斯往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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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伦佐的呼唤把劳伦斯的精神拉回现实。
　　“……洛伦佐。”他想起来自己现在站在美第奇家的院子里，等着洛伦佐接见。
　　“你怎么了？”洛伦佐抓住了他的双臂，敏锐意识到面前的人在颤抖。
　　“我们……进去说。”劳伦斯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
　　“好，好。”洛伦佐轻轻扶着他，直到来到他的房间。
　　关上房门，洛伦佐回过头。劳伦斯缩在教长的红袍里，体型好像比之前小了一圈。洛伦佐突兀地注意到对方鬓角的棕发中有几抹扎眼的白，湖水般的蓝色眼睛周围是细密的纹路。
　　我们都不年轻了……他在心中叹息。
　　“是《启示录》……”劳伦斯沙哑着嗓子开口：“那本书本身就被污染，读起来……很难受。”
　　洛伦佐没有说话，走过去抱住椅子上的人。
　　“啊，我现在没事的，”劳伦斯回抱住对方：“而且我还找到了办法。”
　　“办法？”洛伦佐松了手疑惑道。
　　劳伦斯点点头，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是的，办法，一个让人……算是永生的办法。”
　　“永生……”洛伦佐喃喃自语，接着皱起眉头：“算是？”
　　“那是一种被禁止的权能，”劳伦斯继续说着：“它被称为‘加百列’。能……咳，能让人在间隙间穿梭，占用别人的身体。”
　　“我明白了。”洛伦佐点点头，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
　　“而且它似乎是某种‘凭证’，”劳伦斯揉了揉太阳穴：“但是那一段有很严重的污染，我不敢再读下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一块一块的光斑粘在地毯上，一切都染着层淡淡的金色。
　　“洛伦佐，”劳伦斯突然抬起手，捧着洛伦佐的脸：“你会活下去的……活的和我一样久，活到黄金时代。”
　　“我的荣幸”洛伦佐笑着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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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看上的是那个孩子？”劳伦斯站在溪边，看着不远处处于休息状态的猎魔人预备役们。
　　“我很喜欢他。”洛伦佐点点头。
　　“他并不是最聪明，最强壮的孩子。”劳伦斯看向洛伦佐。
　　“我知道。”洛伦佐也看向劳伦斯：“正因为如此，我才选中他。”
　　“因为并不是很厉害的家伙所以就算消失也不会被过多注意吗？”劳伦斯想了想，反应过来。
　　洛伦佐笑而不语。
　　阳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被选中的孩子在不远处的岸边坐着，双脚浸在溪水中，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正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捂着嘴笑起来。
　　“他也是042。”洛伦佐开口。
　　劳伦斯并不惊讶。作为教长，他了解每个孩子，教导他们剑术，是他们的老师。
　　“也许是你与这个数字有缘吧。”劳伦斯笑了两声：“你要带他走吗？”
　　洛伦佐点点头：“不过不是现在……让他和朋友们多待一会儿吧。”
　　编号为042的孩子与他的同伴们注意到了这边，向劳伦斯招手。劳伦斯微笑着抬手回应。
　　“那个男孩编号047，”劳伦斯介绍着：“是很出色的孩子，将来很有可能拥有天使之名。”
　　洛伦佐看着劳伦斯。
　　“……唯一的问题是，”劳伦斯继续到：“他并非安分的羔羊。”
　　“我就知道还有后半句。”洛伦佐移开视线，随意地看向前方：“他们什么时候植入秘血？”
　　“快了。”劳伦斯低头，水面倒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是他和洛伦佐：“……我担心他们会拒绝我们的要求。”
　　“我会亲自去。”洛伦佐坚定地说着，拍了拍劳伦斯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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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要开始那个实验了。”洛伦佐拄着手杖。
　　劳伦斯点点头:“看来不止我看了那本书。”
　　“毕竟教皇一直在试图追求真相。”洛伦佐感叹了一声:“你还是决定离开？”
　　“我依旧认为那是最后的希望。”劳伦斯不自觉地把手放在胸口。那里面是血肉与圣银的骨骼，以及跳动的心脏。
　　也许……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在心里说。
　　已经枯黄的树叶无法阻挡阳光。劳伦斯忍不住转头，望向洛伦佐。皱纹已经爬满他的脸庞，没有秘血的加持他看起来比劳伦斯更加衰老。
　　然而那双眼睛还是和多年前一样，闪烁着黄金般的光芒。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劳伦斯忽然开口。
　　洛伦佐好奇地回头。
　　“在一次任务中，我无意间看到了我的结局。”劳伦斯语气平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死在一片灿烂的阳光里。”
　　“听起来像是黄金时代的曙光。”洛伦佐微笑着。
　　“我就知道你会说到这个。”劳伦斯笑着摇摇头:“因为我也是那样想的。”
　　沉默了一会儿，劳伦斯的语气里带着丝落寞:“大概我看不到那个黄金的时代了。”
　　洛伦佐握住劳伦斯的手，就像是很多很多年前在美第奇家族的宅邸里，在洛伦佐的卧室里那样。
　　不同的是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少年了。
　　劳伦斯回握住洛伦佐，两人相视而笑。晚秋的太阳没有多少热度，于是身边的人就成了唯一的温暖。
　　“洛伦佐，我一直觉得你的眼睛像黄金。”劳伦斯抬起另一只手，替洛伦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所以啊……我一直相信，你能看到黄金时代。”
　　哪怕那时的你没有金色的眼睛。
　　“不过是一个莫名其妙联想罢了。”洛伦佐笑到。
　　“我是说真的，”劳伦斯拍了拍对方的手臂:“洛伦佐，你能看到黄金时代，你可是‘伟大的洛伦佐’。”然后补了一句:“而且我是尚达俸，未来是什么样我说了算。”
　　洛伦佐在旧友已经有些浑浊的蓝色眼睛里看到了当年那个还是“编号042”的小孩子。
　　“好好，”他笑着点头:“我答应你，洛伦佐会看到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