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和夏油一起坐辅助监督的车回到了高专，他抱着理子的遗体坐在后座，夏油坐在副驾。
等到把遗体交给专员，再离开高专时，时间已临近日暮了。
两人默默无言，肩并肩走着，忽然五条走下校门阶梯的时候趔趄了一下，险些没一口气滚下去。
“喂，悟，没事吧！”身后夏油急急追上来。
五条在台阶底端站稳，呆了半天，扑通蹲了下去。
“我觉得头晕……
“手脚发抖……
“并且走不动路……
“杰，我是不是要死了。”
“……”伸手要拉他起来的夏油定住了，过了一会，他才听到夏油的影子说：“你这是低血糖。”五条抬起头，看见夏油阴影中一脸根本不觉得好笑的表情。

*

巧克力芭菲，芒果圣代，柠檬芝士蛋糕，苹果塔，香蕉船，夏季限定菠萝奶昔，塞满了桌面。
失败的护送任务自然不会有报酬，但夏油提议请客。
"你生日嘛。"夏油解释道。他面前只放着一杯咖啡。
五条是冬天出生的。
"所以，杰你不吃？全部都是我的？"五条咬着勺子。
"我吃过了。"
刚才夏油告诉五条，去盘星教的路上，他遇见了伏黑死后自动解除主从契约的咒灵。
五条大叹气："那么小一只，吃得饱才怪。" 他把唯一的热点心，枫糖煎饼，恋恋不舍地推到夏油面前，“拿去吧，记得给我留二十七分之二片。”
“这精确的分量是怎样。”
“好了快给我吃。”
旁边，时不时有一般顾客的视线朝他们飘来。在看什么？是男高中生二人组来开深夜甜食趴的场面太少见，还是什么？五条和夏油的高专制服是纯黑的，白天死斗留下来的破损和血迹，在夜色中应该看不清楚才对。已经很注意了，扣子也扣起来了。
对陌生顾客的视线觉得烦躁，五条扭过头，看见左手边落地窗玻璃上映出了自己的样子。
“啊，沾到了。”
他伸手去摸自己额前的头发，摸到了凝结的血块。
夏油递给他一张餐巾纸。

*

术式这个东西，不是镌刻在自己身上的，就很难体察到咒术的本质，哪怕是具备六眼也一样。
硝子以前跟他解释反转术式的时候，什么咻砰啪的，一点都不明白。
只有真正学会怎么用了之后，才懂得“原来是这样的东西。”
五条看着夏油吞吃咒灵，也是同样的感觉：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感受。只知道夏油经常吞完就来抢他的可尔必思。
那天五条走下楼梯，在自动贩卖机旁边找到夏油的时候，夏油身边的条凳上，咒灵搓成的丸子，由大到小堆成金字塔。五条看见不祥的咒力在其中涌动，脸皱了起来。
“什么啊？”
“武田汉方便秘丸。”夏油回答。
“送可尔必思？”他把可尔必思苏打朝夏油砸过去。
夏油啪一声牢牢抓住瓶子，无言点了点头。
五条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听见他捏着瓶子说，喝腻了，再也不想尝到可尔必思的味道了。
“它有葡萄味哦。”五条打开了蜜桃汁的罐子。

*

那年冬天，雪下得异常地大，一般来说这是一个好兆头。说明艰苦的夏天和干燥的秋天已经过去，人心平稳，咒术师也很清闲。
三年级少了一个人的现在，老实说生活变得很无聊。但是也暂时不想回家，五条躺在雪地里，闭目冥想。
忽然他感受到了什么，把绑带推上去，睁开了眼睛。
他听到某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五条前辈，不要穿着白衣服躺在雪地里，会看不到的。”
“哟，七海。”
“前辈在这里做什么呢。”七海问，他走下连廊，站在了仰躺在雪地上的五条的脸旁边。
“看了还不知道……唉，你没有童年啊，要记得向儿童咨询所求助哦。”
平时新生进行训练的场地上歪七扭八站立着的，是五条刚刚一时兴起堆的雪人，只是他堆了几个就没有兴致了，只有两个雪人上有装饰，一个绑着一条头巾，一个插着教室柜子里拿来的扫帚，剩下的几个雪人都是面目模糊的白团子。
“七海也要玩吗。”五条从羽绒服内袋里摸出一包蘑菇之里，“来，给。”
“……巧克力。”
“很像吧。”五条指的是发型。
下一秒他就被七海揪着羽绒服领子抓了起来。
七海的神情难测，手腕在抖，却什么也没有说。
然后七海放了手。
“你手上的海苔又是什么。”七海问。
五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一片烤海苔：“……刘海？”

*

七海的进路调查表上写的是”公司就职”，硝子的进路调查表上写的是“适当地在医科大混一个文凭”，五条悟的进路调查表上一开始写的是“颠覆咒术界”，被班主任兼校长打回来后，改成了“弹劾夜蛾正道”。
在此一年前，他在上面写的是：“和杰组成GSGS搞笑艺人组合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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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十年，高中毕业后的大计划，除了甜品店巡礼日记本外，一事无成。

*

"不管谁说什么，我都讨厌非术师，但也不至于恨高专的家伙。"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能由衷地笑出来罢了。"
半身损毁的夏油，躺在靠着小巷粗糙的墙面，对他说道。
夏油讲话的方式平直和善，脱掉了"极恶诅咒师"那层冷嘲热讽、愤世嫉俗的外衣，他听起来又像和五条共度三年青春岁月的夏油杰十年后该有的样子。
五条开了口。
"杰，"
"————"
与他一直以为的不同，那句话没有遭到自己任何抵抗，自然而然地就脱口而出。
听到后，夏油睁大眼睛。
然后，夏油看着他笑了起来。

五条看着他少年一样的表情，像看着最喜欢的动画最后一集一样，一秒都没有移开目光。
你听到了让你开心的话吗？
我大概讲了地狱笑话——像我们以前、像每个术师面对深渊时常常做的那样。
但这次你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摆着一副笑不出来的表情啊。

*

（这不是地狱笑话)

*

"哈，最后你倒是说点咒人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