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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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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黑塔利亚,APH 亚瑟·柯克兰,阿尔弗雷德·琼斯
标签 黑塔利亚 APH 米英 亚瑟·柯克兰 阿尔弗雷德·琼斯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客单试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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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2
13
2021-6-28 04:03
- 导读
- 当国家的概念消失,他们要如何生存。
0
漫无目的的逃亡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亚瑟压低帽檐和阿尔弗雷德快步走过斑马线的时候没由头地这样想,这样的想法一旦冒头就无法停止,他被阿尔牵着,越走越慢,最后几乎停在马路中间。急停的车辆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汽车喇叭不耐烦的响个不停。
好像连思维都陷入混乱,这些噪音连着阿尔弗雷德的说话声都开始远去,只有自己在空荡荡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询问:
是怎么开始的?
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1
这是很久之后,连世界已经不再能称为世界了。
国家之间相互融合吞并,最后连国家的概念都不曾留存,只剩下土地以及人民。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连国家的意义都已经失去,他们都还活着,开始明明是相安无事的,可后来渐渐变了,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存在,那些人开始发声,说国家化身的存在是为了让文明倒退,回到那个人以地区国家区分相互争斗倾轧的时候。
这样的说辞被大多数人所相信,他们的地位一跌再跌,连生存都岌岌可危。
2
仓库阴暗潮湿,角落的蜘蛛网被窜过的耗子踩破,合成板糊住的破洞缝隙滴滴答答的漏下污水,前几天刚刚下过雨,集聚在房顶凹陷处的雨水已经一连滴了几天。这个肮脏破旧的仓库是曾经国家目前的歇脚处。
亚瑟和阿尔盘腿坐在一块露着棉絮的垫子上分一块面包。阿尔弗雷德很快将那块面包吃下肚,不太满足地咂咂嘴,又舔了舔手指上粘着的面包屑,转过头去打量屋顶的那个洞,亚瑟坐在他身边慢条斯理的将那一小块面包撕成一缕缕的送进嘴里,在这样的小事上他依然留存着昔日英格兰的礼节。
“亚瑟。”阿尔弗雷德把头费劲的拗向身后,语气有一点埋怨地出声问他,“今天在路上你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倒是你。”亚瑟避重就轻,“一路上没有抱怨,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因为我是英雄啊!”他很快回答。
对话就此停止。
亚瑟对这样安静的感觉颇为不适应,总觉得有阿尔弗雷德在的地方应该更咋咋呼呼一点才对,就像从前开会的那样,充斥着令人厌烦的聒噪,间或夹杂着咀嚼汉堡和吮吸可乐的声音,现在想起来,竟然也颇为令人怀念了。
他绕着仓库无所事事的走了一圈,简单堵住了那个洞口让它不再漏雨,那一汪混着泥沙的污水虚浮在空中,从亚瑟的视角看过去,天空混杂着泥沙,像一罐被人胡乱打翻的蓝色颜料。他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再回头的时候阿尔已经很没规矩地倒在了垫子上,呼吸渐趋于平稳,看上去已经快睡着了。
亚瑟挨着他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手边乱蓬蓬的金发,低头去看他孩子气的样子,世界的英雄先生睡着之后仍然有孩童时候的那种执拗,亚瑟一下子想起来在阿尔很小的时候,那是很久之前了,他还是那个张狂地海盗,却在每一次航行归来的时候都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洗掉那一身海水的咸腥和英格兰的杀伐果决,就为了给为了等他等到快要睡着的小鬼念上一篇无聊且幼稚的童话故事。
亚瑟渐渐出了神,思绪纷乱复杂,没留神手下捋的越来越重,阿尔弗雷德被他扯的头疼,闭着眼摸索到亚瑟的手止住不让他把自己薅秃,他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亚瑟的衣服里,闷声闷气的说:“英雄可不能和绅士一样是秃顶噢。”
“抱歉。”亚瑟吓了一跳,尝试抽出手的时候被阿尔握住。
阿尔弗雷德没出声,他知道这个顽固不化的死傲娇正在努力克服自己的含蓄和矜持,尝试说出些什么。
“阿尔……”亚瑟艰难出声,如同阿尔弗雷德所想的那样。
“嗯。”
“今天在路上的时候,我在想,奇怪极了。”
“什么?”
“一切,我是说一切都奇怪极了。”他耸耸肩以掩饰自己情绪的波动,“我们本该……我们甚至本不该还活着,可是现在一切都奇怪极了,我们现在又算什么呢?”
“连国家这个概念都消失的现在,我们又是什么东西呢,人类吗,还是其他的一些……”他停顿了一会,思考应该如何定义他们如今的身份。
“怪物。”阿尔弗雷德替他说了下去。
“人人喊打的。”亚瑟无不嘲讽的补充了一个形容词。
他觉得一切都嘲讽极了,失去了国家身份的他们,只剩下不老不死的身体,文化带给他们的渐渐被削弱的力量,和死守在心中的国家精神。
可这样毫无意义的固执又有什么用呢。
在人类一体化的时代,谁会知道历史课本上所介绍的国家体制是什么样的概念,有什么样的意义。那些令国家们无比骄傲的文化,那些血与火写下的抗争,那些曾经的辉煌荣光,如今只作为苍白无力的一页成为曾经文明落后的证明。
那些遥远记忆越是浸着血的鲜明,越是逃亡的长久,亚瑟就越是恍惚。
他曾惊叹长城翻山越岭的宏伟,曾骄傲于泰晤士河雾气弥漫的湿润清晨,曾为大西洋彼岸的自由女神像驻足,他曾为柏林墙献花,曾流连于卢浮宫的馆藏,他曾走遍七大洲五大洋,见证无数文明的奇迹。
而如今,都付之一炬了。
他在逃亡路上的无数午夜梦回中被心脏的剧烈绞痛惊醒,土地曾刻在心脏上的烙印在燃烧,那是不愿消失的英格兰在发出最后不甘的嚎叫。
“阿尔。”亚瑟声音轻的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们要逃到什么时候?”
“总会有办法的。”阿尔弗雷德的声音轻快的没有底气,“你看,说不定哪天他们就意识到我们很重要啦,或者……”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直到自己也编不出更好的理由。
他苦笑了一下,伸手揽住亚瑟的脖子,使他低下头来,好亲吻他。
“会好起来的,这是hero的命令,不许多想了!”
亚瑟挣动了一下,嗯了一声,回抱了他,没再说下去。
他们在过于寒冷的夜里相互取暖,亚瑟整夜的睁着眼,等待又一个未卜的黎明。
2
这是一顿难得的午饭。
依靠阿尔弗雷德在战争里和士兵们厮混练出的偷鸡摸狗的好身手,他们能在阿尔向往已久的快餐店吃上一顿饭。
亚瑟用这钱的时候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深感自己在阿尔小时候教育的失败:“你独立之后就学会了这些无用且低劣的技能吗?”
“好啦这种时候你就别计较这种东西了,起码托我的福咱们今天能吃上一顿好饭了!”
“好饭是指汉堡和可乐的话,还是敬谢不敏了。”亚瑟瞪他一眼,还是从收银员手里接过了装着两人午餐的托盘。
阿尔笑嘻嘻的搂了一下他的肩,没有接下话茬,张望着开始在人满为患的快餐店找起了位置。
“您的找钱。”收银员叫住他。
“啊,好的。”应声的是亚瑟,顺手把阿尔弗雷德不规矩的手拍下去,他向看起来颇有些紧张的小姑娘礼貌性的颔首微笑,接过了找钱。
“那个……”这个看起来还只是个钟点工的小姑娘脸有些红,刘海被汗黏在额头,她颇为局促地扭捏了一下,问他,“您是哪里人呢?我觉得您的口音听起来好听极了。”
“我……”他短暂的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是英格兰。】
他无声地笑起来,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亚瑟柯克兰从未有过的屈辱时刻。
他径直向着早已等候在座位的阿尔弗雷德走过去,未曾注意那个小姑娘咬着嘴唇犹豫良久之后拿起了电话。
阿尔空看着桌上的蓝蓝路不能动手开吃,坐立难安的好容易等到亚瑟落座,欢呼一声拿了大的那一个率先开吃,亚瑟在他对面坐下,慢腾腾的捻着薯条一根根吃,麦当当买的速泡红茶包也没有抱怨的一口口在喝。他憋了一肚子话,可看着正大快朵颐的阿尔弗雷德又说不出口,几次想开口都没法进行下去对话,英国人刻板而含蓄的对话方式让阿尔这个即使从小就在亚瑟身边长大的美国人有时候也没法理解过来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里所想表达出的意思。或者说,阿尔弗雷德并不想懂。
不得不说这就是阿尔弗雷德和亚瑟的不同了。
阿尔弗雷德嫌弃极了亚瑟的这种婆妈劲儿,面临如今的这种局面,反复的自我怀疑在阿尔弗雷德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在什么都没法改变的现在,第一目标应该是活着,活着才能考虑之后的事,才能有机会改变。可亚瑟不这么想,这个由亚瑟王和十三圆桌骑士创立的古老国家,所推崇的荣耀观念和在阿尔弗雷德看来十分没意思的骑士精神深深刻在了他的性格里,随着他活的越长,年轻时的血性渐渐沉淀,所经历的愈多,就越是被某些无聊的矜持牵绊住。
似乎是他们墨迹的时候太长了,快餐店里的用餐高峰已经过去,顾客陆陆续续的离开,店里显得空荡了不少。
“阿尔弗雷德。”他终于迂回不下去了,亚瑟清清嗓子,放下薯条双手交握端正的放在桌上,“听我说——”
“你确定不吃点东西吗?”阿尔费劲的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又去够亚瑟那边放着的最后那点薯条。
亚瑟板着脸把薯条拿开不让他够到,加重语气又说,“我说,听……”
他没能说完,玻璃橱窗破裂的爆响伴随着飞溅的玻璃渣,以及全副武装撞进来的先行部队转眼严严实实的将他们包围起来。
亚瑟抿住了嘴,勾起了一个满是嘲讽的笑,碧绿的眼睛深沉似海,深处有隐隐光亮。那些裹挟着恶意呼啸而来的玻璃碎片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所阻挡,在以亚瑟一米为半径的圆外当啷啷掉了满地。
刷拉拉一片上膛的声音,那些紧张至极的人端着枪将那仍安稳坐着的青年瞄了又瞄,手心的汗水濡湿了手套。
“先生们。”亚瑟慢条斯理的清了清嗓子,双手交叠撑住下巴,他矜持又骄傲的端详在这威胁他与阿尔弗雷德生命的每一个人,有些或许祖上是他的臣民,或许不是。可他那么倨傲,仿佛旧日君王巡视他的领地,他向来冷漠,如今眉梢吊起的笑意更是刻薄的近乎是嘲笑,那双冷绿色的瞳孔深处,凯尔特文明给予的魔力在闪耀,电光隐隐,如蛇般纠缠不休。
“你们太没有礼貌了。”玻璃碎片在地上颤巍巍的立起来,与地面磕碰发出轻响,满含威胁意味。
“来聊聊吧,让我听听你们的理由。。”凭空漂浮起来的碎片在空中以一种诡秘的轨迹缓慢碰撞。围绕在亚瑟与阿尔身侧。
仿佛摄于亚瑟的威严,竟然有士兵犹豫之后放下了枪,尽管随即在长官呼喝之下一激灵反射性的又端住瞄准。在几位领头的相互对视之后,有一位走上前来,先是放下枪以表诚意,又抬手示意士兵也放下待命。这位精瘦干练的长官长着粗黑的卧蚕眉,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在鼻尖回弯成一个不近人情的模样,嘴唇很薄,脸侧轮廓深刻,是一副欧洲人的长相。
“这位……”他确认似的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亚瑟和阿尔的脸,“美利坚先生和英格兰先生?”
“柯克兰。”亚瑟颔首,又示意阿尔,他没心没肺的笑了一声,“琼斯。”
“我明白诸位此刻的心情,很难去接受制度如此剧烈的动荡,可我们仍然希望两位能接受事实。”长官凝视着他,薄薄的嘴唇上下张合,“在如今的社会,不存在,也不再需要国家了。我们应当明白人类作为个体不需要被一个不同的制度与思想束缚,我们倡导每个人拥有自己应有的思考并能将其付诸于实践不被阶级化的社会阶层等因素牵绊,在最基本的能维持和平共处的前提下,我们不限制同胞的任何做法。”
他摊开手,用一种极具诱惑性和煽动力的口气说,“我们生来自由。”
“哈,美国梦。”亚瑟嗤笑出声,阿尔弗雷德撇撇嘴,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这是你们追捕我们至今的理由?”
“我们并非想对诸位不利,只是认为我们缺乏与各位进行有效的沟通,我们对各位一无所知,而各位,想必也苦恼于如今的情况,或许是我们一直以来摆出的姿态让诸位国家产生了错觉,但请相信,我们有充分的诚意与各位进行沟通来或许行之有效的方案解决各位目前的处境。”
“譬如?”
“一旦我们确定诸位不会以国家之名对社会产生不利,我们承诺我们将会为各位提供极为舒适的环境生活,无论多久。”
亚瑟慢慢咀嚼了一遍这位长官的条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听起来,你们的条件优厚极了。”
“您的意思是?”长官脸上挂起了自矜的笑。
“我的意思是——”亚瑟掀起眼皮看他,慢吞吞的整理了一下衣袖,围绕在身周的尖锐碎片纷纷落下来。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呛声抢过他的话头:“嘿亚瑟你知道你在说……”
“闭嘴阿尔。”亚瑟冷冷地打断他,将衣袖仔细挽起露出一双纤细苍白的手腕,指节在桌上重重一顿,“为什么不答应呢,这么优厚的条件。”
“当然我还有一些额外的小条件,您会有意见吗?”
“不,当然不会,请您说说看。”
亚瑟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双手交握在桌上:“希望你可以让我一拳打塌你的鼻梁,虽然说实话那个胡子混蛋要比你好看上太多了,可你和他给我带来的恶心程度还真是如出一辙。”
“让我……不,阿尔弗雷德,还是你来吧。”亚瑟懒洋洋的上下打量长官涨红的脸,“我的手可能不是很适合碰这些东西,让阿尔打塌你的鼻梁,再为我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以及茶点,一切都按照我家的规矩办,这样的话我可能会再考虑一下,我想可能……”他沉吟一会,“一分钟左右?”
“当然考虑的结果是拒绝。”亚瑟柯克兰向他矜持的颔首。
“士兵,射击!!”从未在人前被如此尖酸刻薄的羞辱过的长官恼羞成怒的咆哮出声。
阿尔弗雷德却在枪林弹雨中大笑起来:“太有意思了亚瑟!我从来没觉得你说话这么有意思过!我爱死你了!”他凑过去亲吻他的脸颊,亚瑟偏一偏头躲开,脸色苍白的皱起眉头:“阿尔弗雷德——”
凝结在空气里的无形墙壁腾然爆开,空气分子之间剧烈摩擦产生热量,热浪掀翻桌椅翻翻滚滚的在窄小的空间汹涌开来,长官被身后的士兵扑倒在身下,再抬头的时候,混凝土墙壁破开一个奇怪的人型大洞,方才还坐在这里的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给我抓住他们!!”他恨恨的挥拳砸向地面,眼睛赤红的大声命令。
3
阿尔弗雷德扛着亚瑟一路狂奔,快的像风。
与亚瑟不同,亚瑟的力量来自自凯尔特神话与亚瑟王的传说,而阿尔弗雷德,他的力量除去天生怪力还来自于牛仔们过于强健的身体素质。
亚瑟被他像个破布袋一样扔在背上,胃和肩膀剧烈撞击时候的难受险些让他把中午吃掉的那些薯条吐了出来,他青白着脸半死不活的在阿尔背上颠簸,心想就算没有死在人类手上迟早也会死在这个莽撞的小鬼头身上。风声在耳边呼啸,行人的惊呼被甩在身后很远的地方,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遥远又空旷,亚瑟任凭自己放空,那些存放在记忆最底层的记忆也想被搅浑的泥沙,不由自主的冒了头。
他想起来很多人,伊丽莎白,他的女王;丘吉尔,那个犟的像头驴的老头;图灵,那个腼腆的小天才;亨利那个讨厌的老家伙……很多很多。
大英帝国万岁。
他跟随着遥远记忆里的无数画面默念,心满意足的微笑起来。
阿尔弗雷德无数次嘲笑过亚瑟的虚弱体质,可在这次拼尽全力的狂奔之后他渐渐也觉得力竭,他小心谨慎的绕过那些包围和埋伏,扛着亚瑟来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后,他放慢速度轻轻的调整呼吸,不想被亚瑟牙尖嘴利的嘲讽他是不是肾虚。他调整好呼吸,找了平整干燥的地面将亚瑟从肩上卸下来,一边同他说话,他想起亚瑟说的那些话以及那个可笑长官的脸色还觉得好笑:“亚瑟,你今天简直棒极了!”
亚瑟还维持着被他放下来的姿势,侧身蜷着,杂乱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阿尔弗雷德自顾自絮絮叨叨的说了一段,亚瑟有时候嫌他烦就会懒得理他,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因此好一会才发现亚瑟似乎有些不对。
“嘿亚瑟……”他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拨开那些碍事的头发,“你没事吗?”
无人应答。
他扳着亚瑟的脸让他冲着他的方向,他似乎睡着了,紧皱着眉头脸色青白,嘴唇显现紫色,呼吸细弱的几不可闻。阿尔弗雷德定定地看了一会,又替亚瑟把那些碎发理好,他好像只是睡着了,像小时候每次为他讲故事都会先把自己说睡过去一样,他触摸他冰凉的脸颊,又侧耳去听他的心跳,细弱而混乱的搏动着。
一声一声。
世界的英雄将脸贴在亚瑟胸口,觉得难过极了。
体力可以恢复,伤口可以愈合,可被人民忘却而渐渐衰弱的国家该如何活下去。
4
电脑屏幕的光是房间里唯一的光亮了。其上打开的搜索网页显示出大段大段的词条——有关英国,国家化身的存在。
长官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关于国家过去的资料借由长官的高级权限能查到很多,可关于国家化身的情报却知之甚少,甚至他检索到现在所得到的最清楚的资料竟然是来自一篇都市传说的八卦杂志。上面先是抛砖引玉的提出有人能活很久很久,虽然没有明确记载却能从许多照片里寻觅到踪迹,之后就是毫无意义的猜想了。
有人敲门,在得到请示后进入。
“找到了吗?”
“很抱歉,虽然仍在搜索可是……”
“知道了。”他打断他,突然道,“如果你是一个逃犯,在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你会以逃走为最优先选项吗?”
“我……”属下思忖了一会,迟疑的道,“我想我不会。”
“那那些掌握绝对力量的国家,为什么要逃跑?”他询问出声,“明明有能力将在场的我们全部杀死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可能是因为没有绝对把握?”开始瞎猜。
“不……我这几天查了很多关于国家的资料,在过去还有国家这个概念的时候,国家为了更好控制国民会向他们灌输爱国的情感,以我们现在的制度可能很难理解,可是放到那个背景之下,这种狂热的集体情绪会让国家能够更方便的控制国家……”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眼里绽放出狂热的光,“如果假说国家的思想和意识受制于人民的话,你猜国家会被这种思想影响进而产生一种博爱情绪吗?”
他霍然起身快步出门,一边吩咐紧跟其后的手下:“我想我找到对付他们的方法了,现在只需要确定他们的踪迹……”
有急促的脚步声接近,人还未到声音却已经大声报告:“发现目标踪迹!”
“走吧。”长官从属下那里接过配枪,眼里闪过狼一样的光。
5
由于文化消失带给他们的衰弱使逃亡变得越来越困难,先是身体机能的退化,恢复伤口的速度减慢,身体素质下降,而魔力的退化更为严重,亚瑟的魔力如今只能影响很小的区域了。阿尔弗雷德的身体也远不如之前强壮。
躲藏远比之前困难的多,所幸他们都是经历过近代战争的人,虽然那时候的科技没有现在发达可那些间谍技术糊弄糊弄普通人还是足够的,他们混迹在以前从不注意的城市渣滓之中,依靠偷鸡摸狗的小伎俩度日,令阿尔弗雷德惊讶的是,这些亚瑟以往看不上眼的小伎俩居然也使的有模有样,借着这个理由,他好是嘲笑了亚瑟一阵。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英伦半岛。
他们在每一个城市都待不过半个月,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更换自己的变装和假名,找人伪造身份证件。在丝毫看不出是旧日英格兰的街道上闲逛,人工的晴天让这个本来潮湿多雨的小岛总被阳光普照,降雨的时间都在固定的时间点,人们再也不需要随时带伞,也不会在见面的时候脱口而出今天天气如何。
亚瑟照常和阿尔相处,看不出对这改变有何感想。他在以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算上今天,他们在这个城市就呆满一个月了。亚瑟在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刻起就突然感觉到那种难以言喻的疲累,他难得示弱,靠在阿尔弗雷的肩上低声对阿尔弗雷德说:“我们在这留下吧。”
这里是亚瑟出生的地方,在阿尔弗雷德的记忆里这里本该是个宁静到有些死气沉沉的村庄,可现今已经发展成了一个都市,他们在这个城市的郊区甚至找到了一个暂时的简陋落脚处。他们短暂的忘记了本还在逃亡的途中,白天就穷极无聊的牵着手去逛这个城市,亚瑟偶尔会指着哪个建筑物告诉他哪里本该是什么地方,午饭和晚饭是阿尔负责,本来早饭也该是阿尔负责的,可是在亚瑟的强烈反对之下阿尔没拗过他还是提心吊胆的交给了他,每天早上从亚瑟起床就睁着眼心惊肉跳的听厨房的动静,所幸早饭没什么需要用到火的地方,亚瑟做起来也尚且能入口,他们逛到晚上回来吃完饭,有时看电视,那些没什么意思的肥皂剧说了什么阿尔从来都没记住,他总是坐下来没多久就对着亚瑟动手动脚,然后他们接吻,抚摸,做爱。
亚瑟甚至在某一次意乱情迷的时候说:我爱你。
一切仿佛如常,阿尔弗雷德却觉得有隐隐的不安。
很久之前阿尔记得王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次快餐店被抓阿尔很快想明白问题出自哪里,咬牙切齿的想如果遇见要怎么样怎么样,可真遇见了,心里却也明白hero再怎么落魄也还是干不出欺负小姑娘这么一件事的。况且也很难再遇见了。
可没想到,报仇的机会来的这么快。
在小巷子和仇人狭路相逢可不是什么好事。那个快餐店的小姑娘似乎有什么急事,没来得及看看他们是谁就只顾着试图从他们身边挤过去通过。阿尔弗雷德横过身子堵住空荡不让她过去,出声提醒她抬头,小姑娘困惑的看了他好一会,脸色慢慢的就苍白起来:“是你们。”
“hero可是给你害的很难受。”阿尔弗雷德比她高过大半个头,小巷子里狭窄的天光把他的影子劈头盖脸的扔到小姑娘的脸上,看起来颇有些凶狠。
小姑娘看起来是吓坏了,哆嗦着嘴皮子好一会才说的出一句颤抖的抱歉。
阿尔弗雷德血液里的恶作剧分子在蠢蠢欲动,他咧开嘴笑的着实有些恶质,正打算进一步的吓吓她却被亚瑟拉拉衣袖止住,他不情不愿的和亚瑟拌了几句嘴,还是把他的肩一搂,挂在亚瑟身上不说话了。
亚瑟看起来比之前要消瘦的多,眼下青影重重,可仍然是冷峻的,自衿的,他向她问好,小姑娘茫然又紧张的应下,却突然听他问,为什么那天要问他口音的事。她回想起那天看到的亚瑟柯克兰,虽然是冷峻的,自衿的,同同伴说话时挑起粗眉的样子陡然就让他生动起来。她觉得亲切极了,亚瑟柯克兰像她的爷爷,像她的父亲,让她莫名嗅到潮湿的雨水气息。
“那你为什么要举报我们?”阿尔弗雷德插嘴。
“我需要那笔钱……”她的声音陡然黯淡下去。
“做什么?”
“治病,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她露出一个伤心的微笑来。
“我很抱歉。”她再次重复,眼珠转向亚瑟的位置,“如果有机会,我真的很想了解你,我出生的时候社会制度已经成形,可我还是总能从长辈嘴里听见那个词。”她深棕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怀念的笑意,“他们叫你英格兰。”
“英格兰……”亚瑟喃喃重复,同样微笑起来,“是的,我是。”
之后姑娘向他们道别,与他们错身,离开巷子。他们目送她纤细的背影渐渐被逆光吞没,一阵杂乱的脚步和嘈杂的声响,那背影又倒退回来,姑娘面对着他们,恐惧和泪水扭曲了姣好的容貌。黑洞洞的枪口抵着她的后脑勺,长官握着枪,咧开笑容的时候犬齿森然:
“又见面了,英格兰。”
“你终于决定好来找我拯救你的鼻子了吗?”亚瑟表情不变。阿尔弗雷德伸手把他往身后拦了拦,听见这话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握紧拳头活动活动肩膀,冲长官抬抬下巴,“来吧。”
“别耍嘴皮子。”长官的表情仿佛胜券在握,他偏头示意,下属为他把枪塞进姑娘的手里,她害怕极了,哭的几乎握不住枪,长官抵紧手枪威胁她拿好,“告诉我你的射击课程成绩如何?”
她一直在哭,很尽力的控制好情绪才说出勉强的几个单词,意思是成绩并不优秀。
“现在你有一个机会让它变得优秀了。”长官笑了,“去射中他的要害,射中他我就放你离开。”
“你只有一发子弹。”
“我不认为你扯上她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亚瑟面无表情,“或许你该仔细再了解了解我的过去。”
“我当然了解过你,曾经风光无限的海盗帝国。我还知道你冷酷无情极了,为了钱财甚至让这位琼斯先生被迫离开了你。”
“不过这只是一个实验,我不过是想知道你们是否能向无辜的国民动手,失败了也并不影响,你明白,抓捕犯人总会有些令人遗憾的损失。”他在国民上咬了重音。
“你大可以再感受一下失败的滋味。”亚瑟耸耸肩。
长官不可置否,让姑娘开枪。
哭泣着的少女浑身都在发抖,她害怕极了,后脑冰凉的温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如今的处境,理智在告诉她只要好好冷静下来好好瞄准就能有一线生机。她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在短暂犹豫后,她本能的端起枪瞄准,可手一直在无法控制的发抖,努力了几次也无法起作用。大脑混乱的无法思考,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喃喃重复着什么连自己也不明确。
她拉开了枪栓。
亚瑟深吸一口气,瞳孔里微弱的亮起了光。气流无声吹拂他的衣角。
手抖的无法控制,长官换了单手持枪另一只手牢牢掐住她的手让她能勉力维持稳定,一缕缕的风在小巷里开始交织成网,亚瑟抿紧了嘴唇,摸索到了阿尔弗雷德的手,与他紧紧相握。
“来吧英格兰!”长官兴奋的大吼起来,代替少女按下了扳机。
少女因恐惧而无法思考的大脑突然运转起来,连日的阴雨,湿润潮湿的草木气息,雾气弥漫的清晨,黑色的长柄伞,仅以想象的模样存在于脑海里的,父辈的国家。斑白头发的老人濒死前喃喃的自语,家里留存的珍贵的照片。曾了解过的,张狂的海盗们。
不可以。
交叠的子弹破空的声响。行径中的子弹肉眼可见的缓慢下来,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后仰倒下的躯体在地上砸出沉闷的响声。
这些动作在阿尔弗雷德眼中无限被减缓放大,声响震耳欲聋。
“亚蒂……”他喃喃。
已经没有人可以回答他了。
“亚瑟……”渐渐开始发抖的声音,仿佛不敢相信般的反复确认。
他没来得及伸手接住他,血液洇湿了泥土。
阿尔弗雷德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想艰难的笑一笑,却又觉得沉重的提不起嘴角。他张着嘴,过于嘶哑的气流极悲怆的冲出口腔,没有一丝声响。
亚瑟柯克兰,在面目全非的故土里,变成了飘散而去的风。
天空阴沉沉的,几道闪刺破云层,湿润潮湿的气息自远方飘来,顷刻间大雨将至。
“我等国家……”雨滴打湿阿尔弗雷德的额发,他低着头,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土地赋予我们生命,人民给予我们灵魂。”
这是亚瑟曾教给他的,如今他为了保护一个小姑娘坦然赴死。
她甚至都不再是他的臣民。
之后发生了什么,阿尔弗雷德也记不清了。
在空无一人的黑暗小巷里,阿尔弗雷德抱着头,伤痕累累的哽咽出声。
6
谁也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原理,在那天之后,阴雨一直笼罩着英伦半岛。
对国家们的追捕渐渐的开始雷声大雨点小了,有人死去,有人反抗,也有人就此沉寂下去,没有人回到故土,永无止尽的流连于他乡。
阿尔弗雷德伪造了证件,开始打工,不久后买下了他们曾居住的房子,生活平静又麻木,除去阴雨天气,他很少能想起那双冷漠又暗含温柔的眼睛,没有工作的时候他学着亚瑟泡茶坐在窗前看一尘不变的景色,好像渐渐能明白从前亚瑟的心情,可是已经迟了。
或许一切在最开始就已经初现预兆,久养的猫在临死之后会离开家远行,濒死的大象也会离开族群寻找象冢,亚瑟最终选择在这里住下,心里是不是已经平静接受了某些事实呢。
阿尔弗雷德不清楚。
他只清楚的感觉到弗罗里达炙热的阳光逐渐被阴雨熄灭,牛仔服换成了西装,他想这不太好,也明白这样的转变不仅仅是因为亚瑟的离开,还有很多。心脏很久很久没有疼痛了,好像那片广袤大陆与他的最后一丝联系都被切断,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否会衰老,然后死亡。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算是什么。逞强的对象消失以后,脆弱就无所遁形。
雨一直下。
他将洗好的衣服塞进烘干机,久违的打算喝上一杯咖啡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
“来了!”他手忙脚乱的拧开装咖啡豆的罐子,拧的太紧了,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打开,最后他沮丧的把罐子放到一边,起身开门。
门外的雨淅淅沥沥,云层破裂稀薄阳光泼洒而下。
孩子裹在不知何处捡来的斗篷里,只露出一双略有些防备的碧绿眼睛和显眼至极的粗黑眉毛。他仰视着他,用不甚熟练的英语说:“我可以在你家躲雨吗?”
阿尔弗雷德静静的看着这个孩子,他觉得内心平静非常,却又疲倦极了。
“我……”他试图平缓喉头无法停止的梗塞,“不……等等……”
他低下头取下眼镜,手背遮住眼睛深深吸气。
“先生你还好吗?”孩子迟疑的问他。
“是的我……”他胡乱的摆着手,哽咽的说不出话,他将湿透的手背在衣服上擦拭一下,想,我太不像个英雄了。
最后他戴上眼镜蹲下身同孩子平视,拥抱他,在他耳边哑声询问:
“你想和我一起生活吗?”
“……好。”孩子微微的笑起来,靠在他肩头。
END
注:文中所有未来制度纯属瞎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