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十五 备产

大婚虽是最近才发生的，但实际上除了那天晚上在玉京台上的人之外，在其余人心中降魔大圣是璃月尊贵的帝后这件事已经是数百年前就有了的定论。幸好钟离提早安排了些关于这两人的同人文在坊间发售，否则以璃月人热爱八卦岩王帝君的习惯，怎么可能不会爱屋及乌，把帝后与帝君的种种感情故事拿出来大写特写呢。
魈在这之前，算是璃月中最为神秘的仙人夜叉了，一方面是他本来就不爱与人类接触，生怕业障伤了人，另一方面是他的性情使然。若他没有顶着帝后的身份，轻而易举地在璃月人的关注之中隐身个千年也不出奇。
但现在他就连去正经“上班”，都会被那些神之眼特别行动队的人类忍不住投以注目礼。
包括他们打报告的时候，还会字正腔圆地大喊一声：“帝后大人！”
魈实在是花了些功夫，才逐渐开始习惯璃月人会开始不顾他的闪躲也要想方设法靠近的诡异执念。望舒客栈那边更不必提，岩王帝君灿若烈阳，而帝后时常出没之地附近却耸立着一个冠月之名的客栈，那些从来就研究不出什么正确内容的历史学家们立刻就认定了此处正是帝君特地为帝后所准备的居所，充分展现了椒房专宠，金屋藏娇的帝王之爱。
（不过这一次那位往生堂的客卿先生对他们的上道十分满意，只是细节上总有些偏差，会让他忍不住要去纠正一下。）
就连降魔大圣的那些神出鬼没，不常现于人前，不与人往来，也都变成了帝王爱之深切的代表。然后他们就开始纷纷考究起帝君的感情生活来，其成果偏离真实的程度跟枕玉编的小说实在是难辨伯仲。
假如不是钟离事先已经盘下了望舒客栈的顶楼，那些慕名而来寻觅帝后芳踪的璃月人摸不到帝后的一点衣带，只怕魈会被这群凡人热烈的围追堵截而逼得都不敢回望舒客栈了。
烦恼归烦恼，魈所获得的信仰之力，或者说——神力，也是同等的热烈。婚后钟离仍然会按时替魈压制业障，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教导了魈如何汲取信仰之力转化为体内的神力，如何操控神力来压制与净化业障。久而久之，魈体内的神力逐渐累积，现在已经能为他腹中的孩子用神力搭建一个小小的屏障，抵挡业障的侵袭了。
夜叉好战、好杀、千万年来游走在生死之间。魈素来将冠绝众仙的战斗力作为身为夜叉的“天赋”与“诅咒”一并承担，承受业障的痛苦就像是获得力量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一般。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身体与元素之力随着神力的增长而不断精炼，业障的苦痛却也会同样逐渐消减。
只不过，碍于他目前的身体状况，魈就算再手痒，现在也不可能冲去魔物堆里试试神力加成之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因此每日与他一同工作的甘雨一点也没从新任帝后身上感觉到母性的光辉，反而是感觉到魈身上亢奋的杀气一天比一天重。
真不愧是降魔大圣，作为仁兽的甘雨只会感叹，之后的璃月一定会更加安稳与和平，真是太棒了。
魈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预计的产期也逐渐接近。钟离计算过了日期，提前两周向往生堂递了假期。有些仙兽平日里化作人形，但生产时大多需要恢复成原本的形态。以魈的情况为例，他若是化为金翅鹏鸟原型，会是此刻体型的数倍。以这样的姿态产下腹中的蛋，绝对要比人类形态的模样容易许多。
故而钟离这些时日都在忙着把他曾经的洞府重新打开整理清扫，在里头埋入各种风元素的灵石矿脉，试图给即将化为原型的魈打造出一个安稳舒适的鸟巢来。关于这一点，旅行者的感触就更加深刻了——既然魈是鸟类，自然会喜欢漂亮的、高耸的、繁茂的树木。在岩王帝君的深思熟虑下，曾经的望舒客栈就是如此选址搭建而成，所以也成了璃月著名的景点之一。摩拉克斯原本就是岩元素造物，所以他的洞府里能不黑漆漆的满是石头，做出些游廊假山，鱼池花园已经算得上是讲究人的园林了。他的洞府里可没有现成的能承受化为原型的魈的巨大树木，这可不得赶紧拜托只要有原石，多么离谱的任务都能完成的旅行者嘛。
“钟离先生可真的是太过分啦，”派蒙抱怨道，“为了满足他的要求，我们差点都被须弥通缉了！他一定是故意的，没有说明白那树究竟有多重要…呜呜呜，要不是人美心善的小吉祥草王帮忙，我们俩都赶不回来了！”
旅行者连连点头，一定要在魈面前说一说某位往生堂客卿的坏话。不过这位岩王帝君对帝后的独断专行的宠爱似乎在外界已经成了摩拉克斯奇怪的人设标签，旅行者与派蒙去“抢树”的后果才没有变得很严重。隔壁的草神两眼放光，从旅行者的背包里薅走了一大串同人本后，小手一挥，让旅行者与派蒙成功偷渡了几枝蒜头树——啊不是，须弥神树的枝丫回来给钟离种在了洞府里。
魈可不会赞同旅行者跟派蒙，他回答道：“先生是在讨要草神的认可。”
搞完了璃月大型直播秀之后，伴随着枕玉老师的作品远渡稻妻，某位八重堂的宫司大人便主动代表雷神大人送上了礼物。这一回借着布置洞府，钟离亲自跑去蒙德抓了一群风晶蝶，还笑纳了温迪主动奉上的新婚礼物。魈甚至还听说钟离写了信去枫丹跟纳塔，不过具体做了些什么样的交易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一份已经得到了提瓦特天理承认的姻缘，岩王帝君还在试图获得来自尘世其余几位执政的认可。
“连隔壁的神明也必须要知道他脱单了，钟离先生竟然是这么喜欢秀恩爱的人啊，啧啧啧，”派蒙摇了摇头，“前几天，我听说他又举办了一个什么“这本同人文真甜”的大赏赛，还说允许海外作家的参与。奖金定了一千万摩拉啊！一千万摩拉啊啊啊！！那么多钱呢！你说…诶嘿嘿，我们这么熟了，我也写一点的话…”
“咳咳，”旅行者大声咳嗽了几声，盖住了派蒙试图搞点见不得人的黑幕的话，“魈，钟离先生是不是想要尽快坐实孩子的身份？这样你们的孩子诞生之后，就能名正言顺成为下一位岩神继位了。”
魈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先生深谋远虑，别有用意。”
在钟离拜托旅行者去须弥之前，魈曾经提过，若是要在洞府中栽树，伏龙树也不失为一个上好之选。
若陀磨损之后丧失了曾经与他们相识的记忆，被封印、镇压在伏龙树之下。经年累月，他的远古血脉与仙人之力铸造的封印滋养了伏龙树，使得这棵树也产生了异变，逐渐生长成了如今这个特殊的姿态，足够撑得起金鹏鸟巨大的原型与强盛的攻击力。
因为魈恰好提到了若陀，钟离沉吟良久，向魈言道 。
“地脉不绝，轮回不断，磨损不止。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如同若陀一般，忘却前尘，连与你有关的事情都尽数忘怀…”
当年即将失控的若陀即便是自愿被封印，但他的理智少得可怜，摩拉克斯只能与他一番大战，千辛万苦才将若陀镇在树底。毫无疑问，倘若有一天摩拉克斯若是磨损崩溃，哪怕有他本人的自愿与配合，那也将会是一场艰难而危险的大战。
“若是其余几位神明知晓你的存在，明白你是我真心所爱，若有那一天，他们便不会允许我犯下大错。”
钟离亲自送走了无数朋友与敌人，对于长生种而言，死亡永远是绕不开的话题。凡人或许会觉得死亡是注定的结束，而心生恐惧，不由自主地回避这个话题。对于神明而言，他们总会理性而周密地为自己的后事进行筹划。对于钟离来说，他不论如何都想要避免的最为可怕的结局，自然是失去了记忆的自己出手伤害了此生最为重要的人。
但即便避免了那个最为可怕的结局，他与魈如今生死相依，以魔神不死不灭的天性而论，这也是逼迫魈在自己磨损之后，要独自一人活在世上了。
钟离曾想象过。
假如有一天，他的残魂也像若陀一般离开了封印，来到了人世间。
若是见到无数人都在谈论他与魈至死不灭的爱情，见到耸立在璃月各处的两人相伴相依的神像，见到仍然心爱着他，思念着他的魈。
钟离虽然无法扭转自己的磨损，但他能确信，见到这一切的自己，必然不会伤害到魈。可凡人的性命不过百年，稍纵即逝，如何能确保千百年之后，他与魈的爱情故事还能流传于世？
“……”派蒙与旅行者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十分有行动力，而且也十分有能力的钟离先生会如何在未来的时光里继续逼迫全提瓦特人按头吃狗粮了。而且，他还会努力将吃狗粮常态化，标准化，流程化，以保证哪怕七神统治的时代过去了，后人也要一如既往地将岩王帝君与降魔大圣紧密地关联在一起。
“魈，我已经想好了我的投稿的标题，就叫《霸道君王轻点宠》，我看真的再合适也不过了！”派蒙不由得感慨道。

钟离把洞府大体翻修完成，这一日也是魈生产之前最后一天工作。按照留云借风真君所说，生产之后的蛋需要在双亲的力量哺育之下孵化，但此刻的仙蛋也是最为脆弱的，无力抵抗任何风险。因此将洞府封印到幼崽出壳之时是最为稳妥保险的。算一算生产与孵蛋的时间，钟离与魈只怕是得有一两个月不能离开洞府了。
在凡人们眼中，帝后大人一如既往地高冷，只会在他们大意的时候出声指点，又或在他们犯错的时候言辞犀利地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但是过了今天之后，就连这样的体验也要消失了。
他们甚至有些不舍起来，毕竟按照公告中写的，短期内帝后大人都不会回来指导他们，会由其他的仙人们暂替。一群大老爷们搞出了些伤风悲秋的凄凄惨惨戚戚来，到了该收工的时候想要挨个跟帝后告别。
若是往日，魈多半就留下“不必”二字直接走了，但他与这些凡人相识一场，不知等魈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已经死在了魔物的爪下。毕竟杀戮背后藏着多大的凶险，没有谁比魈更清楚了。
他将此刻当做或许不可能再见的临别赠言，与每个凡人细细地说明了一番他们的弱点，与今后需要警惕的地方。在魈的眼中，只要有与魔物战斗，且不肯退缩的守护之心，他们之中的佼佼者未来就会成为真正的璃月守护者。但那些不幸倒在了半路上的人，也未尝不是值得尊敬的战士。
这一番漫长的告别结束，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等到那些凡人纷纷离开，魈才觉察到钟离的气息悄悄地从一旁飘出一缕来，向他示意自己已经来了。方才还表现得十分冷酷威严的璃月帝后不自觉嘴唇一抿，就带上了一缕笑意。
他与甘雨道了别，急匆匆走向树荫下那道颀长的身影。少年夜叉身披着月光一步步向钟离靠近，花枝摇曳的影子在他的脸上与肩头轻摇，月光一点点逐渐将少年俊秀的脸颊映亮。钟离已经来了有一阵子了，但他为了不打扰到魈，收敛了气息一直站在远处。
魈也会有一日，能被一群凡人以信赖而感激的目光注视着围绕在其中，见到这一幕让钟离百感交集。倘若过去岩王帝君在位时的璃月，摩拉克斯是引导着民众前行的太阳，那么魈必然就是那个隐藏在黑夜之中，守护着人民安眠的月亮。
只不过月亮并不会自己散发光芒，他经历了诸多痛苦与折磨，被太阳所温暖之后，渴望着自己也能将这份温度传递给所有人。
岩王帝君离开之后，魈将会慢慢变成别人的太阳，以自己的真正的光芒温暖他人。
而当这些战士与魔物战斗，拯救其他人的时候，也会将这样的温暖逐渐传递下去。
为何岩之魔神会选择离开他所深爱的国度？
因为过于耀眼的太阳遮天蔽日，让月亮与星辰无法看清自己的力量。璃月若要前行，并不仅仅只需要摩拉克斯一个人的光芒。经受住了他的考验的璃月，想必在未来将会光芒璀璨，如同晴空中的银河一般闪耀吧。千万凡人的力量，也将会迸发出比肩神明的光芒。
“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
“你我之间，不必‘抱歉’。”钟离垂眉，轻柔地用手指顺着魈的鬓角梳理了一下被晚风吹乱了的短发，将之别在魈的耳后，“今日我将洞府修整妥当了，魈可愿移步一观？”
魈点了点头应道：“好的，先生。”

摩拉克斯这处洞府，魈小的时候也在这里住过。他那时方才被摩拉克斯吸纳入麾下，浑身是伤，基本上就窝在摩拉克斯为他准备的一处小院子里家里蹲。就连这洞府的其余地方长什么样子魈也模模糊糊记不太清。不过如今显然这洞府是形态大变了，原本那些精致巧妙的九曲回廊，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几乎都拆去了。
洞府之中只剩下了潦草的几处屋舍与茶桌，剩余的是颇有野趣的花园，树林与温泉。为了充分考虑到金翅鹏鸟的活动与飞翔空间，钟离栽种不同的花木都是本着视野开阔，不会妨碍到魈的羽翼滑翔的空间，但也要错落有致的原则。
因为每一处都是他精心为了魈能自由活动而设计，钟离每牵着魈看过一处，就忍不住会问：“这里可喜欢？有什么想改的？若是做成xxxx的样式，你觉得哪种更好？”
这倒简直不像是为了让魈来生个蛋，而是下定主意要搭一个自己与魈两个人的家了。魈原本就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钟离为他上心，他自然看什么都好极了。尤其是钟离这几天有多用心布置此处，魈也是知晓的，所以感念先生对他的爱，魈更加努力地回应起钟离的问题来，仿佛毫无异样。
但是，因为之前与神之眼特别行动队告别，时间拖得久了些，现在又与钟离一道游览洞府，时间就拖得更晚了点。若是平常里这个时候，魈已经洗去了一身尘灰，闲散地窝在钟离的怀里，开始与钟离做一些没羞没躁的事情了。
咳，这当然并不是说，魈不想要跟先生一起看一看洞府的新貌，只想要跟先生这样那样的意思。只不过是他胸口的那两处异常之处，过了这么久也不见长大，自早上被先生清理了累积的汁液之后，到现在就已经积攒到了极限了。
魈与钟离一块并肩往前走的时候，能清楚地感觉到里衣的衣料被渗出来的乳汁逐渐浸透，冰冰凉凉地贴在他胸口上了。他实在不好意思自己主动开口打断先生的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想要先生帮他吸一吸，只能暗自祈祷着自己的衣服足够厚实，不要渗到外头来，叫钟离一眼就瞧见了。
“……魈。”
钟离站住了脚步，用另一只没有牵着魈的手的手，轻轻捧住了魈的脸颊。在他的掌心里，少年仙人的脸颊滚烫得厉害，像是发烧了似的。
“你哪里不舒服吗？”
钟离还是很快就意识到了魈的不对劲，轻声问道。
“……我…”
少年的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般扇动了好几下，羞涩地垂了下来，在脸颊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先、先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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