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九十九家本应一如既往的宁静清晨，今天却被阁楼上传来的连呼被迫打断。

“……咱家的傻小子又怎么了？”

明里洗漱完毕，从卫生间皱着眉头出来了。
春面上笑容依旧，将刚刚煎好的荷包蛋摆进了餐桌上的空盘。对她而言，两个孩子始终都是自己最关怀的孩子，无论他们的年龄增长了多少——

噔噔噔噔噔噔噔！
咔嚓！

“今年的决斗成人式来了！！”

从阁楼急速蹿下来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客厅的房门，深吸一口气，高举双手伸展开整个身体，放声大喊道。
明里习惯性地用毛巾捂住双耳，一脸冷漠地走了进来。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警告你，夜里赶稿到三点半的我可没睡醒啊。”

率先落座的她看着自家老弟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心里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又何尝不知道，心直口快的老弟才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可是啊老姐！决斗成人式！这可是我一生只能参加一次的大赛！！你懂吗？！一生！一次！一期！一会！”
“别在那儿乱用典故，再说了你一个人激动有啥用？这个大赛是要两人一组参加的！”
“啊？？？”

游马的表情立刻从兴高采烈切换成了懵逼。双手还悬在半空中没放下：

“啊？就是那个，走tag force规则的……双人组队？”
“……你看新闻不会只看个标题吧？”

说罢，明里打开了电视开始换台，心园地方电视台正好在播晨间新闻。

“预定于三天后在心园乐园举行的决斗成人式大赛由今日9时起，正式向户籍在心园市，生日为○○年1月以后至○○+1年12月期间的全体适龄青年发出邀请。有望参与的青年朋友们，请点击邀请邮件的链接，跳转或直接打开官方网站进行注册登记。详情请通过官方网站进行了解。”

早餐准备完毕，春走向了沙发，招呼一大一小过来吃饭：

“先吃饭吧，饿着肚子可打不了胜仗。”
“好——”

孩子们在餐桌旁边落座，开始了躁动而快乐的新一天。


二


“话说老姐，为啥今天一早去学校，我发现报名登记的都是异性搭档？官方网站没写异性搭档给加分啊？”

明里放下了手里的马克杯，望着游马的眼睛竟然多了些水光。
当日放学后，游马在校内打探一圈，回家带着情报和疑问敲开了姐姐的房门。
明里这个突然出现的感动表情惊得游马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他本能地皱起眉，脸上挂起了嫌弃的颜色：

“干啥？我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吗？”
“孩子真长大了，竟然知道阅读使用说明而不是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疯狂操作了……”
“姐！！！”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

明里收了假惺惺的玩笑态度，面色忽地黑了不少：

“因为……这场大赛的优胜奖品吧。不，也不能说叫奖品，用官方的名义说就是……价值最高的那个，闪亮青春奖。”
“奖品？心园游乐园夜景餐厅免费的二人就餐券？”
“虽然我很震惊你真的把网站提供的细节通篇都读了，但我没想到你了解了这么多还毫无波动？游马，你今年多大了？”
“老姐，你从刚才开始怎么总问些奇怪的问题？是不是今天被男人甩了？还是告白被拒？”
“去你的！知道嘲讽你姐的情感问题就琢磨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要两两搭对儿？！没脑子的东西！给我出去！！”

见势不妙，游马当机立断抄门就溜，把明里的抱枕投掷攻击精准地利用房门给挡住了。

“生理期吗？脾气跟雷阵雨似的，说来就来，势不可挡。话说吃一顿免费餐厅有什么开心的啊？不太懂，等下查查网上的说法吧，说不定他家餐厅很贵？不不不，大概很好吃吧……”

发达的信息网络为游马遇到的许多问题提供了相当到位的答案，不过，无论这些复制粘贴的答案重复多少次，他的内心某个地方也始终没有得到成长。
这么说也不太对，应该说——那个部位一直沉睡在他心里最温柔的角落，正静静地等待着开花结果的那一天吧。

邂逅，同行，失去，道别。
这些年了，他没有驻留在原地。
只是他也从来没有要求自己，必须和其他人活得一样。
他不世故，不圆滑，不知好歹，也不畏放弃。
他成长了，却更像从未成长，每一天都是他最绽放光芒的时刻。

“嘿，Astral，你怎么看？”

回答游马的，只有窗外被光污染微微遮蔽的月亮。


三


全城的气氛焦灼了起来。
理由只有一个——决斗成人式。
为全面贯彻落实“庆祝第一，快乐第二，比赛不知道排在什么位置”的原则，不同于其他官方大赛，成人式的双人组队赛还追加了一条特殊规则，参赛青年选手的队友不得邀请其他参赛选手作为队友。并且，受邀参赛的队友还必须为参赛选手准备一份成人贺礼。在比赛结束后赠予。

“成人式大赛不会被记录在个人的官方成绩，媒体也不怎么关注，还有很多人根本不准备再决斗了，参加人数也不那么多……”

思前想后，多方奔走，限制过多。
游马本来想和小伙伴们一起参加个热闹但开心的比赛，但事实远比他想得更加淡漠。
规则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则是人心所向。
数来数去，大家要么是参赛正选，要么作为队友参战，要么年龄超标，要么不再决斗，要么联系不上。
身为武斗派的七皇为了找机会组织“巴利安部最强锦标赛”内部开战，早就选好了各自的队友，准备在大会上尽情展示实力热闹一发。
学园小天使Ⅲ差点儿被莫名其妙冲上来的男粉圈走（还差点儿被打包带回家），最后靠着阿爸出面要求组队避过一劫。
Ⅳ那边直接进入了修罗场模式——他组织所有想和自己组队的各路粉丝先开始了“Ⅳ队友名额争夺赛”，决定选取其中最凶的粉丝作为搭档。
如此一来Ⅴ就作为顶梁柱留在心城乐园看家了，他提前被喊去负责场地运维，作为专职工作人员不打算下海。
曾经同班的伙伴们同样跃跃欲试，扬言要作为主参选手挑战游马，嘛反正走规则他们也没办法互相选择彼此作为队友。
于是短短三天，游马的队友人选开始无限趋于零。
毫不气馁按列表逐个联系的游马最后的希望——安娜在几个小时的沉默后才终于发来了消息。她去大海的另一边留学了，游马给她发消息时她还在异国的梦里一炮冲天。
毫无疑问，再这么干等下去，留给游马的只会是走投无路。

总不能随便路上捉一个人就去参赛吧？
一生一次的成年，一生一次的大赛。
不想被简单的规则束缚。不想失去这个宝贵的机会。
想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想珍惜更多精彩的瞬间。
想付诸真心，永远全力进行自己最爱的决斗。
想打破面前令自己焦躁的障碍。
想顺利地跨过名为稚拙的境界线。

“这可怎么办呢……”

场景切换到心园游乐园正门的冷饮店，游马独自一人点了心园最招牌的巨无霸帕菲，坐在露天摊位开始自暴自弃地狂吃。
除去承办各类官方决斗赛事，心园市这家无与伦比的游乐园也是当地旅游业的重要看板，近几年的发展声势浩大，游客络绎不绝，工作日同样很晚关门。别看现在是平常人家的晚饭时间，游乐园正门口正好赶上游行花车始发，游客们欢呼着冲上去围观拍照，根本没有人在意坐到一边埋头苦吸冰激凌的游马。

“Astral最近去边疆地区巡察了，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能从公务中脱身吧……爸爸妈妈好像又跑到极地搞什么考古了……姐姐和奶奶……呃，我都这个年纪了就别再折腾人家了吧。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呜啊啊啊啊啊！可恶！这个草莓好好吃！巧克力酱也超给力啊！”
“这位客人，您有烦心事？”
“是啊！店员兄弟！你听我说！这是我一生一次！一期一会的大危机！！”
“……一期一会的用法错了。游马。”
“哎？”

打开车门，从冰激凌车里走出来的店员摘掉了厨师帽，一甩自己朝天的金发。


四


“一期一会。源自茶道术语的四字熟语。指一生只有一次的缘分，在一定的期限内对某事、物（人）只有一次相遇、遇见的机会。通常此‘一定期限’特指某人一生的时间，也就通常解释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际遇。唔，原来如此，一生只有一次的缘分……不，等等啊？成人式也一生只能参加一场啊？硬要说的话，这不也是一生一次？对吧，快斗？”

端着决斗盘上语音搜索出来的网络词条释义，游马叼着冰激凌勺扭头问了问做冷饮的员工。
对方略略蹙眉，思索了片刻如何向游马解释为何理解有误，但下一秒又决定放弃开展语文课教学的念头。
毕竟他可是游马，估计听了自己的长篇大论也装不进脑子里。除非某天他不幸吃坏了肚，大学想一飞冲天考个文学专业。

“不对哦，游马哥。”

不知何时，背着运动背包，身穿心园中学制服的浅绿色头发的少年也走了过来。
是阳斗，升上中学以后他的身高开始增加，现在反而比哥哥快斗要高出去几公分。
这样的两人站在一起，构成了奇妙的对比。令人不禁想起了几年前的他们。

“所谓的一期一会，是指一生仅有一次的邂逅。但成人式大赛却会考虑到孩子们的年龄问题，将参赛选手的年龄条件设置为‘生日为○○年1月以后至○○+1年12月期间的全体适龄青年’，并且从来不禁止已经参赛过的选手再次以任何形式参赛。所以从参赛条件层面上来说，每个有机会参加的人和大会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期一会’呢。”

游马依然叼着冰激凌小勺，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脑袋旁边开始浮起无数问号。
快斗拍了拍阳斗的肩，无奈地抛了个苦笑给自己喋喋不休的弟弟。

“欢迎回来，阳斗。”

阳斗也意识到了自己算是对游马弹琴，同样耸肩笑了笑：

“我回来了，哥哥。”


五


“所以呢？游马哥你的搭档选择好了？”

坐在游马面前的阳斗嘬着快斗给自己打的免费果汁，和游马拉起了家常。
提到核心问题，游马忽地来了精神，两眼一热，唰地一下抄起了阳斗摆在桌面上的双手：

“阳啊！最近社团活动忙吗？作业多吗？交女朋友了吗？”
“还好啦，呵呵。”

聪慧如阳斗者自然听出了游马暴露无遗的弦外之音，又瞥了一眼戴回厨师帽在车里为参观完花车的游客制作饮品的快斗。
面无表情的快斗手上打着或单色或双拼的花筒冰激凌，眼睛盯着三台同时工作的榨汁机，时不时还要清洁一把流理台。表面上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耳朵倒是明明白白地向自己所坐的位置竖着的。

“那！那！如果本周末你没有其他安排——”
“好啊。”

不待游马说完，阳斗先用微笑应承了。
神色紧张的游马当即三两口吞下杯中最后的冰激凌，瘫在桌上发出了一声满足的长叹。
阳斗自幼精神感应能力就很强，这些年经过父兄的帮助和自身的努力，又进一步改良了自己的能力应用。比如他现在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家老哥心跳加快情绪激动，又碍于这么多路人不好发作。

“但是啊……我没有时间准备贺礼耶。怎么办呢～？”

说罢，阳斗故意侧头一瞥，望着不远处站在窗口里给女生们递冰激凌的快斗。

“……阳斗，答应好别人的事不可以轻易反悔。本周你不是有地区比赛么，你管理好自己的身体和行程。礼物、决斗盘和卡组我会提前为你准备好，保证你能按时参加游马的比赛。没问题吧？”

双手封装果汁的同时，快斗还特意把头探出来跟阳斗交谈，看来全程一句话没漏听。

“咦既然哥哥你有时间就代替我去嘛，如果我们晋级到了第二轮比赛，整个周末都要去隔壁市参赛的。”
“什么什么？！阳斗忽然间有安排了！？”
“如果真的晋升了就有安排咯。所以哥哥你替我去嘛，反正你也很闲不是吗？既然有时间来这里打不挣钱的工，不如认真陪游马哥打一场决斗啦。”
“这小子，还学会跟我顶嘴了。”

快斗黑着脸把果汁递出去，通知迷你烟花秀即将开始的广播紧跟着响了起来。
游马见到最后的顾客离开，再也顾不得矜持，纵身一跃扑向了窗口：

“那快斗！拜托你了！好吗？！”
“……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吧？比起我的念力卡组，哥哥的光子卡组不是更适合配合游马哥展开攻势吗？”
“对啊对啊！阳斗说得太对了！求你了快斗！礼物哪怕是给我打一个花筒冰激凌也可以！好吗？！和我一起出席决斗成人式大赛吧！！”

阳斗再次捧起纸杯，吸空了自己的果汁。
游马瞪圆了眼睛，屏住呼吸等待快斗迟迟不肯给出的回复。

“…嗯，我……可以。”
“太好啦——！！”

咻！
砰！

淡金色的烟花升上天空，炸开了一团夺目的灿烂。


六


“太好了呢。哥哥。”
“……你说什么？”
“除去决斗和星光界以外，平时没办法再和他找更多话题了吧？所以你才会找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作为休息时的消遣，是不是很盼着他哪天过来吃冰激凌呢？幸好今天他还是一个人来的。”
“阳斗，你平时在学校不要总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刚刚的帕菲也是，用料比规定量豪华好多哦。给我的果汁倒是还加了蔬菜。”
“阳斗！”
“啊呀呀生气了生气。周末，咱们彼此都加油呗？不然提前好几年准备的礼物送不出去多可惜啊。”
“阳斗！！”

身为体育社团的正选，阳斗风轻云淡地躲过快斗的无心之拳，随手提起自己的运动包，对面上略带怒意的快斗比了个赞，快步跑开了。


七


游马彻夜未眠。
回到家中，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登录报名网站。
在自己的个人信息旁边，那个本来是空白栏目的位置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向自己露出的表情是个恬淡的微笑。
毫不锐利，并无痛楚。
甚至让人会在某个凝视的瞬间产生错觉——啊，他一直都是这个模样，待人温柔，和善可亲。就像童话里生活在城堡当中的王子一样，身上承载了希望与光明。
如今他和自己站在一起，微笑着。
心上的疤痕似乎也被磨平。

“这也是……我想给你看的未来，之一。”

带着由衷的笑容活下去。
和更多微笑的人并肩同行。

和他……一起走下去。
希望走下去的时候，身边能有他陪伴。
只要有他就足够了。
只要能跨过那道境界线，来到他身边，就足够了。

“今晚的帕菲，也太好吃了吧……”

看着他的笑容，甜津津的味道竟从被填满的胃一路冲进了大脑。

“…嗯，我……可以。”

说话时他的脸上虽然没什么特别的颜色。可他的手烫得厉害，完全没藏住他的心思。
自己看着他的表情，最开始紧张得不得了，但在听到OK时就像跑完三千米一样，大脑一片空白，耳边自己的心跳声响得像在擂鼓。
等后来自己听到烟花炸裂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他看了好久。

快斗没有拒绝自己！
他愿意成为自己的搭档！！
和自己一起开展人生仅有一次的战斗！！
快斗为自己打破了障碍！！
快斗帮助自己又接近了一步那道境界线！！


八


大赛如期举行。各方好手齐聚一堂。
比赛规则既特殊又很简单：以心园游乐园为赛场，每名主参选手仅能与其他主参选手进行一次比赛。在规定时间内获胜场次最多的三名选手将得到不同价值的奖品。
与其说是赛事，更像是标志着法定意义上迎来成年的青年们专属的纪念日以及狂欢节。

“凌牙，在成为大人之前，这是最后一次和你一决高下！我在此向你提出决斗！”
“嚯，终于不像5岁的时候，要跟我一决雌雄了？好吧，放马过来，璃绪！”

以神代兄妹为导火线，整个心园游乐园跟着炸开了锅。
大家纷纷举起决斗盘，用D视镜注视着最后的孩童目光中七彩纷呈的世界。

与园内的火爆相反，为期两天的赛事使得游乐园停止了大部分对外服务。
没有花车游行，也没有烟花表演，甚至连做冷饮的车都被开走了。
快斗一个人坐在无人停留的露台摊位，等待着游马的到来。
那个对决斗最热心的游马，至今迟到了已经一个小时有余。
第15声呼叫声过后，快斗咋舌，粗暴地摁了挂断。

“轨道7！”
“啊……啊！？快斗大人！您有何吩咐？”
“定位我的决斗盘立刻过来！”
“是！”

匆匆赶来的轨道7在路上分析了主人的声音，得知主人此刻心情极差，大事不妙。
但自己又不能拒绝主人的命令，只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来了。

“你的两个孩子目前负责监控系统对吧？”
“是的！”
“立刻搜索全园的摄像头，动态捕捉和人脸识别开启，对照心园市登记在住的居民信息，把九十九游马给我找出来！！”
“遵、遵命！遵命！”
“回答只需要说一遍！”
“遵命！！！”

然而孩子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依然没能在画面上对比发现名为九十九游马的人类。
轨道7感觉身后的气压和温度开始降低（这是错觉），心头一凉。

“快斗大人……搜索完毕，园内——”
“启动声纹程序。”

快斗拼命压抑着心中的焦躁，思路逐渐失控。

“是。声纹辨识完毕。快斗大人，您需要什么服务？”
“按照我说的IP地址立刻进行入侵，同步锁定GPS位置，以每一分钟为单位向我发送实时位置信息！地址是……”
“遵命。开始入侵。成功。开始链接卫星定位系统，锁定目标地理位置，已锁定。地点为……”

臭小子！
竟然比阳斗更不让我省心！

“躯体切换为载人飞行模式，按照目标位置，带我全速前行！”

3分钟后，快斗和轨道7来到了目的地——某条路线上的轻轨列车站，快斗自然之道，这条路线的终点站是心园游乐园。
候车区的长椅上，游马横在上面，尽情伸展四肢，嘴角流着口水睡得正香。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看起来格外憔悴，纤长的睫毛下面还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机械臂的承载力搬不动两个成年人，轨道7，你先回去，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
“哈啊，但是快斗大人，比赛……”
“少了主参选手还比什么，快去。”
“遵命……”

正好，下一班轻轨即将进站。
快斗扶起熟睡的游马，任凭风压吹拂着两人的衣衫和头发。

“逃票？算了。改天给轻轨做个路线规划就当补票吧。”


九


游马之所以从梦中醒来是因为自己感觉屁股一空，下一秒直接摔到了地毯上。
平时睡惯了吊床，掌握了平衡技巧也不太可能掉下来，但是嘛……
自己刚刚是躺在了，普通的平板单人床上？

游马揉了揉脑袋，望着自己刚刚躺过的地方，接着又环视了一圈房间。
记得自己是在轻轨车站坐着等车辆进站，然后……怎么就来了这个地方？
啊……不过，自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醒了？”
“啊，快斗，果然这是你的房间？”
“嗯。”

快斗在床头边的矮桌上放下了一杯牛奶，一言不发地望着游马。
游马咽了咽口水，经不住诱惑最终伸出手拿起了杯子。

“……你累了吗？”
“不……”
“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理由吗？”
“……嗯。对不起。”
“是吗？那……好好休息吧。走的时候轨道7会送你去最近的出口。晚安。”

加了蜂蜜的牛奶鲠在喉头，令游马的心莫名开始作痛。
快斗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没有温度。
不过游马自己很清楚，落得现在这个结果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所以他不准备解释，也不想再辜负对方。
理由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感到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道鸿沟，而他试图接近并跨越的境界线也在逐渐远离自己。
他无计可施。
他走投无路。
他不想利用对方的善意来实现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

游马倚着矮桌，将喝空的马克杯放到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果然……我不适合，吧？”
“哎？”

游马迟迟没有听到开关门的声音，沉默许久，室内响起了快斗的叹息。
快斗的声音低沉似呢喃，然而字字句句又滴着辛酸。

“是不是因为，我不适合与你组队？所以你才……”

游马慌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想要解释，又在张开眼的瞬间看到了快斗痛苦的表情。
这个表情更是令他无比难过，他不想看到快斗做出这样的表情。
他不想看到快斗痛苦。

“不是的！不是的……”
“是因为我的决斗太强硬而且强调单人强攻吗？”
“不！我很欣赏你的决斗啊！”
“我的性格不好？从来不照顾你的感受？”
“没有！你不是那种人！”
“那……为什么？今天比赛正式开始，你从来不会迟到的……”
“我不想说！”

夜色和灯光流淌在隔音效果极好的室内，映在彼此的脸上。
死寂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令空气变得更加凝重。
率先开口的是快斗。

“……你累了。我不会再打扰你。”

说罢，他转身，准备走出房间。
游马望着快斗的背影，心里竟生出了一种再也见不到快斗的感觉。

必须挽留他。
必须！
不要让他离开！
哪怕真相会让他不再对自己露出笑容！！

“……因为我太高兴了！！”
“……高兴？”

快斗闻言，不禁向游马抛来了疑惑的目光。
游马有些后悔，但见到快斗为自己驻步，便不再犹豫。
他握紧了拳，继续放声大吼：

“因为我想到能和你一起决斗！太高兴了！接连三天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所以才在等车的时候不小心眯过去了！！”
“因为……你很高兴，和我决斗？”
“呃…对！那天你答应我了！我兴奋！完全睡不着！闭上眼就能想起来你答应做我搭档的场景！我有什么办法嘛！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到每天夜里都想着你！这么丢人的理由我怎么能对你说得出口啊！！”

啊啊。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这个说法太惹人嫌，估计他会生气吧。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哪部分是真的？
他想确认的是哪部分？
他想知道哪部分是真的？
自己都说了什么？
自己心里对他的哪一部分又是真的？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
不想失去他。
不想再和他保持平淡的关系。
不想再让他离开。
不想，不想！

游马抬起脸，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他喜欢的笑容。
就像童话里生活在城堡当中的王子一样，承载了希望与光明，亲切的，恬淡的，笑容。


十


如果以“大人的吻”的具体形式做对比，他们现在在做的，应该称为“孩子的吻”。
只是嘴唇和嘴唇的接触，彼此间带着一点温度，蹭在对方最柔软的部位上。
没有擦净嘴角导致了这个吻带着蜂蜜的甜和牛奶的香，有点儿让人留恋。

但是，既然他的成人式还没有开始。
他作为孩子，接受这个吻，也没什么问题吧？

毕竟，吻的对象是他喜欢的人。
而且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他。

在面前放大的唇也是一道境界线。
在超越过去之后，等待自己的会是另一个世界。


十一


“你把礼物提前预支了，游马。”
“啊……抱歉，快斗。”
“没关系的…只不过…你要答应我，等这场比赛结束……”
“作为大人，不再给你这么幼稚的……吻？”
“夜晚和比赛才刚刚开始，要怎么做都由你决定……”
“那我就先不解风情地，选择先进行这场代表我长大成人的比赛吧。”
“好的。”

两只手牵在一起，共同进入了绚烂的夜晚。


十二


若干年后的今晚。
那朵压在游马心底的花蕾终于绽放，结出了果实。
成年，从法律层面上意味着自己将承担更多责任与义务；而从精神层面上则意味着自己即将站到和心仪的他共同的位置，更有条件和他去追逐同样的东西。
然而，凌驾在一切之上的，却是自己发现，无论自己的行进多么迟缓，对方始终在等待自己的出发。
不需要语言，不需要表达。
广袤的世界等待着自己继续奋进，身边的他亦然。
既然如此，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停留在原地呢？
自己必须跨过那道境界线，走到他的身边。
然后继续走下去！
带着自己最珍惜的宝物！
走下去！！
和他一起！！


游马对着头上高悬的月亮，扬起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一飞冲天啊，我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