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同学。”有女孩子走过来，抱着课本轻声细语，“老师让你午休时候去一下他办公室。”

叶从翻着的书里抬头，他摘了细框眼镜，冲同班同学温和笑了笑，“老师有说是什么事吗？”

女孩子被那双灰蓝的眸子注视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好像是关于竞赛……”

“谢谢你。”他没再追问，把眼镜放进盒子里撑了一把桌子站起来。校服白衬衫把少年肩背勾勒得有些单薄，衣角被掖进深色正装校裤，勾勒出劲瘦腰线。午休时间教室里只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同学们都在自习或是睡觉，叶尽量小声地从最靠窗的后排绕到教室门，在经过某个座位的时候，有人睡得迷迷瞪瞪拽了他一把。

“去哪？”对方低声问，睡了一觉的嗓子缺少水分听起来微哑。

“老师找。”叶低头看看勾住他小指的那根食指，那人又把眼睛闭起来了，还没睡够的样子，手指却没放松，小小动了动。

他也坐在最后一排，只是坐在靠近墙壁的那一排，这是个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落，叶像哄人一样小声说，“知道了，回来给你带饮料。”

同样被叫去教师办公室的还有其他班几个学习比较突出的学生，他们都要一起参加放学后的竞赛集训，竞赛集训持续一周，周末的比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没那么多事儿需要通知，他们都是经常参加各类竞赛的学生，对各类大同小异的规则驾轻就熟，只是老师比较啰嗦，午休尾巴外加小半节课就这么过去了。

“总之就是，做题的时候要细心，题型都是见过的，不要紧张。”老师端起茶杯喝一口凉透的水，发现某个优秀学生缩在几个同学背后，出神盯着窗外。教师办公室在的楼层不高，刚好可以俯瞰整片操场。“咳，”老师清清嗓子，陶瓷杯底在桌面垫的玻璃上磕出清脆一声，“在看什么，叶？”

“没什么。”叶装作被惊到的样子赶紧收回视线，又忍不住往外再瞥一眼。

“还看。”老师立起眉毛，往窗子走过去，“我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下午第一节课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足球场上的草地被晒得焉，校工忙着浇花坛里的郁金香腾不出手管草坪，整个操场没什么人，老师一眼就扫到了骑在墙头拉人的几个同学。

“葛叶快点。”墙头的伸手下去，“马上要被发现了。”

“来了来了。”少年仰头拽住同伴递过来的手，脚下熟练地在墙上借几下力顺利翻了上去，和同伴一起很快消失在了老师的视线范围。

“又是葛叶那几个！”老师目睹了几人的一连串嚣张动作，气得去拿办公桌上的手机给门卫大爷打电话去抓人。

叶看着老师急匆匆推门而去，垂眸掩下狡黠神色，又抚了扶翘起的书角，小声念叨，“让你不等我，都说了给你带饮料回去的。”

那人一下午和晚自习都不见踪影，估计是和同伴跑远了没被老师抓住。集训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叶转着笔一心二用，一边想题还能一边走神，学校食堂晚饭好难吃啊，葛叶肯定去吃寿司了，他昨天还说过想吃的。真是个大笨蛋，叶读完了题干提笔开始往下写解。

晚修集训时间也静悄悄地过去了，大家都在埋头做题，偶尔去找老师请教，只有叶，写题的时候还顺带写了一肚子的话，打算回头统统塞给那个谁谁。

叶因为离开的时候顺手擦完一遍黑板，下楼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同学们已经都走了，一盏顶灯孤零零照亮有限的范围。夏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落雨了，无声息连成线地下，大滴大滴洇湿地面，琢磨不透的天气里显然叶没带伞。他等了一小会儿，见雨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叹口气决定就这么顶着雨回家算了。要是感冒都怪葛叶，叶恶劣地想着。

他一步迈出教学楼屋檐，斜里柱子后歪出来一把伞正正罩在他上方。

“淋雨的笨蛋。”对方盯着他看，红瞳在灰白的灯下显得很亮。

“你才是笨蛋，”叶迅速反击，“说好等我的。”

“我等你很久都没回来，我要渴死了。”葛叶撑伞，两人一起往停车棚走着。

“是老师说了很多事情。”叶辩解。

“啰嗦的老头。”葛叶吐槽。

“这么说有点不太礼貌。”叶伸手接过伞和葛叶的书包，看葛叶骑上单车后熟练跳上后座。“我以为你回家了。”叶一手努力撑着伞不让葛叶被雨淋，一手拽住他衣角。

“没有。”葛叶偏头避开时不时晃过来的伞尖。

“你一直在等我吗？”叶很明显高兴起来，伞又是一阵乱晃。

“吵死了啊刚刚伞差点戳到我！”葛叶不满嚷嚷。

“抱歉抱歉。”叶是惯会得寸进尺的，他又往前挪了挪，看葛叶没有气恼的样子干脆伸手抱住葛叶半个腰，还要故意找借口，“我觉得这样打伞会稳一点。”

少年细瘦的胳膊隔着薄薄布料环在腰间，腰腹上触感鲜明地染上对方传递过来的体温。夜晚沉寂，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圆月悬于深空，星子点点映着不断向后退去的盏盏路灯。不知怎么葛叶就安静下来，耳边只有自行车轮子滚过地面碾出的水声和雨砸在伞面上的噼里啪啦。

“喂，叶。”葛叶叫他一声。

“嗯？”后座的人应。

“我开始喜欢雨了。”葛叶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