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594414
作者 : 德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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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咒术回战 夏油杰 , 五条悟
标签 夏五 , 五夏 , 夏油杰 , 五条悟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夏五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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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2
7
2021-9-10 18:23
- 导读
- 是浮士德的伊卡洛斯。
听说失去翅膀掉进海里的人最后死了,五条悟大笑:哈哈,好蠢!夏油杰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不知是无奈还是鄙夷地沉默足足五秒,然后说,其实我是在提醒你,小心别掉下来淹死了。
啊?五条难以置信地辩驳:首先,我会飞,掉不下来。
夏油问,其次呢?
五条答,没有其次。因为不需要翅膀,所以和翅膀有关的所有后续故事都和他无关。然后咧开嘴,琉璃质蓝色半弧在下滑的墨镜后无声闪烁,又说,我建议你先担心自己。
一个夏天的尾巴,日光盛得像近距离探照灯,五条悟稍微一侧头,几块被窗框剪碎的光斑印在他脸上,巧合地把右眼三分之一虹膜照成无生机的灰白。虽然无生机,但仍然闪光,于是夏油杰被那三分之一晃得眯起眼睛,郑重其事道:既然没有其次就不要说“首先”。
重点是那个吗?
不,重点是……说到这里夏油停住了,发现那句话里其实本来也没什么重点要抓,因为五条悟确实会飞,并且确实是一个不需要其次也可以摆出首先的人。倒不如说他的人生本该如此:首先,他是五条悟;然后没有了,没有其次,这是一篇只有一句话也能成立的叙述,还偏偏叫人无法诟病。夏油摸着下巴说,重点是我在好心提醒你,你应该对我说谢谢,这样才显得有修养。
五条笑了,神情自带一股与友善相去甚远的猖狂,但夏油也开始笑,说明谁都没当回事,反而乐在其中。五条说,那我也提醒你了,你快和我道谢呀。却没想到对方即答,规矩大方的一声谢,害他短暂一怔,落了下风,有一句话就卡死在喉咙里,没能说出口。
悟,这么没礼貌可不行。从善如流的夏油说,笑吟吟地把这毫无意义的胜利收入囊中,将“掉下来淹死”的话题彻底终结抛弃。
不过夏油杰仍时常想起这件事,想起被太阳融化的翅膀和最终死去的人,隐约有了些不安。明明是一同闯祸受罚,又一同站上山峰,一同耍些无伤大雅的威风,明明一切都有傲人的天赋作为理由。这不安起始于一些残酷的眼神,滋长于一些桀骜的说辞,促使他絮絮说教,然后五条悟朝他做鬼脸,嘲笑道,别说大话啦,听着好烦。
仅仅是偶尔,偶尔他忧心五条悟是那个飞向太阳的人,怕他太自由、太勇敢,飞到不可知也不可见的危险的地方去。夏油告诉五条,当失去翅膀的人死了,有一个人会痛得发疯:可悲可敬的主人公,关于美、关于爱与欲望的幻影被固执的死者带走,统统消散了。五条悟嗤之以鼻,又非要问他的结局。他淘尽他的欲望,去荒凉的海边建造城市……久经伪装的魔鬼早就定下契约,等他被强烈的欲念冲昏头脑,就来取走他的灵魂。那是一句咒语:请为我停留。五条得知主人公最后还是说了咒语,也不管结局如何,那魔鬼和灵魂如何,自信道,要我就肯定不会说,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一个冬日黄昏他们祓除诅咒,站在高高的楼顶,夏油被风吹得脸疼,转头看见五条彻底凌乱的头发和神采飞扬的脸,蓦然失笑:为什么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五条说,风景真好啊!说着把墨镜推上头顶,露出一双鎏金般光亮的眼睛,看向夏油杰和他身后的落日,仿佛被世上某片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美景吸引,又说:非常好看,特别好看。
夏油问,是六眼专属风景吗?
是啊,五条悟专属,他说,真是双天下第一的好眼睛。
那对眸子被浓重的夕照染上一层金红,薄而锋利,夏油安静地凝望片刻,直觉那是最冰冷又最热烈的,是像海上燃起大火一样的眼睛,像太阳一样的眼睛,于是说,确实是天下第一的好眼睛,边说边笑,仿佛抓到一个隐秘的把柄般得意。五条仔细看他的笑,左看右看,觉得可疑,问他干嘛这么高兴,夏油模仿他:风景真好啊。
笑声变成两团湿热的白气,夏油杰在这氤氲的轻快中想,但是悟不会一个人向上飞。如果是两个人的话,谁也不会迷失,谁也不会掉下来。
所以当五条悟以前所未有的茫然冷漠看向他,询问能否把那些人都杀死,夏油杰在尖锐皱缩的心悸中感到恐惧,又在这恐惧里尝出一丝庆幸的宽慰。幸好自己赶来,幸好他等他来,等他走向他,再把决定生死的刀剑放进他的手里。五条说:就算都杀了我也不会有感觉。夏油说:没有意义。在过去从未被允许说完的话语里,夏油杰的意义也从未被知晓,因为五条悟没有兴趣,因为没有必要,因为这高高在上的不屑里同时存在一种不可动摇的相信与依赖。夏油说,回去吧。回去吧,回到过往的快乐里去;但不要太自由,不要太勇敢,既不要变成燃烧的太阳,也不要被太阳熔化。
后来五条悟仍旧快乐。有次家入硝子说,五条,你看起来好像反派,是出现在电视里都会把小孩吓死的类型。他反以为荣,笑得露出起码十颗牙,像是荣获大奖提名;家入也笑,仿佛目睹一只猫长出兔耳朵,她说我没在夸你,注意点吧。这有什么可注意的啊,五条说,一只手揽过正在看书的夏油,另一只手指指他的脑袋:不是还有杰吗?比八十岁高僧还能说,无论什么反派都会因为受不了唠叨被迫改邪归正。头发被蹭乱的夏油杰有些恍惚,没有与他们一起笑,像那时被他虚伪道谢的五条悟一样怔住,于是也同样有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口。
再后来夏油杰被熔掉翅膀,从高空无声坠落,找也没法找,估计只能落得尸骨无存。
五条想,早就提醒他担心自己了,为什么会掉下去呢,为什么不向自己呼救呢。五条悟没有翅膀也能飞,太阳和大海拿他没办法,但夏油杰不行,人造的翅膀无比脆弱,他执拗地自欺欺人想要加固以坚信,却只更加暴露它的易折。五条又想起他说,当失去翅膀的人死了,有些幻影会消散,而有一个人会痛得发疯。夏油走后,他发现他曾不屑一顾的结局竟真的得以兑现,因为有许多的喜爱与许多的欲望怎么也找不到了,就好像那些从来不是属于他的东西,而是只属于待在夏油杰近旁的五条悟,属于夏油杰;他只是因亲密而沾了光,宛如受神佛垂帘的一名信徒,得了些僭越他生命界限的恩赐。可是怎么会呢?那样确凿的深刻的炽烈的喧响的,那样自然地从他永远幸运张狂的生命里生长出来的快乐,生长出来的爱,又怎么会属于别的人,怎么会能被夺走呢。
两年前夏天的尾巴,夏油说起那个飞向太阳的人,平和的五官里盛着外面投来的日光,盛着鲜有掩饰的赞许,这赞许引出五条的不以为然,他问:然后呢?他死了吗?
夏油回答:死了。
五条悟思索什么是死。他从前不想这个问题,因为死太过遥远,又太过轻易,只是一个步骤的末环、一个结果。毁灭性的力量自他手指间汇集,然后就是死亡,像雨水落向大地,像河流汇入海洋,再自然不过;诅咒、人类、其他生命,世上脆弱的一切被他击破,被他肢解,有时留下惨烈的残骸,有时融化似的消泯。他从他所创造与目睹的死亡里找寻答案,发现这概念微妙地游离在六眼所能触及的所有事物之外,难以解构恰如一些难以理解的痛苦。
他又问家入硝子什么是死。死是一扇门,这是她的答案。隔绝一切,隔绝她唯一的力量,隔绝拯救,她就无能为力。走过那扇门就只好放弃了,家入说。
五条点点头,说有道理,心想逆转过无数死亡的人确实见地不同,又心想或许杰是早就走过了那扇门,走过去,拒绝拯救,拒绝家入硝子的术式和声音,拒绝五条悟的双手和眼神,什么都没有用了,只好放弃。所以他得提前做准备。幸好他还能提前做准备。因为他傲人的天赋只有一个缺点,就是破坏力太强,浑然天成一种冷酷决绝,不适合对家人、友人和爱人使用,否则会令人心碎。
但真正杀死夏油杰的时候他发现不是那回事。
原来不一样。死是一扇跨过去就无可奈何的门,是一个结果,步骤很简单,只要他使用力量——像雨水落向大地,像河流汇入海洋,死亡就如硕果般自然地滚落人间。那是在他面前骤然盛开的一朵花,是有人早已被晒化翅膀,久久地从空中跌落,跌落,终于在他眼中坠入大海。于是一些幻影消散,消散又吹拂,让五条悟时隔十年再次得以看见,关于飞翔、关于太阳、关于无穷无尽又戛然而止的热爱、关于戛然而止却无穷无尽的渴望,铺天盖地掠过他,席卷他,恍然间有什么轻柔作响,如十年前他们共同欢笑的回响,在那欢笑里有人正说些什么,有人曾短暂相拥。然后归于沉寂。夏油杰不再说话,不再看他,最后一点突如其来的笑意在那张没有冷透的面容上有所残留,像一份临别赠礼。这就是一个步骤的结尾了,是死亡,是他翻来覆去想了千万遍的奥秘,他早已做好准备,却又觉得不一样。原来不一样,终究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因为他的天赋有一个缺点,因为会令人心碎,因为不曾体会的痛楚无论如何竭力虚构都显得很滑稽;他以千万次杀戮模拟一次死亡,可是不一样。
落日的晖光刀锋般投来,五条悟站在那具残缺的尸体旁长久静默,抬手捂住眼睛。
有人会飞向太阳,会熔毁,会坠落,他在十年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件事,明白一个人的死。只能放弃了,在他走过那扇门的时候就只能放弃,但有人在门外徘徊好久,在那片海岸上等待好久,等到黄昏,等到夜晚,等到银白月光悬上海面,就明白那人已经沉入海底。五条想,这就是那个黄昏了。
但是没关系,五条悟可以成为主人公,成为他曾嗤之以鼻而另一个人却心向往之的人。他将在这片有人死去的大海边造起他的城池,他将拯救很多人,直到双目失明,一位久经伪装的魔鬼前来夺取他的灵魂。魔鬼也无可奈何,因为五条悟绝不可能说出那句咒语,因为能够诱惑和煽动他的美景早已焚毁,再没有什么值得他忘怀停留。可他也将期待,不怀希冀而不自知地深切盼望,或许有一个瞬间,那引人入梦的幻影重新眷顾他,使他的灵魂震颤,那时他会说:请为我停留。
(完)
202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