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黄泉归期


（1）

黄泉碧落。
这已经是多少年？
只有去路的桥上，多少人走了过去？
“婆婆啊，没有等到那个人的话，我是不会走的哦~”
看着那个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失手打碎了又一个盛满清汤的容器而让一个哭哭啼啼的鬼魂就这么冲了过去的青年，孟婆摇了摇头。
“在那之前，你还是去你的树下看风景，别来帮忙了！”
“哎呀，婆婆你真无情。”


（2）

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云天青还是个毛头小子，而玄霄已经是大部分琼华弟子嘴里的大师兄。
对，玄霄想，那的确是个活力十足，也许该说是“会走路的人形麻烦”的云天清。
云天青是和夙玉一起被带上山的——一个被师父带着，一个却是被师父捆上山这样出现在众师兄弟的面前。
“因为天清师兄真是太淘气啦，玄霄师兄你知道吗？”夙莘手上还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酒瓶，完全无视面前的那位大师兄的脸色——好吧，说白了玄霄也不会去管，因为他正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等着那个和话题人物淘气得不相上下的师妹继续爆料。
“因为啊，明明已经被师尊看中的天青师兄坚持要从试练道上山，一开始师尊还很开心有个这么有上进心的弟子，谁知道天青师兄居然啦，居然啊——”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夙莘都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玄霄等了许久才看到东歪西倒的师妹从地上爬起来。
至于听到云天青对上山的人恶作剧，差点炸掉了琼华大门的伟大事迹，则是在夙莘被突然出现的师尊拖去了思返谷再出来之后了。

“所以呢？师兄你第一次对我的印象是什么？”铸剑台内云天青蹲在铸炉之前，看着里面从来没有熄灭的火焰，还有明明应该忙碌却依旧显得不紧不慢的玄霄，“师兄啊~快回答吧~这里好热啦~”
微微侧头瞟了一眼在旁边扯领口挥手扇风的云天青，玄霄一如往常似乎根本没发现这屋子里的温度已经可以烤熟一只野猪的悠然开口，“没印象。”
“啊！师兄你怎么可以说谎！”
勾起了嘴角，看着云天青可以称之为泪奔绝尘而去的背影，玄霄挑起了眉头。
——他可没有说谎，只不过有人忘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其实并不是在思返谷谷口，而是在某一天的例行朝会上。


（3）

云天青觉得自己很难理解琼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不想成仙，更不想修道。
山下还有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情等着他去招惹，若不是那个诱拐他上山的老头子说御剑之术可以日行千里以后用不着头疼路太远的问题，他也不会这么轻易中招被诱骗到这种所谓“一去不回头”的地方。
还好琼华这块地方除了无聊的老头子，也有有趣的老头子，比如说那边总是你一言我一语斗嘴的重光长老和青阳长老。
只不过自己偷偷带上山的好酒总被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幼的重光长老一口气灌掉一大半，然后再被和自己一样长期在思返谷进出的夙莘偷走剩下的一半的三分之一。

自己怎么就这么凄惨呢？
云天青一手摇晃着余杭的桂花酿，一边看着头上的蓝天白云——是哪位前辈把思返谷选在这样的一个好地方，实在太适合喝酒看风景睡午觉。
只可惜，手边只有桂花酿。
还记得他第一次从那个总是看不出心思的师兄手上半是惊讶的接过酒壶的时候还抱怨道这是女儿家才喝的甜酒，他一个大男人拿来喝像什么话。
“这酒不伤身。”玄霄的解释听起来永远不像解释，更像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说服。“你也只是想过过酒瘾，这酒刚好。”
于是从那之后十次有九次被塞到他手上的都是桂花酿，还有一次也许是塞北的烧刀子，或者江南的竹叶青——那要看，他亲爱的师兄又去了哪里降妖伏魔。

有一次是醇香的马奶酒，特殊的味道让他爱不释手，硬拉着玄霄一起喝了半夜。
那时候他发现师兄似乎有些醉了，一贯白皙的脸上染了薄薄的红色。那双总让他不知不觉沉醉的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但什么都没说。
那一夜，安静的像一场梦境。
只是梦境而已，因为，他知道师兄手里的凤凰花，并不是为他而摘。
“男人啊，是最不适合花草的存在了。”


（4）

一晃就是很多年。
他离开了，带着师兄的凤凰花，带着琼华的望舒，背着可以预见的叛徒之名离开了那座山。
再也没有见过玄霄。
许多年后的梦中他依然可以看见。
那张总是清清淡淡的脸上露出的不可置信，还有在那人身边燃起的火焰。

（5）

“所以啊，我要在这里等他。”
“不说对不起的话，就算下辈子我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不过师兄啊，果然很生气吧……”
“连我那个笨蛋儿子都来过了，师兄却还是不肯来见我哦~”
“当年做得太过分了，可是我没办法后悔啊……”
“所以……只有等了。”

（6）

“哪怕……等上千年，你为鬼，我为魔么，天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