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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浮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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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本来中原中也以为可以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太宰治自己处理完自己的正事就该麻溜地滚蛋,然后他们两个各走各的路从此萍水不相逢。
万万没想到走一步算一步的意思是每天都要走一步。
果然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第三次,太宰治每天都会来他的店,每天都给中原中也带来新的底线挑战和新的捉弄把戏。
第二天太宰治还专门带了一个人来说要给他们的钢琴调调音。
“都怪中也不会保养,你看音都不准了。”
太宰治看着手下校正钢琴的音色,一边不满地朝中原中也吐槽。
“我又不会弹,关我什么事!”中原中也抱着手臂瞪了他一眼,太宰治看他不耐烦的样子又想捉弄他,神秘兮兮地凑了过去,中原中也当然不乐意靠近他,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他越是远离太宰治逼得越近,最后钢琴家发挥了自己手长的优势把店长的肩膀捞过来摁着,在中原中也的挣扎中朝着对方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
“那你把它买来,是不是想用来睹物思人?”
中原中也一听见那四个字,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愣在了原地。本来那不过是一句没营养的调侃,但是坏就坏在对方末尾还带着促狭的笑,落在他耳朵里甚至包含了狎昵的暧昧之意,让他顿时想到了一些尴尬而旖旎的过往。
这里钢琴是他们学校做旧了不要的,就在太宰治出国不到半年之后,据说是有人捐了几架新的,那就显得原来这架的十几年的老钢琴过时古旧了。他花掉所有积蓄又向大姐借了人情买了回来,才发现自己过于冲动用事,一架老钢琴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呢?除了那个夏夜的傍晚,杂乱的琴音和急促的呼吸,炽热的掌心和激烈的心跳,还有淋漓的汗水和迷蒙的眼神,在安静又不安静的琴室里酝酿着躁动而美妙的气氛以外。
中原中也的耳尖顿时就腾地红了。
“屁!我是看和咖啡厅的装潢很搭才买回来的好吗!反正又不用也不贵……你是不是过于自恋了?”他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了太宰治没好气地甩了他一个眼刀子。太宰治没当回事,只耸了耸肩,中原中也的话从来都只能信一半,那张不诚实又倔强的小嘴时常因为主人的薄脸皮而吐露谎言,真是辛苦。
不过太宰治没错过中原中也泛红的耳尖和羞窘的脸色,他也藉此回想起来,当他在荒唐过后把中原中也摁在钢琴上亲吻时,满足与愉快在他心里开派对一样狂欢着的感觉,而小家伙竟然露出了跟他相同的表情,这也让他轻易原谅了中原中也的嘴硬。
毕竟两个年轻男人在琴房里互相解决还把钢琴弄脏了这种事,正常人都很难说出口。
太宰治那天也在中原中也的店里待了一个下午,还是和之前一样弹着琴,或者欣赏一下中原中也听到那句“咒语”之后羞赧的表情。身边还围着一群闻名赶来的粉丝,他也没停下演奏,反而骄傲地炫了一下技,手指翻飞轻舞,欢快又急促的琴音就像潺潺的水流一样流淌,绚丽的技巧和引来了一众叫好,仿佛舞台的聚光灯正从头顶打下一般令人瞩目。
中原中也经历过昨天和早上之后已经麻木得不想理睬那边的狂热音乐会,但是琴音结束时,众人大声整齐的“请你和太宰先生在一起”的叫声羞得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这么一连弹了喊了三四天,太宰治大概终于弹琴弹累了,喊口号喊腻了,终于安安分分地坐在卡位里而不是坐在琴凳上,中原中也一开始觉得这人还有救,但后来他也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
那家伙开始热衷于性骚扰他了。
依旧是最靠近柜台的位置,依旧要求中原中也来给他点单。不情不愿的咖啡店长在点餐牌上写下对方需要的餐品,当他要循例问还要不要点什么的时候,太宰治十分识相地把餐牌递到了他面前。中原中也正狐疑他怎么突然表现得这么乖巧,犹豫了一会才伸手过去接。
结果下一秒太宰治的手心就贴上了他的手背,还故意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带着狎昵的味道。中原中也被吓了一跳想要缩回手,还被对方用力拽住。他抬眼剐了他一刀,结果对方还回他一个暧昧的媚眼,那双如水多情的桃花眼上下眼皮轻轻一眨,中原中也便感觉后背有一道细微的电流窜过,害得他打了个寒颤。
受不了。
或者是在付账的时候非得要让中原中也来否则他就不给钱,那店员们当然不能让他吃霸王餐,中原中也只得硬着头皮面对着太宰治报出了数字。那家伙故意在柜台面前左掏右掏就是不把钱包拿出来,中原中也气得质问他你不会又想赊账吧,这刚好中了太宰的下怀,只见对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促狭地轻笑了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和他说道。
“我给你一个吻就不算赊账啦。”
中原中也差点没直接挥拳揍上去,还敏锐地听到了身后店员的小声尖叫,马上气呼呼地回瞪了一眼,才回来恶狠狠地警告太宰治别耍花样。太宰治耸耸肩说好吧,语气里竟然还有些遗憾,中原中也听完真的很想抄起收银机往他头上砸。
太宰治一边撅嘴骂他小气一边掏钱,中原中也本来以为那家伙终于安分下来了,结果给他递钱的时候,手指还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这种不着眼又十足暧昧的动作,还有对方似笑非笑地弯起的眼睛,一瞬间也足够迷惑人。
或者,点单的时候很安分,拿来餐点的一路上却一直盯着他看,视线明目张胆地从头到尾上下打量,倒不是说觉得被冒犯那种程度,就是会让中原中也不自在,好像自己每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被太宰治无限放大歪曲解读一样。他只得顶着太宰治的压力快步上前,放下咖啡和蛋糕转身就走。
这时候太宰治才开了口。
“我家里有一条很衬你的围裙,你要不要来穿一下?”
闲聊一般随意的语气,看似询问,其实中原中也听出来那家伙根本就只是想调侃他,就好像大学时代老说他是他的狗他的仆人之类,和小学生无异的幼稚而恶劣的戏码。中原中也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不必”,岂料太宰治还有下半句。
“你想在厨房里穿还是在别的地方穿?”
中原中也猛一转身揪着太宰治的领子抬手就要揍他,被路过的尾井和立原好说歹说拉住了才没让明天的新闻头条变成《咖啡店长因爱生恨怒打钢琴家》之类的东西。
“中也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太宰治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领子皱着眉头控诉着,招来中原中也不屑一顾的一句呸。
“你他妈再给我开黄腔试试看!我给你嘴巴缝上!”
“我就想问问你,不喜欢厨房可以去卫生间照镜子嘛!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来打我,吓死我了……你赔我精神损失!”太宰治委屈地反驳道,中原中也看着更来气,那家伙还完好无损地坐在他面前,还中气十足地跟他吵架,竟然好意思说要被他吓死了?还敢狡辩说只是建议他去卫生间照镜子,那分明是……某种性暗示吧!
中原中也当然不可能直接这么反驳他,气得脸都红了,憋了好一会才骂出来一句:“吓死你最好!”
“吓死了我我就变成幽灵一辈子跟着你!”太宰治做了个鬼脸,朝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见缝插针地暗示明示,还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仿佛刚刚不顾身段和中原中也大声吵架的不是他本人。
中原中也憋屈得很,懒得理他,踹了一脚太宰治的小腿便气急败坏地扭头就走,留下吵架劝架都插不上嘴的尾井和立原两个人风中凌乱。
他们看看曾经大方得体现在却耳尖发红恼羞成怒的店长,又看看曾经端方优雅现在却抱着小腿上那个脏脚印疼得龇牙咧嘴的钢琴家,心里只留下了一句感慨。
这俩人的关系竟然都好到能开黄腔了。
诸如此类,还有什么要求中原中也在咖啡上弄个包含了他名字的拉花,或者在蛋糕上用奶油给他写告白的句子。太宰治还要求过中原中也陪吃(其实他最开始的要求是喂食),但是坐在他对面没有一分钟中原中也就扯了个借口跑了。
好家伙,走迟一点怕是连人都要被那深邃的眼神给吃掉了,蛋糕还一口没碰。
总之太宰治来一天中原中也就提心吊胆一天,谁也不知道那家伙新的一天又会出什么新的坏主意。太宰治只遵循自己的想法,要么弹弹钢琴喝喝咖啡,要么逗弄中原中也惹他炸毛,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店员和顾客都觉得是在看小学生打闹,除了太宰治每天必说的那句“和我在一起”以外,复合的迹象倒是一点没见着。
不过太宰治似乎并不急,每天来的时候还是那么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好像天生带着聚光灯,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最高级的舞台和最瞩目的焦点。他脸上时常带着浅淡的笑,只有跟中原中也同时出现的时候才会渐渐地渗进眼底。
这慢悠悠的样子真是看得人皇帝不急太监急。
太宰治其实对这段时间的努力很满意,从一看到他就到处躲,变成现在看到他主动迎上来,这几乎成为了中原中也下意识的举动,这截然相反的转变就是他这几个礼拜天天造访【梅洛斯】咖啡厅的成果。
更别提中原中也内心悄然改变的态度,连小家伙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紧张他了。
来前不时地向外张望,来后频繁的余光轻瞥,离开又许久无法回神,还有时不时的念叨,尽管多数是吐槽。太宰治得知这些表现的时候表面上只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心里却像甜出了蜜来。
不过中原中也本人则认为这是在帮自己提前察觉危机并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太宰治突然出现把他气得脑溢血。
清点进货原料是一件枯燥又繁琐的事,但是如果这样能让中原中也短暂地远离恶魔太宰治的骚扰的话,他还是非常乐意一个人在阴暗的仓库里待上一整天的。
中原中也拿着货单一一对照,嘴里还念念有词,手中的笔不时在纸上勾画:“纸杯……吸管……咖啡豆……这谁写的字怎么这么丑!”
“需要帮忙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关心的声音,中原中也沉迷点货,根本没发现是谁,只当是他的店员来问一下。
“不用,你出去干活……你怎么进来的!?”
中原中也转头才发现那个站在仓库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的人是太宰治,马上又警惕地竖起了尖刺。
“因为中也不在外面,我随口一打听就进来了。”太宰治似乎对自己不该摸进别人咖啡厅的仓库一事毫无自觉,还自顾自地虚掩了仓库的门走了进去,四处张望找能坐的地方,中原中也见状上前来赶他走。
“滚出去!你别随便跑进来行不行!工作重地无关免进懂吗!”咖啡店长一脸凶狠,气呼呼地指着门上那玻璃窗口贴着的指示牌,还贴心地给太宰治把反了的字读了出来。
“我有关啊。”太宰治理所当然地反驳道。
“你是这里的谁啊你有关!你有关个屁!”中原中也冷笑道。
“我是你家属,就是这里的老板。”太宰治自豪地抬着下巴回答道。
“老板是我!你只能当老板娘!”
“那我就当你的老板娘。”
中原中也本来还要继续跟他斗嘴,顿了顿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太宰治摆了一道,什么当老板老板娘,他想得美!门都没有!
“只要我们复合,老板老板娘不还是一句话的事吗?”太宰治得意地朝他眨了眨眼,中原中也看着他志得意满的嚣张样子就来气,抬腿踹了太宰治的小腿肚一脚。
“滚开!挡着我点货了!”
太宰治哎哟哎哟地抱着一边小腿扶着墙挪了挪位置,中原中也看也不看他就埋头点货。本来以为当对方是空气能让那家伙安分点,谁知道钢琴家却在他身后一直可怜巴巴地呜呜叫找存在感,中原中也想不注意都不行,气得他额头青筋突显,又越听越怀疑,自己是真的踹得那么大力还是太宰治太脆弱了,怎么能嗷嗷叫唤这么久。
“闭嘴!吵死了!”中原中也回头骂了一句,太宰治才安静了下来。
安静是安静了,只是后背总有两道灼热的目光黏在上面似的,盯得他浑身发毛。沉默的气氛,狭窄的空间,暗淡的光线,更让这种压抑被放大了好几倍,中原中也觉得十分不自在。
特别是那种后背灼灼的感觉,都快烧出两个洞来,好像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一样,甚至感到有些惊悚。
“别盯着,说话。”中原中也终于忍无可忍,一声令下。
“说什么?”太宰治快速地反问道,室内诡异的气氛才被骤然打破。
“什么都行。”
太宰治又开始了漫长的沉默,等到中原中也点完了面粉巧克力粉和黄油鸡蛋等一系列蛋糕原料时才开了口。
他在说他们的往事,从第一次在校道上相见的不愉快,到来到宿舍时再遇见的惊诧:从生活一开始的冲撞磨合,到后来的默契照应:在琴房的安静注视与高声吆喝,在图书馆的得心应手与焦头烂额,就连他们在操场上喝醉了酒后勾肩搭背地一边唱着蹩脚的调子,一边踉踉跄跄相互搀扶着走回宿舍的事情他都说了出来。
中原中也没有打断他的话,但也没有继续清点货物,他背对着他,只沉默地听着,画面难得的和谐。
又怀着迥异的感情。
“还有你记得吗,我在琴房里教你弹琴,中也太笨了怎么说也听不懂,真不愧是单细胞的小蛞蝓。”
“没办法,我只能走到你身后,一手搭一边,把脑袋搁在你头顶上,手把手地一个一个琴键教你……”
太宰治迈着无声的步子来到了中原中也身后,说一句便照做一个动作,就像他以前教中原中也弹琴那样,胸口和后背贴得很近,很近,几乎插不进一根针。双手从中原中也身后饶了过来,左手搭着左手,右手搭着右手,掌心熨帖着手背,手指灵活地挟进他的指缝里,就像十指相扣一样。他心里告诫自己要逃开,身体却已经完全陷进了太宰治的牢笼,如同被叼住脖颈似的怎么都动弹不得,只感觉到了自己突然激烈起来的心跳,还有渐渐放缓的呼吸。
他记得这件事,太宰治放学之后总是喜欢在琴房待很久,有时候等到保安大叔来赶人才舍得回宿舍,半路上又发现自己忘记吃饭进门就跟他喊头晕胃疼,扒着中原中也要他做饭吃。中原中也嫌麻烦,最后干脆直接承担了闹钟的责任,在饭堂关门之前去琴房抓人。
那天他同样如此,天色半暗来到琴房的时候,太宰治就坐在那架老钢琴面前叮叮咚咚地敲点着黑白的琴键,偌大琴房只回荡着从他手指流泻下来的琴音,化成淅沥的水滴在湖面上泛起细碎的涟漪,如同精灵温柔平和的低语,轻灵地扇动着透明的翅膀从他面前略过。雨声变得激荡而有力,轻盈的精灵化成了疾驰的骏马,马蹄子踏着沉重的步子直击他的灵魂,似乎连骨头都被要一声一声震得酥软。
所有的一切都出自那个人之手,他是森林中的精灵之王,是马背上的将军,用无形的悦耳的钝刃一寸一寸地切割着他的灵魂,又用揉碎的琴声把心口的裂缝完美地缝补。即使在坐着这样残忍的事情,对方的脸上也仍然带着和煦温柔的笑,窗外的月光纱一样铺在了他的头顶,中原中也只感觉眼前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他看不清太宰治的轮廓了。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误入了奇幻国度的旅人。
“中也看得那么入神,要不我教你弹琴吧?”
中原中也到现在也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那么爽快地答应了太宰治,大概是因为那家伙看过来时,脸上还挂着温和的微笑,他承认太宰治不跟他互掐抬杠的时候还是很能迷惑人的。
当时也想现在这样,手指挟着手指,掌心贴着手背,脊骨靠着胸口,牢牢地粘合在一块似的,中原中也完全成为了太宰治操纵的木偶,只会随着对方轻点琴键的动作木讷地动一动手指。本来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记得太宰治上一秒还坐在他旁边跟他讲哆啦咪发嗦啦西,并嫌弃他怎么说都一窍不通,下一秒却变得这么亲密。
他沉默地凝视着他们相扣的手指,没来由地腹诽这算不算被太宰抱在怀里。
太宰治说的东西他一个都没听进去,只会喉咙滚动一下嗯嗯答应,其余心思全都分散到了各个感官上。透过钢琴的反光他看到太宰治脑袋轻轻靠在了耳边,低沉磁性的声音轻抚耳骨,一点一点渗进了心里,他还闻到了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如同夜风吹来的青草香,紧扣的手指暧昧地收紧,抬起。
太宰治吻了他,在教到他黑白键有什么分别的时候,用他们紧扣的手指掰过了他的下巴。
他还记得那种触感,嘴唇覆盖着嘴唇轻柔地摩梭,碾压,若即若离,动作青涩又小心。他并没有感到奇怪和恶心,反而顺从地被扣开齿关接纳了对方的入侵。滑腻的软肉像灵活灼热的蛇,勾挠他的舌尖引导他追逐,尖端轻快地相碰缱绻地交缠,把口腔当做了嬉闹的温床。舌尖略过娇嫩内膜的时候,就像含着一块棉花糖似的,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片刻的愉快和甜美。
现在也同样如此。
那天太宰治并没有久留,甚至没有日常的闲坐和调侃就匆匆离开了,中原中也也没有追上去,他们甚至没解释过那个突然的吻,好像只是顺其自然地发生和停止,或者根本就当做没发生过。
中原中也这些天来提防着太宰治的突袭想了好几个理由,每次看到太宰治笑眯眯的眼神就在心里拿出来绕一圈,不然被太宰治拿来当复合的由头时他只有哑口无言的份。但是太宰治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除了每天来打卡弹琴各种调侃(或者说骚扰)他以外没有任何变化。
今天太宰治只要了一杯普通的美式咖啡。
“我要走了哦,中也。”
中原中也给他上了咖啡后前一脚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了太宰治提示他的声音。
“哦。”中原中也头也不回毫无起伏地回了一个字。
“你就这点表示吗?”
“那不然我出去给你打个顺风车?”
他转过身来不咸不淡地调侃,却看到那双鸢色眼睛正深深地盯着他,意味深长。
“我是要离开日本了。”太宰治再次强调。
中原中也沉吟一会,试探性地问道:“那,我给你买张机票?”
“你就这点表示吗?”太宰治对这个表现非常不满意,皱着眉头质问着,眼里尽是不可思议,中原中也只觉得他活像无理取闹的女朋友。
“难道你还要我给你包个私人专机吗?”中原中也随口反问,然后又托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如果真能送走你这瘟神的话,好像……也可以考虑。我现在的积蓄再求求大姐……”
“你就不能挽留一下我吗!”
太宰治忍无可忍,高声说出了自己真正的要求,看到中原中也满脸意外之色时更是闹别扭一般委屈地撅起了嘴,抬眼狠狠地瞪着他。
小屁孩吗?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腹诽,恐怕小屁孩都没有这么蛮不讲理,他还巴不得太宰治赶紧走不要再来咖啡厅性骚扰他呢,更别说会开口挽留,他只淡淡地反问了一句:“那你还想我说什么?”
“比如,跟我复合什么的?“
太宰治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眉飞色舞的样子让中原中也有点不爽,好像他就该跟他复合一样, 顿时又冷哼了一声剐了他一眼。
“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赶紧喝完滚蛋!“
中原中也骂了几句狠话,直接下了逐客令。本来以为太宰治还会继续追问或者调侃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没说话,眉毛也垂了下来,耷拉着脑袋一脸失望地瘪瘪嘴,连目光也不再看向他了。
“也对,反正你上次也没有这样做。“
末尾还要唏嘘地长叹一口气,好像真的被他的话伤得很深一样。中原中也当然不会上他的当,太宰治总是特别擅长利用自己那张脸来迷惑他,咖啡店长没跟他搭话,径直转身离开了。
却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并不代表决绝,而是代表着落荒而逃。
他上次也没有这样做,就在太宰治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找他一块喝酒的时候。那家伙还难得大方自己掏钱买了一袋啤酒,后来中原中也拎起来一看还是超市搞特价促销。
“要不然呢?我为什么要多花钱请一条小狗喝酒?“太宰治扣开拉环,白色的泡沫像花一样绽开来,又快速地枯萎,他昂头喝了一口,中原中也听见了他喉结上下滚动时发出的畅快的咕噜声,喉咙顿时也感到一阵干渴,随手捞起一罐也喝了起来。
“看在酒的份上老子明天再打你。”中原中也龇着小虎牙,用手肘故意撞了一下太宰治的胳膊,推得对方一个踉跄差点被呛着,看到太宰略微狼狈的样子促狭地挤了挤眼睛。
太宰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倚靠在围栏上,眺望着远处的灯塔一口接一口地喝酒。中原中也猜到他可能是有什么事想说,但他也不会主动问,只等太宰治自己说出来,也像对方一样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明明是两个人的酒局,沉默的气氛下看上去却像是一个人在喝闷酒。
“我要离开了,明天的机票。”
罐子里的啤酒只剩下了一两口,太宰治才说了一声,轻而低的声音听上去像是风声下的错觉,或许是语言的暗示性,中原中也转头看他的时候,太宰治身上的轮廓也渐渐地模糊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能如他所说的那样离开这里。
“哦,恭喜。”
中原中也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句。除了这句他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词语,太宰治出国的事情搞了一整年,天天坐在宿舍里嚎叫这张表难填那个邮件难写。中原中也不胜其扰地揪着他的耳朵骂你还想不想出去深造了大演奏家,太宰治就会自暴自弃地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肚子里吐槽说不去了不读书了做中也的小白脸好了,中原中也则羞恼地赏了他一个暴栗。
如今困扰对方一整年的事情已经消失,又得偿所愿,当然只剩下这句恭喜锦上添花了。
不过太宰治听到他的祝贺之后并没有什么欣喜的神色,反而顿了顿继续用那种低沉的声音说着话:“我要是说不想去呢?”
“为什么?”
中原中也有些震惊的转头看他,然而太宰治并没有看过来,只是定定地眺望着路上来往的行人,暗淡的路灯下对方的眼睛也仿佛失去了平日的神采,嘴唇紧抿成一线,像是保守着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他却注意到了啤酒在上面留下的闪亮的水渍。
“……我有个人,放不下。”
太宰治回答道,回过头轻轻地瞥了一眼中原中也,然后把手里仅剩的几口昂头一口气喝光,随手捏扁扔进了袋子里。
而中原中也,在听到太宰治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却突然揪了一下,突兀得他马上移开了视线,咕噜咕噜也把自己剩下的啤酒喝光,尝起来却不像刚刚那样冰凉爽口,反倒在嘴里一阵发涩,流经喉咙的时候又苦得呛人,灌进胃部时连脊背都攀起了一阵冰凉。他学着太宰治的样子用力捏扁了易拉罐,甩手扔在了袋子边上。
一声清脆的击打声,刚好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太宰治这个平日看着吊儿郎当不着调,薄情寡义又毒舌的家伙,竟然也有牵挂着的人。中原中也想对方一定是个笑起来很温柔的人,还有一头黑色的长直发,个子不高不矮刚好到他的肩膀,还喜欢穿淡色的裙子。之所以能定义得这么清晰是因为他不止一次见过对方跟太宰治出入聊天,说的也是出国之类的话题,他当然不会故意听对方的墙角,只是在揪太宰治吃饭的当口偶然碰上罢了,他每次也识相地闭嘴,远离,跑到楼梯拐角的地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心跳。
“那,你跟那个人一块出去啊。”中原中也状似不经意地提议,伸手又捞了一罐啤酒打开灌了自己几口,太宰治看着嗜好喝酒的舍友如此粗犷的动作,也没提醒他,只淡淡地回应他的话。
“那个人不愿意的。”
“所以我还是……”
“哎,要我说吧,你还是应该出去,要不然那个人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你错失了这样的好机会,也会觉得内疚不开心的。你又有天分又肯学,一定能成为大钢琴家的啦。与其两个人都不开心,那不如以一个更好的自己回来面对她。”
“不是……”
太宰治本来想解释些什么,又被中原中也粗鲁地挥手打断,再看对方脸上泛开的酡红色,呼吸时酒气扑面而来,口若悬河都能随口夸自己的死对头了,他就知道中原中也进入了半醉的状态。
中原中也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
“而且,要是你们真心相爱,两年时间对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会过去啦。况且现在科技发达平常可以打个电话视频什么的嘛,我看你家也不会没钱买来回机票啊。”
“回来记得请我喝喜酒啊。”
他豪爽地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然后把手里剩下的半罐啤酒尽数灌进了肚子气都不带喘,空瘪瘪的易拉罐被扔进了袋子。中原中也喝完还用袖子随便擦了擦嘴边残留的水渍,故作豪迈地喊了一句“这罐算我敬你的”,做尽了好兄弟的姿态后,摇摇晃晃就要转身离开。
太宰治在他背后追了上来喊了几声,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远越发微弱,最后被夜风吹散。
中原中也一路没有回头。
迷迷糊糊梦到了以前的事,难道是白天那段插曲的PTSD吗?中原中也扶了扶疼痛欲裂的脑袋,浑身还腰酸背痛的,客厅的大灯在他头顶上明晃晃地亮着,眼睛被强光刺痛,眯了一会才适应过来,他抓来手机一看,才凌晨2点。
中原中也扭头就看到了桌子上歪倒的几个啤酒罐,随手推推其中一罐,似乎还有一口剩在里面。
这回是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喝了,中原中也抬了抬嘴角,露出了难看的苦笑。
白天太宰治结账的时候,又强行拽着他质问确认了一次。
“你真的不想留我吗?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
那双鸢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要探寻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语气里满是委屈难过,甚至带着责怪他的意味,好像他就是一个不负责任随便抛弃宠物的坏主人。中原中也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看到太宰治可怜巴巴的样子时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点负罪感,他下意识地想转身,以逃离来自对方的压力。
但中原中也从不轻易屈服,他倔强地站定了脚步,看着太宰治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留,你走吧。”
然后他看着太宰治失望地松开手转身离开,平日里潇洒的背影此刻显得落寞狼狈,中原中也几乎都能看到那耷拉下来的耳朵和没精打采的尾巴了。
他感觉脚尖突然动了动,却只像一个无意识的错觉。
整个下午他都觉得喉咙干渴如同火烧,进了家门鞋子一蹬风衣一扔,急吼吼地冲到冰箱面前把里面的啤酒存货全部掏了出来。冰凉辛辣的酒液灌进喉咙时却没了往日的畅爽和滋润,那股苦而涩的味道让他一度以为家里的啤酒过了期。他只能不停地喝酒,拉开拉环的时候用力得像盲目的发泄,灌进去的动作如同残酷的责罚。但即使是这样大量的啤酒,也不能让他焦躁烦闷的心脏稍微冷静下来,唯有酒精是他最忠实的朋友,哄得他的脑袋晕乎乎的,温顺地陷入了黑暗。
太差劲了,中原中也想道,竟然沦落到了要借酒消愁的地步,但他不得不这么做,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满脑子都是太宰治的样子,那张委屈可怜寂寥落寞的脸一直萦绕在脑海里,就像他的CPU中了太宰治的病毒一样。更有甚者,还有太宰标志性的淡笑,饭桌前的满足,恶作剧的得意,无所谓的懒散,像流水汇聚似的,渐渐化成了那天晚上的模样——白纱一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精灵的加冕让他看上去超脱而不可触,专注地敲点着温柔细碎的低语。然后他转过头来,轻轻地喊了一声。
中也。
他承认四年前那番话带着不可告人的私心,尽管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的角落却阴暗地期待着艰难的异国恋会磨蚀两个人的爱意和耐心。所以太宰治回来突然跟他说想跟他在一块要复合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罪恶得难堪,就连看到那个人听到对方说话,都会让他条件反射一样想起,他四年前是怎样虚伪地劝说和鼓励那个无辜的人。
他没脸见太宰治。
矛盾的是,他又不由自主地被对方的一举一动吸引过去,就像铁块碰到了吸铁石,甚至还能自然地做出和四年前如出一辙的反应,似乎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切都是原原本本的样子,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只有这样他才能骗一下自己,在那种叫人喘不过气的罪恶,愧疚和嫉妒中得到短暂地休憩。
就连自欺欺人的亲吻也显得那样地甜蜜。
中原中也醒过来把自己挪到床上去之后就开始胡思乱想,直到天微微亮才又熬不住地睡了过去。
然后早上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对于一个晚上没睡够还宿醉的人来说这个时候的铃声真是太折磨人了,中原中也不情不愿地叨咕了一句牢骚,眼皮子也睁不开,只吝啬地伸出一只手在床下到处摸。
“喂?”
“你好,请问你是太宰……治的家属吗?他出了车祸现在在横滨三院,麻烦你……”
中原中也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就马上睁开了眼睛,还没等对面那个人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昨晚他一回来就跑去喝酒睡觉了,哪还记得给手机充上电。
宿醉又缺觉的脑袋依旧疼痛,他用掌根拍了拍自己胀痛的太阳穴,才慢慢回想起来刚刚电话里仅有的内容。
太宰治,出车祸?
中原中也这才从混沌的状态渐渐清醒过来,想也来不及想马上翻身下床找充电宝,他突然庆幸自己昨晚直接和衣而睡,才不至于拽了钥匙就踉踉跄跄跑出家门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穿着他的红色格子睡衣。
他没有任何记忆关于他到底是怎么赶到医院这件事,满脑子都被以前看到的车祸现场惨烈的样子充满。太宰治这个名字大概一直都与美挂钩,那家伙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喜欢干净整洁的衬衫和风衣,浑身上下似乎不会沾上一点灰尘,如果待会他冲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是血色斑驳的景象的话他一定会拒绝承认那是太宰治。
从前台处匆忙问出了房间号,气喘吁吁地三步并两步冲进去的时候,中原中也抬头只看到了满眼的白色。
干净的,纯洁的,甚至有些死寂的白色,唯一的护士正在整理新的床铺,看到中原中也傻愣愣地站在门口时问了一句你是谁的家属。
“就,来找刚刚躺在这的人。”事到如今对“家属”这个词他也不在意了,中原中也木讷地回答着,扶着门框喘着气,这样下意识的动作更像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以及时应对接下来更加可怕的事情。
“别找啦,他刚刚走了。”护士回答道,把本来的脏床单拿去换洗,路过的时候中原中也看见了上面点点的红色,像是血迹浸染的痕迹。
“走……?”这个走到底是哪个走,中原中也还来不及问,护士就摇了摇头。这似乎是一个恐怖的信号,又像是震耳的丧钟,每敲响一下就如同一把尖刃在他的心脏上用力戳刺切割,把本来完整的身体掏出一个冰冷的空洞。他扒拉着门框,指尖用力得发了白,他本应该开口说话,却紧咬着嘴唇,直到上面出现和刚刚看到的同样的深色。
怎么可能呢?太宰治,怎么可能就这样死掉呢?
中原中也百思不得其解,困兽一般在心里频繁地质问,面上却无法被表现出来。耳朵和脑袋都在嗡嗡直响,连四肢也不听使唤地颤抖着,肺部喘不上气胀痛得发麻,他又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肺部难受还是心脏难受,这样的苦痛和折磨似乎已经超出了他认知中同学舍友的身份。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两个不同的人,一个在放肆地尖叫痛哭,一个在拼命地压抑忍耐,直到用尽身体的所有力气。
“中也?”
中原中也顿了一顿,无端听到了太宰治的声音,难道他现在已经缺氧到会幻听的地步了吗?那声音持续地叫了好几声,最后他的肩膀一重,吓得他丢脸地喊了一声,转过头看时才看到太宰治那张疑惑的脸。
“你……?”
“啊好臭,你是不是昨晚喝酒早上没洗澡,酒味好大!”太宰治捏着鼻子抱怨了几句,尖细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滑稽,看到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呆愣的脸时,又猜出来了七七八八,顿时眼睛一弯得意而戏谑地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在紧张我?晚上回去喝闷酒早上又急匆匆赶过来了?”
“你没死?”
中原中也一脸惊疑,答非所问。太宰治一听,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我就腿骨折了而已啊,你讨厌我也不用诅咒我死吧?太令人伤心了。”说完还要做作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中原中也看着他的表演,一时之间火气上来对着太宰治的肚子狠揍了一拳。钢琴家疼得像一只虾子一样抱着肚子弯下了腰,一张俊脸皱成了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
“你没人性啊!我可是伤患!好痛啊……?”
太宰治正控诉着中原中也的暴力行为,脖子却收紧了些,温暖的躯体撞进了他怀里,深深地埋首在胸前满足地蹭了蹭。眷恋的样子看得太宰治心都软了,即使刚刚才被对方狠揍了一拳肚子,此刻也能瞬间原谅他。太宰治拄着拐杖不太方便,只得用空余的那只手揉了揉中原中也赭色的头发,无奈而欣慰地叹了口气。
心里的空洞又被重新填满,中原中也才觉得自己的心跳逐渐趋于平复,太宰治怎么可能轻易死掉呢?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断腿了,今天佐佐城小姐的婚礼没得去了。真可惜,她还说要把捧花扔给我呢。”
太宰治遗憾地提了一句,中原中也一听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佐佐城好像就是以前跟太宰治频繁出入的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他顿时惊讶羞恼起来,飞快地推开了太宰治避嫌。
这回轮到太宰治迷惑了,中原中也刚刚还以为他死了一脸要哭的样子,还那么主动地亲近他,抱着他的时候身子都颤抖个不停,怎么现在突然又变了个样了?
“给你扔捧花?”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惊疑地问道,“你们结婚互相扔捧花的吗?”
“谁说我要结婚?”
“佐佐城不是你女朋友吗?”
“那是我家的管家,今天是她跟她未婚夫的婚礼啊。”
两人一问一答,这才对上了频道。太宰治何等的聪明,看着中原中也的反应就明白一直以来小家伙奇怪的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一时之间又好气又好笑,仅仅是一个误会,就让他们错过了四年,甚至到了他主动想挽回的时候,对方心里还扎着一条本不应存在的刺。
中原中也还在惊讶之中没反应过来,佐佐城是太宰治的管家,今天和她的未婚夫结婚,就是说佐佐城不是太宰治的女朋友,就是说以前都是他的误会?
那,太宰治一直跟他念叨的复合在一起,竟然是认真的?!
“中也,你真的好笨。”
太宰治没好气地下了最后结论,中原中也又羞又恼地涨红了脸,想踩他一脚泄愤又顾及对方伤患的身份,只得自己咽下了这口气,不痛不痒地骂了一句。
“如果我笨那你就是个傻逼!”
“你说是啥就是啥吧,我累了,笨蛋快带傻逼回家吧。”
太宰治无所谓地摆摆手,勾着中原中也的肩膀借力,趁机揩了一把油。中原中也被他没脸没皮的样子弄得没脾气,只“吓”了一声,抬头问道:“我怎么知道你家在哪?喊你的管家来接吧!”
“我要去你家,你总不会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吧?”
“你去我家干嘛?!”
“因为……”太宰治伏在他耳边,暧昧地吹了口热气,用低沉性感的嗓音说道,“中也想留我又说不出口,只能我自己吃亏一点了。”
说完还狎昵地咬了咬他的耳尖,看着那块嫩肉泛红的样子,太宰治笑弯了一双眼睛。
“不好意思,叨扰你啦~”
著名钢琴家在沉寂一年后,因为和素人咖啡店长结婚而重新登上了新闻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