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伊萨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猛地坐起来，拉开床边窗帘，阳光便刺了进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在八和九之间。

       伊萨克仔细回想着昨晚后来发生的事，却什么也不记得了，甚至连什么时候被带回教会的也不知道。他听见楼下传来说话声，便急急忙忙穿上鞋子，推门跑了出去。

       赛斯和另一位神官说着什么，感受到动静抬头看见了伊萨克，忙在脸上堆出一个灿烂又心虚的笑容:“早、早呀伊萨克，你醒啦！快去餐厅吃早饭吧！华仔说今天有客人要来……”

       伊萨克点点头，走到楼下。赛斯更愧疚了，摸着头道:“昨晚真的不好意思啊……人太多了……没能抓住你……好在我回教会搬了救兵，虽然中途还出了点小意外，不过最后好歹还是找到你了！”

       “……那个人呢？”

       “什么人？”

       

       伊萨克有些茫然，试探着问道:“就是……安抚了我的精神力的那个人？和我差不多大……”

       “怎么会呢？你应该记错了吧？”赛斯惊奇道:“我们去到那里时就发现你一个人蜷在树下，更何况，能够安抚哨兵精神力的只有向导，希罗可比你大了二十多岁啊！”

       伊萨克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发觉那段记忆确实模糊不清，连面具少年的一些基本特征都记不起来。

       倒像是一个特意来帮助他的善良的神明。

       “好了好了，先去吃饭吧！格雷穆今早接到紧急任务就先出去了，你别找他了。”赛斯拉住正想跑去格雷穆房间的伊萨克，一旁的神官点点头，伊萨克便只好往餐厅走去。

       饭桌上的早餐没动多少，大概大家的胃口已经被伊萨克的厨艺养刁了，对其他人做的早饭兴趣不高。伊萨克倒不怎么介意，坐下来开始吃还有些温热的早餐。

       餐厅里挂在墙上的电视播报着什么新闻，伊萨克无心去听，只看向赛斯:“赛斯神官，昨晚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赛斯苦着一张脸，指了指电视:“喏，不是正在播报吗？”

       伊萨克这才注意起新闻的内容。场景是中央庭专门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大厅，坐在正中间的是熟悉的希罗，希罗左侧坐着中央庭的神之头脑，右侧坐着安托涅瓦，七人众在两侧排开。

       不过，座位为什么会是以希罗对称的？

       伊萨克仔细一看，才发现在晏华和奥露西娅之间还坐着一个少年。他看上去有些紧张，放在桌上的手指紧紧地绞着。

       “那么，既然大家都很好奇坐在这里的这位年轻人是谁，就由我来为大家揭秘吧。”希罗面带微笑，手掌向外指向少年，少年也温顺地站起身来。

       “这位就是我们中央庭的新任向导。”

       少年鞠了一个躬，身上不停闪烁着下方记者拍照的白光。

       伊萨克吃惊地瞪大了眼。

       “这么年轻……？”看上去还很瘦弱。

       赛斯也“啧”了一声，嘟囔道:“希罗那家伙看着好奇怪……似乎还挺高兴的……一副很赏识新向导的样子？”

       “接下来，我们会共同分担中央庭的工作，但出于对新人的磨炼，我会更多的将日常的外交事务、战斗指挥以及城镇巡查交给他处理，我则专心研究针对外来威胁的措施。请大家放心，为我国人民谋得福祉，维护交界都市的和平是我们的共同目标，为此，中央庭一定拼尽全力，驱逐一切的不法分子！”

       “希罗先生，请问昨晚发生在高校学院灯会上的爆炸是邻国的一场阴谋吗？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呢？中央庭被我国授予了军事力量的特殊行使权，您会借此对邻国宣战吗？”

       希罗抬手，压下一阵喧闹，从容不迫地微笑应答:“这个问题，我正准备解释。”

       “昨晚发生的爆炸事故，经中央庭及时入手调查，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恐怖分子袭击活动。袭击者打听到灯会上会出现中央庭高层人员，不顾灯会上的大量无辜平民，事先在中央场地安放了炸弹，引起大规模的慌乱，甚至导致了踩踏事件。我们为死者感到悲伤，也为袭击者的行为感到愤怒。”

       “爆炸发生时，有不少哨兵立即赶往事故现场，其中包括教会的哨兵力量，我代表中央庭对这些自发的救援力量表示崇高的敬意。正是在他们的努力下，其余的几枚定时炸弹才得以迅速地被发现并成功拆除。”

       伊萨克望向赛斯，赛斯点点头:“是格雷穆。当时我回来报你和我走散了的消息，格雷穆就冲出去了。我们赶到会场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你，我和格雷穆就跑去了爆炸现场。我帮忙治疗了一些受伤的群众，格雷穆则帮忙拆炸弹去了。后来我们解决完事情，继续找你，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女仆，她告诉我们有一个符合我们描述的少年跑进树林里去了，我们就进去找，最后才找到了你。”

       一切似乎都串起来了，但伊萨克依旧隐隐地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袭击者究竟是不是邻国的政治激进分子尚待商榷。当时场面过于混乱，中央庭着重在疏散人群，因而对袭击者的追捕相当困难。我们目前对袭击者仍在抓获中，没有相关情报，也暂时无法敲定袭击者就来自邻国。”

       “相信大家最近或多或少都听见了战争的流言，我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到，战争从不是一件好事，只会让我们的民众遭受苦难，所以请不要期待战争的爆发。但倘若邻国对我们宣战，中央庭作为交界都市最大的抵抗力量，也势必拼尽全力去对抗！”

       台下鼓掌声雷动，希罗继续讲起了其他需要注意的问题。伊萨克注意到，新任向导轻轻皱着眉，脸上是难以掩盖的忧愁。

       “这是直播吗？”

       伊萨克问道。

       “啊？不、不是。这是录播，新闻发布会是今早七点开始的，开了一个小时。”

       这么说来，已经开完半个小时了。

       赛斯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人，拍了拍伊萨克的肩，便走远去接电话了。伊萨克默默地将剩下的早饭迅速解决完，随后将餐具收拾进厨房内清洗。

       他走出厨房时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在“9”的位置，整点的钟声敲响了。

       （五）

       “可我不是信徒……这样也没关系吗？”

       伊萨克刚走到窗户边，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交谈声。他朝外张望了一眼，发现瑟雷斯站在花圃前，同一个学生聊着天，方才那句话便是出自这位学生之口。

       只是这个学生的校服怎么越看越眼熟……

       “神之殿堂的大门永远为所有人敞开。”

       瑟雷斯微笑着回答他，他有些犹豫地抬起头来，伊萨克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这不是今早新闻发布会上的那个新向导吗？！

       联想到昨晚听见的伊斯卡里奥和瑟雷斯的谈话、以及……

       「希罗好像很赏识新向导的样子。」

       难道说是希罗派来找教会麻烦的吗……？

       伊萨克气冲冲地跑到门口，正好又听见年轻人给瑟雷斯的解释。

       “是这样的，我是想来找格雷穆神官就他昨晚拆炸弹时造成的周边公共建筑损坏的一些赔偿问题进行商讨……”

       竟然还是来找格雷穆麻烦的！

       伊萨克只敏锐地捕捉到他养父的名字这几个关键字眼，也没有心思继续听下去，用力地将门推开。

       “格雷穆一早就出任务去了！你不要想能找他的麻烦！”

       “诶，你是……”

       “我是谁是吗？那也不关你的事！现在赶紧回去！你不会在这里捞到什么好处的！”

       向导还未说完的话被粗暴地打断。他愣了愣，张了张口，还是换成了另一副强硬的面孔。

       “我是中央庭的新向导，请你不要妨碍我的办公。以及，损坏公物的赔偿是我们应得的，并不算在我个人的盈利中。即使格雷穆有事外出，相信教会中也有相应的负责人能够完成此事的商议，不劳你费心了。”说完，他还朝伊萨克微笑起来，气得伊萨克好半晌说不出话。

       这家伙在电视上一副弱势的模样，为什么在现实中这么牙尖嘴利啊？！

       “中央庭的公务员也就只会仗势欺人吗？我们才不会——”

       “伊萨克——”

       “哎呀哎呀，伊萨克，嘴下饶人啊！！”

       赛斯走来时正好撞见伊萨克这番话，瑟雷斯正欲制止，他便赶忙冲过来了，将向导护在身后。“嘛、还记得我早上告诉你的那个客人吗！就是他啦！绝对、绝对不是来找麻烦的哦！”

       伊萨克向来很听赛斯的话，这次也乖乖地收起了自己的利爪。他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还是充满着不信任。赛斯转头对少年低语了几句，便拉着他笑嘻嘻地往会客厅走去。

       “伊萨克，麻烦泡两杯咖啡啦！”

       瑟雷斯见他依旧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摘下手上冰冷的铁甲，摸了摸他的头。

       “……修女。那家伙说的……破坏公物，是怎么回事？”

       “格雷穆急着找你，拆炸弹时很慌乱，稍微破坏了一些周围的建筑。”瑟雷斯轻轻笑了笑，“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在外执行任务时，格雷穆神官偶尔也会不小心破坏了公物，别自责。”

       伊萨克听罢，默默点了点头。

       “……那我去给他们泡咖啡了。”

       瑟雷斯微笑着点头，伊萨克便扭头朝厨房走去。

       天空传来一阵尖啸，一只苍鹰俯冲下来，却又精准地刹在修女面前，稳稳地停在了她伸出的小臂上。

       瑟雷斯从鹰腿上绑着的小圆筒中取出一张字条，静静地看完内容，目光暗了暗。

       她将信纸撕碎，扔进自己身侧的香炉中，放飞了苍鹰，随后拿出了终端，一边拨出通往总部的电话，一边朝她无人敢靠近的花园走去。

       （六）

       伊萨克冲完两杯咖啡，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托盘上端起来，朝门口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直到巨大的轰炸震得房屋都抖了抖，爆炸声吓得伊萨克下意识一松手，两杯咖啡打翻在地，纯白的杯盏摔得粉碎，伊萨克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的躲避没能让咖啡溅在身上，但眼下这不是重点。伊萨克忙跑出厨房，便见到因为巨大动静而全都跑出来的教会众人。

       少年一边拨通了中央庭的电话，一边对着赛斯高声发问:“赛斯，你们这里有没有哨兵？能不能跟我走一趟？中央庭调来人手恐怕还得要一会儿时间……”

       赛斯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们这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伊斯卡里奥有事外出了，格雷穆也有任务在身，今天不在……我是个医疗哨兵啊别看我！你想让我抡着玉米棒子上吗！？”

       “也不是不可以，好歹是个哨兵……那位修女呢？”

       “瑟雷斯？”赛斯眼尖地看见伊萨克，远远问道:“伊萨克，你看见瑟雷斯了吗？”

       伊萨克摇摇头，在不间断的摇晃中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又朝少年开口。

       “喂！那个！”

       等那位向导终于意识到他在叫自己，转过头来时，伊萨克鼓起勇气喊道:“我也是哨兵，我可以去——”

       “噢、我的天哪！不行不行！伊萨克你不能战斗！”

       “我可以！”伊萨克咬咬牙，“……也当是替格雷穆还债吧！”

       “你要是去了我才是会被格雷穆千里追杀的啊！”赛斯的魂都快吐出来了，“你的状态还不能战斗！你不能解放你的精神体！”

       “……”

       伊萨克不再和他纠缠，直直地望向少年。少年应下了电话里上司的嘱咐，挂掉电话，便安慰赛斯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

       伊萨克:“……”

       

       这、家、伙、来、保、护、他？

       赛斯终于妥协地低下头，又补了一句:“那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在后方支援你们。”

       “你们这里有没有车？”

       “我有一辆小电驴！”

       “快吗？”

       “还行！平时大妈们都会借去开来观光城市！”

       “观光车的速度怎么行啦！！有没有快点的？！”

       “我……我有一辆摩托。”一个神官举起手，飞快地瞟了一眼赛斯，犹豫地补道:“……但是只能坐两个人。”

       “没问题，那我和……伊萨克是吧？我和伊萨克去就可以了，赛斯你还是留着照看这边的人吧。”

       他不由分说地跑来伊萨克身边，和伊萨克一起跟上了那位神官的脚步。

       “你会开摩托吗？”

       少年拿起头盔看向他，伊萨克正准备戴上头盔，闻言愣了愣，随后点点头。

       ……不会开摩托就来借了吗。

       “好，那就交给你了！”他利索地戴好头盔爬上车，看着伊萨克眨了眨眼:“怎么，快走啊？”

       “……喔。”伊萨克忙收回思绪，迅速翻身上车，接过神官的钥匙插进孔内，往右扭去，随后踩下了启动装置。

       少年大声喊着“尽量快一点，往中央城区走”，随着发动机的声音响起，摩托载着二人迅速冲了出去。

       期间的地面一直在颤动，中央城区还在传来爆炸声，向导被伊萨克迅猛的冲刺速度吓呆了，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后来又把头盔的玻璃推上去了一些，手里勾着中央庭颁发的证件，对周围的正向他们报以“哪儿来的混账家伙敢明目张胆闯红灯”的路人急忙喊道:“麻烦让一让！中央庭执法！请让一让好吗！”

       最后两人赶到中央城区时，爆炸已经停止，中央城区的观光塔上冒着滚滚的浓烟，却又未看见明显的火光。

       群众已经被当地的警察疏散走了，少年简单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抬脚便往里走去。

       “那个，先说一下，目前是紧急状况，所以才暂时借用一下你的力量，担任你的指挥官……”他回过头来，小心地挥了挥手，一双翠色的眸中盛满了可称“讨好”的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

       伊萨克跟上他，却不顾他的解释，只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向导愣了愣，踌躇半晌后吞吞吐吐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哈？”

       “我失忆了，醒来就在中央庭，什么也不记得。”少年的目光黯淡了一些，又很快亮起来，对伊萨克笑道。“不过我是中央庭哨兵们作战时的指挥者，他们都喜欢叫我指挥使，你也叫我指挥使就可以了。”

       指挥使说着，躲开一旁掉下的广告牌:“把你的精神体放出来，去前面打探打探情况吧。看这样子，估计又是有预谋的袭击。”

       伊萨克僵硬地停下脚步。“我……不行……”

       “啊？”指挥使茫然地看着他。

       伊萨克低下头去，闷声道。

       “我……”

       “没有精神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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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最喜欢萨男指的地方就在于这种少年人之间的打闹，所以私心把他们的初遇（？）改成了和黄昏剧情类似的模样，毕竟打打闹闹多好玩啊以后能这么快乐的时候就少了（闭嘴）

万把字了指挥使终于有名字了恭喜恭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