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的夜晚。

皎洁月亮高悬穹顶，今夜云先生的戏照旧博得喝彩满堂。坐在台下的修长人影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离去，用石泊玉扣束着的发尾在空气中荡出个微小的弧度。

待旁人再看过去时，也只能瞧见那位先生若隐若现的背影了。

“接下来该往哪儿去呢？”钟离闲庭信步般走在璃月港的主道上，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慢慢地走着、看着。

等到他走出了半条街，突然顿住脚步，无奈一笑，“既然来了，为何不肯在我面前出现。”

他的话落在空气中很轻，但落在尾随着他的那人耳中却极重。

没有身影出现，可钟离的面前飘落一片青羽，于是他便也只好浅笑一声，依着那人的指引一路往城外走去。

等到出了璃月港百米以外，他的腰上骤然传来被手臂束缚的力道，叫他迈不开步子，只好停在原地。

后颈处传来暖意，想来是那少年仙人又在卖乖了。

“今日可有受伤？”既然魈不愿出现在他的面前，钟离也不强行转头，他与别人之间总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客气”在，即使那人是他的伴侣也不能例外。

但他确实闻到了一阵血腥气味，想来这便是魈不肯直接见他的原因了。

有些沙哑的音色从身后传来，钟离的脖颈间被几缕发丝扫过，有些微的痒意，“……钟离先生不要转头，我现在的模样……并不好看。”

若是钟离现在转过头去看，就能马上发现在身后紧紧抱住他的少年仙人身上的几处明显伤痕，显然是在白日里与那些污染战斗的“收获”。

其中最明显的一条赫然在左边的脸上。

虽然仙人的身体恢复力极强，但这样的伤痕也需要一两日才能恢复到完美无瑕。

要不是实在想念先生，魈今日并不会来到璃月港。

可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然身在璃月港内了。

于是他看着眼前依旧如往常一般雅致矜贵的先生，一边是不能让他见到自己这副模样的自卑感作祟，一边是几日未见的思念缠绕在心上，两相争斗的结果是他决定悄悄看先生几眼便离开，却没想到就是这点儿时间便被发现了踪迹。

“魈，你实在不必如此小心。”钟离那双金色的瞳孔像是能洞察一切，此时他微微垂着眸看向交握在他腰部的那双手。

手臂上有青色的纹路，在有些暗色的郊野中发出盈盈的光。

“不，我不愿帝君看见我这般模样。还请……钟离先生，准许我这一回。”少年仙人的脾性是一如既往的执拗，钟离从许多年前就知道他这般性子，况且这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

“我不看便是了。”

钟离伸出自己的手，轻轻覆在那十指交叉的少年仙人的双手上，隔着手套传去他身上的温热体温，魈骤然抬起头，却只看见帝君的背影。

他的心中骤生出一股莫名的寂寞来。

似乎这么多年，他总是在看帝君的背影。

——就这样跟在帝君的身后，哪怕前方是地狱，他也一往无前。

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他开始渐渐不能满足于跟随在帝君身后，他想要……成为和帝君并肩前行的、永远相依的那一个。

“我可以。”他这样告诉自己。

而现在，他已经成为帝君最亲密的那一个了。

可为什么，还是只能看见先生的背影呢？

魈想要低下头，却感到自己交握的双手被人轻柔的掰开了，他悚然一惊想要转过身去，可被钟离先生的手掌按住了后脑。

他惊讶地抬头看过去，“您不是说——”

等看清眼前的情况时，他的心中好像一瞬间开满了漫山遍野的花。

——因为钟离先生是闭着眼睛转过身来的。

少年仙人愣在原地，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那双与钟离颜色相近的眼眸中最后留驻了一丝欢喜。

钟离先生的手从他的后脑离开，落在他的左边脸颊上，温柔地抚过那一道伤痕，“我不看。”

魈的心中骤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来。

他伸出手去勾住了先生的脖颈，然后仰起头，献上一个“久别重逢”的吻。

“……不，请睁开眼吧，钟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