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六深夜访同福 白展堂巧言辩真身

　　“那紫袍小将手腕吃痛，不由地松开手，只听哐啷一声三尺青锋落在了地，再抬眼时，一个彪型大汉抡起了木棍直朝他的面门而去，小将心中惊呼一声，哎——呀！紧接着眼前一黑，迷迷糊糊中只觉天旋地转，再醒来时，双手被缚高高吊在了树上，脚下是尖刀利刃，已然入了敌手！”

　　白展堂随手搬了条长板凳，斜倚在门框上，磕着瓜子美滋滋地白嫖，一边感叹夕阳无限好，马上下班了，一边想着这几天该发工钱了，也不知道抠门掌柜的会不会又耍鸡贼克扣穷苦劳动人民的血汗钱，我到时候用什么姿势点她比较帅呢？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听到这句，白展堂起身把长凳搬回去，他自己也该下班了。

　　醒目一拍，不论听客是否情愿，即使不情愿也只得摸摸额头或叹个一两声，皆从满座的刀光剑影中脱出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回家去了。

　　门外的说书先生正收拾家伙事儿，卖菜的挑着空篓筐往家赶，无双养的大猫开始在屋顶叫唤，黄昏时分，倦鸟归巢，不出意外的话，七侠镇的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惜日子并不总是顺心顺意的，当天夜里白展堂又被阎王爷催死一样的敲门声砸醒，他暗暗发誓，如果门外杵的不是财神爷，我一定点死他。

　　白展堂把门打开，手刚刚抬起马上又放下了，他嘴角一咧，笑道：“呦！燕捕头，哪阵风把您给吹回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原来是燕小六回来了。

　　“先坐下歇会儿。”白展堂拉开长凳，边给燕小六倒上茶水。

　　燕小六看来是渴坏了，连喝了两碗才说话，“我这不是想大伙了吗，着急赶夜路回来的，一路上披荆斩棘，足足累死了八匹马。”

　　他拿手比划了个六，还俩手比划。

　　白展堂心说你就吹吧，八百里加急都累不死八匹马，要死也是被你气死的，还披荆斩棘，那叫披星戴月。

　　白展堂道:“那你这次回来是啥意思啊？还走不走了？”

　　燕小六抹了抹嘴，道:“老白，我是来找你的。”

　　白展堂有些疑惑，“找我？”

　　燕小六道：“对，你知道‘许世人’吗？”

　　白展堂道：“许什么文？许汉文？”

　　燕小六斜看他一眼，“你那是白蛇传听多了。”又道：“‘许世人’只是个绰号，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传言说，他可以看到人们内心深处最真切的需要，如果有人在月圆之夜拿着三枚铜钱找到一个叫听语楼的地方，愿望就可以实现。”

　　“然后呢？”白展堂抠着指甲问，心想大半夜的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听完了能涨工钱吗？

　　燕小六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这不是上头也纳闷嘛，所以派我过去打听打听，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啊，就想起你来了，老白，跟我一块儿去……”

　　白展堂打断他的话，干脆道：“不去，没空。”

　　他是断不愿和官府打交道的，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需要退一步可以退两步的原则，过着自己喝茶嗑瓜子的安稳小日子，他觉得这才是最快活的。

　　燕小六道：“为什么呀？”

　　白展堂反问：“我为啥去呀？”

　　燕小六上半身坐直，拿手轻快地拍了下桌子：“玩儿啊！路上一切费用可以报销，咱就当游山玩水了，不吃亏。”

　　我比较想跟漂亮姑娘游山玩水，白展堂这样想着，又道：“不去！”

　　燕小六忽然板起脸，装模作样的，“不是我说你老白，你以为这是干嘛呢？还不是为了朝廷，为了咱老百姓嘛。”

　　白展堂不解，“老百姓跟这有啥关系？”

　　燕小六掰着手指头，“你看啊，朝廷，官府，这都是为谁服务的？百姓嘛！百姓交粮纳税又巩固了朝廷的地位，借此朝廷才能更好地抵御外敌，守疆阔土，没有百姓的拥戴就没有朝廷的存在，若朝廷动荡不安则难免人心惶惶啊！所以帮朝廷做事就是为了老百姓。”

　　“说重点。”白展堂嫌弃道：“别跟我掰扯这些弯弯绕。”

　　“重点就是上头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让我跑一趟。”

　　“不去！”白展堂很坚决。

　　燕小六还在那嚎:“不是……你怎么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呢？啊？”

　　白展堂不想搭理他，起身走到后堂钻进被窝，燕小六坐在凳子上，身子随着白展堂的行动轨迹转了一个圈，五官皱在了一起。

　　“你……”他还想说些什么。

　　忽听柔声细语，熟悉的汉中口音自二楼传来，“小六儿，你咋回来嘞！”

　　他抬眼，便好似望见一汪春水——玉手轻摇合欢扇，翠色新染旧栏杆，接着佟湘玉便晃到楼下。

　　“佟掌柜，不好意思把您给吵醒了。”他挠着头，愧声道。

　　佟湘玉笑道：“没事没事，我看到你也欢喜得很，怎么回来也不提前通知我们一声。”

　　“嗐！这不是赶时间嘛！”燕小六解释，“这次回来啊我是来找老白，请他帮忙的，可他死活不同意，掌柜的，您快帮我劝劝吧。”

　　佟湘玉是个热心肠，出了大门提起佟掌柜，街坊邻居没有人不鼓掌叫好，不过前提是千万别跟她提钱，那不是钱，是命，除非你不要命。

　　她柔声道：“好好好，你先说是咋回事嘛？”

　　燕小六道：“是这么回事儿，最近江湖传言，说是在江浙一带有位神人，此人能使铁石为珠玉，能折柳枝劈山谷，能化沧海现游龙，能易万物赋长生，上天入地是无所不能啊！据说这位神人住在一个叫听语楼的地方，只要拿着三枚铜钱进去，他就能替人们实现任何愿望，所以人们送了他一个绰号，叫‘许世人’。”

　　白展堂闭着眼在被窝里翻了翻身，听着燕小六和佟湘玉讲话。

　　佟湘玉像是惊讶道：“还有这种好事？”

　　燕小六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所以上头不是派我来调查嘛，这些话我也是听来的。”

　　“那听语楼在哪呢？”

　　“具体位置不知道，只说是江浙一带。”

　　“啥都不知道，那这件事是咋传出来的？”

　　“这……也是我打听来的，说是有一位姑娘被负心汉给抛弃了，心灰意冷就要跳河自杀，结果跳下去之后不但没死，反而到了听语楼，姑娘正纳闷呢，这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问她‘你有什么愿望’，姑娘就跟那个人说想要背叛她的负心汉去死，结果没过几天，负心汉果然死了，是在外出的路上遇了山匪，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可是其他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听语楼。”

　　“真的假的？不会是这个姑娘编出来的吧？”

　　“我们的人专门去找过她，那个负心汉确实死了，也确实不是她或者她认识的人杀的，而且山匪已经落网，她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

　　“那这么说，这件事情离奇得很。”

　　“离奇至极呀！”

　　“可是话说回来这跟老白有啥关系？”

　　“别急呀。”燕小六抿了口茶，“听我接着跟你说，发生此等前所未有之事，坊间必定议论纷纷，几番周折，不知打哪儿又传入了丞相耳中，丞相听后当即下令调查此事。”

　　“那就查呗，跟老白有啥关系？”

　　“你这人怎么这么急躁呢！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

　　“好好好，你说你说。”

　　“正因为如此，所以上头决定派我——新晋神捕燕小六前去一探究竟，不过吧，我还是想找个帮手，这不来找老白……”

　　“他不去，他走了谁给我跑堂？”燕小六话还没说完又遭到了反对。

　　“再招呗，跑堂的哪不好找？”

　　“我就要我原装的展堂，再说了六扇门那么多人呢，干啥非叫他去。”

　　“那……你们不同意我也不能强迫，实在不行，我只能带无双去了。”燕小六他师父，也就是七侠镇大名鼎鼎的第三十七任淄衣捕头邢育森曾经教导他，‘对付……啊不，请同福客栈帮忙一定要死缠烂打，外加威逼利诱，不拿水灌缝耗子不出洞’，所谓话糙理不糙，现在看来的确是那么个理儿。

　　“啥玩意？”白展堂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心想这完犊子玩意儿，还当是去解决邻里纠纷呢？

　　“怎么的了？无双身为捕快，又是我的前得力助手，从杀人分尸到杀鸡取卵，大案小案桩桩件件配合得天衣无缝，不就是找个人吗？放心吧肯定行！”燕小六说完一拍胸脯，看样子信心满满。

　　白展堂趿拉上鞋跑过去，不悦道:“我告诉你啊，你出去撒欢儿可以，别捎上无双，还杀人分尸呢，就你那俩胆儿，菜市场看见猪头肉都吓够呛。”

　　燕小六不服道：“我胆子怎么了，你胆子大你为嘛不去？”

　　白展堂道：“我凭啥去呀？”

　　燕小六道：“那不就结了，跟你是没关系，跟无双有关系，无双是朝廷的人，按理说是我的下属，我想带哪儿去就带哪儿去。”

　　白展堂有些无奈，甚至开始后悔刚才开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点死他，他重新坐下，对燕小六道：“你怎么非得带上个人呢？”

　　燕小六委屈道：“我还没自己出过远门呢，这回上头只派了我一个人去，我也没好意思开口要人，所以想起你来了，哎呀你就陪我去吧！再说去一趟又耽误不了几天。”

　　白展堂白了他一眼，嫌弃道：“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咋自个出趟门儿都怕呢？要我说，没准是你们头儿看你闹心，才找了个借口把你打发出来的。”

　　燕小六凑过去，搂着白展堂的胳膊撒娇似的来回晃，“老白，白大哥，白爷爷。”接着又把半个身子靠上去，孩子气的道：“你就陪我去吧，去吧去吧陪我去吧！”

　　白展堂把胳膊抽出来，抖了抖鸡皮疙瘩，“再撒娇我把你剁了喂123。”

　　燕小六一扬头，“那你陪我去，不然我就带无双走。”

　　白展堂拧着眉毛训道：“你这倒霉孩子咋这倔呢！”

　　不过想想也是，反正我也不信我俩能查着什么有用的玩意儿，去一趟也不吃亏，兴许还能走走桃花运，碰见几个漂亮姑娘呢！想到这，白展堂顿时又有些心动。

　　燕小六还在拽着他的胳膊撒娇，大有他不答应就不走的趋势，白展堂被烦的不行，心说去就去吧，于是他道:“行行行！我去！”一边把燕小六扒拉开。

　　“真的？”燕小六捏了捏自己的小胖脸，又去掐白展堂。

　　白展堂打掉他的手，道：“假的。”

　　燕小六嬉皮笑脸的又凑过去，“老白，白爷，您的大恩大德，小六来世必报！”

　　“滚犊子！”白展堂忍不住骂道。

　　燕小六也不生气，美滋滋的回了一句：“好嘞！”然后拿上包袱，一溜烟地跑远了。

　　等他走了之后，白展堂才猛然想起一件极度恐怖的事情。

　　他转过身去，佟湘玉看着他，他也看着佟湘玉，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喊道:“掌柜的。”

　　佟湘玉道：“咋了？”

　　白展堂讨好的看着她，“我能带薪休假不？”

　　“不能！”

　　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白展堂难过到只差那么一点儿，就要当场哭出来了。

　　第二天，燕小六告诉白展堂，他已经决定好路线，因为没有准确的目的地，所以打算去他最想去的地方——扬州。

　　他们需要在十八里铺的驿站挑两匹快马，然后走官道南下出关，再经水路直达扬州，出发时间便定在后天卯时三刻。

　　白展堂帮着吕轻侯清完旧账，又帮郭芙蓉劈了柴，晾了衣服。

　　这种前所未有的勤快行为让郭芙蓉很是震惊，甚至以为哪里的天要塌下来了，于是白展堂在听到她这么形容之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把劈了一半的柴又扔下了。

　　其实，他只是习惯在出门之前把屋子都收拾干净，这可以使他心情愉悦。

　　时间这种东西很奇妙，你希望它走得快一点，它偏慢悠悠像金莲挪步，惹得你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你希望它走得慢一点，它又偏不，飞也似的往前跑。

　　佟湘玉拿出些银两，她在这种时候总是又比所有人都要大方，“展堂，这些你拿着，路上省着点儿花。”

　　白展堂开心道：“谢谢掌柜的！”

　　“哎哎哎！我也去我也去。”郭芙蓉背着包袱从后院窜出来，嚷道。

　　白展堂没搭理她，因为刚才莫小贝就告诉他了，“昨天半夜小郭姐姐噌地坐起来就收拾包袱，害得我以为她又发了羊癫疯。”

　　吕轻侯递过一个小口袋，“老白你路上小心啊，我也没什么要送的，这是大嘴的半斤牛肉干，你带着路上磨牙。”边说着，顺便把郭芙蓉从白展堂身上扒了下来。

　　“妈呀秀才你咋这样呢！”李大嘴一下子就急了，扑上去抢牛肉干，白展堂急忙把口袋塞进衣服里，心道，笑话，能让你抢回去我就不姓白。

　　“行……行……”李大嘴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把一个绣着花的小布袋儿往白展堂怀里用力一拍，“那啥，这是我娘新晒的地瓜干，你也拿着吃昂，吃死你！”

　　“好嘞！谢谢大嘴！”白展堂没皮没脸地乐开了花。

　　“白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牛皮糖，八珍糕，杏仁酥，枣泥……”

　　“闭嘴！”佟湘玉及时打断莫小贝把她拽到身后，“展堂你不要理她。”

　　莫小贝撇撇嘴，探出小脑袋乖巧道：“那白大哥，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白展堂回道：“我会尽快回来的，谢谢大伙，都回去吧，回去吧昂。”

　　和众人告别，出了胡同口，身后还隐约传来郭芙蓉的喊叫声，往东走，上了正街便在王家茶铺前瞧见燕小六，他没穿官服，换了一身简朴的粗布短褐，右手边停着一辆马车，随身携带的官刀也不见了。

　　白展堂打趣道：“呦！你这身衣裳哪来的呀？找小米借的？”

　　燕小六不爱听了，“嘛叫借呀？”

　　“噢！”白展堂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是偷的！”

　　燕小六阴阳怪气道：“我有那么好的本事为什么不去偷抚远将军的九龙杯呢？”

　　白展堂笑着摇摇头，燕小六早已知晓了他的身份——这点他是很清楚的，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一上来便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戳穿他，因为他们毕竟已经彼此心知肚明，却又装傻充愣地过了那么多年。

　　他问：“你一直都知道？”

　　又像是在十分肯定地陈述。

　　燕小六摆弄着缰绳，道：“我知道什么？”

　　“我的身份。”白展堂跳上马车，舒服地闭上眼睛，将一只手枕在脑后。

　　燕小六在前室回过头，“你说的是哪一个身份，是同福客栈的白展堂，还是盗圣白玉汤？”

　　白展堂道：“有区别吗？”

　　“驾！”缰绳抖起，栗色的牝马在鞭子下扬起好看的蹄子，稳稳前行，燕小六道：“当然！如果你是白展堂，那么事情结束之后你就可以回客栈去，继续做你的跑堂，如果你是白玉汤，那么情况就不同了。”

　　白展堂道：“怎么不同？”

　　燕小六道：“如果你是白玉汤，那么事情结束之后会有两种可能。”

　　白展堂好奇道：“哪两种？”

　　“第一，身份败露，然后被六扇门抓去，这也没什么，你大可以把免罪金牌亮给他们看，但是，免罪金牌不是丹书铁券，它免的是过去的罪，就算他们把你放了，你的下半辈子也要被无数双眼睛跟随着，永远活在监视之下；第二，盗圣声名远扬，威震八方，重出江湖的消息一旦传出，相信那些想念你已久的故交好友一定会欢喜的不得了，包括过去的仇家，他们一定是接踵而至，急着来会一会老朋友，还有许多的武林小辈，恐怕他们也很想一睹盗圣的风采。”燕小六叹了口气，故作深沉，“无论哪一种可能，你的生活都不会再平静，你将重新陷入江湖纷争，终日惶恐。”

　　白展堂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平静，“我谁都不是。”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耍宝似的笑起来，熟练地用上海口音道：“我是松江来的黄豆豆。”

　　燕小六也笑了笑，“其实就像你说的，你是谁根本没有区别，重要的是那些能要你命的人认为你是谁。”

　　白展堂反问：“那你认为我是谁呢？”

　　燕小六万分真诚地高声道：“朋友！永远的朋友！”

　　“朋友能把我忽悠这来，又扯那么多废话？燕神捕，你去扬州总不会只为了看烟柳，赏琼花吧？

　　“谁说的？我还得吃三丁包子，炝虎尾，九丝汤，大闸蟹呢！哎……哎疼疼疼！”

　　白展堂撒开他的耳朵，道：“别跟我在这扯犊子！告诉你，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我想走凭你也拦不住，用不着吓唬我。”

　　燕小六揉着耳朵，噘起嘴没言语，白展堂继续说道：“六扇门那些事儿我知道，虽然说它在江湖中拥有举足轻重的权力，几乎能插手一切江湖中事，但只要犯的罪不是穷凶极恶，那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还有咱这免罪金牌，那可是郭巨侠亲手签发的，他们能不知道？至于仇家……”白展堂嗤笑一声，“就算我不暴露行踪，想找的人也总会找得到，我还不至于被他们吓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那什么……老白我错了……”燕小六讪讪地放下手，愧声道。

　　白展堂摆摆手，示意无妨，“现在你该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扬州了吧。”

　　燕小六嘿嘿傻笑了两声，“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就是有个小细节没告诉你，这回……”他压低声音，“好像和皇上有关系！”

　　“皇上！”白展堂惊呼出声，燕小六连忙制止，他连点了几下头，“你接着说。”

　　“你也知道，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有了钱财又渴望权利，有了女人又想要更多的女人，而当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了，你觉得，他还能想什么？”

　　白展堂略一思索：“他会担心失去，担心无法享受这种生活。”他顿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长生不老？”

　　“老白你真聪明！”燕小六冲他竖起大拇指。

　　白展堂道：“只要是个人，当然就不想失去已经得到的东西，包括咱俩。”他忽然沉下脸，话锋一转，“所以你今天要是不想失去点什么，最好把我不知道的事都麻利儿说出来。”

　　燕小六急道：“不是都跟你说了嘛！”

　　“葵花点……”

　　“等等会儿！让我想想！”燕小六按下白展堂作势要点穴的手，“噢对！还有个事儿忘了告诉你。”

　　“说。”

　　“在六扇门当差这几年吧，我也接触了不少江湖大案，但江湖行走，顶着官称多有不便，我就……胡乱给自己起了个名儿。”

　　“啥名儿？”

　　“张三。”

　　白展堂哈哈大笑，“啥破名儿啊？六儿，你这名字是用肱二头肌起的吧？”

　　他笑了半晌，脑袋里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哎？不对，张三？是我想的那个张三吗？

　　“你是张三？”白展堂问。“‘快网张三’？”

　　燕小六害羞道：“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啊！白展堂深深地震惊了，他的眉毛拧作一团，内心疯狂咆哮着，这不合常理！

　　片时见他不语，燕小六唤道：“老白？”

　　白展堂怔楞了一会儿才道：“那什么……江湖月报写的。”

　　他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想这怎么可能呢？吹唢呐的燕小六成了跑江湖的张三，会烤鱼会造船懂水性，难不成现在当捕快都搞特殊训练，六扇门是个培养高手的集中地？还是说他一直以来都是在隐藏自己？不对不对，说不定又是慕容子夸大其词呢。

　　正所谓江湖月报，胡说八道！

　　他想来想去也懒得追问了，谁还没点秘密不是？当下释然道：“哎，六儿，听说你烤的鱼老好吃了，可惜了这么多年咱也没尝过。”

　　燕小六十分得意：“等咱们回去，这西凉河的鱼你能抓到多少，我就给你烤多少！”

　　“这可是你说的。”白展堂心想，小兔崽子，累不死你我就不叫白展堂。

　　燕小六爽快地应了一声，继续驱马缓缓前行，此时阳春三月，微风也透着别样的亲切，十八里铺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白展堂在这人声鼎沸中隐约听到群马啼鸣，不多时便停在了一扇门前，那门是上了漆的红木，门上的匾额端端正正镶着四个大字——南北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