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如燕在狄府用过晚饭后又拉着张环、李朗二人出门逛街。狄仁杰和李元芳在外办事，只留如燕一人在府中。

当日下午，如燕听得身边的婢子说起，常在一起玩的姑娘刚被皇帝赐了婚。那姑娘的父亲也是朝廷命官，最近极得皇帝的倚重，皇帝一纸令下，将她赐给了一个武姓小王爷。

如燕虽然不甚了解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但皇帝此意她还是明白的。两家通婚，拉拢大臣，年轻的小姑娘也能沾得个皇亲国戚之名。

如燕不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有何感想，不过她也不曾听这位姑娘说有心上人。

只能是，祝她未来一切顺利且幸福吧。

思来想去，情理上，如燕觉得她应该为她的玩伴感到高兴，也许她的夫君可以保她下半生平安无虞。可事实上她并不这样觉得。皇帝眼中的臣子如棋子，黑白相杀，并无感情。

在她还是蛇灵蛇首之时，她曾以为大姐的抱负就是她的。当终于脱离了蛇灵的控制后，她本以为终于可以按自己的意志去做事、去爱人。但她现在觉得她似乎想错了，她好像只是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牢笼。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自己的身份又何尝比那姑娘更自由呢。叔父百年以后，她不可能还会像如今一样无忧无虑，最好的结局就是皇帝准她回并州侍奉“双亲”；运气差一点，也许也会像她一样，被赐婚给某个王爷吧。

如燕又长叹一声，趴在案上嘟囔：“好你个李元芳，要是本姑娘不嫁你，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

“欸，完了，皇帝要是把哪家的女儿许给他怎么办......”

听见外面婢子叫她用膳，越想越气的如燕拍案而起。偌大的厅里也就她一人，草草吃过后看日头未落，便叫上张环、李朗出府，名曰散步，实则散心。

出了府门，本要往南市走的如燕突然改变了主意，钻进一家酒肆。张环、李朗对视一眼，心想今天小姐心情是不好，平日的插科打诨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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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李元芳跟着大人回到了狄府，小厮们忙着热饭、摆桌。

李元芳独自走到了东跨院，想看看如燕吃好了没有，却听她婢子道：“小姐叫上了张军头、李军头，半个时辰前就出门了。”元芳应了声，便一边思索着走回去用膳。

他这检校千牛卫大将军，实权没多大，但每天也是忙忙碌碌。不是跟着大人出去办事，就是去南衙卫府转转，尽他将军的职责。每日生活平淡，却也要抽空去东跨院看他的小姑娘一眼。许是坐着说会话、喝杯茶，有时候也悄悄在桃树后看如燕练功，看她双刀舞得飒飒生风，心中倒是生出一丝丝自豪。

李元芳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挺好。虽常常危机四伏，但也是一家人在一起，患难与共。他的大人对他恩重如山，不提加官进爵，每日只是守在大人身边，也好似是尽了没给早年过世的父母尽的孝。他的小姑娘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每每想到这里，脸上必定是要浮起一丝笑容的。他深知自己喜欢如燕，爱护她，关心她，甚至还有些心疼。他想，他要能一辈子守着她，看她平安，看她再也不需要过曾经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和大人用过膳，李元芳陪大人在正堂中坐了一会。眼看着戌时将过，如燕还是未归府，李元芳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跟大人说了声之后准备出府寻如燕三人。

李元芳刚踏出府门，就看着远处跑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将军！”是李朗在叫他。

“您快来看看吧，如燕小姐死活都不愿意回府呀。”

李元芳跟过去，看李朗的表情也甚是奇怪，连忙问如燕出了什么事。

李朗瞧了瞧李元芳的脸色，似乎还不是很生气，支支吾吾似乎害怕还又憋着笑。

“如燕小姐用过晚饭后，命张环和卑职随她散步，但哪成想......”

李元芳脸色一黑，“哪成想什么？”。

“如燕小姐看着心里似乎不太痛快，于是一出府门，便......便拽着卑职二人进了一家酒肆......”

李元芳心说，小姑娘还挺能耐，还会喝酒。

“然后小姐就......有些醉了，还喊着一定要李将军来接，才肯回府......”

李朗边走边说，说完又抬头看了看他李将军的脸色，可是又黑了一层。

李元芳心里也是又气又笑，如燕已过了双十年纪，也是个一流杀手，怎么净意气用事。随即转念一想，如燕的醉像也是第一次见，心中不免又一些暗暗好奇。顾不得李朗那些纠结，恨不得赶快施展轻功把如燕带回府。

李元芳走到酒肆门口，就看到了如燕和张环坐的那桌。满桌的空酒坛酒碗，桌上还趴了个昏昏欲睡的如燕和一脸郁闷的张环。看情形，如燕没造成什么更大破坏，他也稍稍放下心来。

李元芳先是坐到了如燕身边，轻轻拍了拍她：“如燕......如燕......？”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呼唤她，如燕抬起头，顶着一个李元芳这辈子看过最灿烂的笑脸，喊着：“你来啦！”

李元芳也笑了笑，然后黑着脸转身叫住张环、李朗回府向大人报信，就说一切都好，不用大人担心。又给了店老板一块碎银，店老板喜笑颜开地答应不会多嘴。

“如燕啊，还能走路吗？”

“当然能！怎么会不能呢！”如燕此刻像有着平时二十分的自信。李元芳笑着点点头，伸手去扶如燕的小臂。

然而现在的如燕是看起来有多信誓旦旦，事实上就有多不靠谱。如燕感觉自己身子轻飘飘的，似是稍一用力就可上月宫与嫦娥作伴。

从坐的长凳后面绕出来时就踉跄了一下，过酒肆门槛的时候又绊了一下。眼中的世界，天在向右转，地在向左转，连眼前的李元芳都有点重影，“元芳，我才知道喝酒这么好玩，我现在可开心了”。

李元芳轻轻笑着摇了摇头，看她这个混沌的样子，一用力便将她横抱起来。如燕也十分自觉，一双玉臂环着他脖颈，脸颊也贴在旁边。李元芳看她这一副乖巧样子，便故意逗逗她：“如燕呀，今天是谁招惹你了，非要叫张环李朗来喝酒啊？”

如燕本就醉着，看李元芳如此戏谑，还不知错早就是他的了，趁着酒气，好好地“哼”了一声。气息打在李元芳的皮肤之上，心中也跟着痒痒起来。

“李元芳！都怪你这个大棒槌！”

李元芳听见这声指责，更是摸不着头脑，心想着以后还是让这姑娘少喝点吧。

“李元芳！你说......”，如燕心中灵光一闪，想起来前几日来拜谒叔父的兵部尚书之子——姚公子。想着姚公子仪表堂堂，当时好几次在堂上偷偷朝自己笑，许是对自己有意思。“若是我被许配给了姚公子，你会为我开心吗？”

李元芳身形一定，又立马恢复常态，暗暗明白如燕就是在试他，“怎的突然扯到姚公子身上了？难不成是狄府不够你玩的了？”

如燕没理他，继续摇头晃脑自说自话，“姚尚书当年被叔父提点，当今官拜三品。姚公子自是不凡，不仅效任于千牛军中武功超群，还善舞文墨，今后一定能在朝中成大事！你说，怎么样呀？”

如燕看李元芳许久没回话，便在他耳边哈气，还想挠他痒痒。只觉得李元芳身上一紧，压着嗓子道：“如燕，别乱动。”

夜色下如燕看不清李元芳已经红透的耳尖。

如燕昏昏沉沉中也觉得自讨没趣，感到自己眼皮发沉，她重新环好李元芳的脖颈，心满意足地砸吧了下嘴。李元芳感觉怀中人沉沉睡去，刚才蹙紧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低头笑了笑。抬眼，已走到了狄府的侧门。

李元芳横抱着如燕，敲开侧门，向看门的小厮摆了个嘘声的手势。此种情形，元芳倒是有意帮如燕瞒着大人，想来待如燕醒来，是一定不想再被大人责备的；再者一说，如燕独自买醉似是和自己也有关联，又是要和外人谈婚论嫁的，还是到时自己问清楚为好。

待踏入东跨院，李元芳叫院内的小厮和婢子都退下，称今夜不需伺候。他把如燕平放在床上，点起床头的蜡烛，再小心翼翼地除去她的外衣和小帽。就在这时，如燕缓缓睁开了双眼，望向面前的元芳。

”你醒了？要不要先净脸再睡？”李元芳以为如燕酒劲下去不少，便想扶她起来，让她自己收拾一下。

李元芳坐在床边，一手拿来靠垫，一手环托着如燕的后腰。如燕什么都没说，就直直看着李元芳。如燕坐起来之后，李元芳刚想松手起身，就感觉一双手臂死死环住他的腰，低头一看是他的小姑娘咬着嘴唇就要往他怀里窜。李元芳心想，好家伙，刚才外面吹了那么久风，酒劲没消，反而是越发上头了。

李元芳被惊得身形一僵，试图挣开，但他又不敢太过用力，怕伤了如燕。只听如燕在他怀里充满委屈的低低一句：“元芳你不许走！”

“……“

“好吧那我不走，但如燕，你放开我好不好？”

“……”

“不好！”

”……”

李元芳在他三十年的人生中最不会处理的就是亲密关系，而且这个亲密关系的对象正在他怀里醉呼呼的，死死不肯动。而且，要再这样下去，他觉得他要坚持不住了……

李元芳不是不懂人事。早年在凉州大营里，他就知道他的弟兄们和营妓厮混在一起是做甚，只不过他李元芳一向洁身自好，总想要等着那个特别的人。这一等，就是十余年。

李元芳有时把如燕当孩子看，有时又把她当伙伴看。他喜欢如燕表面上的天真率直，他也喜欢她这副面孔下背负的聪慧与隐忍。当时的他，在意识到如燕的真正身份那一刻，同时也明白了他是爱上了那个复杂的她。

在今天以前，李元芳没怎么幻想过他和如燕以后的生活，他以为日子就会像现在一样，他和他的大人和他的小姑娘一起，距离与平衡从未被打破。他甚至不曾幻想过和如燕的男女之事，他觉得就算想一想都会是对她的亵玩，也就是有时他在外寻访时，夜半梦中会看到如燕的眉眼、剔透的耳垂、一不小心露出来的玉臂。李元芳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到，但他心甘情愿去等待。

不过今天如燕提到的什么姚公子让李元芳心中起了一点小小的危机感，他不相信历经了这么多，如燕会喜欢上别人。

”元芳……”

如燕一声娇嗔终于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留下陪我吧……”

李元芳又是一愣，这如燕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如燕趁他愣神，稍一用力便让李元芳倚着自己身子的斜躺下来，倒在里侧，然后二话不说翻身压了上去。借着点点烛光，如燕看着李元芳，痴痴笑着，手指慢慢抚过李元芳的剑眉、挺立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路向下，再抚过喉头，停在了胸前。终了，还像小猫似的用头在李元芳脸颊边蹭了蹭。

只顾调节气息的李元芳，这下，也没法坐怀不乱了。

他怕她再乱动，便在胸前钳住她双手。如燕吃了痛，娇咛一声，把李元芳又吓得放开她。

情欲渐涨，两人一番折腾下来也燥热不堪。醉乎乎的如燕想也没想就要解自己的中衣。春光半露之时，又看见眼前人还身着宝蓝色圆领袍，就停下想先除他腰带。李元芳看她如此热切，不知如何回应，只是低哑着声叫了声“如燕”。这次如燕终于有了回应，跪坐在李元芳身上瞪眼瞧他。

李元芳手中柔情，轻轻将双臂环住如燕的腰身，“如燕，你……允许我吗……？”

如燕眼中闪着同样的火。她没说话，像是没听懂但还是温顺地点点头。李元芳微微一笑，他臂上稍稍用力，让如燕再次俯下身来。

他的唇正好衔住她的。

如燕幻想过无数次李元芳的薄唇，却没想到有今天这般柔软。李元芳也不知道，如燕平常这一张厉口，此刻竟然是如此温柔与甜美。

唇齿相交，柔情蜜意正是情浓时。李元芳双手向如燕身后探去，一件一件解她的衣服，再从手臂褪下，最后落到床榻之外。大手抚过如燕的背部，光滑处如凝脂，但不乏多年险象环生后留下的痕迹。他指尖沿着刀疤处游走，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抬眼看如燕正微闭着眼，一副惬意之态，李元芳心中一笑，向右侧翻去，轻轻把如燕压在身下。如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回到了被压制的状态，刚想用力，只见李元芳就又把吻痕印在了她的玉颈上，呼吸之气，燥热瘙痒。

李元芳坐起身，三下五除二便除去了所有衣物。江湖喋血十数载，二人身上皆满是伤痕，只有此刻才能卸下一身防备，一双璧人终于坦诚相待。

李元芳重新俯下身，唇印一路向下，吻她的肩头，她的一对玉峰，她的小腹，她的肚脐。如燕觉得脊上一阵酥麻之感，连带着身子化成了水。李元芳的气息打在如燕的小腹之上，一阵痒腻之感，便咯咯笑起来。李元芳听见她的笑声，微恼，便重新衔上她的唇，赌气似的以吻封缄。

“如燕，待会若是疼，便告诉我，好吗？”李元芳抚着她的发梢，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如燕轻轻应了一声。

李元芳下身用力，一点一点进入了她。他看如燕咬着嘴唇，一副吃痛的样子，只得将动作放得越缓越好，手上嘴上不停。如此一来二去，二人终是交合成一体。

粉融香汗流山枕，尽君今日欢。

星河渐沉，早已筋疲力尽的如燕在爱人的身边沉沉睡去。李元芳下床找了方帕子，将这榻上一片旖旎风光略略收拾，咬了咬牙，又躺回了榻上。一手环着如燕，一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如燕的发丝，在如燕耳边轻轻说道：“这一生，元芳定不负卿之意”。二人终是倚在一起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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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一直习惯早起练功的如燕幽幽睁开双眼，觉得这一觉睡得如此踏实，但身上却是一阵酸痛，脑袋也头痛欲裂。刚想起身，却发现身边躺着个人。他二人身上都空无一物，一张薄衾下偎了一晚，这时昨夜的记忆才慢慢涌上心头。如燕正惊诧发窘又暗感甜蜜之刻，看李元芳也苏醒过来，一把扯过被子，想遮住胸前春光一片。

“如燕，我......我......”，李元芳窘得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

如燕看着李元芳赤裸的蜜色胸膛，窘是窘的，但也心生赞叹之情，她李乖乖真是“美人”一个呢。如燕看李元芳呆呆看着自己，还是毫无反应。气得如燕一头扎进被子，闷闷抱怨：

“你个大男人，男欢女爱之事，怎地如此扭捏！”

李元芳支支吾吾地试图反驳，只听如燕一身喝道：“李元芳你再愣在这，是要服侍本姑娘穿衣吗！”。这下李元芳如刚惊醒的梦中之人，从地上拾起亵裤、中衣，草草套上，拿起外袍，刚要走，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走到床边，悄悄对床上人说道：“如燕，你昨日......可是美得紧......”，没等如燕回应，便红着脸向门口冲去，人影一闪便不见了。

如燕这才重新坐起身，忍着腰身酸痛，暗骂李元芳不懂怜香惜玉（正用轻功飞回屋的将军适时打了个喷嚏），然后又怨自己怎能喝这么多酒。如燕本是江湖儿女，本不屑于礼教纲常，却也有些后悔昨夜情至深处，不能自已，还不知道醉酒后干了多少傻事是自己忘记的。

如燕在地上拾起一件件掉落的衣服，看到李元芳宝蓝圆领袍的腰带在匆忙之中落下了。如燕把它叠好，放在胸前。镜中的自己，身上都是昨夜缠绵过后留下的痕迹。如燕又恼又喜，恼的是，她如此大意，本不应该越礼数；喜的是，春宵一刻实为美妙，前一日烦的名分之事也飞到了九霄云外，李元芳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与他相爱，她也无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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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如此，如燕心中也有芥蒂，不敢想象下次见到元芳该有多窘迫。

但如燕倒是没想到，接下来的三天，她都没故意躲着李元芳，反而是李元芳屡次躲着见她。晚膳时叔父说李元芳有公事在身，就不和他们一起吃了。平时每日都要去东跨院的他也不来了，教如燕一人闲得无聊。

第四日，如燕借着还腰带，想去李元芳屋内看看。走至一半，却先碰到了叔父。狄公把她唤到正堂，笑着问她：“如燕呀，我这里有喜事一件，不知你肯不肯应呀？”。

如燕一脸疑惑，只听狄公说道：“元芳昨日专来求我，想让我把侄女许给他做夫人，你说我同不同意啊？”如燕一下子愣在原地，狄公捋了捋胡子，笑着继续说：“帖子也在昨日给并州大老爷寄去了，不知元芳这两天怎么终于开了窍，哈哈哈。”

如燕面色微红，急急应下来。

如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了婚约在身，她还没想到，李元芳动作竟然如此之快，恍惚之间，想起了那日枕边的耳语：

“这一生，元芳定不负卿之意。”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