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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st Star

作者 : 茶冻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黑子的篮球 黄濑凉太 , 笠松幸男

标签 黄笠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黄笠

143 2 2021-1-16 22:04
导读
“但我们都是迷失的星辰,尝试用自身点亮黑暗。”

黄濑早就明白自己拥有成为一个哨兵的条件。
但是他就是没有任何感觉,没有那些敏锐的感官,没有得到任何神秘的启示,即使如此,他也比大部分人要强得多。他能够完美模仿的天赋和矫健的身手让他在帝光中学篮球部里脱颖而出。一军中几乎每个人都是哨兵:他们拥有更强健的体魄和更具优势的天赋,在球场上战无不胜。但黄濑不是,他现在在理论上仍是一个普通人,即使他的生理上已经可以被视为哨兵了。
成为哨兵不是也很无趣吗?
他看着整天易怒暴躁的青峰,不止一次这么想到。觉醒为哨兵的青峰强大到了无人能敌的地步,在日常中也更为情绪化,在监督的命令下,他甚至需要佩戴白噪声生成器来维持状态稳定:他的听觉太好了,稍微一点儿声响都要叫他发疯。原本身为向导的黑子哲也还能勉强安抚他,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不再见面。因为青峰拒绝再来训练,而黑子选择了退部。
哨兵实在太麻烦了。
他们拥有的灵敏感官是一把双刃剑,它们让他们轻易地窃听到不愿暴露的秘密,也让他们在深夜中因为一点儿声响而不得安眠。他们看到更多,也代表着他们的大脑处理的图像信息比常人更多。如果不能进行感官训练,那么每天的感官过载会把一个年轻的哨兵折磨得不成样子。如果没有向导安抚,他们很容易焦躁,必须要服用特制的药物镇静下来。
黄濑不止一次庆幸过自己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只是心理普通罢了。他的父母带过他去医院,医生也只是说身体正常而已。“青少年在9岁到20岁之间的觉醒都是正常的,不要太着急。”医生对着父亲说道。黄濑的两个姐姐分别在11岁和8岁觉醒,一个是哨兵一个是向导,倒也是天生一对。似乎是姐姐觉醒为哨兵后的焦躁和不安影响了尝试想要安抚自家大姐的妹妹,使其过早地成为了向导。在检查过身体并无大碍后,父母倒也不太担心妹妹了。
相反,在15岁了还没有觉醒的黄濑实在是“不正常”。
比起完全将担心写在脸上的向导父亲,在家中完全占据领导地位的哨兵母亲却表现得淡定无比,她只是摸了摸黄濑仍然写满了不悦和叛逆的脸蛋,告诉他不要紧张,这是迟早的事。
黄濑心想我才不要呢。

身为一个向导,想要在篮球竞技上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须付出加倍的努力。
这是笠松一向的信念。正是这种坚毅让他坚持比常人更多的付出,不,不是比常人更多,比常人更多还不够,他需要做比哨兵更多的训练。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成为了一名技术过硬的PG。但往往加在自己身上的光环往往加上了‘身为向导竟然’的字眼,让笠松颇为不爽。但是嘴毕竟长在别人身上,除了过去打一顿了事笠松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而让人觉得讽刺的是,笠松往往表现得比一个哨兵更加哨兵。他在海常是队长,发挥着天赋的领导能力。与身为哨兵的队员相处时,他一方面依靠自己的向导身份散发着独特的安抚气息,一方面却像一个哨兵一样去使其挫败。众所周知,哨兵的领地意识极强,对于个人领域的注重是一种神经质般的偏执。而笠松幸男则十分擅长于毁坏这种空间。
因为在他看来,海常就是他的领地。
但这种风光在他高二时破裂了。他的失误使得海常失去了一个夺冠的机会。比起常人来说,他在背后接受的指责无非是几句:“啊果然向导不行呢”“果然只有哨兵是最强的吧”,他们把失误推到了无关紧要的属性上,却不能使笠松轻松一分一毫。这些无形的压力如同巨兽,将他吞噬。
抱着就当是为海常做最后一件事的心情,笠松在陪武内教练在帝光中学挑选新生时。几乎是卑鄙地选择了身为普通人的黄濑凉太。他说了一大堆他很有潜力,配合不错,一定会发挥更大的作用的废话,其实最主要的不过是一样:黄濑凉太不是哨兵,或者说尚未觉醒为哨兵。
哨兵在16岁后觉醒的几率就很小了。在黄濑入学后,他还做过看似不经意地试探——最后得到了黄濑自身并不想成为哨兵的答案后,笠松几乎是送了一口气。
真是卑劣。仿佛做出这种事情的不是自己一样,笠松在心里狠狠地唾弃着。
但是黄濑觉醒为哨兵的日子比他想得更早。


起初是在练习时的不自觉晃神。
黄濑毕竟是拥有哨兵体格的家伙,在寻常的练习中觉得无聊而走神这也无可厚非。但是笠松最近发现他恍惚的次数在急剧上升——一开始只是在休息时在听见自己被喊了名字后才有动作,慢慢发展到了在练习赛中对本应接下的传球恍若未闻。队伍勉强获胜后,笠松本想立刻把这小混蛋叫出来单独教训一顿,但是看到他皱着的眉头,眼角下隐隐的黑眼圈,又狠不下心来。只得对着他抛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自行离开。
应该只是工作太累了吧。笠松这么想着。
本以为被警告后模特先生会好好休息后再回来训练,但是他一副完全没有睡饱的样子让笠松颇为不爽。但他丝毫没有放弃练习的意思,笠松多少明白少年的争强好胜——这时候距离与诚凛的练习赛只过了三周多,即使平常表现得没心没肺,黄濑还不会忘记落败的滋味。所以他强撑着继续来部活,甚至是自主加长了练习时间。
但是结果只有不尽人意而已。
王牌这样可不行。笠松在他一次传球失误后终于还是把王牌叫到了保健室,关上门后直接了当地问:“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黄濑回答,“完全睡不着……”
每晚他躺在床上,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明显,他放空自己,白天所看见的一切却又会如同潮汐一样翻滚上岸。他试着去想些其他什么,篮球也好,工作也好,无论什么都好,只要能够让他睡着他都会去想。结果却只有身体疲惫地麻木着陷入床褥中,在接近天亮时被折磨着的神经终于卸下了防备,却马上被清晨的闹钟吵醒了。
他把情况告诉了笠松,语气真是十分苦恼。笠松把症状细细切合起来,得出的结论令自己都不愿意说,但是看着黄濑,他皱成一团的五官像是要马上哭出来似的,向导的本能让他忍不住放轻了语调:“别担心。你只是……”他停了停,嘴巴开合几次,在黄濑以为他要闭嘴的时候出了声:“快要觉醒为哨兵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霎时间小小的保健室隔间里寂静如同黄濑失眠的夜晚。表面上似乎很安静,但是黄濑耳中却听得见心跳,血流,脉搏,还有体育馆外的鸟啼和体育课上遥远的呼喊。这些在笠松耳中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黄濑耳中响如炸雷的声音无不在印证着笠松所做的结论。
“你的父母应该告诉了你才对。”笠松说。“觉醒前的症状和应付措施。”
他们当然有说。在姐姐们觉醒后他们对黄濑简直是耳提面命。但是黄濑从来都是左耳入右耳出,他太抗拒成为一个哨兵了,始终觉得他不会成为哨兵。但是觉醒的时刻还是到来了。
看着黄濑茫然的样子,笠松手撑上了下巴食指微微压住了嘴唇,思忖了一会儿,说:“总之先去买一个白噪声生成器。入睡前戴好。保健室里应该有准备,我去给你找找。”
“哨兵觉醒的知识具体我也不清楚,回去后找医生看看,按照医生说的话做就好了。现在……”笠松一指保健室里那张小床,“你上去,躺好,我去找生成器。”
黄濑依言躺好,不一会儿笠松便回来了,他打开手上的小盒子,黄濑接过后并没有立刻戴上,而是好像等着笠松说话一样看着他。直白的目光让笠松有点儿尴尬,只好胡乱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之后便连忙让他戴上。
看着黄濑戴上后一副发现新世界的呆滞表情,笠松忍俊不禁,伸手上去摸了摸他的额发,说:“快睡吧,部活结束后我来叫你。”
不知道为什么,黄濑总觉得笠松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比这什么生成器要管用。
可能是因为他是向导把。
在唦唦的毫无意义的噪声中,失去意识前,他这么想到。


哨兵的觉醒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从五官的进一步觉醒,到神经和思维的强韧,再到由自己的精神动物引导自己获得“酋长”的承认。精神动物是哨兵和向导的化身,却又独立于他们。它们多数会在主人迷茫之时现身引导,但是平时的出现全凭自己的意愿。
可以说,被自己的精神动物承认是觉醒的最后环节。
被失眠烦扰了十来天的黄濑并不希望自己的精神动物出现。如此一来,他便尚未成为哨兵。但是大势所趋,经过笠松的短暂安抚和佩戴白噪声生成器后,黄濑感觉到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敏锐的五感。这说明他处理信息的神经大为强韧,他在生理上已经一步一步迈向了哨兵。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在训练的时候,他的状态越来越好了。虽然之前也能听到球鞋与地板摩擦的响动,但是那对于之前的他而言,只是有些吵杂的背景音而已,现在他能仔细地分辨出每个人来。有些人笨重,有些人轻盈,声响就好像写着主人的名字一样明显。黄濑不禁想,如果在与诚凛的练习赛上早些觉醒为哨兵,面对黑子哲也的误导技能是不是会更加拿手。
他的嗅觉也大为增强了。气味在他的世界里也变得清晰起来。比起在餐厅里可以分辨出佐料这种事,他更为在意的是笠松身上的味道。他觉得好闻极了,便更多地向他靠近。原本他以为是向导对于哨兵的天生吸引,但是他对比了其他向导的味道,总是觉得笠松的好闻一些。但是让黄濑说清楚什么是“好闻”,他又说不上来,就只是一种愿意靠近,愿意多闻闻的感觉。
为此笠松面对靠近的黄濑简直是百般推拒,踢他的次数呈次方上升。
他的父母又带了他去医院,医生做了常规检查后询问他身边是否有可以帮助他的向导,在父母为难的时候,黄濑神使鬼差地回答说,有的。
能是谁呢?黄濑的向导父亲需要工作,而向导姐姐也在外求学。作为理论上应该提供帮助的家人,他们却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来应对将要觉醒的小儿子,这让父亲有些愧疚。但是听闻黄濑有可以寻求帮助的人选后,不禁大为放心,立即追问那个人是谁。
“是篮球队里的前辈。”面对喜出望外的父亲,黄濑只好简单地回答了一句,“虽然常常打我骂我踢我啦,但是这也代表了他在好好地看着我吧。之前被‘觉醒性失眠’折磨的时候也是他先发现了,对我做了短暂安抚。”
一旁听着的哨兵母亲却只觉警铃大作:如果一个哨兵能够忍受另一个人的“打骂踢”,那可就不得了了。

“就是这样。希望前辈能够帮助我。”
黄濑是在午休时去找笠松说明这件事的。他的前辈看着他,并未做出什么回应。黄濑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和笠松稳健规律的心跳错开了,才听见笠松的回答。
“可以啊,不过我也没见过自己的精神动物呢,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在初中觉醒之前,笠松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地上学,普通地交友,普通地结婚,普通地过完这一辈子。但是自从他发觉自己能够模糊地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情绪和思想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变得极其容易受到影响,即使只是平常地过马路,司机路人心里的抑郁和暴躁都会传达给他,到影院里看电影时,隔着好远他就可以感觉到女孩子痛哭下的柔软感情。把状况告诉父母后才知道自己的外祖父也曾经是一个向导,只是与身为平常人的外祖母结了婚。而笠松的母亲并没有觉醒,所以笠松属于隔代遗传。
在暑假的时候因为担心笠松的觉醒状况,母亲决定陪笠松回到在外祖母过世后选择了独居的外祖父的家中。头发花白但是依然身板挺直笑呵呵的外祖父在大门处迎接了他们。外祖父打过招呼后便开始直接了当地问出幸男觉醒了吗的时候,笠松才真正相信他是个向导。
外祖父教会他如何不被无关的人的思想影响,同样教会他如何感知一个人的思想,教会他如何保护自己的思想不被其他向导入侵,也教会他如何攻击另一个人的思想。这是笠松自小学以来与外祖父最亲近的时刻,因为在外祖母逝世后,母亲便带着自己离开了这个家。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失去了爱人,向导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与感情的关系。暴怒和悲痛的向导杀伤力堪比一个失控的哨兵,因为向导更加擅长精神感染和攻击。
“控制自己的感情也是很重要的。”外祖父这么说。
所以笠松幸男将自己的感情藏起来,用外露的怒火和打骂掩盖。这让他看上去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尖刺之下是软弱的腹部。他骗过了绝大多数人——对于外人,他们仅仅能看到刺猬的背部。
接受了外祖父的教导后,笠松觉得好多了。他不再为路人的感情而波动,也学会如何安抚和引导。到最后的环节时,外祖父随口提起的“精神动物”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要着急。会遇到的。”
据外祖父说,精神动物类似于哨兵和向导自身的精神幻觉。为什么是幻觉?因为它们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不可见,不可触摸,不存在的。只有他们能看到,更多的情况下,只有自己能看到。少数通过连结的哨兵和向导可以看见对方的精神动物。它们可以是寻常的猫狗,也可以是远古的化石,主要根据主人的性格而定。因为对象的不确定性,很可能已经见过了也说不定:谁知道路上这只悠闲散步的肥猫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的精神幻觉呢?
原以为渐渐成长后能看到“它”,但是一直到高三了笠松都没有见到,久而久之就将它放置处理,很多时候笠松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黄濑的状况越来越好了,笠松在球场外看着他训练,提笔在黄濑的名字后打了个小勾。等他的训练项目结束后,招手让黄濑到自己身边。
黄濑擦着汗,俯视着他三年级的前辈。明明是自己比较高,哨兵的威慑能力也在慢慢增强,但是对他的临时向导来说似乎毫无作用。
也许是因为他是向导的关系。黄濑想。
“喂,你有听我说话吗?”猝不及防地,小小的疼痛在头部蔓延开来,黄濑定睛去看,才发现笠松一脸不爽,手上拿着刚刚的凶器——一块垫板。“你的走神现象似乎没有改善啊。”
“已经好多了,刚刚只是想事情。”黄濑回答,并不敢把自己在想的事情说出来。
“那就好,最近睡眠状况怎么样?”
“带了白噪声生成器,可以正常入睡了。”
“很好,那么黄濑,你试试看告诉我森山现在说什么。”笠松抬起下巴,算是指了指在远处的森山。在训练期间的体育馆是嘈杂非常的,球鞋摩擦木板的声音,篮球撞击的声音,队员们的交谈,在训练者的呼喊,体育馆很大,最前方是一个舞台般的半圆展台,笠松和黄濑站在半圆展台前,而森山显然刚刚外出回来,不知道在和一旁的早川说什么。早川的声音很大,可以轻易地盖住森山的声音。
黄濑不明所以地看着笠松。
“让你听就听。这是前辈命令。”
不讲理,黄濑在心里叹气,只得闭起眼睛仔细去听。他尝试“屏蔽”掉了那些杂音,努力去分辨一个个声音,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听觉慢慢扩大了范围,很接近了,森山细如蚊呐的声音在慢慢变大,再努力一点点……
黄濑只听到了只字片语,森山的声音就被早川的回答压过去了。
黄濑如实回答了自己能听到的词语之后,笠松点了点头,拍了黄濑的肩一下,“在练习的时候再多注意一点儿周围,仔细听听。是你的话我想你会做得到的。明天我会再问。”
还不可以急,笠松思索着,黄濑毕竟才觉醒没多久,对五感的把握并不成熟,笠松只好在训练外再给他多布置点儿其他的任务来让他习惯。如果黄濑可以做到,对海常来说是有利无害的。
怎么引导他,就是自己的课题了。


在这之后,笠松便偶尔问黄濑一两个问题测试他有没有好好在做。一开始黄濑只能答出几个关键词语,后来就能很轻松地回答他完整的句子。黄濑甚至觉得笠松摸摸他的头发,告诉他做得很好的做派,活活就像是训练小狗把球捡回来的主人。
但是奖赏远远不止这些,在部活过后王牌和主将的独处时间,笠松有时候会给他做“精神放松”。第一次做的时候笠松自己其实都很紧张,告诉黄濑其实他从未帮一个哨兵这样做过。男人小心翼翼的表情反而让黄濑出奇地放松下来,说:“没关系,前辈做吧,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精神放松”是向导的一种安抚方式,简单说来,就是短暂地把哨兵引导到向导自己本身的精神空间里,让过度使用自己五感的哨兵放松的办法。这不仅要求向导拥有强大但是温柔的精神力,还需要哨兵与向导之间的相互配合,拥有相同感情基础的哨兵和向导之间更容易成功。
“好,”笠松让黄濑坐下来,这样自己就可以俯视他,“闭上眼睛。”
黄濑依言闭眼,这样一来就关闭了眼睛的感官,但是日常被训练好的听力就更加敏锐了。他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笠松不安地换了重心后球鞋摩擦地板的轻微咯吱声。接着他的脸被捧起来,笠松的气息靠近了,然后是额头碰上了温热的触感。
黄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笠松闭着眼睛的脸庞就在他面前,额头靠着他的。
他看了一会儿,笠松的声音仿佛在自己的脑内响起一样,“黄濑,闭上眼睛。”
黄濑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笠松仍然闭着眼看不见他的呀。
“我可以知道你在想什么。快闭上。”
“……你在想向导都有读心术是不是?现在慢慢把精神集中在一起,不要看,不要听,不要闻,不要去触摸。想象把自己的灵魂收集起来,成为一个整体。”
黄濑这下可不敢乱想了,乖乖闭起眼睛,他开始尝试实行笠松的指令,屏蔽掉一切不相关信息,他慢慢地感觉到“精神”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成为一个金黄的光晕,漫无目的地飘游。因为五感被关闭后,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慢慢地,他听到了海水拍上岸的声音,遥遥来传来了一阵吉他的和旋。那些音符化为实体,在黑暗中发着光亮,成为了一条小小的道路。
他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

水。
黄濑感觉到水轻轻地在自己的小腿上拍打着,偶有带起来细沙。风里带着咸味。黄濑睁开了眼睛。
蓝天。大海。微风。海鸥的叫声。笠松光着脚坐在沙滩上,穿着夏季的短袖校服,裤子挽了起来。
他的手停下了拨动琴弦的动作,对着涉水而来的黄濑说:“你来了。”

他们在海边呆了一会儿,闲聊了些有的没的,黄濑放松自己躺在了沙滩上,看着自己旁边的笠松的背影。这时他的背影并不像在球场上那么挺直,因为抱着吉他而十分放松。黄濑从来没有想过那双对自己发起有力打击的手可以弹奏出如此轻柔的音符,面前这个笠松并不是平常在球场上领导众人的主将,而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他盯着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背影一会儿,尔后也许是海风太过于舒服,黄濑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濑从点头中猛然惊醒,才发现天已经暗了。笠松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往一本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听见了动静,笠松把笔记本收进柜子里,转身对黄濑说:“醒了?”
黄濑显然还没有醒过来,含糊应了一句,才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像一只大猫。
“你睡着之后我在精神空间里呆了一会儿,之后就退出来了,没想到你能睡这么久。”笠松说,“我尝试叫醒你,但是你完全不理,只好在这里等你醒来了。”
说道这个,黄濑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最近虽然已经可以正常入睡,但是由于对哨兵身份的固执的排斥,黄濑也仅仅是做到入睡而已,睡眠还是很浅。这一觉恐怕是他觉醒后最为香甜的一觉。
并没有说明原因,黄濑站起来背对笠松换衣服,在扣扣子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主将的视线时有时无地在自己身上乱转,不知道是鬼迷心窍还是怎么的,他说:“前辈这周六有空吗?”
“啊?”一声上调,笠松迷惑的声音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可爱。
“我想去买些东西,”黄濑已经扣好扣子了,披上了外套,转过身来,“前辈如果肯陪我的话,请吃饭也是没问题的哦!”
“我是可以轻易一顿饭就请得动吗,在你心中前辈的地位也太低了。”笠松皱起眉头,他和黄濑的私交并不算深,开学来除去部活,少有的独处时间也仅限于一起去看球赛,但是那是队伍的要求,可以说是公事公办,算不上什么,顶天了球赛后再一起吃顿饭。再者,王牌身兼模特,除去球队的训练工作也够呛,黄濑是很少对自己提出私人的见面请求。
算了,就这一次,笠松想,思及此,笠松比了个V字的手势,“2个可丽饼,再加2个可丽饼我就去。”
“前辈意外是个甜党啊,成交!”
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周五,笠松照例在玩那个“告诉我他在说什么”的游戏,没想到这次的目标人物意外地走远了,超出了黄濑目前可以承受的范围:他尝试关闭其他感官,专注于听觉去实施“抓捕行动”,然后他失败了。
失败的结果是,黄濑失去了自己的眼睛。他失明了。
这在哨兵之间是常有的事,他们一旦过于专注于某一感官,就有可能会“忽视”其他感官。至于如何将哨兵从这种危险中解救出来的,就是向导。
但是笠松显然在这方面并没有经验,发觉黄濑的异样叫停时已经为时已晚,黄濑漂亮的琥珀眼睛失去了它们的光彩。
笠松张开手掌在黄濑的眼前晃了晃,确认了这一事实后对黄濑说:“不要慌,把手伸出来。”
黄濑认出笠松的声音,依言伸手,然后笠松的手就握上了他的。
笠松把黄濑带离了球场,把黄濑安置在部活室后,笠松到武内那里请了早退,顺便请了周末的晨练的假。海常众人仍然在进行训练,笠松到森山那里报了个备让他别担心便回到黄濑身边。
“抱歉。”笠松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闹。“是我太过心急了,没有及时发觉你的异样。”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来,都要成为一座小山。
“没关系。前辈又不是故意的。”相比起笠松的紧张,黄濑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悠闲的。“其实很新鲜的!毕竟不是总有人会失明嘛!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呢。”
“你就别逞强了。”笠松走过去,把那家伙紧握成拳的双手摊开,握住。黄濑看不见,所以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有多么明显。虽然已经尽力去放松,但是失明这种事对于平常人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妙体验。“这件事我会负责的,我的外祖父是个向导,我想他应该有应付这些事情的经验。待会我会去打个电话问清楚。”
笠松并没有专门避开黄濑去打电话,毕竟黄濑是哨兵,走远点是于事无补的。相反,他就坐在了黄濑旁边拨了号码。外祖父对于自己在引导一名哨兵的事情似乎大为惊讶,但听说了状况后便冷静下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外祖父说,作为并没有被配对但意外和大部分哨兵的匹配度都很高的向导,他选择了成为医师,对五感失去控制而导致失明或者失聪的哨兵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个。“先让他放松下来,你最好陪他一两天,在他的精神松懈的时候再给他做一次‘精神放松’,让他短暂放弃对自己五官的支配,再引导他去‘看’就好了。”
“欲速则不达,千万不要着急。精神放松你会吧?”
笠松应了,“我之前给他做过了。应该不会有问题。”看了一眼黄濑,他知道未成年的向导给哨兵做精神放松的几率是很低的,但毕竟不是没有,可能是黄濑是个笨蛋的缘故吧。所以他对自己的“入侵”并没有反抗。
是的,所谓精神放松,其实是向导首先要进入到哨兵紧锁的精神世界中,再引诱他们进入自己的精神之中。哨兵失去五感的控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虽然精神放松的效果的确很好,但是对于陌生的向导的入侵,他们是戒备着的。毕竟一名向导的精神攻击严重的可以致使哨兵脑死亡。向导欺骗哨兵做精神放松,然后把哨兵永久地关在自己创造出来的精神空间里的事情也发生过。所以精神放松即使作为一种医疗方式,施行的医师也必须通过各种道德判定和能力考验。
“哦……这倒是意料之外,”那边停了一下,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犹豫,“你的哨兵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这句话黄濑可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他说,“是男孩子哦!啊疼疼疼反对暴力!前辈不可以伤害病患!”

“就是这样,”笠松说,“你也听见了吧?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恢复后不会对以后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可以快点好起来就好了,IH可是近在眼前了,要赶快训练才行。”
笠松倒是没想到他还记挂着篮球,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细软的额发,“一年级的小鬼就别担心这么多。”
“之前周六的约定还算数吗,前辈?”黄濑的眼睛虽然已经失去了光彩,但他也凭着声音锁定了笠松的位置,脸颊正好对着他,眼神见鬼的竟然看上去十分可怜,让笠松不由得回答:
“算数的。”

因为担心黄濑在回家途中出意外,笠松肩负起了护花使者的责任。虽然两人在平常的部活结束后偶尔也会结伴同行,但当时已经月明星稀,通学路上很少人。这时候是早退,放学的学生还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出体育馆笠松立刻就可以感受到黄濑的气场充满了戒备,夸张点说,几乎就像是受到了威胁而耸腰炸毛的猫。
眼看着这只盲猫又要偏离轨道,笠松顾不得周围是不是有女孩子在看,一把握住了黄濑的手,将他扯回自己身边,“我在这里。”
即使看不见,黄濑还是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手上传来的热度和力度将炸起的毛呼噜回去,一下变得安心无比,笠松前辈就在自己身边的认知让黄濑放松下来。这就是向导的力量吧,黄濑这么想着的同时,握紧了笠松的手。
笠松只当他是在紧张,稍稍加快了脚程,出了校门。女孩子们的目光暂且不提,这么一路把黄濑牵回家实在不实际,况且笠松还没去过黄濑家。思考再三,伸手拦了出租车让黄濑报了地址,笠松还没来得及考虑自己要不要跟着去便被还未松开的手扯入车内。
司机并不多话,偶尔只问问转弯方向对不对。笠松与他应答,无意之间看到驾驶座上悬下来的长方形后视镜,才发觉两人就这么牵了一路。笠松想要黄濑松开,又觉得这样对不起黄濑,毕竟事情因自己而起,但是继续牵着笠松又觉得有点奇怪。他看了一眼黄濑,这位当事人却是脸色如常,因为看不见,笠松可以随意地打量起这人可以说得上是精致的脸颊。即使笠松知道黄濑看不见,但窗外的光折射到黄濑的眼睛上时,他那双眼睛仿佛又有了神采。笠松不自觉地盯着那一抹光辉,猝不及防就看到了在这琥珀上的自己的倒影。
笠松不自然地移开了距离,车外行人匆匆,司机时刻注意着路况,黄濑的视力并未恢复,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红得快要熟透了的耳朵。

到了黄濑家,把黄濑交接给了他的家人,笠松松了口气,即将离开时黄濑扯着嗓子喊笠松记得明天过来接他,笠松挥手应了,尔后才想起黄濑看不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掌,仿佛上面还残留着黄濑的温度和香气。
他甩甩脑袋,告诉自己他们只是纯洁的哨兵和向导的关系,向导牵牵失明的哨兵的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普通的肢体接触而已。

……个鬼。笠松看着黄濑理所当然伸出的手,犹豫半天没抓上去。
虽然看不见,但黄濑今天的衣着并没有好像笠松想象的那样出问题,听闻是拜托了姐姐们的结果。简单的白底蓝色细条纹T恤,七分裤,牛津鞋,脖子上瞎挂了几条玩意儿,为了让自己的金发不那么醒目,带了休闲的小帽子。那家伙已经试探出笠松的位置,万分可怜地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你入戏倒是很快,笠松在心里默默吐槽,最后还是认命还是握住了他。接触到笠松体温的一瞬间,黄濑一下就笑起来,抓紧了他。
“你心情很好嘛。”两人牵着手并肩同行,黄濑像个小朋友一样在轻轻地晃他们牵着的手。
“最近太忙了,都没有时间出去,而且这是第一次和前辈一起出门耶!”
笠松想说明明你什么都看不见,看着他兴奋的样子还是咽了回去。造成眼前这个状况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如果不是笠松一直固执地让黄濑进行听觉训练,也不至于令他五感紊乱而失去了视力。
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像是确认一样仔细摩挲了几下,尔后是脸颊,最后停在了笠松因为自责而拧紧的眉头上。笠松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揉开自己眉间的褶皱后咧开一个笑容。
“我在想前辈为什么不说话,因为看不见所以我只好摸摸看啦,前辈果然又在拧眉!我都可以想象前辈现在的表情。”
笠松拍开他的手,“你好吵。”
黄濑抓住他的手,“没关系的,前辈,前辈爷爷不也说最重要的就是放松吗?我现在很好哦,因为有前辈在,所以一点也不觉得不安。今天前辈的任务就是好好地陪我,让我高兴起来吧?”
“你这家伙,”笠松上去就是一个爆栗,“竟然想对前辈发号施令?”
看着黄濑抱着头假哭喊疼的样子,笠松深吸了口气调整状态,他是向导,理应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和坚定,眼下却被这个后辈开导,简直是丢脸至极。笠松自嘲似的勾起嘴角,嘴上不饶人地,“笨蛋,走了。”说着却自然地牵起了黄濑的手。
“是!”

带着那家伙乘了地铁,又换了公交,笠松觉得他今天遭受的关注是他这辈子的顶峰。牵着一个失明的帅哥这种事情行人总是好奇的,有些女孩子甚至大着胆子上前搭讪。笠松对着女孩子慌到不行,黄濑反倒是和气友善,应对自如。
黄濑本想今天出来买点衣服,但自己现在这样恐怕是没法挑。但他转念一想,虽然自己没法挑,但是笠松有法挑啊。能让“那个鬼主将”给自己挑衣服,怎么想都是自己赚了。
“前辈按照自己的口味挑就好!”说完,黄濑就乖乖坐在了一旁供客人休息的长椅上。
笠松左转转,右转转,他有照顾两个弟弟的经验,给男生买衣服什么的倒是不难。再说,虽然笠松不想承认,但黄濑是个衣服架子,普通的衣服在他身上也能显得很好看。
大概拿了两件,笠松折返到黄濑身边,问他码数。
“LL的就行!”
“居然比我大两个号……”笠松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好友小堀浩志比黄濑还要高上一点儿,但是身材瘦削,如果是宽松版型的衣服l码也能合适。笠松瞄了瞄黄濑的身材,心想可能是肌肉比例的缘故吧。
“诶,前辈居然是m码的!听上去就很可爱!”哨兵灵敏地捕捉到信息。
笠松简直想把手上的衣服款式换成粉红色的。

最终还是没有换成粉红色的。笠松毫不客气地抽过黄濑上缴的钱包去付款,尔后把小票塞回了包里。本来气在头上也没怎么在意店员是女的,在接过装着衣物的纸袋时被祝了幸福,让笠松匪夷所思。在他极其自然地去接黄濑,牵起他的手的时候才理解了刚刚的祝福。
两个男人牵着手出来买衣服什么的,的确很像是恋人在约会……
他的手一下子就用了力,黄濑感觉到这股劲儿,反倒问:“怎么了?前辈要去什么地方吗?”
“黄濑,”笠松想说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但是一想黄濑都这样了应该也没法耍小心思,为自己的恶意揣测感到羞愧,笠松更加用力地握紧了黄濑的手,见黄濑歪头,便下意识摇头,“没什么。接下来你想干什么?”
“嗯……”黄濑作思考状,“肚子饿了,想吃饭。前辈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店吗?”
“这附近?只知道一家家庭料理。”笠松很小时便在那家店吃过了,后来也多次造访,与店主还算相熟。
“那就去这家吧!”

带着黄濑七拐八绕,才终于才一条小巷的尽头中找到那家小店。相比起外表的寂静,入门却是另一番景象:不大的店面内已经有许多客人在就餐。店主见了笠松打了个招呼,带着入了空位,得知笠松这次要慢慢看菜单再点单后便离开。笠松耐着性子给黄濑念了一遍菜单,期间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句黄濑不要再捏他的手。
哨兵的记忆力还不错,从一长串菜单中选了几个,笠松记下了,又添了两个他喜欢的菜,把自己的手从黄濑手上抽出来,才让服务员过来。
“来晚了,本来以为能更安静一点。”笠松说,“有点害怕你听觉会不会超载。”
“不会啦,”把手收回来,黄濑双手托腮,姿势十足少女,“我已经能够把非必要信息过滤掉做背景音了,没问题的。”
“你还真是不担心啊,总觉得你这次淡定过头了。”
黄濑笑笑,“昨天回家时妈妈说不用担心,黄濑家的哨兵似乎很容易五感紊乱。她说她年轻时老是一不小心就瞎掉或者聋掉……姐姐在觉醒的时候也试过失去听觉,那阵子我只能给她发短信沟通呢!”
“合着你家还有这传统。可这不是很危险吗,不要因为常见就放松警惕啊,你这笨蛋!”
“没关系啊,妈妈有爸爸做向导,姐姐后来也有二姐,我不是还有前辈吗?”
笠松的嘴唇开合几下,想说你父母亲是夫妻,你的姐姐们是姐妹,我和你仅仅是社团里的前后辈,能一样吗?后来一想,黄濑的意思可能是即使哨兵出状况也有向导引导,便撇撇嘴不作声。黄濑只当他在害羞,自顾自说些昨晚因为失明在家里的糗事,后来才小心翼翼问道:“前辈在听吗?”
“在的,你继续说吧,我在。”
“前辈多说些话吧,想要多听听前辈的声音。”黄濑想了想,“前辈不说话的话,作为交换我就要一直牵着手。”
“哈?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啊?”
“不这样的话我又看不见!我要确定前辈在这里嘛!”
“……你真缠人。”笠松不情不愿伸出一只手指,放在了黄濑的掌心。
黄濑立刻把这根手指抓住,脸上露出安心放松的傻气笑容。

服务员没一会儿就上菜了,菜肴精致而且香气四溢。黄濑仔细闻着味道的样子十足十一只小金毛。笠松想想,他现在这样肯定没法吃饭,便自动自觉夹了一筷子奶汁烤菜,伸到黄濑面前说:“张嘴。”
黄濑露出惊喜的表情来,似乎是想笑一个,又马上收敛住了,张口:“啊——”
笠松给他塞进去,自己也夹了一口吃,烤菜上裹着白酱,底下是些什么并不能分清楚,笠松吃到了小番茄和一种瓜类,而看黄濑的脸色则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咀嚼几下,露出惊诧的表情来,笠松夹得很豪放,这口菜把王牌的脸塞得满满的,黄濑僵住好久,每多咀嚼一下脸色便难过多一分,最后才把它吞下去。他吐着舌头,含糊不清地问:“倩白鹅尼使故意得(前辈你是故意的)?”
笠松这才抬眼看他:“你吃到什么了?”
“青椒!”黄濑哭诉。
“竟然现在还挑食,你是小孩子吗?”
“不喜欢啦……”黄濑趴桌,“我想吃肉!”
“挑食长不高……”笠松习惯性说出这句他在游说自己年幼弟弟时说的话,尔后才想起面前这个人的衣服size还比自己大上两个号,又闭嘴了,愤愤地翻找几下,又夹了一筷子青丝,伸到黄濑面前:“张嘴。”
黄濑已经闻到他讨厌的味道了,拼命摇头。
“吃完这一口就给你夹肉。就一口,嗯?”笠松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口气带上了劝诱口吻,显得十二分温柔。黄濑被这声音里的语气动摇了,稍微向前挪动了一点儿。笠松看着他这般戒备,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黄濑自然听见了,嘟囔一句:“前辈欺负人……”
笠松自然没真想必他吃,筷子在空中停了一会儿便想要收回去。这时黄濑才慢吞吞地便张口,一脸委屈。笠松有些惊讶,但马上手上又给他塞进去,黄濑都没多咬两口便囫囵吞下去了:“我要吃肉!”

这顿饭一个喂一个吃吃了好久才算完,笠松去结账时店里已经又恢复了平静。店长也很清闲,边结算边问:“和你吃饭的是谁啊?”
笠松窒了一下,只说是个后辈,最近刚觉醒,五感紊乱。
店长点点头,说:“看你喂他吃饭还以为是你男朋友。”
那厢黄濑已经磕磕碰碰循着声音找了过来,笠松皱皱眉:“不是让你在那边坐着待会才去找你吗?摔了怎么办。”
黄濑嘿嘿一笑,握上笠松的手,说:“走吧?”笠松没甩开,跟店长打了招呼便牵着他离开。
店长盯着他们的背影,嘀咕一句:“果然是男朋友。”


笠松说不清楚自己对哨兵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他讨厌普通人对哨兵和向导的定性划分,好像他们并不是一个个独特的人,而是一个面目模糊,固定属性的群体。友善的人还好,而不友善的家伙们让笠松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任人观赏。他们会问你:“向导是不是会读心?喂,我现在在想什么?”
一开始笠松还会解释他们感知的是精神图景,即一种感情全景,而不是具体的想法,只有结合后的哨兵和向导之间可以相互感知思想。在更多的情况下,向导是结合了感知到的感情状况和个人关于心理的了解来进行的逻辑推导。但这样的解释显然并不能让看客们满意,好似他们还在等着笠松说出他们心里想好的那个数字。久而久之笠松便学会了更好地应对方法:他长刺了,眼神凶狠而冷漠,并不理会他们。森山和小堀是少数的没有因为他的觉醒而对他特殊对待的人,他们的相处很自然,好像笠松在他们面前只是笠松,并不是“一个向导”。
但是哨兵所受的境遇就好很多了,哨兵五感优秀,体格突出,看上去就不好惹,虽然哨兵的身份让他们与普通人竖起了一道隔阂,但更接近于镀上了一层光环,让人并不敢言语轻薄。笠松曾憧憬过这种不言而喻的强大,但也有隐隐的不忿。但他明白错并不在哨兵身上,而在随意通过标签来判断一个人的行为,如果他仅仅是通过听闻就决定对一个群体的态度,那么他就和因为自己是向导所以跑来问自己他心里在想什么的人一样无知。
笠松对哨兵的印象也说不上多好,接触过的哨兵们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恶劣,他们太强大,而且容易失控。
但是黄濑不一样,笠松想,他不是一个符号化的哨兵,他仅仅是黄濑凉太。毕竟哪个失明的哨兵会牵着他的手对他说一起去吃可丽饼呢?
他自己那份已经吃完了,才发现黄濑吃得实在狼狈,替黄濑擦掉了嘴边的奶油,帮他调整了可丽饼的位置,到后来实在看不过去,干脆一手抢过来递到他嘴边,一手扶住了他的脸颊让他别咬错地方。这个哨兵毫无戒备,姿态放松,笠松的手指可以摸到他的脖子,皮肤下的跳动十分规律,彰显着他的生命力。笠松忍不住摸了一下,如果他手上是利刃,那么黄濑现在可就身首异处了。
伺候着他吃完了,黄濑等笠松给自己擦好了嘴巴,似乎是想亲他的手,因为定位不准,只亲了他的指尖一下,对他说:“前辈好温柔。”
笠松被烫到似的把手缩回来。

之后他们又逛了好久,因为午饭吃得晚,闲逛路上又有吃零食,夜幕降临时两人都不太饿。给黄濑买好衣服后的行程是笠松定的,都是去一些较为清净的地方,减少黄濑的负担。途径了一个音乐喷泉广场,因为位置算比较偏僻了,人并不多。笠松让黄濑在时令花下的圆台下坐着,他去买些饮料。
笠松拿着热可可和咖啡回来时,黄濑正在被人围观。
是一群女孩子,她们围着黄濑,好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好奇地看来看去。她们好像已经意识到了黄濑看不见,行为更加大胆。她们其中不乏长得甜美可人的,已经大着胆子想要和他交换联系方式。黄濑因为看不见,虽然脸上尚且挂着笑容,但笠松看得出他的身体已经僵硬起来了。不,与其说是僵硬,不如说是警戒,就像是一只被领到新家里的小动物,脸上虽保持着冷静,但身体却随时警戒着危险。
原来还是会戒备着的嘛,笠松想,犹豫了一下,要让自己扎到女孩子堆里实在是太突破了,广场上的地砖铺得还是很平整的,应该不会摔着,还是让黄濑自己过来的好,于是叫了一声黄濑。
那家伙的听力果然还是很好,眼睛眨了一下,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身体一下就放松了,头微微偏向了自己的方位,眉眼弯弯地看过来。虽然广场上光线不佳,但音乐喷泉底下还有五颜六色的射灯,笠松并没有错过这一点儿小改变,笠松皱皱眉,不知道这个哨兵听到自己声音就放下戒备的情况算是什么情况,但他还是轻轻说:“我不过去啦你过来吧。”
于是黄濑跟女孩子们道歉,站起来,请求女孩子们让开一条路。他的手探了一下前方,便开始向笠松走来。他完全是靠听声辩位,走得却很自然。只是在末尾快要和笠松回合时有一个女孩子的长柄伞并没有收好,黄濑走的方向因为失明又稍微走歪了,立刻就要被绊倒。
笠松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把人抱住,黄濑明显被吓到了,呼吸变得很急促,身体因为受到威胁而流汗,他辨认出接住他的是笠松后才缓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襟。而笠松一边小声地安抚他一边用力抚摸黄濑的脊背。
黄濑的头靠在笠松肩上,笠松越过黄濑脊背去看,那个带着长伞的女孩子也被吓了一跳,道歉个不停,笠松点点头,他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因为皱着的眉头而显得特别吓人,女孩子哆哆嗦嗦地离开了。那个女孩一走,剩下的女孩们也作鸟兽散。
笠松摸着黄濑的头发,感受到他又一点点乖顺下来,说:“对不起,我该去牵着你的,没事了……你松开,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黄濑的脸蹭了蹭笠松的脖子,并不放手。
看来现在已经没事了,而且心情还很好。现在看来这可能是最好的时机。笠松费了老大劲儿让黄濑和自己额头相对,并且让他闭上眼睛。
“不要听,不要看,不要嗅闻,不要触摸。但不要怕,我在这里。”

黄濑陷入了黑暗。
虽然他这一整天都是在黑暗中度过的。但失明的黑暗和现在灵魂陷入的黑暗不同。虽然失明,但是他能够听见声音,触摸到温度,嗅闻到味道。现在他是什么都没有了,但是他感觉却很安心,因为他知道笠松也在这里。
这一次是从心底里慢慢流淌出来的歌。从他的胸膛里传出来,蓝色的音符绕着他的肢体转圈舞动,歌声慢慢变大了,分叉出另一只歌,与它应和,金黄的音符追逐着前一支歌,并且缠绕上它。
他感受到眼睑上好像有一个温柔的亲吻,他睁开眼睛,看见了璀璨的霓虹射灯,看见了变换着舞动着的水柱,看见了在自己怀里,眼睛里只有自己的笠松幸男。
一定是因为灯光太刺眼的缘故,他不可自已地流下了眼泪。


见黄濑流泪,笠松才惊觉不应该让他立刻接触到光源,情急之下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黄濑的睫毛在笠松手掌下颤动几下,便靠过来,蹭掉了眼泪。过了一会儿笠松才挪开手,看黄濑缓缓睁开眼睛。
黄濑的眼睛是非常漂亮的琥珀色,因为流泪而特别闪亮,在夜空之下就好像有星屑融入,令笠松迷失在这星辰里。他看着看着,直到脚边碰上了什么东西,才让笠松回过神来。
他刚才急着去接黄濑,手上的饮料便顾不上了,随手就是一扔,此时圆柱的铝罐咕噜噜又转回到了笠松脚下。
笠松尴尬地咳了一声,从黄濑的怀里挣脱出来,捡起它们。因为撞击,铝罐已经有些变形,笠松不自觉地抠着那凹陷,在黄濑灼灼的眼光下红了耳朵。

去了一趟附近的医院检查了眼科,确认无大碍后笠松急匆匆地想和黄濑告别,只留下一句“下周的训练照常”。黄濑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被塞下的热可可,嘴边勾起一个小小的笑容。
周一的练习一结束,黄濑便跑到笠松的跟前,他知道笠松刚才一直在看自己,一定是有话要说。不等笠松开口,黄濑便挑起话头:“谢谢前辈给我挑的衣服,我很喜欢!”
笠松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摇了摇头,“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黄濑,那天我一直在看你的眼睛,我发现……”
黄濑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语的紧张,这句话好像不太妙,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打断笠松说话可是会被揍的,于是黄濑乖乖听他说。
“你的长处不应该是听力对吧?应该是视力。”
这下轮到黄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了,他突然感觉一阵非常小的失望,它太小了,仅仅在他心底存在了一瞬间,便消失。
笠松继续说:“仔细想想,你prefect copy的能力应该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你的视力是很好的,可以观察到对手们在打篮球时的姿势,重心,技巧,加上你自身快速的学习能力,让它们在你自己身上再现。”
“一开始就搞错对象了,才导致了你五感紊乱。真是抱歉……这件事是我的责任。”
“没关系啦,前辈你看,我眼睛不是好了吗?还是”黄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啦!我甚至觉得比之前还要更加清晰。”见笠松皱着的眉仍未松开,黄濑又说,“前辈还是想补偿我吗?”
“嗯。只要我能做到。”
“那就为我制定新的练习计划吧!马上就是IH了,老实说我觉得现在的训练针对性还不够好的说。”
黄濑满意地看着笠松的眼神由惊讶转换成了然。他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在球场上十分嚣张的笑容,“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年级小鬼。马上就让你累到站不起来。”

替换了练习后的听力游戏,黄濑被踢去看了许多的录像。其实黄濑一直都有在看录像,毕竟模仿奇迹的时代和nba球员一直都是他的目标。再者,他是奇迹的时代中球龄最小的,帝光后来又分裂,最缺的就是对于团队策略的经验,只能通过边看比赛边分析的方式弥补。笠松发现他在看现场比赛时往往专注于比赛本身,好像还只是一个热爱着篮球的小孩子,不太懂得分析策略。所以笠松只能让他看录像。因为是录像,总地来说是从整个球场的角度去拍摄的,所以能够更好地引导黄濑思考。笠松偶尔也会陪黄濑一起看,但次数不多。除此之外,便是nba球员的个人特辑,这种特辑一般是特写和动作回放,可以让黄濑拿去模仿,虽然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形似神不似,但比起之前来说已经是好多了。
还有第三种,就是青峰大辉的录像。看这个录像时,黄濑表现得比平时更专注。笠松多多少少知道黄濑进入篮球界的契机,所以并不惊讶。在得知黄濑打算在比赛上完美复制青峰大辉时,他只是皱了皱眉,之后便拜托球队的经理去找了更多的录像。
青峰大辉觉醒得很早,是比较成熟的哨兵了。但在帝光后,他一直表现得兴致缺缺,在桐皇也并不经常参加练习,所以对于他的录像资料还是比较集中在帝光时期。笠松很了解一个成熟的哨兵的成长的速度有多快,而黄濑目前才刚觉醒,状态还不够稳定,如今让他去模仿青峰其实是有些太早了。但黄濑说了能做到,他就会相信他,并且支持他。因为黄濑是王牌。
但是同时也一定会盯着他,不会让他勉强自己。因为笠松是主将。

黄濑的状态越来越好了。
因为一直在看着他,所以能够感觉到。他的身姿在一分一分的像青峰靠拢,力量,敏捷,和重心移动的方式,在他投篮的那一瞬间。笠松以为自己看见了青峰。但投篮结束后,那家伙跳脱的身影和明晃晃的笑容又把笠松的这种错觉打碎。
偶尔笠松走开时,黄濑会停下来看看四周,他的五感是很敏锐的,情感上却不然。他始终不太明白在心底里偶尔冒出来的感觉是什么,因为它们真的很小,而他的时间又真的很紧,马上就是与青峰的对决了,他想不了这么多了。他闭上眼睛一次次回忆录像里看到的青峰的动作,然后模仿,对比,再次模仿。就是在这样艰难的过程中,他了解到,自己并不能算得上是天才,他与天才的距离是非常遥远的。这个认知会令人非常难受,但是黄濑还是想赢。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笠松心中,是最强的王牌。

他第一次,不是排斥,而是想要彻底地利用好自己身为哨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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