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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是病人家属吗?姬子医生请您去办公室一趟。”三月七护士抱着病例本在候诊室门口张望,目光落在角落的黑发青年身上。“马上。”丹恒迅速起身,抬头朝治疗室瞥了一眼,洁白的百叶窗完全阖上,看不清磨砂玻璃后的景象。“穹还好么?”他问护士。“是的先生,姬子姐给他做了催眠,这会儿病人睡着了。”粉色头发的少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带着丹恒乘电梯来到三楼。
“请进。”黑胡桃木的房门被打开,红色头发的心理医生温和地接待了访客。“咖啡还是茶?”“红茶,谢谢。”丹恒坐在沙发上,紧张的挺起背,双手不自然的叠放在膝盖上。“他好些了吗?”他向主治医生确认。“很抱歉。”姬子把茶杯朝客人推过去,“车祸和亲人离世的双重打击,他需要更多的耐心陪伴。”她迟疑了一会儿,斟酌着词汇,“丹恒先生,在今天的催眠疗法中穹提到,车祸中您和星,他的双胞胎妹妹,你们一同被困在后排的座位上——这一点您之前并未说明。”丹恒抓紧了裤管。“唔——是的——对不起——您知道——”他的鬓发微微出汗,“星她,她是我的好朋友,穹的妹妹,我们非常亲密,当时,当时她——抱歉医生,这对我很艰难,我们都不太愿意回顾当时的场景。”“我能理解。”姬子温和地说,“无意指责,我的意思是,正如穹先生会因为失去亲人而痛苦。您,作为事故的幸存者,同样也会遭到创伤——你们二人在疗程中都回避提及车祸的真相,这正佐证了我的观点——恕我直言,您需要立刻接受心理干预。”“什么?不。”丹恒脱力地摇摇头,“我,我想我已经慢慢调整过来了,谢谢您医生,谢谢,我想我——不,或许不是很好,但我慢慢在变好。”“你的精神压力很大”姬子安慰他,“喝点热茶,孩子,你得慎重考虑我的提议。”“好的,谢谢,我会没事的。”丹恒点点头,捧起杯子啜饮了一口。“能说说穹吗?他的自毁倾向——您上次提到的——有改善么?”姬子摇头。“你们二人之间的成瘾性性行为还在持续吗?”她反问丹恒,又自说自话地答道,“我想没有。”对面陷入长久的沉默。“医生。”丹恒突然出声,“我想——我想知道——对于,对于选择救我出来,穹他——”他神经质地抓紧自己的双手,牙齿轻轻打颤。“他并不后悔。”柔和的女声从办公桌另一头传来。“但毫无疑问,他非常痛苦。”丹恒发出一声呜咽,捂住了脸。“别担心年轻人,时间会冲淡一切。”主治医生安慰,“去看看吧,病人该醒了。”“好的。”丹恒起身,把哭腔吞进肚子里,离开办公室。
头发灰白的漫画家躺在治疗室的躺椅上,丹恒俯身轻轻揉了揉他紧皱的眉心。穹茫然地睁开眼,费力的让眼神聚焦,手虚空地抓了一下,丹恒握住他。“我梦到你离开了。”他坐起身。“那只是个梦而已,你感觉怎么样?”丹恒小心翼翼地问。“不怎么样,这里的躺椅让我落枕。要我说,这种治疗纯粹是浪费时间。”穹木然地活动活动颈椎,“难以想象我为此支付每小时八万信用点的高额费用。”“姬子老师是很资深的创伤心理学家。”“我知道,我知道。”穹开始低头换鞋。“资深,但不一定有用,有时间做催眠治疗还不如赶赶稿子,或者干脆和你回去睡上一觉。”“瓦尔特先生说你可以晚点再交稿件。”丹恒提醒。“不是早点或者晚点的问题。”穹坚持,“是灵感,你得抓住灵感的飞驰,它们就那么‘嗖’地一下过去了。”他穿好鞋,拉过丹恒的胳膊,“走吧。”
返程的路上遇到晚高峰,丹恒和穹被困在车流里,霓虹灯闪烁的光芒忽明忽暗地隔着车窗投射在穹的脸上,让他看上去难以捉摸。计程车司机看了看堵成深紫色的导航图,忍不住破口大骂。“我们不赶时间。”丹恒出声提醒,“你不用这么心急。”他伸手拍了拍穹的背,对方正靠在他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浏览着最新的漫画连载数据。穹曾经是瓦尔特工作室里最受瞩目的新锐少年漫画作家,醉心于描绘浪漫的狂想和热血的开拓,但车祸之后,他突然宣布关停连载,转战艳情题材,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这些读者真烦人”穹关掉App,“跑到我的新作下面催更什么的,阿基维利的世界完蛋了,我不想画了。”“你只是需要休息。”丹恒安慰他,“说说你的新主角,他叫——”“终末。”穹回答,“一个西方幻想世界的领主,”穹烦躁地挥手,“无药可救的残暴色情狂。”“哦,你的订阅情况怎么样。”丹恒低落地询问。“和同区的其他作者比起来还不错,但是比不上之前的二十分之一。”穹再度陷入焦虑,“我的新读者只在乎官能刺激,那些挥舞着画笔在封面上画丰满胸脯和大腿的作品有天然优势。”“听起来确实令人苦恼。”丹恒看了一眼车窗外,红绿灯终于变色。“前面的车起步了。”他提醒司机。“什么?”对方如梦初醒的踩下油门,车子震了两震,往前冲出一小段,然后猛地刹住,穹低头钻进丹恒怀里。
“小心!”丹恒有些生气,周围的车辆因为计程车冒失的举动开始鸣喇叭。“你在做什么?”他罕见的提高嗓门质问司机,对方忙不迭的道歉,但这也只是加剧了环境的吵闹。没多久,穹忍无可忍的打开车门夺路而逃,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在车流中穿梭。“穹!”丹恒顾不上付车费就追出去,试图抓住他受惊的男朋友。“等等!”他呼喊。周围的车流开始启动,不耐的高频鸣笛声让人大脑发蒙,丹恒心跳加速,在晕眩的失重感中阵阵腿软,穹就要离开他的视线了——丹恒嗓子发紧,试图追过去。“喂!你!”一辆警用摩托插进车流中,阻拦了丹恒的去路。“在高架桥上阻塞交通,你想干什么?”“我的男朋友。”丹恒喃喃地望着穹消失的方向,看起来快哭了。“他往那边去了,得快点找到他——他——他说不定会从高架上跳下去的。” “什么?”金发的交警扯过对讲机,“喂喂喂,银枝,你在吗?我是杰帕德。”他说,“往匹诺康尼方向的高架上有个行人有轻生的倾向,马上找到他。嘿!你怎么了?”交警队小队长从摩托上下来,快走一步接住了昏过去的违规份子。“怎么了杰帕德?”同事从对讲机另一头询问。“不知道。”杰帕德把人抱在怀里,尴尬地不上不下。“鬼知道呢,我面前有个闯高架的人突然晕了,要跳桥的那个和他是一伙的,我看这两人都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