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明手头又了结一件大案。完成报告最后一个字后腕表时针已经走过九点，办公室窗外早已笼罩夜色。

北角的路灯经常给程德明作陪，廉署大楼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未熄灭，一齐目送他走进地铁站。



程非熊近来又发掘出新的爱好，各类调酒用品占满程德明家里开放式厨房的吧台，一个人研究从姚月山那学来的几个配方。从前他不少混迹酒吧夜店，品鉴是十分在行，然而对于更深入的了解，仅仅只是起步而已。所以闲时程非熊就会为此忙碌起来，程德明没空管他，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事，一向都由着他做。

人一旦放松下来就会对世界多几分好奇，正如程德明也会好奇他弟弟究竟自己学到了什么程度。

他在沙发上放下公文包，走到程非熊对面坐下，视线扫过台面高低不一，装着各类酒精方的圆的玻璃瓶。程德明并不熟悉这些酒的品类，只对切好的青柠和一旁的跳跳糖包装感到熟识。

程非熊此时完全没有想好今天要做些什么，撑着台面陷入苦恼。视线正巧和抬头的程德明撞上，在他哥茫然又带着询问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从柜子里取出一排shot杯，对程德明一个挑眉。

“明天要工作吗？”

程德明很能明白对方这个问句的用意，但原本就打算告诉他假期安排，如实回答：“接下来两天我放假。”

答句正中下怀，程非熊对他哥露出一个就你了的表情。只打算过来看一眼的程sir不吃这套，回以你别想的眼神。

对方的拒绝完全在程非熊的意料之内：“休息日还打算保持工作状态？”

程德明不为所动的看他，好像不打算让步：“什么工作状态，这是两码事。我怕你技术不过关，等阵我会酒精中毒。”

“夸张，我稳定进步。反正你都坐下了，来都来了，是吧。”

程德明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然后呢？”

“这个杯子容量很小，稍微喝一点没事。”程非熊带上有些央求的表情，就差两手合十说出拜托拜托：“人不能绷太紧，总要放松一下，哥——”

又撒娇。这种拉着长音的伎俩彻底击溃他在弟弟面前不够稳固的底线。或许也是被小巧的shot杯迷惑，真觉得30ML左右的酒构不成太大威胁，他点点头算是同意。

得到允许的人立刻开始挑选底酒，正在思考哪种酒适合作为开头。最终挑出一瓶梅酒，开盖倒满一杯。有几分香甜逃逸进鼻腔，浅褐色酒体干净澄澈，是全场看起来最无害的一款。

程非熊停下动作，接下来也完全没有任何调酒操作，程德明面前已经是递过来的酒杯，十分疑惑：“没了？”

他弟眨眨眼理直气壮：“没了，开胃菜而已。”

程德明接过shot杯，斜斜抬眼扫视程非熊，半信半疑仰头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这款酒很好入口，带着并不刺激的辛辣顺着口腔滑入腹中，留下馥郁的青梅香气，清爽感驱走几分疲惫。

30ml的酒液在吞咽过后没显出丝毫存在感，让程德明忍不住轻看之后的几杯。

那边程非熊已经操作上第二杯，程德明重新看过去时shot杯口已经完成青柠汁的涂抹，借此沾上半圈晶莹的盐粒。程非熊在杯中倒上底酒，四分之一个青柠搭在顶端收尾。

“你先喝完，然后把青柠吃掉。”

程德明看着那块青柠，口腔中下意识分泌唾液，实在不想按照指导把这样一个酸味炸弹放进嘴里嚼碎。于是他只选择贴着一圈盐粒喝掉杯里底酒。

味觉系统最先感受到过分的咸味，紧接着是烈酒强烈的刺激，杯口的青柠汁不足以力挽狂澜，让程德明这个丝毫不懂酒的人都能明白程非熊这杯酒味型组合的足够糟糕。

“阿熊，太咸了。”程德明拧着眉头说完才看见程非熊拿在手里的精制食盐，想都不用想出处一定是在自家厨房。

他好像也是因为程德明的反应意识到问题，才发觉这样的替代不可取，十分抱歉的讪笑：“哈哈......哥，我下次换成海盐。”

“我就不该答应你。”程德明从心里生出一丝后悔。

“下一杯绝对不会翻车！”



第三杯酒是百加得与黄糖的搭配，底酒仍然有着不可忽视的高度数，甜味存在于味觉舒适区上，欺骗性十足，蒙蔽掉底酒凶狠的来势。

前两杯酒的攻势已经渐渐展现，程德明胃里有一丝暖意。随着第三杯shot下肚，好像给燃烧的火堆又添加一把燃料。

第四杯时程德明已经要依靠有意识的聚焦去看清程非熊手里的动作，面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脸上温度有多么滚烫。

程德明接下酒杯的手已经不再思索，第五杯已经不再掩饰烈酒的攻击性，程德明感到大脑有一瞬沉重，手撑住台面，掌心拖住一侧面颊才能让他感觉好一些。

程非熊察觉到程德明逐渐有些放空的眼神，伸手在他哥面前晃了晃，手腕却突然被程德明抓住。他感受到对方食指在自己指骨和手背上轻柔抚摸，程德明眼神此刻落在程非熊的手上，但前者又很快翻脸松手，在程非熊还没反应过来时拍开他的手。

程德明很认真的把视线移回程非熊脸上，平常冷静的声线杂糅进迟钝：“摸什么呢，别动手动脚的。”

天知道程非熊有多冤枉。

插曲阻碍不了程非熊想给他哥一次圆满调酒体验的心思，递上一杯mini版的龙舌兰日出作为收尾。龙舌兰底酒中冲入大半橙汁，红石榴糖浆沉在底部，漂亮的日出配色。程德明将这最后一杯酒错认成果汁，于是也喝的十分痛快。

龙舌兰的植物清香混着橙味，让大脑将其理解为健康饮品。但这些一杯杯骗入口中的酒大多为不同种类，混杂在一块的酒精最能让大脑快速沦陷，这短短四十几分钟已经让程德明感到躯体沉重。

只是思绪好像真如同程非熊所说的那样松弛下来。

程德明有些忍不住的笑起来，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人有时需要酒精。其实他从十几分钟前嘴角就挂着笑意，配合乌黑瞳孔里的高光点，眼角几缕笑纹，已经让程非熊几次不经意撞上去时心跳加速。



胸口也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程德明看见程非熊天生微微上扬的唇角，他知道那里的触感，随即从椅子上起身，抬高眼眸直直看着程非熊，伸出手冲对方勾勾手指。

程非熊顺从的略弯着腰把脸递到对方手边，贴上来的食指拇指轻轻捏住他的下颌，程德明越过吧台吻上眼前的唇瓣。

烈酒的气息融入呼吸之间，混杂着未消散的醉意。程德明的嘴唇上还残留着石榴糖浆沁人的甜，融化在不断贴合的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