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琴你打算怎么办？”迪卢克没有休息，长时间紧绷的大脑让他无法安心沉入睡眠。显然凯亚也是，虽然他没有说明，但迪卢克知道，老爷的死对他具有同样的冲击。
　　
　　“我已经切断了和联盟的通讯，设定好了返航路线。”提及琴，凯亚的语气弱下来，似乎有所歉疚，他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星空，喝了口酒，“到了地方，我们驾驶飞行器离开，这艘飞船会自动返航。”
　　
　　迪卢克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你一早就考虑好了？”
　　
　　凯亚轻笑着回过头来，笑意不明：“我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哥哥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遥指虚无的星空：“你我都曾见过那位一直在寻找妹妹的旅行者，他并不属于提瓦特大陆。你认为他属于哪里？”
　　
　　迪卢克走上前来和他并肩：“我们没探索的星域还有很多。”
　　
　　“是了。”凯亚笑着看向他，“所以，深渊可能并不是终点，而是一个起点……”
　　
　　迪卢克看着面前这位与他不谋而合的人，没有说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全联盟上下没有人猜得透他想干什么，他从得知父亲噩耗以来，走的都是一条孤勇的道路，老师劝不动他，旧友不理解他，甚至最后围捕他的人里，多数也是他叫得上的名字。
　　
　　只是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有一颗和他一样热切跳动，寻求真理的心脏。
　　
　　他的手扬起来，却不知往哪儿放，最终只是轻拍了下凯亚的肩，转身离开了。
　　
　　凯亚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良久，在黑暗里低声道：“还不醒？”
　　
　　-
　　
　　上次没来得及好好看，抵达范围以后，凯亚撤掉光脑的显示屏，在全景下欣赏着远处黑漆漆的大洞。
　　
　　耳边传来智能助手机械化的女声：“检测到强大引力，是否开启反推力引擎？”
　　
　　“开启吧。”迪卢克的声音由远及近，凯亚回头，他已全副武装。凯亚在光脑屏幕上点了几下，转身面对他：“设置好了，5分钟内就会开启返程航线。”
　　
　　“走吧。”迪卢克刚要走，却被凯亚拉住了，“怎……”
　　
　　话没说完，便被骤然拉近，迪卢克的话隐没在两人的距离里。迪卢克抬眼，凯亚的脸距他极近，他甚至可以从那如同星空般深邃的深蓝色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感觉到凯亚的手抚过他的作战服，泛起一阵小猫挠似的微痒，不由得吸了口气：“你干什么？”
　　
　　凯亚却没停下，手指顺着腰带、后背曲线一直往上，抚到了迪卢克的后颈，又顺着后颈往上，捏住了耳垂。迪卢克重重颤抖了一下，清冷的眸子里泛着恼怒：“你干什么！”
　　
　　下一秒，耳朵被塞入了一个微型耳麦，凯亚的声音顺着耳麦传了进来：“怕什么，哥哥，我只是想给你检查下安全措施，顺便帮你戴个耳麦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凯亚松开手退后一步，笑得很无辜。
　　
　　迪卢克几乎是立刻别开了头，看起来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转身就走。
　　
　　他还是驾驶原来的那架飞行器，凯亚则从粒子舱里挑了一架银灰色的。临行前，凯亚对他挥了挥手：“哥哥，但愿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迪卢克不置可否，跨进了驾驶舱，“啪”地一声关闭了舱门。
　　
　　飞行器飞出飞船，迪卢克几乎不需要额外推动引擎，飞船就被深渊强大的引力所吸引。但他还是启动了反推力引擎：“速度不要太快，深渊引力不稳定，我推测里面有风暴，尽量保持匀速运动。”
　　
　　凯亚没有说话，迪卢克却注意到他的飞船愈来愈快了。通讯设备内一片死寂，迪卢克不由出声呼叫：“凯亚？凯亚！”
　　
　　银灰色的飞行器不出几秒就窜到了他前面，机身将将转了个弯，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漂移到了他的飞行器前。迪卢克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关闭反推力引擎，改为了全速启动：“你要干什么？！”
　　
　　驾驶舱里，他和凯亚遥遥相望，看见了凯亚绽开的唇角：“哥哥……”
　　
　　“砰”的一下，机身受到撞击，凯亚已经向他连开数炮，身边响起系统嘀嘀嘀的紧急播报声：“警告，警告，护盾完整度78%……”
　　
　　一波又一波的轰击袭来，迪卢克听着护盾强度持续下降的警报声，迅速反应过来，调整位置，开启作战模式。只是没等他反击，凯亚的声音又从耳机里传了过来。
　　
　　“琴！”
　　
　　瞬间，他便觉得自己的前进受到了阻碍，智能助手在一旁机械地播报：“检测到推进器受损，损伤程度20%，21%，22%……”
　　
　　“给我调工程日志！”迪卢克手指在光脑上纷飞，与此同时，后舱的录像也传了过来，不远处的飞船竟发射了数条粗细不等的链条，迪卢克认得，那是联盟专用，拖飞行器用的。他似乎猜到了凯亚想干什么，焦急起来：“凯亚，不，你要做什么……”
　　
　　火红色的瞳孔里，映照出前方漆黑的大洞，和与大洞相比渺小得可怕的，凯亚的飞行器。凯亚眼里跳动着星火，唇边的笑意带了一丝疯狂的意味，“我会替你做到的，哥哥……”
　　
　　他将最后一枚鱼雷发射出去，却没有命中迪卢克的飞行器，而是半途炸开。强大的推力霎时迸发，将两架飞行器轰开，在电流的滋滋声里，凯亚听见迪卢克绝望的呼喊。
　　
　　“凯亚——”
　　
　　下一秒，渺小的飞行器瞬间被黑洞吞噬，迪卢克心头一紧，后头的飞船已经飞快地将他往回拉，耳麦里传来混乱的电流声，他再也听不到凯亚的声音了。
　　
Part 5

　　脑后传来“嘭”的一声，痛楚炸开，令凯亚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第一时间坐起来看了看身上，又环顾周围。飞行器呢？
　　
　　不仅飞行器不见了，他现在穿的还是灰黑色的作战服，而非他跃进黑洞的深蓝色。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再看的时候，手上隐约沾了点血迹。
　　
　　他往上看了看，上面是个挺抖的山坡，估摸是从那滑下来磕着头了，但万幸不是很严重。他缓慢地站起身，周围是个森林，看上去还下了雨，土壤湿润，混着不知名动物的粪味。远处群山连绵起伏，月色将树叶映出一片银白色的反光。
　　
　　有点眼熟。凯亚活动了下筋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上一秒还在星际，下一秒就变成了陆地？
　　
　　走了几步，不远处却传来几个人的谈话声。凯亚登时屏气凝息，悄悄查探着情况。
　　
　　“确定他在前面的山洞里？”
　　
　　“确定，老大，我闻到了血腥味，迪卢克一定在里面养伤！”
　　
　　“他一向单打独斗，”第一个声音阴恻恻地道，“也不知道抢了多少个‘神之眼’……老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命，兄弟们，走！”
　　
　　“走什么？”
　　
　　懒洋洋的声音自树丛后响起，凯亚一手握着剑，闲庭信步走出来，眼底是轻蔑的笑意：“就凭你们几个，也配靠近迪卢克？”
　　
　　“凯亚？”为首的雀斑脸惊讶地叫起来，“你不是已经，淘汰了吗？”
　　
　　他低低地盘算了一下，“不对，信息可能有误……你居然和迪卢克一起用障眼法！”
　　
　　他转身就想跑，却被凯亚擒住后脖颈。凯亚像拎鸡似的将他往旁边一丢：“你说清楚。”
　　
　　他倒是想起来了，以前在学院的时候，有一回模拟作战测验，学院下发了模拟的“神之眼”，在规定时间内抢到最多“神之眼”，并存活到最后的个人获胜。
　　
　　当时他和迪卢克暂时联盟，抢了很多神之眼，最终却遇上了另一队蒙面联盟，他们人数众多，凯亚在掩护迪卢克逃跑的途中被淘汰。
　　
　　原来竟是回到了这时候吗？
　　
　　凯亚问出了想要的信息，翻脸不认人，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打晕在地，顺手收了他们手里的“神之眼”，转身向山洞走去。
　　
　　山洞里确实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凯亚途中采了点药草，此时也顾不得别的，冲进山洞，就看见那个靠在岩壁，痛苦喘息的人。
　　
　　迪卢克捂着左腹，额头沁满冷汗，靠着岩壁低低地呼吸。逃跑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能量，现在的他只能靠呼吸缓解些许腹部的疼痛。绷带已经用尽，血水却仍缓缓地从白布中渗出来。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睁开因为感染而有些肿胀的眼睛：“……凯、凯亚？”
　　
　　原来他被淘汰了以后，迪卢克就是独自在这个小山洞里疗伤的吗？凯亚心头一酸，扑过去扶住他：“你先别动。”
　　
　　他摸了摸额头，伤口已经感染发热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将迪卢克的外衣脱下，凯亚麻利地生了火，支起架子让衣服烘干，又小心翼翼地掀开伤口换了药，最后手上凝了些冰凉的元素力，覆在了迪卢克的额头上。
　　
　　昏睡过去的迪卢克显得异常乖巧，或许是贪恋凯亚手上的温度，迪卢克把脸放在凯亚手心里蹭了蹭。仿佛觉得不够，迪卢克面色通红，不住地往凯亚手里钻，企图降低一些身上的热量。
　　
　　凯亚全身僵硬，但目光却温柔专注，见迪卢克是真的很难受，他低低骂了一句，又覆了只手上去，捧住了迪卢克的脸颊。
　　
　　迪卢克烧得连脖子都是通红的，脸颊的热度一降，他便生出些不知足来，手无师自通地握住凯亚的手掌，将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带。
　　
　　凯亚难耐地顺着他，动作却很僵硬。下一秒，迪卢克睁开迷蒙的眼，虚弱地向凯亚求救：“凯亚……”
　　
　　凯亚只觉得一股火从小腹热腾腾地冲上来，迪卢克眷恋的眼神像酒，狠狠地浇在他的心上，他几乎立刻抱住了迪卢克，吻了上去。
　　
　　凯亚浑身充斥冰元素力的时候身体比较凉，而迪卢克似乎也很喜欢碰触这软糯又凉凉的唇。但简单的碰触显然不能降低身体的热度，他半睁着眼睛，烧得眼里都是重影，但自己难耐的喘息却听得真切。他无师自通般伸出滚烫的舌头，在凯亚的唇上舔了舔。
　　
　　好凉，好舒服。
　　
　　睁眼是一片深蓝色的迷人星空，迪卢克浑然不知自己现在有多诱人，只是不住地往凯亚怀里钻，张开嘴吮吸凯亚冰凉的唇，企图更进一步。撬了许久也撬不开这嘴，迪卢克有些不满，离开了凯亚的唇，抱住他：“你帮帮我……”
　　
　　虚弱的声音像小猫的嚎叫，划过凯亚的心上，凯亚忍住冲天的欲念，亲吻他的耳垂，低声问他：“我是谁？”
　　
　　“凯亚……”
　　
　　“是谁？”
　　
　　耳垂蓦地被含住，迪卢克呜咽一声：“凯亚·亚尔伯里奇……”
　　
　　尽管迪卢克在几年后拒绝了他，但凯亚仍然从这几句话里体会出一丝悲凉的快慰。他低头狠狠吻住日思夜想的人，舌尖碰触舌尖，缓慢轻柔的啄吻，又渐渐加深。考虑到迪卢克是位伤员，凯亚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吻遍了他的脸，精致的下颌，脖颈和锁骨。迪卢克像只八爪鱼一般缠住凯亚，或许是药草起了作用，他身上的热度渐渐退下去，人也因为安抚得到满足，陷入了沉睡。
　　
　　凯亚的手温柔地抚在迪卢克的脸上，耳边却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不是说可以自定义时间？怎么让他传送到这时候了？”
　　
　　“抱歉殿下，实验出了意外，看样子……”
　　
　　“我不需要意外。再找不到空，我把你们全部扔去喂遗迹歼灭者！”
　　
“……我们会尽力修复，殿下……”

“你们最好能修复完成。”那冷冰冰的女声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丝阴狠，“实验失败的话，直接把他销毁。”
　　
　　哪里传来的？凯亚警觉地看向周围，举目却只有石壁。可与此同时，他的脑袋却越来越混沌，他竭力睁开眼，想要记住这一刻，视线却不由自主沉下去，意识陷落，陷入长眠。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世界与他的世界别无二致，但不同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了凯亚这个人。迪卢克独自考上军事学院，独自在山洞挨过了痛苦的感染期，顶着一堆光鲜亮丽的光环毕了业，最后顺利当上了联盟星舰的队长。
　　
　　身边的大副由他变成了琴，他看见法尔加微笑着把手搭在他的右肩和左肩上，行了个标准的骑士冠冕礼：“三天后的探索任务，目的是探索深渊附近星域的元素力存在，如果遇到怪物，尽量活捉，我们的目的是研究深渊引力的自我保护机制。”
　　
　　怎么变成迪卢克去执行任务了？凯亚心中焦急，法尔加上校的话曾经一模一样地对他说过，此时对象却换成了迪卢克，怎么回事？他急切地想出声，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所处的空间仿佛与战舰有无声的障壁，他看得见，摸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迪卢克应下任务，和琴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
　　
　　别去——凯亚心头震动，冷汗涔涔地坐了起来。
　　
　　此时的他身处灰黑色的船舱里，床头的时钟发出无情的“滴答”声，整个船舱除了他的呼吸声，便没有别的声音了。他抄起时钟一看，清晨五点。
　　
　　先弄清楚自己在哪吧……他下床跌跌撞撞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去，总算恢复了点能量。他把舱门打开，门外是匆匆而过的工作人员，和他一样都身穿红白相间的制服，他低头一看，左胸挂着胸牌，清楚地印着“凯亚·亚尔伯里奇”。
　　
　　怎么回事？灰黑色的船舱，这肯定不是联邦星际战舰，战舰的船舱都是银白色的。这里是哪里？
　　
　　还有那个梦……为什么？难道如果他不申请和安柏去边境探索，这个任务就要落在迪卢克和琴头上吗？
　　
　　不行，他必须去阻止迪卢克，无论用什么方法！他抓了个路过的工作人员，问：“这里是哪儿？”
　　
　　那人看了看凯亚通红的双眼，答得很快：“凯亚先生，您醒了？这里是候鸟座第29星云，隶属璃月星域，这里有科考队陨落了，我们奉命来收拾残局，您……”
　　
　　“怎么这么远。”凯亚“啧”了一声，扔下那人，转身往停机坪冲。
　　
　　他估摸着到那的能量，加了充足的燃油，旋即踏上飞行器准备启动，没想到启动引擎的时候，智能助手却开了口。
　　
　　“需要登记回收员身份，请说出您隶属的科考队。”
　　
　　冰冷的女声响彻在飞行器内，凯亚没太在意：“凯亚·亚尔伯里奇。”
　　
　　“访问被拒绝。”
　　
　　怎么会？凯亚清了清嗓子：“凯亚·亚尔伯里奇。”
　　
　　“访问被拒绝。”机械女声又重复了一遍，“需要登记回收员身份，请说出您隶属的科考队。”
　　
　　科考队？他什么时候加入什么科考队了？凯亚脑子转得飞快：“迪卢克·莱艮芬德。”
　　
　　“访问被拒绝。”
　　
　　还能是谁的科考队？凯亚沉默半晌，脑中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克利普斯·莱艮芬德。”
　　
　　“验证通过，欢迎，克利普斯·莱艮芬德。”
　　
　　凯亚心头涌起一股古怪的感觉，愣了愣神，才启动飞行器。他列队跟着科考队回收残骸的飞行器飞出了太空，紧接着取消自动驾驶，须臾间消失在了星空中。

Part 6
　　
　　“殿下，又有个人闯过了离子风暴区，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那道冷冰冰的女声又响了起来，带着十足不耐烦：“报什么，弄死就行了，别打扰我观察实验。”
　　
　　“可是，数据显示他正是实验体梦里的……”男声很低沉，“并且，黄金魂兽检测两人的梦境，都有跟‘金发’相关的回忆……”
　　
　　女声来了兴致：“抓回来，这次不做实验了，先关起来。”
　　
　　什么……实验？
　　
　　凯亚在一片混乱中睁开了眼睛。他站起来，眼前是熟悉的黑色漩涡，而探索号这艘庞然大物正好在他跟前不远的地方飞行。
　　
　　感谢风神，他来的不算晚！他把反动力推阻器关了，改为全速启动，在一片“引力过载”的警告声中直直地冲向了前方。飞船目标比飞行器大，受引力影响也比他大得多，飞船的前半部分已经开始出现引力失控的迹象。他顾不得许多，集中火力直接轰向了探索号身侧。探索号虽然也属于联盟星舰，但因为探索价值大于战斗价值，武力配备并不如战舰，防护盾瞬间被打至红色。
　　
　　只是瞬间，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混乱的船舱，猛烈的碰撞，船体坍塌，营救……
　　
　　他似是终于明白过来，紧急拉停了飞行器，集中全部动力在推阻器上，飞行器反而逆着黑洞的引力，一点一点地往回飞去。
　　
　　与此同时，凯亚双手在飞行器光脑上纷飞，他熟知探索号的一切星际代码，自然可以黑进探索号飞船内部。熟练地建立传输通道，他顺着元素力，轻而易举地传送到了探索号的船舱里。
　　
　　探索号全船响彻警报，智能助理冷冰冰地播放着紧急疏散出口，船上重力系统失灵，船体慢慢朝深渊坍缩。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凯亚来不及深想，见一个人便赶紧将他传送回飞行器上，飞行器燃料充足，应该还够推阻器支撑一段时间。
　　
　　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琴和迪卢克，反而在船尾发现了昏迷的安柏。来不及想安柏为什么会在船上，他抓起安柏连结传送通道，将安柏传了过去。
　　
　　为什么没有迪卢克？他去了哪里？凯亚眉头紧锁，吃力地奔跑在闪烁着红灯的船舱内，忽然明白过来，想到了什么，与此同时，手边一凉，他低头一看，看到了晶莹透亮的坚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了被自己的坚冰卡住，昏倒在墙上的自己。
　　
　　“悖论，悖论……”还没来得及往前走，他看到自己的手如沙尘般坍缩，变成细小的元素微粒向前倒去。他抓住最后的机会，将设定好的传输带扔到了昏迷的“凯亚”身上，意识消散的瞬间，他看到了“凯亚”身上亮起的白光，那是传输成功的信号。

　　-
　　
　　“居然成功了。”
　　
　　凯亚头疼欲裂，睁开了眼睛，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低沉的男声。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人按住了，他转过头，眼前出现一双金色的眼眸：“姓名。”
　　
　　金发金眼，这模样几乎立刻让凯亚想起了一个人。
　　
　　他张了张嘴，声音近乎喑哑：“凯亚。”
　　
　　金色的眸子里全无感情，冷漠地看着他：“为什么来深渊？”
　　
　　凯亚却沉默了。他像是仍陷在刚才的梦境里，分不清楚现实和臆想，半晌才开口，却没有回答金发少女的问题：“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是的，凯亚先生。”一旁的人彬彬有礼地回答道。凯亚看过去，那人也是金发，一双湛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左脸被一块深蓝色的面具挡住了，“您回到了事故发生的三天前，并成功挽救了您自己。”
　　
　　“忘记介绍了。”趁着凯亚愣神的空档，那人继续道，“这位是深渊的主人，荧。我是她的附属，您可以称呼我戴因。”
　　
　　“荧……”凯亚吃力地坐了起来，“你……或许认识空？”
　　
　　金发少女愕然顿住，眼神当即变得阴狠起来，双手黑雾弥漫，掐住了凯亚的脖子：“你们把他关在哪里？说！”
　　
　　荧的手劲非常大，凯亚浑身无力，手不自觉拍打着荧的手臂。荧的力道却丝毫不减，甚至有加重的趋势，凯亚惊讶于少女恐怖的实力，呼吸不畅，憋红了脸，想说些什么，却因为被掐得太紧而发不出声音。精神开始涣散，恍惚间听到戴因出声提醒：“殿下，他说不出话了。”
　　
　　荧如梦初醒，松开了凯亚，只是眼神依旧阴狠，漂亮的金色瞳孔里是上位者的不屑：“也对，反正关在哪里我也能救出来。”
　　
　　凯亚剧烈地咳嗽，刚才的窒息令他一时间开不了口。荧见他一副病恹恹的虚弱模样，嗤笑一声，双手黑气散去，反而浮起了洁白的莹润光芒。
　　
　　那光芒经过凯亚的喉咙，登时舒展了凯亚窒息般的难受。没等凯亚惊讶完，荧冷漠地开口：“说话。”
　　
　　“……谢谢。”凯亚冷静地开口，自己的声音竟然完好如初，“空没有被关起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正在游历七国，试图找到他的妹妹，也就是你。”
　　
　　难怪游遍了提瓦特大陆都找不到，荧居然是深渊之主，传说中掌控深渊之力的人……凯亚脑子还没转完，荧看着他，眼神无波无澜，冷冰冰吩咐身旁的人：“去审那个红头发的，看他俩口径一不一样。”
　　
　　“是，殿下。”戴因迅速地转身出去了。
　　
　　红头发的？
　　
　　迪卢克！
　　
　　凯亚瞳孔缩了一瞬，抓住荧的衣角：“他，他也来了？迪卢克？”
　　
　　怎么会这样，他千方百计想把迪卢克送回去，琴居然没有直接押送他上法庭……
　　
　　算了，迪卢克想做到的事，没有他做不到的，他要是真想溜出来，天空岛也拦不住他。
　　
　　看他这么关切迪卢克，荧冷漠的瞳孔微缩，像是想起了什么，半晌道：“等审完了，会让你们见面的。”
　　
　　凯亚抬眼，似乎在惊讶荧的通情达理。荧转过身，金黄色瞳孔光芒大盛，只是眼里没有高光，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我允许你就刚才的事情向我提问，异乡人。”
　　
　　凯亚一时失语。刚才发生的一切处处透露着诡异，他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戴因说，我，回到了自己出事的时间点，挽救了自己……？”
　　
　　“没错。时间与空间是相互交迭的，当物体的质量与速度不断增加，其存在的时间和空间也将随之变化，简而言之，你在进入深渊时命悬一线，有人救了你，时间须根据空间的变化而作出反应。”
　　
　　“那，克利普斯老爷……”
　　
　　金发少女面无表情，淡淡光晕笼罩在她身旁，这让她看上去脱离了深渊之主的身份，反而像个圣洁的神祇：“时间回溯原理，当现在的你回到‘过去’以后，发生任何事情导致你与‘过去的你’会面，或者让‘过去的你’知道了‘现在的你’的存在，你的存在都会被抹除，你会被世界泯灭，被时间遗忘。”
　　
　　“不过你运气很好，时间维系者在查你的时候，只查到了用‘克利普斯·莱艮芬德’这个身份偷走飞行器的事情。因此，泯灭的人就变成了——”
　　
　　“克利普斯·莱艮芬德。”
　　
　　凯亚呆呆地坐着，似乎没有完全消化荧的话。荧看着他的神情，嗤笑一声：“也是，以你们大陆那点可怜的发展程度，不能理解这个维度发生的事也是理所应当。我不勉强你。”
　　
　　她转过身，留下混乱的凯亚，走出了昏暗的房间。戴因凑上来低声道：“看起来空少爷确实与他们是朋友。”
　　
　　“朋友？”荧轻佻地笑了一声，“看来这么多年没回提瓦特大陆，那边倒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知道我的老朋友们都安好吗？”
　　
　　“哎呀，既然哥哥过不来，那我就屈尊，离开深渊找下哥哥吧。”她咂摸着盘算起来，“离开的时候把那两个人类带上好了，唔，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失误要不要和时间魔神提一提呢……”
　　
　　戴因听了却皱起眉：“殿下，您一旦离开深渊，魔物们……”
　　
　　“哎，我可没说让你走。”荧纤细的手指搭在戴因肩上，眯起金色的眸子，“正好这段时间那几个缝隙的缺口越来越大，老是有魔物喜欢往提瓦特跑，真是不乖……值得好好修理一下。”
　　
　　“放出来吧，答应这位异乡人的，我总要做到。”她顺手摘了朵花瓶里的花别在耳后，朝外面走去了。
　　
　　而门内的凯亚自然不知道门外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只是觉得脑子很混沌，像浆糊，高效运作了太久，反而被零件卡住了，失去了思辨的能力。
　　
　　所以他，算是间接害死了，老爷？
　　
　　这个认知让他头脑发懵，门却在这时忽然被打开，迪卢克火红色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赤红色的发丝几乎灼伤凯亚的眼睛。
　　
　　那双眼睛盛满怒意，还有些别的他分辨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凯亚呆住，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来话。
　　
　　好在迪卢克根本不想听他说话，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抱住凯亚，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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