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埼玉按下杰诺斯脖子上的按钮，两人道过晚安就各自躺下睡了；十分钟前埼玉迷迷糊糊地翻身睁眼便看见杰诺斯的电子眼在黑暗中静静地发光。他被吓了一跳，脑子于瞬间清醒。“杰……”“抱歉，打扰到老师休息了。”
埼玉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回了句“没关系”。对面的改造人此时已闭上了眼，只有些光的残像还在人类视网膜上留着。
“按钮没用吗？”
改造人又睁开眼来。“恐怕是的。”他又补充道，“老师确定按下去了吗？”
所以埼玉又按了一次：一只手扯下杰诺斯的后衣领，一只手从金属脊柱前端顺着黑色柔软组织向上摸索，借着弟子拨开头发的指尖再次定位到了那个按钮——咔哒，他又按了一次，明明确确、清清楚楚，甚至有些用力过头。杰诺斯像上次那样道了谢便躺下盖好被子，埼玉本想同上次一样用三十秒进入梦乡，却越来越清醒，翻过身去又看到了杰诺斯的金色眼睛。
“抱……”“杰诺斯，库赛诺博士真的没装错功能吗？”这次打断对话的是埼玉。
“不，博士不可能装错。”杰诺斯坐起身。他说，自己昨天下午回博士那儿，让对方装一个可以让自己快速进入休眠状态的按钮。博士不同意，他就读了一个月以来的失眠数据统计，来来回回直到今天下午才装好。“我问过博士，他说如果找别人按下按钮是肯定有用的。”改造人一板一眼地补充道。
“你和我说的是去升级装备。”埼玉切中了一个奇怪的点，“你也没讲过你的失眠。”
“不，这些都是小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我还以为改造人不会失眠。”
“啊……老师，虽然我也很遗憾，但我和机器人还是有差别的。”杰诺斯移开目光，结束了和埼玉的对视，“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失眠，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博士的按钮会失效。”
埼玉一时找不到回话。杰诺斯应该早点和自己说失眠的事，他想，这没什么，会失眠说明他更像个人——能力？不，这也无关实力。如果他愿意早些主动说出失眠问题，也就不必特地找库赛诺装那个徒有其表的按钮。
“要不要试试数羊？”埼玉建议，“试试更人类的方法？”
“我试过，不行。谢谢老师的建议。”
“再试一次？”
“……”
“还是不行？”
改造人睁着发光的金眼睛无辜地看过来。埼玉被光晃得有点不舒服，用力眨了几下眼后发现弟子好像调低了亮度。他挪挪身子，向弟子靠近了一些。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
“准确地说，”杰诺斯略微停顿了一下，眼睛闪了几次，“是从前第三十七天的晚上开始。”
“你愿意躺在我旁边盖被子睡觉时三四个月之前的事吧？”
“没错，是……一百零六天前开始的。”
“所以这和改变习惯无关。”
埼玉被弟子盯得有点不自在，打了个呵欠翻身仰面躺着，不过整个身体又向杰诺斯那儿移了一点：“那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失眠的前两天我在与怪人的战斗中输得很惨。”
“我记得那次——光是捡零件就花了好久，最后还是库赛诺说不用都捡齐我才背着你和零件先回来的。不然可能要忙到第二天早晨吧？”
“老……”
“停，道歉和自责往后放放，我们先解决失眠问题。”埼玉抽出手揉了几下弟子的头，得到一个鼻音，“会是那次的维修有问题吗？”
“不可能！”杰诺斯提了些音量，意识到后轻轻咳了一声，“博士不会犯这种错误……我这次去也问过了，他说我的失眠可能是一种成长。”
“好吧，那几天还发生过什么？”
“前一天我因为那次维修太复杂没能来得及在回来的路上买到特价鸡蛋。”
“……这个肯定不是。”
“同天晚上老师下来接我的时候被叫了‘秃头大叔’。”
“发生这种事情失眠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唔……当天和老师一起去King家打了游戏？”
“应该不是？”
“之后一起吃火锅，没能帮老师抢到很多肉？”
“大概也不是……但谢谢啊，杰诺斯。”
“下午和老师进行了切磋。”
“不至于因为我敲了一下你的脑袋就生气到现在吧？”
“老师的教诲又记完一本了。”
“这种东西不必认……算了。”
“回家时一起在路边吃了乌冬面。”
“老板人很好。”
“……”
“还有吗？”
“……”
“杰诺斯？”
埼玉侧过头，发现弟子少见地眼神躲闪不定。他有些困惑，心想杰诺斯是回忆起了什么特殊的事吗？不过一念以后他就在弟子回答之前明白了。
“那晚……您亲吻了我。”
症结在哪显而易见。所以这一个月他都在为此困扰吗？埼玉想，一个多月，每晚躺在自己身边，因为一个必然的吻而无法入眠。
埼玉完全翻过来正对着杰诺斯，手虚虚扶着对方的下巴又在那对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将他连人带被子裹进自己怀里，心口被弟子和不断溢出的欢愉填满。
“好啦，我帮你关掉了失眠开关，现在和我一起好好睡到天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