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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水呢？”
来不及摘下号码牌的濑名泉回到观众席，罔顾各位的嘘寒问暖，唯独在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叫好间向月永レオ伸手。云游天外的女孩从谱纸中抬头歉意地笑：抱歉呀濑名，不是有好多女生给你水和手帕了吗？
“那不一样……我想要的是れおちゃん的。”
众人起哄得更厉害了，便连班主任也为这份青春的酸甜忍俊不禁。到了初三同学们早对这对小情侣般的幼驯染见怪不怪，起哄揶揄几句当事人也不介意。眼尖的同学为这位三千米冠军让出月永レオ身旁的位置，濑名泉坐下捋一捋女孩的橙发：“不许嫌我现在一身汗臭味……你究竟有没有留意我的英姿呢？”
一年一度的盛事，男生们搬来几口太鼓，同学们个个斗志昂扬。比起写出慷慨激昂的稿件送去广播站宣读，月永レオ作的曲子在场内轮播为班级添面不少。而不喜流汗的濑名泉依旧出于某种隐秘的心思报了名，自幼为加强体质练习的网球在长跑赛道上发挥用场。
……就算有汗臭味还不是为了你，他忿忿地想。比赛中每次途经班级所在的转角，他都会在喧天鼓声中捕捉到那一抹橙。无法确认对方的神色，这便是近视的苦恼，而他正凭着那抹朦胧的橙坚持完全程，没有任何人比他更熟悉自己青梅竹马的颜色，也没有任何人的水与手帕更具振奋人心的功效。
“我当然有在关注濑名。你被好多人喜欢着，真好呢。”月永レオ眉眼弯弯，难以看出异样的心绪，“只是这种小事，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你在意的只是这个吗？……别人的我一个都没收下，れおちゃん的受欢迎程度不逊于我吧。如果你有报名项目——”想起体育课围观的男生，濑名泉蹙起眉心想算了。月永レオ断线重连般递过她的小狮子水杯，稚气的图案仿佛围着头套的橘猫。
——用你的杯子对嘴喝可以吗？他象征性发问。升初中前他们从不避讳这些琐事，却在青春期到来后产生疏离。举止秀气斯文的少年渴得要命，难得狂放地仰起头吨吨地灌水，闭起眼规避各类纷杂的爱慕视线，喉结在日光中上下颤动，硬生生盖下喉咙中的铁锈气，借此抑下胶着不明的心绪。

十四五岁时全年级最好看的男生，引得赛道旁挤满加油的女孩。隔壁赛道的同学不失调侃：濑名同学本尊竟在我身边。他早就对这副阵仗见怪不怪，最亲近的月永レオ也是校内的风云人物，歌喉动听长相可爱身材傲人，多才多艺的女孩亦是学校乐团的首席指挥，小小的身体拥有无限的控场力。二位每日同进同出仿佛玛丽苏小说，可谓羡煞众人。
借物赛跑的赛道起始刚巧在班级的观众席下，坐拥绝对的“主场优势”，入场前欢呼声便一浪高过一浪。而当他意气风发地叉腰望回观众席再比个手势，哪怕寻到月永レオ一个眼神的支持，却环顾全场不见她的踪影。
……或许れおちゃん从未对自己抱有同等的感情，或许持以不愿伤害自己的这份温柔。肖想到近日里月永レオ同他愈发疏离，一同回家的机会都不给，太阳高悬在空，这份阴郁的可能性再次笼罩上他，致使他萎靡阴沉甚至想退赛。同学被他突发的低气压吓了一跳，拍肩问询他身体情况，太鼓声也偃旗息鼓。不至于吧，他抬眸去瞧，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入场口——
“——濑名！加油！”
月永レオ身着拉拉队超短裙踏踏地向他冲来，奔跑时上衣飘扬着露出肚脐，挥舞两只花球为他跳起啦啦操。霎时全场震动，几秒前在慰问的同学艳羡地重重一拍他的背，回归为竞争对手。濑名泉的脸在全校的注目礼下倏然红透，而发令枪不适时地响起，他条件反射冲到交接处领纸条，再向自己班的观众席大喊着橘子。同学们四处翻找，只找到膨化零食。而月永レオ唤着濑名向他跑来，踩到鞋带摔了个狗啃泥，膝盖擦破脚踝肿了，无助地瘫坐在地。濑名泉不顾一切地奔去，二话不说将她背起。
“诶，濑名？……先比赛吧，不用管我。”
受伤的女孩匍匐在他背上挣扎，花球刮得脖颈发痒。别动，他耳语，望向仍在满场寻觅的竞争对手们，“速战速决跑个第一再带你去医务室。”背起女孩向终点一路狂奔，黏连着橙香的吐息拂在耳畔，隔绝了风声与喧嚣。柔软的身体严丝合缝紧贴在他背上，炽热的心跳熨帖着他的灵魂。再次率先冲过终点，搀着月永レオ走向评委，撩起她的一缕橙发义正言辞：这位也是橘子。
月永レオ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而后配合着扬起笑脸：没错，我是橘子的精灵哦！

“初中最后的运动会就这样结束了。”
“濑名不用感伤，还有高中，大学……！”
“れおちゃん小学时跳远还能拿优胜，今后也不必回避运动会。”濑名泉颠了颠后背上的邻家姐姐，他许久不这样称呼她了，每次在奇怪的场合喊姐姐，普通的人称逐渐被赋予了奇特的功效。翘掉了闭幕式与领奖背着月永レオ去医务室清洗包扎，度过了同学们口中所谓罗曼蒂克二人世界，再阻断任何节外生枝的可能直接背她回家，而护送女王殿下本就是骑士的天职，由得他们羡慕去。
“今天真的太糗了——我给濑名丢脸了吗？”
“怎么会，”他感叹时光飞逝，“想当年体育课踩到鞋带的还是我。”
“是在说鸣同学教我的啦啦操，”女孩埋在他颈间，毛茸茸的脑袋蹭得心间发痒，“私下练了很久想给濑名惊喜！……但太久没跳了，尤其是我这副不适合跳舞的身体——”
“我很喜欢哦，れおちゃん。”
这才明白近日来对方为何总是拒绝与自己一同回家，原来在偷偷开小灶。他甚少这样打断月永レオ的讲话，变声后的嗓音越发低沉，被月永レオ评价为很适合唱歌（虽然跑调），或许是有销魂夺魄的能力。月永レオ不应声，来了灵感般在他背上扭来扭去。
“再乱动我就撒手了。”
“濑名才不会呢！是见我摔倒不顾一切冲来的濑名，怎么舍得把我丢在路边呀？”
是了，骑士可不会放任女王殿下落入坏人虎口的，他拖着长腔。“所以……今天我跑三千米时れおちゃん在想什么？我说过要时刻欣赏我的英姿了吧？”
“……我很少服输，但濑名相关的事我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听见她们的加油声，很开心濑名能被大家喜欢，但却莫名的不愉快，仿佛世界逃脱我的掌控了。而濑名本就不是我该掌控的，我为这份占有欲感到抱歉……对不起呀，濑名，我是这样的人！不想让你失望，可也不想对你撒谎。”
他安静地听，而事实上月永レオ早将他细致入微地拿捏在握。转移话题的月永レオ嗷呜一口咬住他的耳朵，他背着月永レオ在小区里原地打转想要甩开，引得邻居们面露“青春真好”的微笑。若是让爸爸妈妈见到这一幕，又要八卦地问询进展了。
“……我说你啊，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嘿嘿，其实我在濑名耳朵上画了小王八！”
——什么！他把月永レオ放在门前掏出镜子，发现被耍了又气又笑。“不过啊，就是要这样傻乎乎笑嘻嘻的才好。一脸高深莫测的话就不是你了——以及，我喜欢被れおちゃん占有。”
并非是什么抖M，也遑论性别身份，唯独因为对方是月永レオ罢了。他递过医务室的药膏，而后格外诚挚地直视那双绿眸：“所以，为了不让你被负面情绪笼罩，姐姐可以成为我的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