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来是混浊的，被迫接受刻在基因里的软弱或冷酷，挤压在狭窄的世界里塑造自己的形状，像在各种瓶瓶罐罐里存活。
  迪奥•布兰度不满这样的困境，他想办法敲碎了自己的瓶子，狡猾地溜出来。新生的自由叫他得意忘形，他笑着跑着，逃进了无边的黑夜。



  月亮失足掉进了沙子里，不知行踪。
  他在寻找时，把一捧细沙撒落在地面，看到凹陷的纹路枝蔓错杂地伸向远处，像铺开的宿命。
  于是他便记起了白昼，记起了青草和阳光，记起了这深夜里还有星星在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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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外尚有微风徐徐溜进窗口，使别馆的空气不至于凝固。
  迪奥哼着欢乐颂的调子从酒窖里走出来，他提着冰桶和两支高脚杯摇摇晃晃地穿过笔直的走廊。四周寂静，轻微的撞击声在提醒着酒杯的易碎。
  壁灯上的蜡烛在和他擦肩而过时呼啦啦地燃起来。迪奥不太喜欢这个时代广泛运用的日光灯，它的光太强烈也太不近人情。他还是更爱看散发光和热的火苗，一面跳跃一面死去。



  他推开图书室的大门，快步掠过一排排两人高的书架。夜色模糊了书籍分类的标签和道路，他在黑暗的罅隙里前行。
  然后他找到了光源所在。
  图书室的尽头有一扇不大的窗子，他能看到抱有缺陷的月亮。窗下有张长桌，烛台照亮了上边放置的布满灰尘的打字机和一落书堆。
  空条承太郎裹着毛毯坐在桌边，读一本精装的《浮士德》。

  

  迪奥把东西放到桌上，像孩童摆弄玩具，承太郎眼皮也不抬一下。
  醒酒的时候，他把杯子摆在面前，坐在承太郎身边，撑着脸打量他，也不急着开启一个话题。直到承太郎把书翻过三页，铁皮的冰桶外壁凝成的水珠汇集成流。
  他用手指搓了搓毛毯下柔软的流苏，问：“你很冷么？”
  带上石鬼面后，感知会变得更迟钝或更灵敏，寒冷几乎是感觉不到。像变温动物，只能通过外部环境改变自己的体温。
  承太郎点点头，“你不觉得么。”
  托“食物”们的福，迪奥还没忘记人类的热度。当他用掌心贴上承太郎托着书脊的手背时，承太郎轻微瑟缩了一下。
  为什么呢？迪奥不明所以地撇下嘴角，明明触碰到的是和自己相同的温度。



  树影起起落落，叶子在风里簌簌的。空气里有一丝秋季丰收后弥留的甘美，花果的香气落进酒里。
  吸血鬼举起杯，敬月亮，敬无法善终的旅行者，敬藏在书中秘而不宣的真理。虔诚得像在做一次弥撒。



  迪奥透过玻璃杯看到扭曲的影像，承太郎坐在融融泄泄的烛光里，对面前那杯酒所暗示出的邀请无动于衷，平静得像一座雕塑。
  他起身溜达到承太郎身后，弯腰凑近他，用目光仔细打磨他的侧脸。他脆弱的睫毛短暂地扇动，注视着文字的眼睛里盛着稀碎的光芒，显得湿润柔和。
  迪奥看见承太郎乌黑的鬓角和耳垂上细小的金色耳饰，仿佛正在等待亲吻。他让红酒沾湿自己的嘴唇，沉默地用食指衔出承太郎书中的句子：

     须知美色不可分享，独占它的人

     宁肯毁掉它，也誓不把部分转让*



  承太郎缓缓地合上书，将酒饮尽。



Fin.

*出自《浮士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