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332462
作者 : 甘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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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FF14 最终幻想14 琳,兰吉特
标签 FF14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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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020-10-24 15:40
- 导读
- 人最至高的恨是博大的、是与你漫长生命共存的。
你正需要这份仇恨。这份仇恨像理想与信仰一样让你去创造伟大的背叛与忠贞。
说起来我是在很久远之后才认识你的。
受你的战功之幸,你的名字还不曾从历史上被人抹去,因而教我这距离灾难结束后数十年才来到这世上的人能够触摸到你的一生,兰吉特将军。
说来有趣,后人对你的称呼千奇百怪——将军、叛徒、罪人亦或是什么妖物的驱使者……在这些繁杂矛盾的称谓下,我想你应该更中意另一个身份。
那便是父亲。
这或许是我们这两个不同时代的人唯一的共同点。我的女儿今年刚十三岁,正同她母亲学着采集野菜。她有一双漂亮的棕色眼睛,她看向我时,我想起了你。
图书馆史书的记载告诉我你不止做了一次父亲——不止被年幼的敏菲利亚们那双安宁的水晶似的眼睛凝望过一次。这样的相视你或许都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灵灾与贫瘠让作史的人也拿不住你每一个目光里的心思。谁也记不清有多少个瞬间,你与敏菲利亚们玻璃珠似的蓝眼睛相遇。那些双蓝眼睛与金头发使你早已成熟多年的男子身体萌生出前所未有的、新鲜的力量。
——你这披荆斩棘的大将被名为“父亲”的枷锢住了。
“父亲”是男人的第二次成年。
这成年有别于沙哑的声音和嘴唇上青涩粗粝的胡茬,你意识到了一种比荣誉和战斗更重要的使命。
让我猜猜你第一次成为“父亲”的时候吧。
在第一位光之巫女陨落后几年中的一天,游末邦军将那名少女带到你的面前。在你前方低着头的女孩儿有着与光之巫女一样金黄色的头发,你等候她抬起头,那双水晶似的残颓又俏丽的瞳子微弱地瑟缩着。
她太瘦削了。你打量着她。瘦削得像风里飘摇的一根蒲草,会被恶劣的命运轻而易举地折断、碾碎。
不久后你开始教她识字。
这名敏菲利亚来自贫穷的村庄,军队找到她时她正给母牛挤奶,一双手长满了冻疮。她的农妇母亲得了五百枚金币和半袋大米,欢欢喜喜将女儿送走了。
小女儿坐在你膝上时格外拘谨,她僵硬着身体同你学书上的词句,目光时不时飞向桌子另一旁被黑布包裹着的武器——那是一柄细剑,锋利漂亮,很适合她。
你用了一年的时间教会她这些东西。敏菲利亚的剑用得很漂亮,你久违地感到一种欣慰和快乐。而她面对你时早已没有了惧怕,像寻常女孩儿般雀一样活泼。
她第一次上战场时,你模仿着那位光之巫女的样子替她结了一条辫子,用粉色的丝带小心系好。这条辫子你结了很久,你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稳健的自己笨拙了、颤抖了。那条辫子离开你掌心时你的手下意识向前捉去,最终却也只是碰到了她离去的发梢。
这年轻的女孩儿一共只上了五次战场。
第一次你送她,第五次你迎她。她回来时还活着,拿剑的手连带手臂都不见了,腹上拳头大的一个洞,正汩汩淌血。
她躺在你怀里,辫子给火燎焦了,你听到她细细急促地喘息。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一道血水顺着嘴角淌了下去。她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只是牙齿搭在下唇上,死死握紧了你的手指。
那双水晶似的眼睛还未死,认准什么般看着你,无尽光将流云与你的影子烙在她透亮的瞳仁上,这是你第一次见到这种懵懂又柔弱的狰狞。
你抬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你听到了她不曾发出的一个音节。那以父为名的枷最终以一个少女的死和遗言彻底落锁,如同一个魔咒般教你再无法挣脱。
诗歌中说:当世上最纯洁的少女死去,天空就该落一场大雨。
只是你埋葬这最纯洁的少女的时候,穹顶依旧是灿烂明媚的无尽光。你看着小小的土丘,你意识到她是这墓园的第一座碑,却绝不是最后一座。
于是这样的命运最终定下你与她们的相逢与离别。史书所载百十年光景,一十一位敏菲利亚——她们之间被交到你手上时年纪最大的女孩是十三岁,最小的尚在襁褓,新生的头发透出一种柔弱的金黄。
你时常会对着敏菲利亚们陷入沉思,你试图铭记她们除却水晶色双眼与金黄色头发外那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作为这些年幼女孩曾存在过的痕迹,你用手握过她们每一个人的手、替她们每一个人结过辫子、又体面地送走她们每一个人。
在你身边活得最长久的敏菲利亚死在二十一岁。
你从来不愿意回想那一天——那已经长成的姑娘面上是一片慨然的神色,她原本应拥抱爱人的双臂搂着已然断气的士兵、她本该注视伴侣的双瞳上浮起你认不清的灵魂。在漫山遍野的尸骸里,她坐着,将所有的罪恶停滞——直到她死。
你其实不知道这二十一岁的敏菲利亚的惨像。
有的士兵说她的头颅被那些石膏一样的恶魔砍下、有的士兵说那些恶魔洞穿了她的胸口、有的士兵说她耗尽了以太,临死前亲吻了她怀中的年轻人死掉的嘴唇。
无数流言将那一天的真相彻底掩盖,属于这二十一岁的敏菲利亚的冢里只葬了一条浅粉色的丝带与一朵干瘪的雏菊。
你凝望着那些隆起的土丘,你想起那些懵懂柔弱的狰狞。
一切的荣耀、战斗与愤怒在此刻转化为了仇恨。这份仇恨与你难以言明的“父亲”身份糅杂成一种悲剧式的壮丽感情。为此在迎来第十一位敏菲利亚时,你不惜进行了一场神圣而正义的豪赌——你赞同了与那些恶魔共存的方针。
人最至高的恨是博大的、是与你漫长生命共存的。你正需要这份仇恨。这份仇恨像理想与信仰一样让你去创造伟大的背叛与忠贞,它博大到一切都可以成为你的对立面,就像你无处倾泻的博大的来自父亲这一身份的至高的爱——而你的身后,只是一名年轻的少女。
你是如何赞同那元首的方针的?你从他支配恶魔的能力中感受到了力量,仿佛他给了你一个答案——他做的正是顺从命运、将无数人从悲惨的世界里解放出来,当然,包括你深爱着的敏菲利亚们。那些女孩儿的死正明白清楚地告诉你,你一个人是不够保护她们这些脆弱的生命的,你必须要投身到一个与恶魔共存的城堡,然后第十一次做父亲的你对着新生的敏菲利亚说:我的女儿、我的孩子,你活下去了。伟大的元首斩断了囿你于死亡的囚笼,我借助这样一个主人的力量摧毁了你尚未到来却能预知的全部的不幸。
望着那双同旧日里一样瑟缩的水晶似的眼睛,你甚至有了一个从未有过的荒唐的臆想。你臆想着女孩儿同那二十一岁的敏菲利亚般长大,在你建造的塔楼上迎风长成高大的木棉花,她已经不再需要战斗,所以那双手应该不必再握武器……你细细计划着,计划着将你脆弱的小鸟儿般的女儿永久庇护在你的羽翼之下。
你从未意识到你的爱是一种囚禁。
又或许你意识到了这是一种囚禁。只是这囚禁相比于再次送年轻女孩儿去死要好上很多,为此你选择默许。寡言与军人的缄默不允许你对这新生的女孩儿有过多的解释。你不需要让她知道什么战斗、知道什么杀戮、知道什么食罪灵,这些统统都去他妈的——你想,她只需要好好儿活着,而不是被黑心肝的年轻男人骗走,再次走向战场。
于是第十一个冢荒芜了。
一切都如你所愿。
被你囚禁的女孩儿正一帆风顺地长大,她甚至摆脱了命运给予她的生来的枷。只是在你一路流浪回那一片墓碑前,死于她们之间时,你还在惦念着她吗?那教“坏小子”给拐走的女儿,你想起她头发刚刚长到肩膀时的清晨,你将那一条发辫以崭新的丝带结好——这动作你早已熟悉,已不像第一次时那般笨拙与颤抖。
恍然里那背对着你的女孩儿转过身来,你看到她生着你初次遇到的敏菲利亚的脸,有人将宝石的梳子递给你,你望过去,看到二十一岁的敏菲利亚正挽着一个青年。像是什么大门在你背后打开一般,你回过头去,那些女孩儿正无一例外地挤在狭窄的门口,她们水晶似的眼睛温和地望着你,你听到那第一位敏菲利亚说出了她那句消散在风里的遗言。
你看到女孩儿们跳着、笑着,你听到她与她们看向你时说:
父亲!
父亲。
那些声音长长短短地消散在温柔的光里,朦胧里你看到那叛逆的小女儿,她正含笑看你。风起了,你听到粉丝带在温柔的风中呼啦啦颤抖的声音。
你抬起手,像是终于拉住了什么一般。
风里送来你沙哑的呼唤。
那是你的喉咙里最后长长的一口吐息。
守墓人告诉后来的人,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正呼唤着你的女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