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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嬴】番外二:旧患

作者 : 被治疗放弃的馒头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网剧棋魂 时光(萧元时),褚嬴

标签 光嬴 光嬴

文集 光嬴 两世

1924 10 2021-3-1 00:51
快至徐州时,天已入秋,更深露重,昼夜温差奇大。
他们连着赶了几天的路,眼看即将进徐州城。深秋晨间青女过,路边的草木皆顶了薄薄的一层白衣。
担心褚嬴会冷,萧元时硬是把冬衣翻出来把褚嬴包了个严严实实。因为就快到城镇了,便干脆彻夜赶路,让褚嬴靠在他身上睡。褚嬴拗不过,只能由着他去,便在马背上靠着青年的后肩迷迷糊糊的睡。颠簸中很难睡踏实,当天边微微翻起鱼肚白时,骤降的气温迎面拍在褚嬴脸上,让他一激灵就完全清醒起来,这时他就觉得坐在前头的萧元时有些不太对劲了,那体温,隔着衣服都能让他觉得像靠着个火炉。
察觉到坐在身后的人似乎醒了,萧元时关心的问到,“褚嬴,冷吗?”
褚嬴穿了冬衣,外面还套着大氅,怕他夜间睡着冷到还加了件斗篷,此刻随着他的清醒,身体也恢复醒时状态,开始有些微微冒汗,“冷个屁啊,我被你捂成粽子了,汗都出来了。”
“那就好,等到了徐州我们休息几天之后就去西北方,看完雪就往西走,说不定真能走到罗马去呢。”边驾着马,萧元时边说着。褚嬴却听出不对了,萧元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而且话语间颠三倒四的非常迷糊。
将身前的青年揽进怀里,褚嬴去摸他拉着缰绳的那双手,简直就像摸到冰块上一样。被拉了一把的萧元时竟顺势靠到了褚嬴怀抱里。褚嬴偏头去看他,只见他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呼吸很急,闭着眼靠在他胸口几乎失去了意识,抬手一探额头,烫得褚嬴眉头都皱了起来。
从萧元时冰凉的手里抠出缰绳拿好,褚嬴将斗篷解下盖到青年身上,再拉紧身上的大氅将他包住,似乎接触到温暖,萧元时整个缩到他怀里。
烈风通人性褚嬴也见识过,于是他抱着他的大男孩,一手拉着缰绳,轻抚烈风的马脖子柔声说道,“烈风,走了一整夜我知道你也很累,但是你的主人生病了,你得跑快点,我们要快些进徐州城。”
嘶鸣了一声,烈风真的摆动四蹄快跑起来。

中午刚过他们就到了徐州,却在城门外看着进城的队伍犯了难。徐州是重要的战略城池,管制很严,进城一律需要排查,褚嬴抱着烧到迷糊了的青年,感觉缩在他怀里的身体一阵阵的打着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想到之前在电视剧里看到过遇到这种情况就直接去城门让行个方便,实在不行就贿赂一下。拿定主意褚嬴驱马跑向城门。
城门有八个卫兵值守,都在认真检查进出的人员。脱下氅将萧元时包好,让他伏在马背上,褚嬴下马,走到其中一个卫兵跟前,拱手行礼,“这位军爷,我们师徒二人跋涉到此,小徒路上感了风寒,现在病得很重,能否通融一二让我们两人先行进城寻医。”
值班的士兵忙了半天了,一刻不停的面对各型各色的人,哪里还拿得出好脸色,“要进城一律排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进城原因,都想着通融岂非乱套,去去去,排队去。”
门口士兵不愿行放行,这可急到褚嬴了,原本还能耐着性子请求,这会事关萧元时安危,使他不由得大声呵斥起来,“人命关天,你们怎么能这么死板呢?!若不是急需寻医,我们也不需要急在这一时进城。”
想插队还发起脾气来了,值守士兵也不是软柿子,提起武器就想拿人,这边的吵闹惊动了值班的将领。
那将领寻着吵闹看了过来,却见到了熟悉的马匹。萧元时在徐州驻过军,这个将领见过烈风。
制止了手下士兵的抓人举动,将领走到黑马前,去仔细的看伏在马背上的人,确实是那个武勇非常却生了副少年模样的小皇子。
虽是听健康方面传来的小道消息说这个皇子出了事,但是现在人在他眼皮底下了,而且看起来的确生了重病,也怕有什么闪失自己承担不起,于是将领吩咐了士兵放人进城。
虽是莫名守军突然放人,但是寻医要紧,褚嬴向那个下令放行的将领道了谢,牵过烈风便赶快进了城。
甫一上马将人重新抱好靠在怀里,使他不在马匹跑动的时候过于颠簸,便有一骑从城门口追上他们,是一个士兵。
“病情耽搁不得,队长让我带路去医馆。”
虽然不知道为何守军的态度转变这么快,但是能有人带路更好,褚嬴道谢之后便让士兵驱马跑在前头。

到了城内最大的医馆,褚嬴带着病人下马,拉过他的手臂架在肩上,半扶半抱着意识模糊的萧元时便进了医馆大门,领路的士兵任务完成,便也驾马返回了。
“大夫快来看看,有人生病了,烧得很厉害。”褚嬴一叠声的叫着大夫,将萧元时搀进屋内。
原本坐于桌案后的大夫闻声起身,赶快招呼将病人放于专设给病患躺的床榻上。这个大夫年过半百,两鬓稍白,蓄了少量胡须,看起来倒是很有经验,他赶快给烧得意识不清的病患把脉边吩咐医馆小童去取冰块,又让学徒去打水取毛巾。
当务之急要把体温先降下。
脱了萧元时的鞋袜,用冰块放于脚掌心,双手也让各拿一块冰,额头上也放上半拧干的毛巾。
萧元时感寒,一个劲的直打哆嗦,牙齿都磕得直响,“褚嬴,我冷。”迷迷糊糊间含糊的喊了一句,本能的向亲近的人寻求温暖。
“大夫,他冷!”这样脆弱的萧元时可给褚嬴心疼完了,又不敢轻易去动他,着急的向大夫汇报。
“冷也没办法,他烧得太厉害了,只能硬扛着降温,不然脑子得坏。”大夫边在一旁的柜子里翻找瓶瓶罐罐,边答道。
翻出两粒褐色的丹丸和一粒很小的红色药丹,大夫强硬的将它们都塞进萧元时喉口让他吞下,“我方才替他把了脉,脉搏速率迟缓,停顿无时,节律无常,似是心脉曾经有过损伤,又因过于疲乏,导致风寒入侵,老朽喂他的丹药,褐色两粒助他发汗退热,红色那粒护他心脉。”大夫认真的看着褚嬴继续说,“此次病症来势汹汹实属旧患引发,我能医治他这风寒表症,但他心脉处的痼疾老朽实属无能为力。”
“那要如何是好,请大夫指个方向。”褚嬴都快急死了,那处旧伤应是三年前那次重伤留下的,尚未疗养好便出了他那件糊涂事,之后的三年他到底做了什么,竟将旧伤拖成顽疾。
大夫叹了口气,这病患的表症全因旧伤而起,治标不治本并不是长久之计,又见这孩子的长辈急得隔着冰块也要握紧他的手,大夫倒是想到这病或许有个人可以治治看。
摸了摸病患的额头,降温的举措见了效,体温降了不少,让学徒用衣服将他包严实,大夫真的给褚嬴指了个去处,“城西南方,有座山,山上有片药田,住那的大夫应该有办法治他这伤,不过山路难行,且能不能找到药田全凭造化,先生敢去吗?”
闻言,褚嬴向大夫行了谢礼,准备掏出银钱付了诊费就带萧元时去寻医。
“时间紧急,若能寻到药田便等治好后再来吧,若是寻不到,先生肯定也还得把人带来我这,就别在此浪费时间了。”大夫更在意病患的情况,便让男子快带人先去寻药田。
褚嬴再次谢过,将病床上的萧元时抱起便离开医馆。

寻着大夫指的方向,褚嬴带着病人驾马很快就来到了那座山下,上山的路只有简陋的石块堆叠的阶梯,狭窄又陡峭,四周荒无人烟,褚嬴下马将行李都解下放到一处陡峭的山岩下,把依旧没有恢复意识的萧元时背到身后,便往阶梯上走。
山路陡曲,烈风跟了两步马蹄就在石阶上不停打滑,急得直嘶鸣。
“烈风,你在山下守着行李等我们,你的主人不会有事的,放心交给我。”脚步不停的往山上走,边安抚着救主心切的战马。
烈风便真的不再着急的要跟上,只站在石梯下鬃毛抖动,有些焦灼不安。
秋季入夜本就很快,背着萧元时艰难的行至半山腰,天色就暗了下来。褚嬴只觉身后的青年有千斤重,脚步都开始虚浮双腿快要不听使唤,看着天边下沉的金乌,他真是后悔死年轻的时候没有真的去学些拳脚功夫,好歹体能会好上一些。
趁着天色还没暗下,褚嬴在找方向,药田必不可能在陡峭处和树木茂密处,便循着肉眼可寻的平坦开阔处找。
萧元时的体温又开始升高,即将入夜的风凉飕飕的,吹在他的身上更是一阵阵的寒冷彻骨。将背后一阵阵颤抖的人颠了颠,褚嬴强撑着加快上山的脚步。
太阳完全落山后,有一阵黑沉沉的空档,摸着黑爬了几步后,月亮便升起了,得益于秋高气爽的天气,银辉照亮了山间的路,而且就像是天无绝人之路一般,入夜之后,山中竟亮起一处不起眼的灯火,冥冥之中给连夜上山的诚恳求医者指明了方向。
药田处点着几盏油灯,照亮着田间的道,一座简单小院就在药田边上,褚嬴大喜过望的冲进院落。
院中有一农夫打扮的男子,正在处理新采下的药材。
“大夫!小徒病重,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将身后毫无意识的病人小心放下,褚嬴竟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向着院中男子大大的行了一个叩首礼,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了,萧元时的病情开始越发恶化,上山的途中紧贴在他背上的身体高热到使人恐惧。
药农看着闯进自家小院的人,眼前的瘦高男子因背负一人上山,有些体力透支,脸色坨红满头大汗,被山风吹得钗横鬓乱的,还有些发丝贴在被汗浸透的脸颊上。见他穿着粗布衣,腰间却系着一串黑白子腰坠。
“好啊。”药农放下手中的药草,站起来的同时也扶他站起身,“我看你会下棋,和我下一盘,你若赢了,人我便救。”
褚嬴做梦都没料到会在这样的状况下被邀下棋,但是事关萧元时安危,只能接下棋局。
“可以,望大夫信守承诺。”
药农抬开放在院中石桌上的篮子,那石桌本就是一个十九路棋盘,从桌下端出棋子,便邀褚嬴落座。
“请。”
“请。”
回礼后落座,猜先,一切都在按顺序进行着。褚嬴执白,他闭眼调整着状态,曾经下棋就是他的一切,而此刻,他要为了他的一切去下棋。
从他再睁眼开始,药农觉得坐在棋桌对面的人气势完全变了,犹如狭路相逢时,对面站一冷冽剑客。
黑子先落于盘中,白子几乎是紧接着便应了。
接下来的几手皆是如此,执白的棋手几乎不考虑便应子。药农知道他碰到硬茬了,这个人只靠本能就能压着他打。
然后在第三十七手,黑子便已被斩于剑下。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领教了。”输得心服口服,药农由衷的向褚嬴行了一礼。
“便请大夫依言医治小徒。”褚嬴也回了一礼。
“忘了说。”对面的药农却轻松的笑起来,还慢悠悠的开始收石桌上的棋子,“我不是大夫。”
桌对面的棋士几乎是瞬间便怒气冲冲的站起来。
“别急。”将棋子一粒粒收好,药农知道这人不能再逗了,于是坦诚道,“虽然只拖了你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不过我想我爱妻应该已经为你那倒霉徒弟行完针了。”
恍然大悟的转头去看原本萧元时躺的那块地,人已经不见了,小屋的屋门敞开着,里面点着明亮的烛光。
占着腿长的优势,褚嬴几步便进了小屋,只见萧元时躺在屋内简陋的小床上,上身衣物已被扒光,而床边有个身材矮小的女子正弯腰把最后一根银针从他胸口拔出。
“大夫,他情况如何?”此事褚嬴是真的没法沉住气,上前便问道。
“在下姓严。”将银针收好的大夫冷冷的回。
毕竟经过一千五百年的时间旅行,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的本领确实提升了不少,电视剧里说高人都有些脾气,想必这个大夫是觉得有些冒犯到她了,于是褚嬴马上行礼加改口,“严大夫,小徒如何了。”
“放心吧,傻不了,喝了药捂着出一身汗,明天应该就能醒。”玲珑小巧的严大夫让出床边的位置让焦急的人过去查看病人的情况,查看之后还拉开棉被为他细细的盖上。
严大夫将药草放进壶里,到屋外放到煎药用的炉子上,药农就靠在一旁的屋檐下看她煎药。
“怎么就这么一会,你放水了吗?”严大夫在医治病人的时候不喜欢有病人家属在场,因为关心则乱,病人家属一般都是在旁边毛毛躁躁的碍手碍脚,所以每次有病人来,他的丈夫都会很贴心的将同行家属找个理由引走。
“你家亲亲相公被揍得找不着北了,哪轮得着放水。”药农诚实的对妻子汇报,语气中透露着欣赏,“这位可是在体力透支,还忧心着同伴的情况下,只用了三十七手,便把我斩了。”
“这么说是个高手。”女大夫对这个高个男子的棋艺产生了兴趣。

等煎好药端进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那男子坐在床沿靠在床头睡得很不舒服,眉头紧皱着,嘴唇也抿得紧紧的。严大夫将药碗放在矮桌上,便过去探病患的体温,褚嬴因为有人接近,也一激灵便醒了,睁眼看来人是大夫,赶紧让开位置。
经过施针,胸口旧伤处的郁结被临时引顺,那恐怖的高热也慢慢减退,从被子底下薅出手把脉,脉象有力而平缓。
“让他把药喝下去,晚上捂着发发汗。”这是在吩咐褚嬴,喂药这种工作肯定得家属来。
听话的捧起药碗,褚嬴乖乖的连连点头谨遵医嘱,然后愣在了床边。萧元时现在还在昏迷中,怎么让他把药喝下去,“这……”
“这什么这,自己想办法喂,难不成还想让我来?”冷冰冰的说着,严大夫抱起手冷眼旁观。
还能想什么办法,药汤很快就要凉了。褚嬴于是扶起躺着的萧元时,自己坐下后让他靠在怀里,端起药含了一口药汤在嘴里,那药汤奇苦,苦到褚嬴差点呛咳出来。
强忍着苦意,低头寻到萧元时的唇,抵上将药汤渡了过去,昏迷中的人也被苦得眉头都皱了起来,本能的就想将药吐掉。
为了不让他把药吐掉,褚嬴只能用嘴压紧他的唇,环抱着人的那只手也抬起轻轻的顺着青年洁白的脖颈,助他吞咽。
好不容易把这口药给吞下,两人分开,褚嬴还不忘用手指帮他擦掉唇角溢出的药汤,又含了一口继续喂。
就这么喂了几口药,昏迷中的青年也不再太排斥苦汤了,吞咽得更加顺畅,不过亲密的气息在侧,唇上的触感也熟悉,让萧元时凭借身体记忆就想抬手环上褚嬴的颈项把吻加深。
一把抓住那不安分的手塞进棉被里摁好,褚嬴的脸红得飞快。
抱手站在一旁的严大夫挑了挑眉,怎么纯洁的喂个药给这俩师徒喂出暧昧的氛围来了。也不再看着喝药,她转身出了屋子去准备其他的工具和药材。
见大夫走了,褚嬴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继续喂还没喂完的小半碗药。
大夫端着一个铜盆再转回来时,药已经全喝完了,病人也已经好好的躺在床上,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药农抱着一套铺盖也跟在大夫后面进了屋。
药农进屋后就去把另一边的简易木床放好,把铺盖放上去。严大夫也将铜盆放下,褚嬴这才看到盆里装的似是药汤,褐色的液体冒着细腻的白气。
“你那宝贝徒弟情况稳定了,我想你也差不多该开始疼了。”严大夫抬着头,看向杵在一边一脸懵懂看着她的褚嬴,眉头微微一皱,“难道是麻木太久了?”
说着,严大夫抬脚轻轻的踢了踢褚嬴的脚。
瞬间钻心的疼痛从脚掌往上窜,褚嬴险些没站住,被药农眼急手快的搀住扶他坐上刚铺好的床,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穿的黑色布鞋的布料与白色鞋底之间都有黄红的液体渗出且已经干了的痕迹。
药农蹲下身,抬着他的脚给他解鞋子,干掉的血迹把鞋袜和他的脚紧紧的粘在一块,脱鞋撕扯的疼痛让褚嬴咬紧了自己的手背才没有痛呼出声,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转还是滚落了出来。
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的人,背着个人快速爬山,脚都磨破了。

直到次日未时,萧元时才昏昏沉沉的醒来。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人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身在何处。浑身像是把魂先抽离又给他塞回来,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醒了?”还好听到的声音是褚嬴的,萧元时瞬间就放下了心,睁眼循着声音看过去,褚嬴一个大高个,曲着腿坐在床边的小矮凳上,看着睡在床上的他。
“我这是怎么了?”他感觉自己出了好多汗,上半身光着,但是盖在身上的被子湿湿的。
褚嬴起身把萧元时扶起来坐着,拿过一旁的干净里衣让他穿上,把回潮的棉被抱开,又让他把裤子也换了。
换上干爽的衣物和被子,萧元时顿觉得舒服不少,便又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你发了次很厉害的烧,这是在大夫家里。”褚嬴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提这求医之路有多难,他坐回小凳子上,平视着萧元时的眼睛,“你的旧伤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和我说。”
“嗐~”打了声哈哈,将对视的视线移开,萧元时试图敷衍过去,“这不是没事了么,也没把脑子烧坏,还是那个机灵的小脑瓜。”说完他还对着褚嬴扬了扬眉毛嘿嘿的笑了两声。
“能保住你这机灵的小脑瓜那得多亏你师父送医及时。”推门而入的药农接过了在家调养的病患的话,边说边抱起潮湿的被子又出了门。
刚从病重状态缓过来的青年听了这话,又转回去看严肃的看着他却不说话的褚嬴,这般模样的褚嬴时光没见过几次,但是萧元时是不陌生的。在最初的那一年,萧元时一直面对的,就是褚嬴这种冰冷的目光,这个人看起来温驯而有礼,实则高傲又冷漠,除了围棋没有任何东西能占据他的心,虽然那时他能随心所欲的将他捂红捂热,但那温度一旦褪去,便又恢复这般姿态。面对这样状态的褚嬴,萧元时是怕的,他好不容易才走进了他的心里。
“你别担心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有些心虚的说着这话,萧元时试图活跃气氛,边说还边夸张的做出元气满满的神情,“我这般龙精虎猛,精神抖擞,朝气蓬勃……”
“萧元时!”严厉的喊声打断了萧元时故作精神的絮絮叨叨。
年轻人瞬间禁了声,这是褚嬴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的喊他,他在很生气的时候才会这般喊人,他在魂魄状态时这般喊过时光,但是喊萧元时还是第一次。
“你是不是还觉得这样隐瞒没有多严重。”褚嬴是真的有些生气,在出那件事之前,连枕边人差点丧命这种事,他都得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如今他们心结已解,原本以为他们之间任何事情都可以彼此坦白,却没想到连如此严重的事对方都会瞒着他。
而且他开始深觉他们之间的问题远不止如此,萧元时……或者应该说是时光,没法把他当成一个与自身分开的人来看,他依附他的灵魂存在那数年,有太多的铭心刻骨,而那些铭心刻骨的记忆在冥冥之中也影响到了他的前生。
“这一路上,你把我当做什么?”褚嬴冷静的问着,“或许我从来都只配做殿下您的附属物?更甚,一件行李?”
“褚嬴!!”病榻上的年轻人听到这话受不了了,“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这般看待你,何必拿这话激我?!”
“那何故事事都要为我安排?我没手没脚吗?还是心智不全?需要你一个小鬼全权为我打点所有。”他与时光在一块时,是一个缥缈的魂魄姿态,他不得以只能是全然示弱的姿态依附于他,顺从被无限放大,然而其实在那温柔的表象下他有多锋芒毕露,有多高洁傲然,这个曾经将他强拴于身侧的小皇子比任何人都懂。
“我只是想,时光能对你好的,我也可以。”尚未痊愈的青年可怜兮兮的垂着头,双手紧紧的绞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其实褚嬴这顿脾气发得不只是针对萧元时,更多的是对他自己,他发现他已经很习惯与时光在一块时的状态,甚至眷念,导致现在身边的萧元时给他什么他就接住什么,也不去考虑这般的给予合不合理,全然忘了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碰不到也没有任何生存问题的魂魄,自己有多难应付褚嬴还是稍有些自知之名的,只是个魂魄的他就能把时光折腾到发高烧,更何况是踏踏实实的有着寻常人肉体的他了,他会冷、会饿、会有身体需求,他有温度有重量,会受到外界的危险威胁,想做到时光对他那般,对于萧元时来说,会有多难?难到让他几乎完全忽略了自身。这种状态如若再不调整,他们也不用再继续往下走了,今后的路肯定更加难行。
看着这个委委屈屈的带着病容坐在床榻上的孩子——二十郎当岁,确实也还只是个稍大的孩子而已,褚嬴也不忍心再训下去,自己的问题占大头却把他当出气筒,这傻孩子还就这么乖乖受着。褚嬴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从小凳子上挪到床上,伸手将人捞进怀里。
萧元时得寸进尺的用手环紧褚嬴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豆大的泪从眼眶滑落,将他胸前的衣襟打湿。刚从昏迷中醒来,便被这么批头盖脸的一顿训,他是真的觉得委屈死了,关键他觉得对他好并没有错啊,虽说自己确实隐瞒了伤情,但他当时也不知道褚嬴还会回来,当初褚嬴出事后他是真的缺乏生志了,若非胸中怀着一口恶气不出不行,他恐怕真的会英年早逝,哪还有心思好好调理,就这么硬生生把旧伤拖成痼疾。、
轻轻拍着青年的背安抚,褚嬴沉沉的声音放得很柔,“我没那么脆弱,不需要被事无巨细的呵护着。况且,我本就比你年长近十岁,灵魂更是经历过千年岁月,我也是能够依靠的,不舒服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就尽情的依赖我可以吗?”
埋在他怀里的脑袋边哭着边使劲的点了点。
满意的叹了口气,褚嬴抱紧他的小业障,不论是时光还是萧元时,这同一个灵魂的两个时空,对他都同样重要,这一次如若不是就医及时,人烧出个好歹来,要让他怎么办,他简直想都不敢想,他在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要做出改变,他们不是灵魂绑在一块的一个人,他是独立出来的,是可以和他互相陪伴互相照拂的伴侣。
端着餐盘进屋的严大夫就看到埋在师父怀里哭成一团的小病患,“哭够了就快把药喝了乖乖吃饭。”
说完便把餐盘放到屋内的小木桌上,里面放着病患餐和一碗药。
埋在褚嬴怀里的青年露出一只哭红的眼睛警惕的看着进来的这个矮小女子。
觉得这样不太礼貌,褚嬴赶紧放开被他抱着的萧元时,并介绍来人,“这是严大夫,多亏了她你才没变成傻子。”
原来是救他的大夫,于是放下了警惕,萧元时也不吝啬感谢,他坐在床上向着来人抱了个拳,“谢谢严姐姐救我一命。”
“小鬼嘴还挺甜。”严大夫走过去,拉过萧元时的手腕把脉,脉象已经趋于正常,“不错,病好得很快,再修养几天就可以滚了。
闻言,萧元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是,年轻的身子经得住造。”
“再经造也扛不住几次糟蹋,你那处旧患可不是那么容易好的,这几日我再给你行几轮针。”没想到师父这么正儿八经,徒弟倒是挺讨喜的,这会眼睛和鼻尖都哭得红红的,配上那稍圆的脸看着还怪可爱,严大夫不是个喜欢克制自己的人,于是便伸手捏了捏那看起来就很好摸的脸。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萧元时也很知道自己的吸引力,被捏下脸又不会掉块肉,于是很配合的露出个甜甜的笑。
褚嬴就坐在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小孩在面前被吃豆腐。
“对了,还没问两位如何称呼。”夜间病人情况紧急,也没有人想起问名字这事。
“在下褚嬴,衣者褚,曾无我嬴的嬴。”褚嬴身为长者,赶快率先起身报上自己的姓名。
“小侠我单名一个光字。”萧元时大病初愈,便坐在床上拽拽的抱了个名。
“褚先生,光少侠,小女子夫家姓安,我姓甚二位已知。”严大夫难得好声好气的介绍了自家,她有意结实两人,却是因褚嬴那身棋艺,等他们病情好转,她想和他对弈一局。
喝完药吃完病号饭,到给褚嬴换药的时候,萧元时才知道褚嬴双脚都伤了,可给他心疼得晚上抱着人连连道歉,发誓以后再也不任性了,有哪里不舒服绝对不强撑,凡事都和他商量着来。褚嬴无语的在心里念叨,早知道露露伤口就能达到目的,下午还花老大的劲训这么一阵干啥。

在山上的第三日,褚嬴想趁着严大夫给萧元时行针的时候下一趟山,毕竟烈风一匹马守着他们的行李在山下,而且城里大夫的诊疗费也还未付。
药农却严厉阻止了他,“你脚不想要了?城里那大夫是我发妻的师弟,晚些去付钱也没什么,你要是担心你们的行李和马,我正好要下山一趟,帮你们给马道声平安还是可以的。”
“怎可麻烦安兄。”褚嬴觉得力所能及的事还要托人去,有些不大厚道。
“举手之劳而已,且我们这儿的诊费你们也还没付呢,要赶快修养好才是。”药农无所谓的说着。
“那我就更得下山了,钱物都和行李搁一块。”这次医治算得上是救命了,他们两人还在大夫家叨扰这么几天,这诊费肯定便宜不了,褚嬴寻思身上的钱肯定不够。
“啧,我们夫妻俩像是缺钱物的样子吗?”药农无所谓的摆摆手,真的开始做起下山的准备,“等你好全了,我爱妻想和你下一局,那局棋就当是诊费吧。”
“想下棋随时可以。”褚嬴有些不明白,为何严大夫会开出这个条件。
“她想你用最好的状态拿出全力。”拍了拍褚嬴的肩,药农已经准备好背篓,他要下山顺便进城里一趟买些日常消耗品。
下棋而已,对他来说简直求之不得,褚嬴便不再一定要下山,回过头去看小屋方向。
药农见他这是又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徒弟,便有些好奇,他俩过于亲密了,师徒到这份上的可不多见,“你和那小鬼真就只是师徒?”药农这人,性子乖张外放,心里也摆不了事,好奇就要刨根问。
褚嬴看了他一眼,心想怎么大男人也有这么八卦的,不过对俩山野隐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反问回去,“安兄和严大夫是何关系。”
“夫妻。”简直就是脱口而出,药农想了想后满脸炫耀的换了个说法,“不,应该说是神仙眷侣。”
褚嬴被药农这得意的炫妻模样逗笑了,边笑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我和小光也是。”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一本正经的棋者,竟然会这般坦诚,根本不在意他们这听起来又是师徒又是眷侣的有多有违伦常,好吧,两个都是男子和前面比起来根本就不是重点了。不过药农虽然活得挺久的,人却不是老古板,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于是念叨着要去山下采购的物品清单,背起背篓就往山路上去了。
待到药农从山下回来时,病患们跟着大夫已经都在院子里准备下午饭了,他一脸灰头土脸的进了院子,马上就到病患面前告状,“你们那是什么马啊?我不过是想帮你们把行李带上山,就被他踢出老远不说还给在身上踩了几脚,若非山人我身体结实那就非伤即残了。”
看着一脸狼狈的药农身上还真带着几个马蹄印子,萧元时没心没肺的大笑着开心极了,“安大哥,你这身体是真结实,寻常人没有七个八个可都对付不了烈风,你这被踢一脚还能啥事没有。”
只有褚嬴真一脸担心的过来阻止了自家小朋友的幸灾乐祸,去关心起药农的伤势,“战马护主,有没有真的伤到安兄?”
看起来还是年轻人,但是应该也只是看起来是的药农撅了撅嘴,挂到正在择菜叶准备做饭的严大夫身上,“媳妇儿,我胸口好疼啊,你都不给你亲亲丈夫看看伤?”
甩开挂在身上拦脚绊手的人,严大夫毫无波动的继续做手上的事,还要在伤口撒盐的说上一句,“活该,人只让你去报个平安,谁让你尚自去动行李的,踢胸口都是轻的,该往这没脸没皮的面上踢。”
“我这如花似玉的,被踢成个花猫你舍得?”药农继续不厌其烦的挂在老婆身上。
那边大夫夫妻俩在那打情骂俏,褚嬴轻轻的拉了拉萧元时的袖子,“小光,我好像突然知道电灯泡是啥意思了。”

许诺的棋局是在第十日进行的,修养了这段时间,每日又都有大夫帮行针顺气,萧元时只觉得一直困扰自己的旧伤都好得七七八八,只觉得通体舒畅,精力旺盛极了。
药农夫妻俩将他们两人带到了附近的一处山谷处,谷中浓雾弥漫看不到底。
“再稍等会,今天的天气,这局棋该是能在这下的。”严大夫说着,示意褚嬴去站在一处崖边稍微突出出的山岩上。褚嬴往上一站,只觉下面尽是翻滚的云海,仿若浮于空中一般,刹时有些腿软。
而严大夫也顺着不远处的吊桥走到了山谷的对面,那面也有一处对称的凸起。
上午的太阳终于爬上了山坡,暖黄的光照一点点驱散了谷中雾气,呈现在四人面前的谷底,竟是一副巨大的石刻棋盘,棋盘周边,围满了半人高的黑白双色人型雕塑,不用数也知道必定是有三百六十一个,那些雕塑各形各色,穿甲的、拿刀的,奔跑的、砍杀的,姿态栩栩如生。
要在这样的棋盘上下棋,褚嬴兴奋极了,有些没见过世面的热血沸腾,脚也不软了。
萧元时却看着这山谷莫名熟悉,猛然想起他三年前在某处山谷抄的棋谱,可就不是在这座山下么,只是那时浓雾弥漫,没能看到这深谷间的棋盘。
“三年前我在这谷中看到过棋谱,没想到如今竟能看你与棋谱主人对局。”
“那些棋谱是你在这谷中抄的?”褚嬴恍然大悟,接着大喜,对这局棋更期待了。
萧元时却觉得有些不对,褚嬴怎么会知道这些棋谱他抄了?除非张大夫说。好吧,明显就是这个除非。
“我现在觉得我若不出走,说不定都不是被太傅害死的,而是被你那个阳奉阴违好友气死的。”
展开折扇遮住笑颜,褚嬴是真的很开心。
不一会,谷中的雾气就完全散了,对面的严大夫也站到了棋手位,从地上随手抓了一把石子,“褚先生,猜先吧。”
“单。”轻摇折扇,褚嬴随意选了一边。这山谷因为地势的原因,形成了独特的扬声效果,他们只需要正常说话,站在山谷附近就都能听得清楚。
手掌摊开,石子是三粒,这次褚嬴执黑。
正在想要怎么落子,药农便脱下草帽,笑着说了声,“有事夫君服勤劳,她的子我来落。”便顺着崖边的藤蔓灵活的下到谷底。
“安大哥说的对,有事夫君服勤劳。”说着还向褚嬴眨了眨眼,萧元时把外袍一脱,在褚嬴的耳朵迅速红起来的时候,也顺着藤蔓下去谷底。褚嬴还有些担心,一直看着他双脚落到地面,才放下心来。
“大病初愈,我也正需要运动运动。”做了下热身,又去掂量了下那半人高的棋子有多重,萧元时示意崖上的褚嬴可以开始了。
那就来一局酣畅淋漓的对局吧,褚嬴合起折扇,向着谷中棋盘的一角一指,“四之四,星位。”
谷中的萧元时闻言,手上蓄了力,搬起一颗黑色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抛,那颗半人高的棋子凌空飞出一道弧线,稳稳的落于星位。
围棋分黑白,便如这世间的阴阳两气,讲求调和。但是人总有极限,当拥有了一种特质的时候与之相对的缺陷也会带入其风格。严大夫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棋手,这人同时兼备了孩童的灵动,青年人的冲闯,中年人的圆滑,以及老者的稳重,且能切换自如甚至从中调和,更可怕的是,他还在不断的学习,到快终盘时,他那一板一眼的朝中棋竟开始带上一丝江湖气。
棋局终,严大夫输了三又四分之一子。
摆子摆得满头大汗的萧元时从谷底原路爬上来,拍着被藤蔓勒红的手,看着一脸满足的还在回味棋局的褚嬴问,“这次美了没?”
“美了美了。”他好长时间没有这般好好下一局棋了,严大夫虽还算不上是顶尖高手,但也确为个中翘楚,与之尽情的下一局确实很过瘾。
“先生果真棋艺非凡。”已从另一边回来的严大夫向褚嬴抱拳以示败得心服口服,“我能觉出褚先生尚有余力,若我师姐在此,定能与先生下出绝世棋局。”
听闻还有更厉害的棋手,反倒是萧元时反应更大“真的吗?严姐姐的师姐更厉害?”
“是。”毫不犹豫的答道,严大夫又补充,“师姐会将对她来说很有意义的棋局棋谱刻于谷中山壁上,若有兴趣可以下谷一看。”
“这就巧了,那些棋谱我们都看过!”得意的说着,萧元时激动的去拉褚嬴的衣服,“神之一手神之一手,褚嬴,若是和严姐姐的师姐对上,神之一手说不定就在那局棋里。”
褚嬴却没有像萧元时想的那般雀跃,只是合扇拱手也回了一礼,“我也非常期待能与她对上一局。”

在山上也叨扰了许久,病也好了,棋也下了,他们寻思着也该动身了。萧元时站在又被大雾弥漫住了的山谷边上,有些不解,为何始终在追求神之一手的褚嬴竟会这般冷静,严大夫已经放出信鸽给她师姐,估算着人差不多入冬之后就能回到徐州,他们在徐州待上两月也问题不大,但是褚嬴却依旧坚持要北行。
“褚嬴,有机会找到神之一手了,你怎么不高兴呢?”萧元时心里藏不住事,还是问了。
“高兴啊,能和高手对弈可是我求之不得的。”褚嬴惬意的摇着折扇欣赏着这山间风景。
“那你怎么不愿再等俩月呢?”
“我每次将有机会和势均力敌的对手对弈之前,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耽搁,我已经习惯了,安心在这等说不定还等出麻烦来。”老天简直就像是逮着他作弄一般,老和他开命运的玩笑,但是他依旧要谢谢老天,边这么想着,边看向身旁仰着头闭眼吹风的大孩子。
“而且,你答应要带我去看雪的。”这句说得有点小声。
萧元时没听清,于是转头问他,“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我们开春还可以再回来,到时候再下也不迟。”
“也是。”青年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可惜,毕竟他也很好奇神之一手,“褚嬴,我怎么觉得,你没以前那么想找到神之一手了呢?”
“还是想的,若能亲手下出神之一手固然是锦上添花,要是下不出,能与顶尖高手对弈,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褚嬴天高云淡的说着。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已经找到过神之一手似的。”
确实找到了啊,褚嬴看着他这般在心中回答。

最后,他们和严大夫约定了开春再回来,让她与她师姐先约定好时间,药农听闻他们要走了,便走过来,在褚嬴的黑白子腰坠上点了三下,嘱咐他们开春回来时在山下轻敲路口那棵老松三下再上山。严大夫还在惋惜,说若是他们能在山上待个一年半载的,萧元时那旧患她都能给他治好,青年豪爽的说来年春季他们保证回来常住,住到让你们俩夫妻烦。
离开了那处山头,他们顺着山路往山下走,照常理说下山比上山容易,但是褚嬴越走越觉得蹊跷,他那日背着昏迷的萧元时上山走过这么长的路吗?带着疑惑的心绪,褚嬴回身去看他们离开的那处山头,入眼尽是郁郁葱葱的针叶林,林中弥漫着稀疏的雾气随风飘散着,哪还有什么药田和小院。
“怎么了?”察觉身旁的人突然停下脚步去看身后,萧元时也停下回头去看,所见与褚嬴相同,却是心下了然,“看来安大哥也不似看起来那般只是个药农而已,这怕是什么奇门遁甲的障眼法吧。”
“所以那日是故意让我找到药田的,还顺手帮我把路径缩短了。”褚嬴苦笑,看来那晚他肯定狼狈得要命,让隐世高人都看不下去了。
拉着褚嬴继续下山,萧元时满脸恍然大悟的道,“我就说嘛,连我这旧患都能治,这样的神医,就算住在山上,家门槛也会被求医者踏平的吧,哪还能这般悠闲惬意。”
“这么说,严大夫会愿意治我这伤,恐怕还是看在你的面上。”话锋一转,萧元时这般说道,“若不是你的棋艺被看上了,早把我们赶下山了吧。”
“那是,毕竟我这身棋艺也算是非凡之物了。”被这么夸奖,褚嬴可是非常受用,都快把扇子拿出来摇了,看了眼自家小朋友都快白他一眼了的表情,才又补充,“我看严大夫也挺喜欢你的,肯给你治伤肯定不只是沾了我的光。”
“我肯定招人喜欢啊,又年轻貌美又国色天香,谁能不喜欢呢?”顺着话头赶着上,萧元时说完还向褚嬴抛了个媚眼。
这话头一起倒让褚嬴哽住了,嫌弃的瞥了一眼,“停,能不说这个话题么?”
说换就换,萧元时也不逗他了,只突然很认真的说,“褚嬴,这次我是真的准备好了,我不会再犯以前犯过的错。倒是你,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再往北走就要经过争斗区域了,不可避免的会路过战场。”
褚嬴也沉默了,战场对他来说真的太陌生,虽然他算是活了三生,但是每一次见到的世间都是远离战争的,他原本出生的这个世间虽是乱世,但也幸运的出生在相对安定的时间,他还没有机会真正窥见乱世的模样。
“不论是跟着小白龙,还是跟着千年后的我,甚至在大梁时,你都是在下盛世棋,你真的做好准备去下这乱世局了吗?”萧元时紧追不舍的继续问,他要听他的决心,他在那日被训后真的有好好反省了,也考虑过今后的路,北行不是儿戏,不是抬起脚想走就走的悠然行程,如若褚嬴还没做好准备,他们就此转身,在这山上隐居当一对逍遥隐士也未尝不好。
“我想清楚了,你不是说过我在高墙后待得太安逸了吗?这一次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手去触摸,去好好感受我所当处的这个人间。”哪怕这个时代的人间是残酷的,褚嬴回应的眼神坚定,他是真的做好应对任何状况的准备了。
他振臂对着山路边陡峭的山下大喊,“我来了!乱世局!”
看着这幼稚的举动,萧元时无奈的笑着去拉住他的手,“是我们来了。”
“对,是我们。”说着,又拉着萧元时的手高举着又喊了一次,“我们来了!!”
萧元时被扯得脚都差点离地,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叨,这人白白长了这一千多岁,某些时候比他还像个孩子。
这一次,他们真的要走入这个乱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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