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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岩]酿

作者 : 天月璐

一 起
他苏生于石块撞击产生的星火之中。

装满了食物的锅具架在了点燃的柴草之上,人们隔着袅袅炊烟谈天说地,待到佳肴熟透端上餐桌,蒸腾而起的大团白色雾气模糊了一张张质朴的脸颊,但他看到了他们脸上的满足与笑意,于是他也感到了满心的欢喜。

——想要与他们共享这份欢欣。
这样想着的他在日复一日的烟火气中拥有了形体,回想着曾目睹过的点点滴滴,将自己的外貌塑造成了憨态可掬的兽型——一个融合了人们张贴的图画与孩童青睐的布偶的形象。当他第一次能够随心所欲地移动时,他迫不及待地奔向了沐浴着夕阳暖晖的村落,却看到面容狰狞的魔物追逐着惊恐的村民,山谷内回荡着哭喊与尖叫。

自心底燃起的一簇烈火驱动了他的脚步,无师自通地以赤焰焚尽了不祥的狩猎者。如梦初醒之时,劫后余生的居民跪了一地,口中喃喃地称颂着神明。

你们为何要这样?
他欲说还休,似乎有什么超出了他的想象。最终他只是用生涩的语言向人们问好,在居民们愈发恭谨的言辞中感到了迷茫。

年迈的村长低伏于大地之上,乞求他留下给予村落庇佑、将村民从野兽与魔物的侵扰中拯救。他静静地感受着指尖逐渐涌上的力量,久久不语。沉默让不安与慌张在村民心中滋长,于是他们更深地拜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最终他点头应好。

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了来自天空的诏言,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是谁,自诞生以来的许多不解有了答案。喜出望外的村长更加恭敬谦卑地询问他的名号,他举目远眺高悬九天的浮岛,然后又将目光放回匍匐于大地的人类身上。

“我是马科修斯。”
“我会保护村子不受野兽与魔物的伤害。”
“但我不需要你们的敬畏与疏远,我希望能与你们共同点燃每日的薪火与炊烟。”


他接受了天空的赋名与委任,将脆弱的人类庇护于自己的身后,惧怕魔神威压的无智野兽不敢再轻易踏足民居与农田,寻常的魔物在熊熊烈焰之中惊慌失措地倒下或逃走,于是坐落于山谷间的小小村落拥抱了梦寐以求的平安顺遂,袅袅炊烟之下的每一个人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这样就很好了吧。
马科修斯这样想着,独自立于山崖,眺望一片祥和的村庄。

“这样真的就很好了吗?”
开启了灵智的游鲤从潺潺溪流中跳起又落下,语调欢快而跳脱,像是随着她的动作迸溅的水珠。

“有什么不好的呢?”马科修斯不答反问,将新摘的水果细致地切成小块,放到河畔的盘子中。

他最早的眷属游到了岸边,幻化成半人的模样,用尖锐的指甲扎起多汁的果块:“福善谷的这一方天地太小太小了,不是吗?您是被天空认可的魔神,不应该被禁锢在这小小的山谷中。您就不好奇外面的世界吗?”

“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伫立在枝头的喜鹊张了张翅膀,“外面太大了,也有太多的危险。在这山谷里,不管是人类还是你我,在马科修斯大人的庇护下都能过得很好。”

马科修斯笑了笑,精准地用吃食堵住了眷属们即将开始的争吵。他极少离开孕育他的山谷,但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这个世界很大,魔神也不过是其中的沧海一粟。他并非毫无自知之明的狂妄之徒,只要能庇佑此方子民安居乐业便心满意足。


日落月升、春去冬来,他一日日一年年地守望着袅袅炊烟,勤劳的年轻人们开始了向外探索的尝试,向往安宁的附近之人也逐渐归附。村庄在不知不觉中拓展为集镇,又一点点蜕变作城邦,越来越多的信仰化作力量充实了他的身躯。

终有一日,充满了奇思妙想的眷属来向他请辞,终于能够完美化形作少女的游鲤恭敬地跪在他的面前,言辞恳切地诉说自己对广袤天地的无限向往。他安静地听完,然后对着压抑着心中不安与惶恐的眷属真诚地一笑。

“去吧,去寻找你向往的风景。”
“带着我的祝福,尽管放心大胆地往前走。”
“当你累了的时候,这里永远欢迎你回来。”

他取出贮藏数十载的陈酿当做离家的饯别礼,亲自将少女送出十里。待那轻快又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之后,身侧喜鹊化形的青年叹了口气,轻声问:“这样真的就很好了吗?”

“有什么不好的呢?”他笑得洒脱,将新酿的酒水以岩元素保护,埋在垂柳之下。


不等第三次归来又送别之日埋下的酒变得醇香,来自天空的诏令送达了每一位魔神耳边,天理将在尘世搭建七元素的神座,唯有殊死争斗中脱颖而出者方能攀登顶点。

接收到来自天空岛的指令后,马科修斯又一次独自登上了山崖,俯瞰着小有规模的城邦,神情凝重。不见阳光的阴沉天气一如他此时的内心,风中似乎都带上了纷争的味道。他抬起头,眺望九天之上的孤岛。

要变天了。


席卷四方的战争拉开了帷幕,除却被天空岛勒令的魔神,许许多多其他势力也蠢蠢欲动。坐落于山谷内的城邦依靠山峦的屏障远离了纷争,寻常的魔物与野兽早已造不成任何威胁,偶尔三两心怀不轨的其他部族势力也会被妥善地挡在山谷之外。马科修斯反复研读着在外的游子送回的信息,尽管字里行间描绘的局势仍算不上紧张,子民间却悄然蔓延开一股惶恐不安。马科修斯明白人们在害怕什么,扪心自问他同样百般不愿卷入你死我活的争斗,可是他同样明白天空的规则不容忤逆。

他带领着子民击退了五次外族试探性的侵扰,最后一次战斗的惨烈让他和子民都身心俱疲。埋葬了战死的两位眷属与众多将士之后,马科修斯强打精神,鼓舞劫后余生的子民们振作起来,尽快修复家园。他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征战,能做到的唯有全力以赴地迎接新一天。

马科修斯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日子会这么快以最糟糕的形式迎来终结的那一天。


灾祸在福善谷尚未恢复时不请自来,凶神恶煞的蛊雕同其拥趸撞进了偏远的山谷,元气大伤的防线不堪一击,鲜血与泪水浸透了土地。

马科修斯怔怔地望着天空,涣散的双眼聚焦起来都十分费力,绝望的尖叫与哭嚎忽隐忽现地飘进耳中。

他的子民正在被屠杀。

马科修斯从未如此悔恨不甘与痛不欲生。方才的战斗中他分明已经找到了为首蛊雕的弱点,魔兽背部不知谁留下的创伤散发着微量岩元素的气息,他调动了自己全部的火焰与熔岩击中了那一处,可仍是差了那么一点未能击杀,反倒刺激得它狂性大发。

致命伤至少有三处,最吓人的应属被硬生生撕扯掉的右臂,鲜血源源不断地从身上各处涌出,疼痛早已麻木,魔神之躯的顽强生命力此时成了一种折磨,无法迅速死去又没有失去意识,他只能痛苦地目睹强大的魔兽在自己的领地上肆虐。

忽有灿金的流星刺破云层,笔直地穿透了最庞大的魔物的心脏,磅礴的岩元素唤起了大地的共鸣。马科修斯瞪大了眼睛,光箭仍在接二连三地落下,每一支都刺中作乱的魔物群,一时间黑血四溅,以光箭射中之处为中心,魔物的身躯竟开始化作岩石。受伤的魔物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更加暴躁地四处横冲直撞,但倘若有心之人能够冷静地观测分析便能发现,比起方才如入无人之境时的横行霸道,此刻的魔物群已经方寸大乱。

大地予以回应的共鸣仍未止息,然而此时岩元素的欢欣鼓舞却给命悬一线的马科修斯带来了更大的痛苦,他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冲击下几乎消散,但他仍坚持睁着眼睛,试图寻找攻击的来源、分析来者是敌是友。

他看到了山崖之上有人长身鹤立,白衣被劲风扬起,鎏金的双手将一张泛着幽光的长弓拉成满月,元素之力凝聚其上化作锋锐无匹的箭矢。那人扣弦的左手一松,一只鸟型魔物随之长唳着坠地。放出这一箭后,他似乎感受到了这边灼灼的目光,向着马科修斯的方向转过了头。马科修斯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无机质般的金瞳,清澈而锐利,好似太阳与黄金,即便厚重而庄严的玄石面具也无法掩盖。

魔物们终于也找到了这个可恶的袭击者,暴戾地向着山崖蜂拥而上。洁白的身影轻盈地跃起,长弓碎成光点消失不见,转而换作一柄长枪出现在他的手中。马科修斯努力想要看清每一个细节,但是不断流失着生命力的身体早已逼近极限,意识时断时续,很快便失去了目标。于是他将仅剩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听觉之上,似乎很快地,魔物的鬼哭狼嚎便几乎止息。

都……结束了吗?

马科修斯感觉思维也开始迟钝,直至视野内的景象陡然变化,他才意识到有活物逼近到了他的身边。几乎完全涣散了的双眼只能辨认出模糊的色块,他似乎看到了一抹明亮的金色,于是立刻想到了方才惊鸿一瞥的那双眼睛。

是那个人吗?

马科修斯不知道,但仍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一点喑哑的声音,哪怕无法确认是否真的有人找到了他、又是否能听到这破碎的话语。

“他们……还……活着吗……”
“……救……救救他们……求你……”

视野逐渐变暗,意识终于维持不住勉强的清醒,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最初眷属的声音,那是否又是弥留时最后的幻景?



马科修斯从血与火的噩梦中惊醒。

稍一动作便是全身的剧痛,眩晕感让他眼前一时模糊,停驻了几息才恢复。在他仍努力梳理着杂乱的思绪时,惊喜的少女扑到了床边。

“马科修斯大人,您终于醒了!”

“……锦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马科修斯仍然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丝毫想不起来远游的眷属何时归家。一开口便感觉喉咙仿佛有火在烧,他张望四周,认出了这是一处离主城有一段距离的猎户歇脚处。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事情,他心中一惊,立刻便想翻身下地,重伤的身体却根本支撑不住,被吓了一跳的少女手忙脚乱地扶回了床上。

“您别着急,魔物已经被除掉了,福善谷现在是安全的!”锦锦语速极快地出言安抚,“是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斩杀了它们,前一阵子曾有凶兽群在岩君的领地上作恶,闯进福善谷的这些是岩君手下的漏网之鱼,现在已经尽数伏诛。您伤得很重很重,也是岩君出手保住了您。”

马科修斯立刻想到了那双黄金般的眼睛,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的鼎鼎大名即便是偏远的福善谷也有所耳闻,此前亲眼所见的轻松镇压魔物群之景也证实了传闻所言非虚。但是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马科修斯问起了罹难的人数与城市的损失,尚未统计完全的数字已经格外触目惊心:几乎每家每户都失去了亲人,他的左膀右臂、最初的两位眷属也殒没其一;算得上繁华的城市损毁殆尽,尚且康健的青壮们在废墟中寻找幸存者与可用的物品,皆是寥寥无几。

他在眷属的搀扶下登上了最常去的山崖,那里曾能将山谷内的阡陌交通尽收眼底,现在放眼望去唯有凄凉的断壁残垣,桑田亦被魔兽的剧毒变成了废土。他沉默地席地而坐,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满目废墟,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像,任凭日升又日落。无论是仅剩的眷属,还是城主与司祭,他们来问过、劝过,都被他以想要静一静为由而回绝。

当第三次旭日东升的时候,锦鲤少女下定了决心,即便僭越也要将福善谷的守护神带回子民之间,失去了家园的人们不能再失去主心骨。她又一次爬上了那座高高的山崖,斟酌了一番措辞正要开口,谁知失去了右臂的青年抢先开了口。

“锦锦,那天……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那样说过?”

聪慧的眷属在两次眨眼间明白了青年语中所指,用力地点了点头,语调郑重:“是的。岩君在离开之前曾亲口承诺,只要有需要,他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

话音落后山崖上又重归了沉默,拿不准自家神明态度的少女绞着手指,心中焦急万分。半晌之后,崖边的青年终是长叹一声,动作僵硬地站了起来,专注地眺望着遥远的天空岛。

“走吧。”
“我们去天衡山谒见岩君。”


他带领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踏上了迁移的旅途,背井离乡的子民脸上满是灰败与迷茫,默默地听从着守护了他们祖祖辈辈的神明,前往陌生的土地。提老携幼的庞大队伍走得并不快,青壮劳力损失惨重,还能拿起武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于是锦鲤化形的少女成为了队伍最可靠的护盾,一柄长剑击退了无数野兽与歹徒。

未来将要如何,马科修斯想了很多很多,关于岩之魔神的传闻纷纭杂沓,描绘出来的形象模糊又矛盾,他现在的选择又何尝不是一种豪赌。争夺七元素神座的天理诏令下达之后,所有被信仰之力滋养的魔神终有一日将水火不容,他并不确定这份邀请究竟该如何解读。尽管他也听闻了尘之魔神与岩之魔神的部族在几十年前达成了联盟,但他很清楚即便是鼎盛时期的福善谷比起那二者的领地也要自惭形秽,现在几乎失去了一切的他更没有什么让人拉拢的价值。

安营扎寨之时,他一次又一次的召集眷属、城主和司祭,反复商讨着一切的可能,越是思考心情便越是沉重,几乎无人真正相信能达成最乐观的结果。待到月上中天、夜深人静,他写了一份又一份递送岩君的书信,从措辞到内容都改了又改,为该如何面对岩君而不止一次苦思冥想到旭日东升,每每落笔,他总是会想起那双黄金般的眼睛。近乎失去一切的弱小魔神与流民们没有自以为是的资格,倘若能给子民一个好的归宿,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尊严甚至生命,但是他也忧心忡忡,若是作为领袖的他将姿态放得太过卑微,又是否会让自己的子民遭人看轻。


走走停停近一个月,他们才终于在锦鲤少女的指引下抵达了岩君治下的城镇,早有人在城外等候。启程之日锦锦曾用摩拉克斯留下的符帛修书一封,以仙法放飞向天衡山,翌日便收到了回信为他们指明了迁移的路线,会有人迎接倒也不算太过意外。锦锦兴高采烈地扑上去抱住了为首那名青发青衫的年轻女子,口中欢呼着好久不见我好想你,被她称为阿萍的女子无奈地笑着回抱了她,然后敛容向着马科修斯行了个揖礼。

“您便是炉灶之魔神马科修斯吧,我名为歌尘浪市真君,奉岩君之命于此恭候多时。”

不卑不亢的态度反倒让马科修斯更加猜不透岩君的态度,于是他只是干巴巴地抛出几句客套话,然后让司祭双手捧着由锦锦代为誊抄为璃月文字的书信上前。歌尘以仙法探查确定安全后收下了文书,保证将尽快呈递至岩君面前。随后干练的女仙直奔主题,立刻着手对福善谷流民的安置,一部分前来迎接的人领了任务开始工作,认真而高效的模样让马科修斯稍稍放下了心。

检查完毕之前庞大的流民队伍还不能进入城内,早春的夜晚还很凉,歌尘提前命人在城外适宜休息的地方准备了热食、衣被和药物。马科修斯等人被请入了城中,接风洗尘的晚宴并不华丽但足够用心,太长时间未能在足够安全舒适的环境中享用一顿热饭,有人禁不住悄悄落下了泪。

接下来的几日,安置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不再需要即便入睡也需提心吊胆,伤员与病人得到了救治,马科修斯欣慰地看到子民眼中再次亮起了生机蓬勃的光彩。第五天的时候,歌尘等人送来了用两种文字写就的文书,言说这是璃月草拟的盟约与方案,希望与福善谷商讨。马科修斯紧张地接过了竹简,他知道这一刻必将到来,目前来看璃月待他们并非惺惺作态,既然子民的归宿有了保障,那么他便不惧自己需要支付怎样的代价。

竹简上的内容让马科修斯慢慢睁大了眼,他听到了自己这边其他人压抑的惊讶,皆因入目的文字太过出乎意料——这是一份平等的盟约。

马科修斯逐字逐句地重读了一遍,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歌尘。他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好似有千言万语挤到了喉头,最终吐出的却只是一句干涩的“为什么”。

青衫的女仙抿嘴一笑,单手放在心口,明亮的双眸中盈着清澈而赤诚的星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岩君以身作则给予我们的教诲——您可以相信的,兼济天下确实是岩君的高洁之志。”


他在结束了流离失所的日子半个月后见到了这片土地的主人,那双澄莹的金瞳一如惊鸿一瞥的那日般美丽夺目。以武闻名的岩之魔神真容出人意料的柔和文雅,一丝不苟地行了平等的见面礼,反倒是让马科修斯不知所措起来,慌乱地回礼。

盟约的商谈一帆风顺,特殊情况下的结盟仪式也从快从简,但该有的过程一件不少。完整的盟书刻在了玉板上,末尾落下微光莹莹的两道魔神名印。

“契约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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