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利矢回到家的时候，檀黎斗卧室的灯还亮着一盏。
　　哦？还在电脑前头吗，那家伙。贵利矢打开了客厅的灯，随后走进盥洗室，按了一泵洗手液在掌心，打开水龙头，肥皂泡沫顺着水流流进了下水道。倒也不是洁癖什么的，算是职业习惯吧。贵利矢心不在焉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毛巾上擦干，然后走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两个甜橙。
　　新卡带？似乎不是。甜橙被压在贵利矢的掌心和案板之间揉搓了两圈。最近似乎没有发生什么能刺激到那个人做新卡带的大事件，而且，数数看已经三天没有从房间出来了吧，这副折腾的架势，莫非是……
　　新游戏？端着刀的贵利矢动作停滞了一瞬，指尖压着刀背，随即流畅地将甜橙切分开来，并装入盘中。
　　“叩叩，我进来了喔，Kami。”
　　“安静！”檀黎斗从显示器后面幽幽地抬起半张脸。
　　“我还没说话。”
　　“不要跟神顶嘴。”
　　“嗨嗨，”贵利矢将手中端着的果盘放到他左手边的空位上。“稍微也休息一下吧，Kami。眼圈深得出门就能被动物园抓去跟熊猫做伴了。”
　　“哼哼，这点工程强度而已，根本不值一提。”檀黎斗将切成片的甜橙含在唇瓣中间吮了一吮，汁水顺着舌尖流进嘴里，刚从冰箱拿出来的橙子冰得他有些牙疼。
　　“新游戏？”贵利矢把桌上的数据测纸大概地拢了一拢，踮脚往上撑了一下，侧身坐上了桌沿。
　　“如何，想来当第一个游戏内测人吗？”檀黎斗把吃完的橙子皮丢进垃圾桶里，转过身看向左前方的贵利矢，抿着上扬的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嘛，也不是不行。”贵利矢模棱两可地笑了一下，手臂支着桌面，前倾过身，“只要不是什么危害生命健康的游戏就好。”
　　“切。”檀黎斗不屑地撇过了头。
　　既然是游戏，失败惩罚和通关奖励同样重要，惩罚的风险性越高，奖励的诱惑性越大，得到的快感才会越强烈。神所创作的自然不能是平庸的世界。
　　贵利矢轻轻啧了一声，在檀黎斗伸手去拿第二块甜橙的时候，挪开了果盘。
　　“社会危害性禁止。”贵利矢说道。
　　“哈？”檀黎斗抬了抬眉梢，扬起下颌，“不要对神明指手画脚。”
　　贵利矢抽了下嘴角，他原以为自己应该已经习惯这家伙的这副德行了。
　　“人员死亡禁止。”贵利矢补充道。
　　“你要蔑视神的才能吗？”檀黎斗抬了下音调，再一次试图抢下甜橙，然而手依旧扑了个空。
　　贵利矢没有顺着话头同他抬杠，而是笑了一下，“至少透露一下是什么类型的游戏？”
　　“橙子。”
　　贵利矢把果盘递了过去。
　　“恋爱养成游戏。”檀黎斗说道。
　　“啥？”贵利矢有些当机中。
　　“恋爱养成游戏。”檀黎斗重复了一遍，嘴角慢慢地疯狂上扬，“意想不到吧？全新的世界，全新的模式，全新的游戏体验——神的才能所创造的，最高最强的恋爱养成游戏——和Bugster恋爱吧！”
　　“……”贵利矢点了下头，大脑断线重连了一瞬。
　　不过，至少听上去倒是挺无害的呢。
　　他的心脏向来很强大，花了几秒钟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拉了拉自己肩膀上快滑下去的夹克，重新看向完全沉浸到自己世界里的檀黎斗，“听起来……还不错？总之，你开心就好，我要去睡觉了。”
　　贵利矢跳下桌台，没有急着回自己的房间，手掌依旧支在桌沿上，他倾过身，嘴角带些痞气地笑着，告诫道：“不许做坏事啊，Kami。”
　　九条贵利矢也好，檀黎斗也好，都是十分擅长骗人的人，深受两位毒害的宝生永梦对此深有所感。他们总是会将他人投来的视线故意错开，好方便隐藏去自己眼底更深处的东西。不过，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比如檀黎斗曾经把贵利矢杀了，他们在挺长一段时间里很少视线相交。
　　然而现在，九条贵利矢有在好好地正视着檀黎斗，而后者对他也是同样如此。
　　檀黎斗的手暂时离开了键盘，转而搭上贵利矢的后颈，把人按下来，亲上了他的嘴角。
　　“我是神，你管不着。”
　　“切。”
　　神真是有够烦人的。
　　贵利矢忘记在睡觉去拉上窗帘了，灿烂到刺眼的阳光从窗户外头照射了进来，正好落在他的脸上，霸占了他一半床位的人睡得正熟，为了逃避阳光不停地把脸往枕头里拱——贵利矢的枕头。
　　不用想也知道，绝对是因为自己的床被纸张、卡带堆得乱七八糟，所以就来抢他的。
　　贵利矢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天他没有排班，可以多睡一会的，但首先他得去把窗帘拉上。稍稍抬起眼睛，就能看到跟自己挨得极近的檀黎斗的脸，后者睡得很沉，也不知道在此之前通了几个宵。
　　嗯？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贵利矢闭了下眼睛，再睁开。重复眨了几次眼睛以后，终于确定了那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的视区变得像VR游戏的操作界面，右上方分明是一行类似能量槽的东西，不对，好像不是能量槽，而是……好感度槽。
　　贵利矢的脸黑了下来。
　　“喂喂，Kami啊，”贵利矢再一次叹气，觉得自己都提不起劲来跟他生气，扯开被子跨坐上檀黎斗的腰腹，拎着后者睡衣的领子把人强行晃醒，“又在搞什么鬼啊！你这家伙！”
　　檀黎斗在睡梦中痛苦地低吟了几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贵利矢看到自己视区右上方的好感度槽，在檀黎斗被他弄醒的同时，往下掉了一小格。
　　他额角的青筋抽得更狠了。
　　“……早哟。”檀黎斗困得眯着眼睛。
　　“哟个鬼啊！”贵利矢松开攥着的领子，后者顺着重力软绵绵地落回枕头里去，“不要擅自在别人身上启动游戏啊混蛋！”
　　“喔——”檀黎斗被他提醒，忽然神智清明了起来，“已经在顺利运行了啊，不愧是我。”
　　贵利矢恶狠狠地捏住了他的脸颊肉。“KAMI桑哟——听人说话啊。”
　　“右上角的是当前攻略角色的好感度槽，左上角的是游戏剩余天数，左下角的是你的生命值，触发特殊事件的时候会有特效。”檀黎斗为他解说道。
　　贵利矢顺着他的话，往自己视区的各个角落看去，当前好感度75，剩余天数6，生命值100/100。
　　“等一下，为什么恋爱攻略游戏会有生命值？”
　　“哼哼——”檀黎斗像是等待他问出这个问题很久了，立即得意洋洋地说了起来，“限时7天的生存恋爱游戏，如果无法成功攻略角色，打出BAD END，生命值就会归零，然后——游戏结束！另一方面，特殊事件——特殊事件触发时，会跳出AB两个选项，选对选项则好感度大幅度提升，选错选项好感度与生命值会同时降低，当然，受到攻击也会损失生命值，生命值归零，同样的——游戏结束！”
　　“游戏结束。”贵利矢抽着嘴角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数据清空，存档删除。”檀黎斗注解道。
　　“好样的。”贵利矢微笑，“那么成功攻略的奖励呢？”
　　“被攻略的Bugster会再生成人类，”檀黎斗弯起嘴角，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加上原始卡带里的存档，是不是相当有吸引力？只要经过测试就可以全面发行了。这是神予以的馈赠。”
　　怎么说呢，如果去掉生命值这个多余的设定，倒听起来是还不错。
　　不过，还是相当让人火大。
　　贵利矢往床头柜探出身去，拉开抽屉。
　　“做什么？”檀黎斗问道。
　　“拿故障驱动器。”贵利矢答道。
　　“想都别想！”檀黎斗翻起身，胳膊一揽从背后将人抱住，压摁回床上。
　　“好重啊你！松开！”
　　“既然是被神选中的测试玩家，不好好采集数据怎么行。”
　　“谁乐意被选中了啊！别压在……嗯？”贵利矢拧巴着身子，试图抬腿去踢人，视区内忽然跳出了两个选项框。
　　“怎么了，难道——触发特殊事件了？”檀黎斗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选项A，踢开，暴打一顿；选项B……
　　贵利矢脸上噌得腾起一阵热度，他沉默了几秒钟，屈起膝弯将凑上前来问怎么样了的Kami直接踢到了地上去，“开什么玩笑啊！”
　　白白挨了人一脚的檀黎斗倒是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若有所思地抱肘摸着下颌，问道，“特殊事件应该会有对应的特效触发，你觉得怎么样？”
　　贵利矢看着周身冒出一个个红色爱心的檀黎斗，只觉得眼前一黑。
　　当前好感度80，剩余天数6天，生命值100/100。
　　反而加了5点好感度啊。
　　九条贵利矢气着气着就给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