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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焚烧之后(中)

作者 : 雒墨言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法国 俄罗斯 德国 法国 , 俄罗斯 , 德国

标签 ch , 国家拟人 , 俄法 , 德法

状态 连载中

186 4 2024-8-14 04:24
  在被按倒在包间里的皮质沙发上时弗兰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直到自己的衣服被一件一件解开,他想要反抗但想想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于是顺从地抱住了汉斯的脖子,嘴唇凑近对方的耳畔:"真的要和我离婚吗?汉茨。"
  对方的动作明显的迟缓了一瞬间,然后是一声很轻的闷哼:"如果你想要自由的话,弗兰。"
  那么姑且就当作是分手炮吧。弗兰感觉自己笑了,很僵硬,可能是因为眼眶里的生理盐水顺着脸颊滑下来了。事实上很好笑,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平心而论他知道自己没有多么爱汉斯,更多的出于愧疚——愧疚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一只有一个爱着自己的人藏在角落。可是由愧疚撑起的爱是不完整的,自然也不会长久。
  汉斯在吻他,吻技不如英国佬,甚至没有他哥哥好,嘶咬着他的嘴唇,舌尖粗暴地撬开牙关,汲取他肺里的氧气。弗兰感觉眼前似乎在发黑,他甚至很难不去怀疑汉斯是不是想让他窒息而死。
  于是他温驯地用腿环住了上位者精瘦的腰肢,主动地挺起腰,暧昧地在对方身上摩擦着,做着他们做过无数次的事情。
  汉斯放开他,双手捧起他的脸,两个人额头相抵着喘息,灼热的空气交织在周围:"我爱你,弗兰。"
  他说。如同婚礼上一样虔诚而认真,让被迫注视着他眼睛的法国人感觉心脏被烧红的铁钳灼烧了一般。
  这感觉很不好,太不好了。
  弗兰想。
八、
  弗兰一直认为在他和汉斯的这段感情里自己处于主动的高地,毕竟他几乎没有注意过汉斯,只有后者一直默默无闻的深爱着他,因此在他人生的感情中,他一直认为汉斯是其中最无辜的一个——他不认为古板的丈夫能做出什么下流的恶劣行径。
  但很遗憾,汉斯从来不是他想的那样无辜,事实上与之相反,汉斯一直都在暗中蛰伏着,只等着某一刻将自己的猎物吞吃下肚,连骨头都不剩。
  和加西亚不同,前者能够完美的周旋在弗兰和好友中间,同时利用着他们。但汉斯拥有着绝对的忠诚和最热切的爱意,和弗兰绝对的信任。
  在他们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弗兰不知道的另一面里,和他同床共枕的伴侣听着他和前男友的争执,在暗处扬起嘴角。加西亚或许有能力让约翰得知弗兰与别人在一起的消息,可是约翰的冲动易怒确实他在暗中挑拨的。
  其实想要惹怒英国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在他学生时期就可以找到答案了,对于约翰这种心比天高又占有欲强的令人窒息的家伙,汉斯只需要在和加西亚谈话时装作无意的说起,弗兰认为自己在学生时期的爱情不过是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就好了,他很清楚加西亚会把这些话完完整整的送到海峡那边的。
  而暴脾气的英国人绝对会为了向汉斯证明弗兰最爱的人永远是他,选择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去挽回弗兰。
  可惜约翰也许是真的忘记了,也许是被愤怒占满了头脑,他忘记了弗兰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和逼着他做出选择,所以他义无反顾的选择和汉斯结婚。这是件好事,至少对于汉斯来说。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还要感谢约翰,如果不是他在婚礼前一天晚上来找弗兰,也许弗兰没有那么坚定和他结婚的想法。
  于是这几位罪孽深重的男人在这段扭曲的关系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加西亚不动声色地向海峡另一边的约翰传递消息,等待着那些字眼超出英国人的承受阈值好让他顺理成章的摧毁弗兰的婚姻;约翰继续单方面和弗兰赌气,不愿意诉说他的情感也不愿意回头找一个已婚的初恋;汉斯则享受着他们之间紧绷的气氛,以最正统的身份站立在弗兰身边。
  直到他们这样的关系被不受控的变量打破。
  伊万·切尔尼戈夫。
九、
  伊万·切尔尼戈夫。和弗兰同一个大学的学弟,天文系的天才青年。可惜,这样英俊潇洒又带着忧郁气质、在学校里被无数女孩追捧的文学艺术家,居然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
  如果说万事万物都要有一个正式的开端的话,那么伊万和弗兰的开始大约要追溯到弗兰到东欧出差那一次。
  莫斯科似乎一年四季都相当寒冷,让弗兰本就压抑的心情变得愈发烦躁,而就在终于结束工作相关的事宜时,弗兰已经没有心情去应付丈夫打来的电话——在结婚的第三年他就已经开始厌恶丈夫的约束和婚姻的束缚了。
  当他接起汉斯电话时,并没有注意到对面公司的职员还在角落里收拾东西,也没有在意对方凝结在他身上的、打量的目光。
  伊万用自己和弗兰如出一辙的黛紫色眼睛认真地打量着暖光灯下的法国人。相比起六年前,岁月似乎没有在弗兰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黑色的高领毛衣配着卡其色的大衣,和在学校里时穿着校服的样子大相径庭,但仍然美的让伊万挪不开眼。法语的发音圆润而动听,却丝毫无法掩饰弗兰语气中的不耐烦。
  "学长,"相当突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临时起意的,伊万听到自己开口叫住了弗兰,"好久不见。''
  对方转过身,发梢是鸢尾花的香气,用相当惊讶的神情打量了一下伊万,手上的手机还停留在通话的页面。
  "抱歉,亲爱的,你是……"
  他的神情带着一些困惑,这是伊万预料之中的。
  弗兰并没有认出他,而伊万也没有表现出分毫的不满,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再次向弗兰自我介绍了一次:"我是您高中时的交换生,您可能对我没什么印象,但我一定认识您。"
  弗兰对于自己在高中时的疯狂事迹还是有着较为清晰的认知的,看着对方称得上亲切的笑容,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的确,他和约翰在高中时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绝对能流传许久,让人不印象深刻都难。至于伊万,一个比他低几年级的交换生又会有谁在意呢?
  "要去一起吃晚饭吗?"伊万用法语发问,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我想您应该吃不惯这边的饭菜,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法餐。"
  对于后辈的邀请弗兰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但奈何被伊万说中,他的确因为饮食习惯不合已经胃痛了很多天了,最终他还是没有拒绝对方的热情。
  不得不说伊万选的餐厅的确很不错,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莫斯科夏日夜晚漂亮的星空,头顶的暖光灯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在弗兰感觉自己必须开口说点什么来缓和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之前,伊万抢先一步开了口。
  "您最后和约翰结婚了吗。"
  说这话时弗兰注意到伊万在盯着他手上的戒指看,大概是在诧异为什么戒指上镶嵌的是紫色和蓝宝石,而不是代表约翰独特瞳色的祖母绿。
  这个问题问的并不是很妙,如果不是弗兰认为伊万在毕业后根本没和他有任何交集,他甚至要忍不住怀疑伊万是不是故意的——身边所有的朋友都几乎不去在他面前提起那段时间和约翰这号人。
  他的表情想必不是很好看,而伊万也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当然到目前为止,弗兰并不知道伊万的确是那样说的,毕竟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伊万也来参加了他的婚礼。
  啊,高傲自大的法国人向来是这样的。
  伊万想。
  弗兰总是这样,他并不在意那些在明处暗处爱着自己的人,毕竟他的确有那个资本。但同样,这份自大也会成为他最终被俘获的元凶。
  这顿晚餐很愉快,除了中间伊万以完全不知情的立场询问了他一些尴尬的问题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外,这场晚餐简直堪称完美。
  “虽然很冒犯,但我还是想问您,”伊万在开车送弗兰回公寓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他的确不知道的问题,“您到底是怎么和约翰分手的呢?”
  车内一时间陷入了相当可怕的安静,除了伊万用手指敲击方向盘的声音和车载的音乐外什么都听不到。
  伊万开始紧张起来,手掌心渐渐的渗出汗液,他担心自己的问题太过火,毕竟无论多么掌握弗兰的心理,此刻的他对弗兰而言也只是一个刚熟悉没多久的老同学。他担心这次让弗兰对他产生缺乏边界感的印象——虽然他知道该如何消解,但那样太麻烦了,他不愿意在等了。
  车里的音乐刚好播到了音乐剧,是《卡门》的第一幕,而此时更应景的是前几句歌词。
  “L'amour est un oiseau libre.”
  爱情是只自由鸟。
  “Venir sans ombre, aller sans trace, qui peut attraper.”
  来无影,去无踪,谁能将它捕捉。
  “Menacer, prier, tout est vain.”
  威逼也好,祈求也罢,全部徒劳无功。
  弗兰听着自己也喜爱的歌剧,如果此时他们讨论的不是这个话题的话,他一定会一边调笑着对方的品味不错,一边顺着这个题目打开更多聊天的话题。但可惜,偏偏是这个时候,他被问到这个尴尬的问题,这样的歌词像是在讽刺他的不忠。
  但此时贴心又善解人意的伊万似乎并没有看出他的尴尬,而弗兰也没有随意去关掉别人车载音响的习惯,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咽下口水说了起来。
  “约翰他,一直都是一个,嗯,怎么说呢,”他搜肠刮肚的找词,“他一直都是个很任性的人,也很自私,很爱吃醋、经常胡思乱想。”
  打开话题之后弗兰看起来轻松多了,身体后仰靠到了座椅上,慢悠悠地说着:“所以他才会做出那么多怪异的行为。”
  “母亲的早逝让他很缺乏安全感和对人的信任,而正因如此,他对爱人的控制欲也强的吓人。”兴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弗兰越来越滔滔不绝,优秀扎实的文学功底让他仿佛在讲故事——只不过主角是他自己,“所以他要我不许和外人说话,但那怎么可能。”
  他极其轻蔑的嗤笑了一声,是十足的嘲讽而不是苦笑,更不是对于自己前任恋人的怀念和不舍,这样的态度让伊万愈发确信弗兰对约翰的那点情意真的已经随着时间消失殆尽了。
  “约翰爱我,万尼亚,你明白吗?”
  他真的喝醉酒了。
  伊万看着他从座椅上直起身子,认真的偏过头看着他和自己一样的黛紫色的双眼,试图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几分清醒或是开玩笑的倾向,但事实上,没有。
  好吧,是的,弗兰的确有那个资本,确信所有人都深爱他的资本,毕竟他完美、温柔、体贴、浪漫。
  伊万看着因为醉酒而打开车窗吹风的弗兰,稍微握紧了方向盘。
  是啊,所有人,包括他,包括伊万·切尔尼戈夫。
十、
  弗兰因为工作原因在莫斯科待了很长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伊万顺理成章的和他走的相当近。弗兰没有向他透露半点有关自己婚姻的事情,伊万知道他在刻意的隐瞒,不过这样也正中他的下怀,他自然乐得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弗兰在心情好的时候似乎的确是一个相当适合的伴侣。在莫斯科待的这半年里,他仿佛真的回到了青春时期一般那样灿烂美好的年纪——他会因为伊万的一句随口说的从来没有人给他送过花,在和伊万约着看电影时带上一捧带着露水的野百合;会在约伊万来他的公寓吃饭时搞出点别致的小巧思;会在特别的节日互送礼物时取出亲手做的小饰品。在莫斯科的那半年里,弗兰主动暂时遗忘了一下他在柏林的丈夫,专心的成尽在了自己幻想出的青春爱情故事里,重获新生般的享受着一点错误的感情。除了汉斯偶尔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来唤醒他的愧疚之外,弗兰感觉自己几乎要忘记自己是一个已婚人士了——毕竟他和伊万除了上床,所有该做不该做的事都做过了
  “弗兰。”当法国人沉浸在美好的时光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和同事的闲聊终于引起了他的警觉,“再过两个月就能回去了,你”——而这些也具体体现在他好几次哼着愉快的小曲去和伊万通电话时,被同时调侃他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一样。
  "有吗?"弗兰拍了拍笑着的脸,不动声色地关掉了手机屏幕,"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简直像是刚谈上恋爱的女高中生。"他的同时一针见血地评价。
  "啊……那可真是美好啊。"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抿了一口咖啡掩饰自己的情绪。
  "过两个月,就可以回巴黎了呢。"对方并没有察觉他刻意掩饰的异常情绪,看他对这个话题已经失去兴趣,识趣地自顾自接了杯咖啡喝起来,"对了,你丈夫应该会很高兴吧,毕竟你们这么久没见了——你刚刚是在和他打电话吗?"
  "嗯? 当然。"弗兰在听到第一句话后就再也没关注后面是什么了——还有两个月就要回去,也就是说,还有两个月他就要同伊万告别,重新回到无趣的巴黎了。
  巴黎,哦,当然很好,那可是他的家乡。弗兰从茶水间出来后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咖啡,看着窗外的风景,俄罗斯风格的建筑仿佛诱人的甜品,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他彻底留在这里,可是,巴黎——他怎么能轻易舍弃自己深爱的故乡和伴侣?伊万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他从小到大遇到的最为顺心的情人,可是即便如此,伊万的热情与体温远远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彻底留在这个冰冷的国度。
  或许,这段没有结局的恋情,是时候该结束掉了。
  弗兰搅动着手里已经彻底温凉下来的咖啡,慢慢的抿了一口,和伊万一样的温度——他的小熊嘴唇总是温凉的,也许是北国的温度已经深入骨髓,让他无论何时似乎都能够冷静着不被融化,像是他喜欢的果冻,柔软却冰凉。
十一、
  "回了巴黎之后我能去看你吗?"在告诉伊万自己要离开莫斯科的消息之后,弗兰意识到自己似乎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当然可以。"他斟酌了一下,很快答应了——除了刚熟识的时候,伊万几乎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婚姻情况,自己也从来没有承认过单身,何况他并没有给一碗承诺过什么,也没有与他有过什么真正出格的行为,故而这份关系,也不过是过分亲密的友人罢了。
  想到这一层关系时他默默在内心松了口气,却并没有察觉到伊万早已将他神情净收眼底。伊万很清楚他在考虑什么,如果继续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弗兰身边,那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甚至那个德国佬还要对他们的这份关系忍气吞声,成为其中最内耗的那个。
  可是只是那样的话——伊万清澈的黛紫色眸子稍微沾染上了一点晦暗不明——他的目的可远不止如此,况且这样做能够双赢的人只有弗兰一个:他能够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法定伴侣的照顾,也能名正言顺的享受着打着友情幌子的、和他的暧昧情感。
  他才不要让弗兰将所有的好处都霸占走。
  "那么,你走之前,我会给你准备好饯别宴的。"伊万笑了起来,笑容一如往常一样柔软而甜腻,看的弗兰有些心虚又有些庆幸——心虚于他对于伊万的欺骗,庆幸于伊万的无知。
  在目送着弗兰离开后,伊万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明白,不懂弗兰究竟是假装一无所知还真真的没有察觉他的阴险。弗兰并不笨,甚至可以说是聪明,但或许他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了,以至于自己的许多行为早就漏出破绽了也不在意。
  "我该怎样爱你呢……"伊万盯住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我亲爱的夜莺。"
  他想自己大约很爱弗兰,否则怎么可能会承担着背负骂名的风险也要飞蛾扑火般地接近他,试图让他爱上自己。但有时他又不折磨认为,潜意识告诉他,使他滋生出这种病态情绪与思想的唯一温床便是自己原声家庭带来的伤痕。声在黑暗中太久并且早已适应的人并不渴望阳光,他们看到阳光会如同吸血鬼一般变为灰烬,尤其是像伊万这种人,他们天生便喜欢看圣人跌落神坛的丑剧,似乎这样就可以证明他们是同一类人一样。
  伊万就是这样的,他见不得弗兰这样热切灿烂的人,故而费了大气力想要将他拉下来,让他们成为统一种人、同一个层面上的烂人。似乎这样就可以证明其实他没有多烂,弗兰这样的人也没好到哪去一样。
  可怜的伊万,可悲的小熊。如果此刻弗兰也在这里的话,如果此刻他这样的心情被情人知悉了的话,那个自大又高傲的法国人绝对会这样感叹:可怜的伊万,你甚至没有察觉到你的爱便是来源于自卑。
  当然,正如大多数人的常识所言:天才般的捕食者会更喜欢狩猎难度更大的猎物。毫无疑问的,伊万正是一只无主的、可怜的、怯懦又无辜、春联无害的小白兔,而弗兰这只在情感世界中饥肠辘辘许久的赤狐,早已在暗处埋伏了许久了——至少一切看起来是这样的。至于那只兔子会不会咬人,而赤狐的自大,则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放在心上了。
  伊万从咖啡厅的靠窗位置站起身,法国情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莫斯科寒冷的街道上,似乎只有面前那本余温尚未散尽的热饮能够证明对方来过的痕迹。
  他爱弗兰吗?或许是有迹可循的。否则何至于因为一段恋人未满的情感便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麻烦?他不爱弗兰吗?或许也是正解。毕竟论起相处的情谊他远比不上加西亚,要论情节的跌宕起伏他自认为比不上汉斯,他只是太对弗兰了,妒忌有如此多人爱他,妒忌他永远爱的热切而大胆,所以他一定要证明自己也可以,至于是可以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用力握紧手机壳上弗兰为他亲手做的陶瓷小熊挂架,几欲目眦欲裂。他很清楚这是他心理疾病再次光临的前兆,却只是自虐般地承受着这种异样的痛苦。
  应该延续下去吗?这份病态的恋情。
十二、
  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弗兰在这两个月里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他并不知悉,但好在那也并不重要。
  伊万为他准备的饯别宴并不盛大,将时间安排在里公司团建之后。因为工作的原因,两人在公共场合并没有多少互动,直到最后结束时,所有人都离开后,弗兰搭上了伊万的便车。
  伊万的车时新换的,不像他那辆老式suv,音响出了毛病,仿佛得了肺癌。他在公司里喝了点红葡萄酒,车里的音乐依然放的是卡门,但这次他并没有感到尴尬,而是打开了副驾驶的窗户,任由夜晚的凉风吹过微醺的双颊,借着酒劲顺着节奏摆动身体,顺着音乐轻哼着音乐。
  他的东欧小熊看起来相当愉悦地开着车,心里无端的感觉他们两个像是去私奔的情侣,要逃往远方的牧场,从此余生在带着白色木栅栏的院子和金色的麦浪中度过。但转瞬他又笑了起来,他和弗兰两个年纪加起来快要六十的人,无论如何看起来似乎都和青春这个词沾不上边。于是他只是轻轻的笑着,和他的法国情人一起,随着音乐摆动身体。
  "你要带我去哪?万尼亚。"弗兰似乎清醒了一点,终于有能力让自己重新理智起来了。
  "一间非常棒的小酒馆。"伊万难得的没有和他开玩笑或是打趣他喝多了连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而是认真的回答,"那家酒馆的老板人很好,我小时候被母亲打的时候,他会给我一点客人吃剩的爆米花或者水果,不值钱,但至少让当时的我没被饿死。"
  伊万很少说关于他童年和家庭的事,而弗兰也很体贴的从不主动过问,但他能从伊万无意中透露出的一点细节中猜出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因此在伊万男的和他主动提起时,他听的格外认真。
  "其实有些时候我会恨我的母亲的,"或许是被时间冲淡了一部分伤痛,或许是讲出来会让自己好受些,伊万再次谈起这些事情时显得格外的轻松愉快,脸上没有任何痛苦或是卖惨的痕迹,"为什么她不爱我也不在意我,却还要把我生下来。"
  今夜的月色很美,没有半点阴云,月光就这样直直的从天上洒在了伊万作为东欧人挺拔的鼻梁骨上,为他本就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明亮的光晕,紫色的瞳孔在光照下显得犹如紫水晶般剔透。
  月下交心,情歌,微醺的气氛,这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后来发生的荒唐有迹可循,但没有人在意渐渐酝酿起来的氛围。
  "但很可惜,那时候的我太小了,我并不明白这些,只知道母亲很不喜欢我。等到后来我明白了很多事,想要去质问她时,才意识到早在我九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时伊万大概咬牙切齿了一下 ,但弗兰并不确定自己听的是否足够真切,因为那时他耳畔听的更加清楚的是自己手机信息的提示音——他给汉斯设置的,独一份的——当然,在犹豫了几秒钟后,他给自己的手机设置了静音。
  伊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只是自顾自地把车停到了一家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小酒馆门口,把车熄火关上了窗户:"我们到了。"
  弗兰打量了一下这间小酒馆,霓虹灯的头牌,在夏天漆黑的夜里闪着斑斓抢眼的光芒,门口很小,甚至能在客人推门而入时听到里面的铃铛声,而不是现在大多数酒馆会用的电子门铃。那扇樱桃木门看起来有挺长的年龄了,伴随着合页的嘎吱声晃晃悠悠,门上贴的海报掉了一角,已经褪色发黄了。
  "很别致。"弗兰评价道,他是真心这样觉得的,毕竟现在你很难在哪里找到一家真正卖酒而不是做灰色生意的酒馆。
  "他们家的木莓果酒很受欢迎,附近的工人都会在下班后来喝一杯。"伊万握住有些年头的黄铜把手,伴随着木门的吱呀声和门铃的清脆响声走进了店里,"希望你也会喜欢。"
  "伊万!你来了啊!"
  酒馆的老板脸上有浓密的胡茬,弗兰站在伊万身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坐上会发出嘎吱声的木椅、被磨的泛着油光的胡桃木桌子、店里暖调的灯光和略微吵闹却祥和的氛围,都无不透露着这是家年岁不小的酒馆。
  "好久不见,老尤金。"伊万笑着和对方打招呼,弗兰费了很大的劲才听清楚他们口音很重的方言,"还是老样子,再给我旁边这位来杯木莓酒。"
  "啊,这位是——"老尤金脸上出现揶揄的表情,伊万感到大事不妙,在他说出更加精彩的话之前开了口:"这是我,同事。"
  他在说同事那个词之前顿了顿,瞟了一眼身后神情变幻莫测的法国人,而老尤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看起来似乎很遗憾地眯起了眼睛仔细看了看弗兰,然后点了点头。
  伊万选了靠窗的位置,这里能被微凉的晚风吹到,也能看到天上的月亮和繁星,他将那杯深红色的酒水推到弗兰手边,想到刚刚的对话,不免有些尴尬地开口:"抱歉…他眼神不太好……"
  "啊,你不用道歉的,伊万。"弗兰打断了他的话,将自己及肩的金发用手腕上的发带松松垮垮的绑了起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知道我形象很容易被人误解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说实话,我已经习惯了。"
  尽管如此,但可怜的小熊仍然在心里充满了不安,他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脑子似乎有点混沌,完全无法恢复到之前接近弗兰时的理智了。
  "我想继续听你的故事,万尼亚。"好在弗兰的情商很高,他看得出来面前友人的尴尬,也愿意贴心的化解这份尴尬,"继续给我讲吧。"
  伊万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面前的酒水,继续讲了下去:"我被送到父亲奶时他是震惊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么个孩子,"说到这里时伊万苦笑了一下,又或许是嘲讽,"他告诉我,当时他根本不知道我母亲怀孕了,他们分手时那女人压根就没有告诉过他——他说如果他知道,一定不会让我流落在外那么多年的。"
  弗兰想开口安慰他,但伊万似乎只是想要找一个倾诉对象般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后来我才从他人口中断断续续的拼凑出了这个故事大概的原貌——母亲和父亲有一段相当短暂的恋情,但就是这样短暂的一段感情,足以叫一个精神不稳定、缺爱又愚蠢的女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以至于最终作茧自缚,困死了她的生命。"
  "那你恨她吗?伊万。"
  东欧人面颊上的神情又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再次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很难说不恨她吧…我并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什么便成了这样,但现实无法挽回。"
  说到这里时伊万停了下来,坐在他旁边的法国人疑惑地转过头想看他怎么了,却只看到了脸上含笑的俄罗斯小熊:"所以还不如真爱当下,不是吗?"
  贴的太近了。
  弗兰呼吸有些急促,但他仍然只是眨了眨眼睛:"我想,是的。"
  酒馆里放起了悠扬的老式乡村音乐,作为情场高手的法国人并没有因为这段时间与伊万初恋般的相处而丧失警惕心,他甚至有些怀疑伊万是否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关于他自己的悲惨身世就只是单纯为了这一句,但对方表现出来的悲伤与痛苦又似乎并不像假的。
  而事实上,弗兰的两种想法都没有错误,他只是在长时间相安无事的相处中忘记了伊万是个偏激的精神病人而已,正因如此,所以他做出什么举动都让人完全无法琢磨透。
  弗兰有些急促地端起酒杯喝了口果酒,就连杯壁上滚落下来的水珠掉到了衣服上也没有察觉。醇厚果香味稍微冲淡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在酒精的助力下他终于冷静了些:"当下的确很美好。"
  此时的伊万看起来似乎理智回笼了的样子,他往自己坐的那边挪了挪,终于不再让自己几乎紧贴着弗兰了。
  "……抱歉…我刚刚很冒犯吧,"他微微低下头,双颊因为酒精的缘故弥漫上红晕,就连眼眶周围也在微微泛红,"忽然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伊万低着头自嘲起来,像是为了掩饰尴尬般不断小口地啜饮着自己的酒水,直到弗兰眼尖的发现他的耳尖也红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哎?"意料之外的,这位俄罗斯小熊的酒量很不好,只是一杯烈性酒就足以让他的大脑被弄坏,"有点凉,弗兰。"
  弗兰的指尖的确很凉,并且一年到头都是这样,不受任何季节的影响。当然这点凉度在平时的生活中自然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但现在可不一样——他要面对的是小熊已经彻底通红滚烫的耳朵尖。
  "你喝醉了。"法国人毫不留情地指出,但他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回去休息吧。"
  "我开不了车了,你也是。"尽管喝醉了,但伊万至少脑子还在,"楼上,楼上有房间。"
  说完伊万像彻底累瘫了一样爬了下来,只是迷迷糊糊的在嘴里念叨着什么,而弗兰似乎并没有想到他的酒量会这么差,意外地戳了戳对方:"你真的喝多了吗?"
  伊万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安静地趴在那里,直到弗兰发现他的双肩微微颤抖。
  "你哭了吗?"
  无论如何,在这种场合下,先掉眼泪的人似乎总是有肆意妄为的权利,弗兰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试着扛起比他高了将近一个半头的俄罗斯人,将他弄到二楼的房间里去。
  好在伊万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沉重,他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瘦弱,只是当扶着醉熏熏的伊万踩着嘎吱嘎吱的木板楼梯走上二楼时,他的确无可避免的开始大喘气了。
  "你能睡沙发吗?"弗兰问酒馆老板要来了钥匙,好在这并没费多少功夫,对方看到他后还没等他开口就递上了钥匙,顺利的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他和伊万串通好的,不过联想到伊万从小就在这里,倒也无可厚非。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是房间里只有一张铁架子单人床。
  显然小酒馆是不会像酒店一样考虑到顾客舒适度的问题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喝醉的人压根不在意这些),并且将一个一米八的壮汉扔到那个不到一米五的小沙发上睡显然不太现实,弗兰打了个酒嗝,一边暗道果酒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后颈,一边努力克服着疲惫和困意收拾好了床铺,和伊万并肩躺到了一起。
  铁架床靠着窗户,能轻而易举地看到窗外的月光,也许是贴的太近的缘故,也许是酒精的缘故,弗兰能在隔音不好的房间里,清晰的从外面的喧闹声中听到他和伊万的心跳声。
  身边的俄罗斯人身体很热,睡在他身边像是火炉,让他不免感觉有些热,干脆坐起来看着外面的月亮和星空。高纬度地区没有污染的城市边缘看到的星空地区要比在巴黎看到的美丽的多,星星明亮的抢眼,半夜的空气要比晚上更凉一点,弗兰大口呼吸着,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的身体不那么热。
  忽然后颈处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气息被喷洒在皮肤上,一起的还有伊万的双臂,从背后伸出紧紧抱住了他。
  "伊万……伊万?"
  他推了推对方的胳膊,发觉似乎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便准备转身和他聊聊。
  但也许,人生的岔路口似乎只用一个瞬间就可以走错。从前的弗兰对这话嗤之以鼻,或许是家庭教育观念的问题,或许是自幼时便触手可及的优质资源,他始终认为无论是什么样的困境,只要回头,总会能够兜底的,总是有回头路的。
  当然在伊万吻上来的那一瞬间他也是那样觉得的,而意识到自己这个观念不对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现在的弗兰在那一刻大脑空白,随即在心底劝慰自己这只是喝多了而已,然后半推半就着,顺着伊万的动作抱住了对方。
  反正都是酒精的责任。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反复劝慰着自己,而他潜意识也早就厌倦了在巴黎的生活,急需新的情感注入身体,双手自然而然地抱住了伊万的脖子。
  反正,总会有回头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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