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级 大众 同性(男)
标签 雷瑞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凹凸世界》雷瑞短篇
格瑞意识到自己被吵醒,屋外风雨交加,风声混合着接连不断的雨声,几乎让他的耳膜发麻。
屋子所有能成为入口的地方都被关紧,在彻底的黑暗中,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附近的电厂仍然状态良好,所以其实屋里还通着电,逃亡过程中学到的谨慎让他不会在非紧急状况下打开电灯。
唯一一支电筒放在枕边,但那只是以防万一的准备,现在并不需要打开它。
因为他对这屋内实在太过熟悉。
他曾经和雷狮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像模像样地同居,吃饭、做爱、清扫丧尸,为了明天谁负责打猎谁负责洗碗闹过脾气,在有星星的夜晚坐在屋口讨论过未来。
那段日子实在幸福得太过深刻,所以当他们不得不分开行动时,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的碰头地点都是这里。
这是格瑞到达这儿的第三天,也是雷狮迟到的第三天。
刚到这儿的时候,格瑞上二楼清点了库存,他们离开那天留了一些罐头,看存量仍然足够两个人吃大半个月。
大半年过去,一楼的冰箱还在运行,他从里面翻出最后一盒草莓冰淇淋。
他只挖着吃了一半,把剩下的放回冰箱里。因为他想到如果被雷狮知道他独吞了一整个冰淇淋,事情一定很难收拾。
雨势没有减弱的迹象,夏夜的闷热被冲散些许。
格瑞担心了几秒会不会有丧尸混在雨声中靠近,但他很快放松下来。病毒爆发至今七个月,丧尸呈现越来越强的聚集性,当他们藏身城市中时,看到过丧尸成群结队从郊外向城市进发。当时雷狮猜测郊区将会变得安全,像是要印证雷狮的猜测,这三天他确实压根没在周围看到过丧尸。
格瑞不知道自己在雨夜中睁了多久眼睛,密集的白噪音是天生的催眠剂,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的神智正在昏昏欲睡。雨声像是温暖柔软的棉花包裹了他的神经,几乎让他投身睡眠。
就在这时。
他似乎听到什么声音混杂在雨声之中。
“咚咚咚!”
“咚咚咚!”
某种东西击打在门板上的声音。
像敲门声。
是雷狮!
他骤然翻坐起来,一手摁亮手电,三两步跨到门口。
他停在门后,在这儿,他将敲门声听得更清楚了,同时传进耳朵里的,还有雷狮故意压低的声音。
“格瑞?你到了吗?”
他不再犹豫,挪开门销,将门整个打开——
灯光照出去,格瑞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皱起来:“哎哟,刺得我眼睛疼。”
他没立刻移开手电筒,而是仔仔细细把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才一把拉进屋里来。
他打开灯。
雷狮一整个人湿漉漉的,平时刺棱得不屈不挠的头发服帖地黏在脑袋上。格瑞让雷狮先脱衣服,自己上二楼拿毛巾和罐头下来,但当他回到一楼的时候,雷狮仍然把又湿又沉的衣服完整地穿在身上,背对着他站在冰箱旁边。
“怎么不换衣服?”
雷狮转过头来,手上拿着他之前塞回冰箱的那半罐冰淇淋盒子,朝他摇了摇,说:“化了。”
他一愣,走过去朝盒子里看了一眼,里面确实只剩下黏糊糊的粉红色流体。
这很奇怪,下午他才检查过一次,确定当时冰箱仍然在制冷。
雷狮从他手中接过毛巾,胡乱揉了几下头发。
他将思绪从冰箱上收回,问雷狮:“怎么晚了这么多天?”
雷狮朝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突然往他当做床用的沙发走去。
他只好跟在雷狮后面,说:“把衣服脱了又睡。”
雷狮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径直到沙发前蹲下,在他的行李堆里翻动了片刻。
“雷狮?”他感到有些奇怪,雷狮虽然不能说态度亲人,但从来不会无视他说的话。
他往前又走了两步,雷狮站起,转过身,突然托起他的右手,将一柄军刀放在上面。
他呆了一下,雷狮趁势拉着他的手,让他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杀了我,格瑞。”脑子的运行无法跟上事态的发展之际,他听见雷狮如被冰冻的声音,“我被咬了,杀了我。”
钻进耳朵的每一个字格瑞都认识,但拼在一块儿,他却没能在一瞬间理解其含义。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地面上,看到雷狮面前积出的水洼里,混杂着鲜血的颜色。
他瞳孔瞬间缩小,无法言说的悲伤席卷而上,冲破喉咙,化作悲鸣——
“你——————”
轰隆隆——————————
格瑞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
闷雷止息,屋外传来的雨声已经变得很小,看来很快就会停下。
他缓慢地坐起,从枕头边摸出手电筒打开,克制住手臂的颤抖,往室内扫了一圈。
没有任何东西变少,也没有任何东西变多。
没有水迹、没有化了的冰淇淋、没有湿漉漉的雷狮。
刚才的都是梦。
他轻轻呼了口气,睁大着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
自从丧尸病毒爆发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梦到雷狮被咬。
他们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一线,只是即使在多么危险的境况下,他都坚信着他们能够两个人一起活下去。
格瑞是个无神论者,他不相信梦境能预示任何东西,但他仍然因此变得心情糟糕。
那之后,格瑞尝试着再次入睡。
长期的游击生活让他养成了能够即刻睡着的好习惯,再大多数时间里,只要雷狮就在身边,即使不远处有丧尸的长啸声,他也能在五秒钟内陷入睡眠。
然而他闭了半天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变得活跃的思维开始不由自主地思考一些东西。
他想起病毒爆发之前,他刚成为大一年级新生,他在系里的迎新会上第一次见到雷狮,当时他对雷狮的第一印象是:一个神经病。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内心也有不安分的一面,和雷狮的相处对于他来说相当顺利。他们看来虽然完全不同,但却能立刻理解对方的意图,从最初的恶感到最后的交心,也仅仅用了四个月。
病毒爆发的时候,两个人正在雷狮的公寓里为他庆生。即使是现在,他也清楚地记得那天雷狮身上穿的衣服,桌上放的红酒,柔和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以及在他耳边轻响的……一些低俗但艳丽的情话。
甚至连远方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都被记忆美化成了轻柔而醉人的背景音。
那天他们没能做成爱,城市从平静到混乱只用了几小时的时间。他们被迫离开公寓,辗转逃跑,躲在残破的居民楼里,因为谁更喜欢对方而拌嘴。
他还记得那天的结论是——要活着、也要让对方活着,这样才能向彼此证明谁更喜欢对方。
想到这里,烦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用手臂盖住眼睛,开始为明天做打算。
明天,如果明天雷狮还是没能回来,他就出去找他。
附近的地形早就刻在脑子里,他们当时分头行动,从雷狮离开的方向来看,应该有几条可能性比较大的路线……
格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他对入睡毫无印象,睡前考虑的计划停留在规划路线上。
他的意识开始清醒时,首先注意到的是室内涌进了光线,不再是被封锁严实的一片漆黑。同时,他能感受到微风从某个方向吹拂进来,里面裹着雨后泥土的腥臭味。
接下来,他注意到自己的后背与某个热乎结实的东西紧贴着,紧密的程度像是要将自己狠狠地挤进沙发靠背中,一条温热的手臂扣在他的胸前,而他的双脚,被裹进了某个人的双腿之间。
太阳出来后气温开始攀升,与他人接触的地方渗出汗水,但格瑞此时却没有因为热度而烦躁。
他无法翻身,只能选择动用因为昨晚的梦境而略为酸涩的嗓子。
“雷狮。”他轻声喊了一下,背后的人没吭声,也许没醒,他只能清了清嗓子,加大音量:“雷狮,听到就吭声。”
他这么喊了三四声,后背终于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大清早的,多睡会儿呗,我快天亮才躺下的。”
格瑞压抑着声音的颤动:“你把窗户开了?”
“啊。”雷狮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又陷入迷糊,“放心,附近没人没丧尸我昨晚看过……”
“雷狮!”格瑞大声道,“放开我!”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严肃,雷狮没有打哈哈,立刻放开他,坐到一边,让他能转过身来。
他仔细看过去。
雷狮的头发因为睡觉显得有些凌乱,看起来比平时更为狂放不羁。脸上有些疲色,但更多的是对他的行为感到迷惑。上身穿着背心,裸露出来的部分没有任何咬痕。下身脱得只剩四角裤,结实的腿上也没有任何伤痕。
他将雷狮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上手往看不到的地方摸了一遍,摸得雷狮有些心猿意马,他终于停手。
雷狮看他冷静下来,才缓慢开口:“怎么了?”
“我梦到你被丧尸咬了,让我用刀杀了你。”
雷狮上二楼拿了两个罐头下来,倒进灶台上刚洗出来的锅里咕嘟咕嘟煮。
格瑞在后面靠墙站着,将昨晚的梦境和盘托出。
雷狮没有回头,在短暂的安静过后,他温和地问:“那你会杀了我吗?如果我真的快要变成丧尸。”
“不知道。”格瑞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他低垂着眼睑,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沙发。
“我认为。”似乎因为不擅长讲这样的话,雷狮的语速有些迟缓,“如果我对你产生了威胁……”
“我说过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陷入那种状况。”格瑞打断了雷狮,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下来,“……我说过了,因为我比你强,我会保护你,所以是我更喜欢你。”
“你怎么又……”雷狮失笑,看起来本来想争辩什么,但很快摇了摇头,在灶台前忙活起来。
格瑞闭了下眼睛,又睁开。
他看着雷狮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掏出一个粉红色包装的冰淇淋盒子。
这副景象如此熟悉,就如同昨晚的梦境在重复放映。
但是。
小屋的窗户正好迎着东方,初升的太阳将光芒由窗口倾倒进来。雷狮仍然只穿着背心和四角裤,阳光在裸露的皮肤上泼洒出柔光。
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精力十足的雷狮才是现实。他既没有被暴雨淋成落汤鸡,也没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遭受生命威胁。
他仍然能够陪伴自己度过接下来的很多时间。
想到这里,格瑞心底某个一度摇摇欲坠的地方再度稳固起来。
他将注意力再次转向雷狮,看到雷狮从冰淇淋盒里面挖了一坨粉色固体送进嘴里,回头朝他显摆盒子内还剩的一半冰淇淋,笑起来
——
“瞅瞅,这冰淇淋还没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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