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这就过去。”
文月海挂断了电话。霜月隼一脸意料之中，有些遗憾道：“爱对于任何人来说既是礼物又是负担。”
“难道说你知道怎么回事？”文月海把地铁卡拿出来，随口道。
霜月隼转了转眼珠，摇摇头笑道：“海把我当成什么啦？即使是我也有不能掌握的事呢。”

文月海和霜月隼赶到居酒屋的时候，睦月始已经开了一瓶酒，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霜月隼摆上了一张意味深长的脸，拉着文月海坐下来：“所以始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呢？”
文月海倒了一杯酒顺手递给霜月隼：“电话里始不说我稍微有点担心啊。不过说起来担心始好像挺奇怪的。”
睦月始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来：“谢谢。其实还远没有到需要被人来这样担心的地步。”
霜月隼摇了摇杯中的酒：“是春说了什么吗？”
睦月始抓着玻璃杯的手指僵了僵，接着他沉默着把手机拿出来，翻出和弥生春的LINE消息递过去。霜月隼和文月海伸长了脖子。
“对不起始，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分开比较好。”
没头没尾，就这么一句话。
霜月隼和文月海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棘手。作为主角之一的睦月始安静得像一座雕塑，沉默的目光穿过氤氲的水汽和层层叠叠的人声投向黑沉的夜幕。暖黄的灯光浮动着旋转着落在他的瞳仁里，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的大雪。仿佛是一瞬之间，所有的欢喜都已经远去。霜月隼把手机锁了屏重新递给睦月始，晃了晃酒杯喝了一口酒：“现在说大概是有点晚了。我本来觉得这是你和春之间的事，就算是我也没有什么插手的资格。但是看始的样子和春的样子——”
文月海眼皮一跳，“隼——”
霜月隼递给他一个眼神。于是文月海的后半句话被强行咽回去。
睦月始没有在意文月海的这点不自然，语气平静地不像是一个刚刚分手的人：“没关系，你说吧。”
霜月隼笑了笑，话锋一转：“始觉得春是什么样的人？”
“春……”睦月始一瞬间有许多的话想要说，然而翻来覆去却始终没有头绪。最终也只不过是把熟悉的两个音节再从嗓子里过一遍。
弥生春是什么样的人？
无论他是什么样的，我总是喜欢他的。所以这个问题睦月始从来没有认真想过。霜月隼看着他的表情摇了摇头：“始和春认识了这么久，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他？”
“大概吧。或许他也是这么觉得。”
睦月始随意道。
霜月隼继续道：“我和海交往的时候，是我先说的。”
文月海一脸措手不及，“隼？”
霜月隼笑笑：“我知道海有一个可爱的初恋，也知道海心里永远留着对方的位置。虽然我不曾参与过海的过去有些遗憾，但是这一点我认为不重要，因为我知道海已经把所有的喜欢都给我了。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以后。”
“但是春和我是不一样的。他之前说过的吧？始一直走在最前面注定是孤独的，但是如果始需要，回头在第二位上一定能看到他。我想这个第二位大概就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吧。”
睦月始有些愣神。
“始不喜欢回头看在大多数时候是很好的。”霜月隼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其实在始给海电话之前，春就已经给我发过消息了。虽然他没有说原因，不过我想我大概也是明白的。因为始太厉害了——就连我都是始的粉丝——”
“你喝多了吧？”文月海看着即将开启粉丝模式的霜月隼只觉得一阵头疼：“差不多就别喝了，不要给始添麻烦。”
霜月隼转头冲着文月海送了个飞吻，眨眨眼：“才没有。”
这分明就是喝多了。文月海开始暗自盘算怎么收场。

弥生春主动说了分开，把握着分寸退回到了朋友的阶段。
霜月隼说的话睦月始其实并不很明白。但是——如果这样你才会觉得舒服，那么我就愿意尊重你的选择。
即使这种选择对我来说无异于全身骨裂。

“始早上好。不过现在已经中午了。”弥生春从门边探进来小声道。
睦月始打着哈欠坐起来，睁眼看到弥生春的脸，忽然从心里涌起一阵可怕的心酸。弥生春看他脸色奇怪，不自觉走过去疑惑道：“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始？”
说到一半的话被忽然紧紧圈住腰间的手臂打断，弥生春吃了一惊几乎站不稳，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始，你怎么啦？是做噩梦了吗？”
睦月始的头抵着弥生春的衣服轻轻摇了摇。弥生春伸手理了理睦月始柔顺的头发，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抚摸，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是在哄一个不安的小孩。
“今天始像个小朋友一样呢。好啦好啦始先放开我，我不会走的。”
睦月始充耳不闻只把他环得更紧。
弥生春无可奈何：“始？”
睦月始闷在弥生春的衬衫间，半晌忽然小声道：“对不起。”
“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道歉？”弥生春有些不解，皱着眉担忧道：“难道说始一会要做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吗？”
“不，不是。是之前。”睦月始把头抬起来看着弥生春的眼睛认真道：“两年前你曾经和我说，你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弥生春怔住。原来是这件事……
这件事几乎与高中时代的吵架一样成为他最大的阴影。他不敢回忆也不愿回忆，只要想想就会害怕颤抖。他为什么能说出和始分开这样的话呢？
我对始做了什么混账事啊。
睦月始的声音穿过那段彼此都疼痛的岁月冲进弥生春的耳膜：“虽然不久之后我们又重新在一起，但是……那时候我其实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分开，也并不清楚你愿意回来的理由。我想……我一直欠你一个真正的道歉。”
说话间睦月始松开了圈着弥生春的手臂，直起腰伸手摸了摸弥生春的脸。
“你说会一直支持我，所以我从来都不回头一直往前走。”睦月始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些遗憾：“我知道你会跟上来，但是我忘了问问你是不是会觉得辛苦。对不起，以前……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现在或许有点迟了，希望还来得及。”
弥生春眨眨眼睛，故作轻松：“原来是这件事。”
“虽然始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但算起来我也不是理直气壮的。我竟然和始说这样的话，那时候一定伤害到了始吧？所以说首先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过去我总是害怕会被始丢下或者因为不够资格和始在一起所以干脆就想着始是不是和我分开更好一点呢？对不起始，是我不成熟也不够勇敢，现在说会不会也有点晚了？始愿不愿意原谅我呢？”
弥生春说得平缓，眼眶却越来越红。
睦月始笑笑，声音也有点哑：“我从来都不会怪你，你不是也知道吗。”
“说得是啊。”弥生春把眼泪憋回去，“我果然还是最喜欢始。”
“啊，我知道了。”睦月始拍了拍他的脸，“我也喜欢你。”

“说起来今天始怎么忽然和我说这件事啊？”
弥生春把手里的红茶递过去，“我以为始和我一样都不是很想回忆的。毕竟当初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方面一定让始非常难过，一方面我自己也很痛苦。”
睦月始叹口气，一脸无奈：“我也不是特意要想的。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忽然梦到了，你给我发LINE说要分开。”说话间看了看弥生春，语气带着些微的笑意：“就那么一句话，这种时候倒有点不像是你平时的风格了。”
弥生春的笑冻住了，“对不起嘛始。”
睦月始摇摇头笑道：“我并没有在怪你。其实说起来还是我的问题。那天你发消息后隼和我说了一些话。但是我那时候根本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弥生春投去疑惑的眼神。
睦月始解释道：“隼一开始东扯西扯话里有话的，后来可能有点喝多了说了些乱七八糟的。现在想想他说的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只不过当时候我心不在焉没有听出来。忽然觉得……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他的苦心啊？”
于是弥生春也笑起来：“当初我也和隼发了消息，告诉他和始暂时分开了。隼说……”他停了停，似乎在回忆：“他说他明白，让我不要有负担。看来我们的确应该和他说一句谢谢。”
睦月始勾了勾嘴角，语气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就不直接说了。你来替我说吧。”
“嗯？”弥生春有些不解，“为什么啊？”
睦月始抓抓头发叹口气：“隼那样我实在招架不住。”
弥生春一时愣住，下一秒忽然惊天动地地笑出了声。
睦月始瞪他一眼，“你给我适可而止。”
弥生春笑得浑身颤抖，说话断断续续：“始、始可真有趣。哈哈哈隼要是知道、知道的话大概会非常兴奋吧。”
睦月始摆摆手：“可饶了我吧。”

四点多霜月隼收工的时候收到了弥生春的消息。
“谢谢隼。”
“对了，始他说让我也替他说一句谢谢（笑）”
霜月隼收了手机，冲远处的文月海挥了挥手，“海——”
文月海小跑过来：“隼，怎么了？”
霜月隼笑弯了眼睛，“一会叫上始和春一起去吃点什么吧？我们四个好久没有一起出门了。”
“怎么又突发奇想？”文月海接上话，“我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始和春明天都有工作吧？”
霜月隼意味深长地笑：“既然这样——”
文月海只觉得大事不好，“别胡来啊！”

睦月始正靠着弥生春的肩膀睡得迷迷糊糊，忽然之间手机开始震动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来——“始！今天要不要叫上春和我们一起去玩呢？”
睦月始刚想要回绝，霜月隼的消息又弹了出来：“顺便一说，春已经答应了。”
附带一张消息截图。
睦月始不由自主把目光移动到正看书的弥生春。弥生春对他的疑惑一无所知，感觉到睦月始的眼神头也不动随意道：“始？什么事啊？”
睦月始把手机送到弥生春眼前。
下一秒弥生春几乎弹起来：“隼没有给我发消息啊？”
“果然。”睦月始无可奈何，摇摇头打算拒绝。刚打了几个假名，仿佛想到什么：“春，你想去吗？”
“嗯？”弥生春转头：“明天我和始的工作都不在早上。我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始怎么说？”
睦月始一边删掉重新打字，一边回应弥生春：“那就去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