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第六赛季总决赛第三轮在B市进行，前两轮微草和蓝雨各在主场赢下一分，这一轮将是决出总冠军的一战。

叶秋原本没打算到现场去看。

此刻他坐在微草主场的观众席上，归功于他白天见面的相亲对象，土生土长的B市女大学生，微草死忠粉。连相亲都穿着微草应援服，还背着王不留行的痛包，一上来就问叶秋玩不玩荣耀。

“玩倒是不玩，但看过几场比赛。”虽然仅限于“叶秋”的比赛。叶秋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那太好啦！今晚是微草对蓝雨的总决赛，我手里正好两张票，之前约好的朋友今天突然有事去不了，正好咱们一起去？”那姑娘显得挺高兴，“一起给微草应援啊！”

似乎没什么理由拒绝，于是叶秋便答应了下来。

事后想来，那正是后续一系列错误的开端。


01
算起来，这还是叶秋第一次去现场看荣耀联赛。

正如前文所说，此前他也看过几场嘉世的比赛，但那都是在网络上看的转播。叶秋嫌弹幕挡眼，每次看的时候都关着，听解说听得一知半解，听观众的呼声也听不真切，莫名其妙地就赢了，看得他一头雾水，情绪也没什么起伏。此刻坐在体育馆里，才真正感受到比赛现场的氛围。角色的每一步移动，每一句交流，每一招技能都会在现场激起一阵又一阵惊呼和掌声。尤其是他边上这位姑娘，喊微草加油喊得嗓子都快哑了，叶秋也听得耳朵都快聋了。他看不太懂比赛，因此不会沉浸其中忘乎所以，随时中断也没什么影响。于是他起身出去买了两瓶水，回来的时候，整个现场都安静得可怕。

“比完了……？”叶秋疑惑，但是那不应该更吵么？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把水递给边上的姑娘，那姑娘看都没看他一眼，整个人像钉在座位上的雕像纹丝不动，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屏幕，仿佛连呼吸都忘了。叶秋朝周围环视一圈，不少人都是这个状态。受到这个气氛感染，他也朝大屏幕看去。

解说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现在我们看到王不留行已经踏入了这一片废墟当中，看得出他非常小心谨慎，时刻提防着周围可能的埋伏。夜雨声烦潜伏在断墙后的草丛里一动不动，这也是他一贯的作战风格……”

夜雨声烦一动不动潜伏不假，黄少天可没闲着，朝公共频道贡献着一屏屏的垃圾话。观众席里有人发出嘘声表达对这种作战方式的不齿，叶秋倒是乐得一看。作为外行他看不懂角色的战术和技能，但看懂黄少天的废话门槛可就低得多了。然而就在下一秒，王不留行走过一个碎石堆，黄少天的刷屏瞬间就停下了。

“此时王不留行距离夜雨声烦伏击的位置还有四个身位格的距离，黄少天忽然停下了他的刷屏，是打算有所行动了吗？”

屏幕上，王不留行也停止了移动，他转动视角，最终锁定在了夜雨声烦藏身的断墙。叶秋听到他身边的姑娘深吸了一口气，解说的语气也激动起来：“现在断墙就位于王杰希视野的正中央，夜雨声烦无论从任何角度出击王杰希都能在第一时间——”

此时，沉寂许久的公共频道突然蹦出了一行字：身后！！！

王不留行下意识转动视角，一道寒光一闪而过，王杰希立刻操纵王不留行转身，灭绝星尘一挥，拦下了……

什么也没拦下。寒光闪过之后，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视野里只有半栋空荡荡的建筑，以及灭绝星尘挥舞过后留下的点点星光。王杰希瞬间意识到不对，骑上扫把的同时一个法术朝身后放出，然而还是太迟，夜雨声烦的冰雨一道剑光划过，直刺向王不留行！

一剑刺中，胜负已定。

只要让黄少天抓住破绽，后面就只剩被一套华丽的剑客连招连到死。王不留行的反击虽然也削掉了夜雨声烦的一小截血量，但仍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最终王不留行倒下了，夜雨声烦的冰雨结束最后一招斩击，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所过之处浮着微弱的淡蓝色光辉。

从整个过程发生得太过迅速，短短几秒内胜负立判，“荣耀”两个大字占据了整个屏幕。场馆内先是一片寂静，过了几秒才从某个角落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后整个场馆才重新嘈杂喧闹起来，骂骂咧咧的也有放声大哭的也有，立刻盖过了那一小撮人的欢呼——毕竟是微草的主场，观众肯定大多是微草的粉丝，支持的队伍输掉比赛心中自然不好过。叶秋的视网膜里还闪烁着夜雨声烦的剑光，即使是外行也能看出那一套连击的精彩。

把他的思绪从那漂亮的一剑拉回到现实的是身边姑娘的抽泣声，叶秋递了张纸巾过去，那姑娘接过去抹了抹眼泪，最终还是没哭得太狠，只是没心情再留在现场看颁奖仪式，说了声走了就离开了。叶秋跟着起身准备送人回去，被那姑娘冷冰冰地拒绝了。两个人本来也不是正经约会，只不过是奉父母之命相亲罢了，于是叶秋也没再坚持，坐回去接着看颁奖。

看到黄少天站在聚光灯下的身影，叶秋愣了一下。单从战斗的表现来看，他想象不到那样冷酷的机会主义打法背后是这样热烈的一个人，但想到他刷的那些过分平易近人的废话，又似乎能与印象中的形象很好地重叠。不出所料，黄少天被评为本场最有价值选手，获奖感言自然又是一套长篇大论，还好主持人及时打断了他的灌水，转而去采访蓝雨队长喻文州。

叶秋听到身边有人在小声骂黄少天，大意是用那种方法赢了还得瑟，感觉很欠揍云云。他听了几句，自觉无趣，便没再去注意。都是游戏内的比拼，胜利来得堂堂正正，赢家自有表达快乐的权利。台上的青年笑得一脸灿烂，台下的叶秋看着也感受到那份喜悦。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要求他宠辱不惊，即使取得了足够优秀的成绩也不能把高兴太过明显地摆在脸上，以免惹得不如自己的人不满。叶秋对此照做，心中却从来不以为然。谦虚和客套是为了不招致讨厌，而唤起喜欢的永远是真情流露。

黄少天和他操作的角色一起封神，从此荣耀多了一位“剑圣”，与“斗神”、“拳皇”、“魔术师”齐名。

这是属于他的荣耀。

因为是微草的主场，场内响起的掌声不如叶秋想象中热烈，但总归是有的。叶秋也跟着鼓起掌来，庆祝这属于黄少天一个人的高光时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黄少天环顾四周挥手致意的时候，视线似乎在他所在的方向，多停留了片刻。


02
事后想来，错误的第二步，就是在场馆里留得太久。

叶秋准备离开的时候，观众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走廊上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个人还站在观众席出口。抱着说不定能碰到叶修的想法，他在这里站了很久，盯着一波又一波涌出的人群，试图从中找到一个和自己相似的身影。偌大的体育场当然不止一个散场通道，叶秋当然明白自己只能碰运气。

方才他给叶修的qq发了消息，至今也没收到回复。假如叶修正坐在电脑前面看转播，qq来消息应该立马就能看到。一年一度的总决赛，叶修没理由不看直播。所以叶秋推测，叶修应该也来了现场。

“你有没有来B市看总决赛？”

“我今天也在现场，你要是也在，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催你回家，就聊聊比赛。”

第三句还没发出去，叶秋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他。他抬头去看时，那声源已经近了许多，在他面前站定。

“老叶你来现场看我比赛啦？怎么穿得这么正式人模狗样的害我差点没认出来你。哎不说这个了！你刚刚看到我那一剑没！是不是帅呆了？”

刚刚才熟悉的声音此刻就又响了起来，还是一样欢快明亮滔滔不绝，辨识度也很高。叶秋愣了几秒，才同时反应过来两个事实：一，面前的人是黄少天；二，他把自己认成了叶修。

叶秋没那么多时间去思考叶修和黄少天关系如何，眼下黄少天正两眼放光地盼着他的回答。那句“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被叶秋咽到肚子里，再开口成了一句由衷的赞扬：“看了，很帅。”

“是吧是吧是吧！不过老叶你今天怎么这么给面子？转性了还是吃错药了？难道说……啊等下，咱们先换个地方。”说罢，黄少天不由分说地拉住叶秋的手腕，朝场馆深处走去。

如果是叶修的话，大概会笑着反问一句“怎么，夸你还不乐意了？”但此刻被黄少天拽着的是叶秋，这样的回应他可做不出来，只有安安静静地被人牵着拐来拐去，心中犹豫着如何开口坦白。职业选手都是实名注册，叶修拿他身份证报的名，假如被人爆出冒名顶替，说不定职业生涯会因此终结。

今天之前，叶秋还盼着叶修早点退役回家，但看了这场比赛，他多少理解了叶修的热爱。在自己热爱的领域登峰造极，换来的回报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媲美的。

这一犹豫便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由于夺冠的巨大喜悦，以及他接下来准备做的事造成的紧张感，黄少天没注意到叶秋安静得反常。他拉着人在体育场拐来拐去，最终停在一条幽暗的走廊尽头，站定之后先做了几个深呼吸。叶秋猜不到黄少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这架势仿佛要把他弄晕了绑起来，或者……

“咳咳。”黄少天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叶秋的胡思乱想。“那什么……我现在也是拿过冠军的人了，所以你……”

叶秋心中警铃大作，他隐约预感到黄少天接下来要说的话，那人脸颊泛着红，垂着眼不敢看他，连语速都慢了下来，似乎是声带发紧的缘故，声调也比之前高了少许。

叶秋刚要开口解释，就被人抢先一步握住了手。黄少天抬起头，双眼直直地盯着叶秋，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光芒，然后，开口念出了他的名字。

“叶秋。”

“我喜欢你三年了。”

“我猜你也喜欢我，毕竟你都来现场看我比赛了……可能猜的不对吧但我当着他们的面立过flag了，我说假如这个赛季夺冠就跟你表白。虽说不表白也没人知道，但我果然还是想说，叶秋，我想要你。”

“唉人真的好贪啊，得到冠军还不够，我还想得到你。”

“最开始真的只是想打败你，先和你并肩而立，再超越你创下的纪录，那时候你也不露面，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后来见面的时候我都惊了……”

“说是喜欢你三年，其实可能比这更久，只不过意识到这一点是在第四赛季，看到一叶之秋被霸图的刺客舍命一击带走的时候，我当时心里憋屈死了，心想这一击要是由夜雨声烦打出来就好了。等一下这么说好像还是想打败你，那可能还没到三年……”

黄少天不愧是黄少天，连表白都比别人长一大截。

叶秋居然完整地听完了，没有打断，但也没有回应。整个人像电脑死机了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叶你说点什么啊我紧张死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啊。”黄少天放开了叶秋的手，下一秒，他整个人凑上去，对准叶秋的嘴唇亲了上去。

叶秋大脑宕机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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