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175673
-
类型 散文
分级 大众 多元
警示 过激/暴力
标签 落雨拌雪泥 病中理心辑录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病中理心辑录》
-
102
1
2020-12-9 16:13
2020年12月7日,住院第二天,早上,天气要阴不阴。
仔细分析我现在的状况,其实处于整个人生经历中最好的阶段,没有寄人篱下,没有被敲诈勒索,没有被碾压自尊,没有冲动杀人,没有裹挟式的学习。但是心理状况却已经抵达史上最差水平。平时是真的平静,情绪上来的时候也是真的想死,二者两极分化,反差太大,确实表明我心理状况出了问题。有意思的是,在我昨天入院之后,医生让我按照时间顺序梳理人生经历,在我说出“两极分化”后,医生问我“那高兴时是什么样子”,她还以为我说的是大喜大悲,其实不是,然后我转念一想,发现我居然没有特别高兴的时候。
我目前的任务有:
12月13日,某选修科目结课;
12月18日,某必修专业课结课;
1月7日,全部学科期末考试;
教育部体育测试800米待补考,校体育测试1200米待补考。
医院封闭管理,空间狭小,但这一点可以克服,毕竟初中体锻的时候也是在原地做动作,照样整得我要死不活。一日三餐不准漏一顿,我还是没办法通过干一天不吃晚饭来减轻体重了。
不过,不影响学习本就是我住院治疗的前提。离校还要学习,本就比在校学习更难,不过好处是之前参加的活动组织都不用搞了,虽然活动空间猛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狭窄,但是我必须利用好这个机会。有一个问题,我母亲目前脚痛,也在修养,她说养好了就到医院陪我住一个星期,我不觉得这么狭窄的空间能容得下她和我呆在一起。
目前了解到的作息是,晚八点吃药,吃完药必须睡觉,早饭送到大概是七点半左右,这睡眠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一些,十一个半小时,这人都要睡糊了吧。反正我白天是一分钟都不打算再睡了。九点多钟的时候我困到不行,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站起来多走走,吹吹冷风(这医院24小时暖空调,我他妈直接昏厥,空气又闷又浑浊,脑子隐隐作痛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停过)提提神,可以克服。
大概的作息表。
20:00吃药,睡觉
06:30起床,进洗手间洗漱换衣服
07:00早读,默声背记英语词汇
07:30休息,看远方,洗眼睛,吹冷风
07:45第一节课,上某选修课
08:30休息,运动(尽可能剧烈,照初三体锻来)
08:35第二节课
09:20休息,运动(要求同上,以下略)
09:30第三节课
10:15休息,运动
10:20第四节课
11:05休息,运动
11:10第五节课
11:55休息,午饭,运动(饭后不可剧烈运动,四处走走)
(胃里恶心翻上来了,到处都是一股病气,呕)
13:30撰写《病中理心辑录》
15:00第六节课
16:00休息,运动
16:10第七节课
17:10休息,晚饭,运动(要求同上)
18:00阅读课外书(不读完一本不许阅读下一本,要一气呵成),逮到机会完成洗漱
19:00找朋友唠嗑聊天
20:00吃药,睡觉
鉴于时间紧迫,故目前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上某选修课,以保证顺利拿到学分。此项保持到12月11日晚八点结束,之后全力以赴进行专业课的复习。今天的计划于下午开始执行。
描述一下这里的环境,以及我入院的感受。
我即便是冷,也不习惯吹热空调,脚底加热还行,哪怕只是距离烤火炉近一点对我来说都是强人所难。医院的热空调给了我第一个不好的观感,大概是为了保暖吧,闷总比冷好。开空调的同时窗户也是关得只剩一条缝。
以上写在几天之前,以下写在2020年12月9日。
医院环境其实挺好的。洗手间很大,有独立卫浴;病房宽敞,内置四张床;墙壁虽然不新但也不漏水,没有污渍;窗户比较大,在病床正对面。忽略气味和里面住着的人,简直可以说是窗明几净。
气味。
在来到这家治疗精神疾病的医院之前,我一直把这种气味视作“老人气”,顾名思义,老年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外婆家,浅色拖鞋有乌黑的缝隙,梳子齿列间头皮屑和油脂积成厚厚的污垢,皮肤褶皱如同一圈一圈堆绕着的塑胶,大块大块的斑,浑浊发黄的眼白,头发如同久了没用却乍然蘸进白色颜料后猛提起来的脏刷子……我一直以为,气味是从这些东西上散发出来的。
这间病房中,我大一,左床的病友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不久,右床的病友看上去四十许,肯定并不会比我的父母年龄更大,再往右那张床上是来陪护的,系右床病友的丈夫。在我来之前,三个人,都很年轻,病房却充斥着所谓的“老人气”。这一点震惊了我,在我发现气味最浓郁的地方是厕所的时候,我更加震惊了。我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厕所,农村早些年木板搭建的的公厕,小学把前一种改进了贴上瓷砖,市区初中的公厕,旅游景区没人打理的公厕……尤其我是女性,大便小便的气味就不提了,有缺乏公德的人在里头抽烟也不提了,还有令人作呕的经血气味,更有甚者为了改善还给燃熏香或者撒清新剂,各种气味混在一起,进去上个厕所简直高歌一曲《蜀道难》,当场地崩山摧壮士死。
但从没有哪个厕所把我恶心到灵魂震荡的地步,除了眼前这一个。
它告诉我一个事实——老人气的来源不是身体,是心。
因为老了,所以力不能及,某些特定的清洁工作就不去做了。这和年轻人懒惰不一样,你再懒,也避免不了要收拾自己,就算懒到一点清洁都不做,闻起来会像乞丐而非老人。
这三个人,包括陪护的男人在内,心理竟然和老人一般无二。就在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这是“住院”,我要来这里“治疗”。
一天后我实在受不了那气味,闻到它令我感到窒息,拿着刷子把洗漱池刷了个干干净净,到今天散很多了,只占到厕所整个房间的某几个角落。但我并没有清理那几处的闲心,除非有谁给我打钱,四位数起步。
再说说我的几位病友。
十一岁的时候,我做了倒睫手术,把眼睛底下长睫毛的地方和脸颊之间的位置各切一刀,好让眼皮耷拉下来,这样睫毛就不用朝里长了。我亲眼目睹手术全程,看见医生用镊子夹起一条肉丝,我知道那是我的肉。这对年纪并不大的我来说还是蛮震撼的。手术后我住了几天医院,合计一共花了八天时间。术后有两天我是看不见的,起先是无法睁眼,后来是可以睁眼但还蒙着纱布。眼前永远漆黑一片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那次住院不长,但是也给了我经验,让我为这一次长期住院做好准备。该带的东西都带了,入院那天三个人都笑我说“好像搬新家呀”。
刚才去检查我姐姐在入院第一天给我买的草莓,一盒子只剩三个没发霉,我心痛得在滴血,那他妈都是钱啊,于是已经霉变的草莓我也把尚且完好的果肉给啃了,留着三个晚上吃。
左床说:“但是你一下子吃完了,之后怎么办呢?现在有吃的,已经这么难熬了,以后没有吃的,不是更无聊?”
我心中当即嗤笑一声,以为老子是你?这又是期末考又是年底的,专业书那么多等着我去看去整理笔记,《盗墓笔记》本传在这医院的公用书柜里几乎有全套,《为何家会伤人》我读完一遍还要再读,《恐怖王子》也没读完而且我还想写书评,年末截止的一个同人合志征文我一个字都没写,《病中理心辑录》也要写,我还在担心体重打算抽专门的时间来运动,B站上买了王骁《美国背面研究报告》、罗翔《刑法学悖论十讲》和PS学习课程我还没看完,老福特上太太的更新还等着我去追去吹,我他妈忙得一批,每天八点就要睡觉搞得我不知所措,跟个陀螺一样转转转转的,人家都在病房里,就我成天孤零零在走廊里抱着个电脑面对慕课巴巴地吹冷风——你以为我是你?
再说了,我本来对零食的兴趣也不是很坚固,小时候我妈专门训练我不吃零食,初中一开始因为保留着这个习惯一周只花四十块。一天到晚没事躺着,知道的是你这个人不幸罹患精神病,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猪崽子病了需要照顾。
不是笑我吗?我看谁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