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爱梅特塞尔克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金色眸子里泛着幽幽的冷光。
光之战士——现在是暗之战士了，双手撑在墙上，将他困在一方狭小的领域中，二人的面庞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
即使在这样危险的距离下，爱梅特塞尔克的神情也没有太多变化。他只是稍稍挑高眉毛，好奇地探究大英雄突然袭击自己的原因。
大英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在热情好客的矮人族邀请下喝了太多烈酒，整个人处于恍惚状态。他不解地盯着爱梅特塞尔克近在咫尺的脸，表情有些扭曲，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努力也回忆不起来。但他不愿意放开，嘴唇开开合合，就是说不出已经到嘴边的话。
“啧，你是吸收太多光之力脑子终于坏掉了吗？”
爱梅特塞尔克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戳在暗之战士的胸膛上，
“再不让开的话，我可能会很有兴趣在这里开一个洞。”
陷入混乱的暗之战士低头看了看戳在自己胸前的那根手指，又看了看爱梅特塞尔克带着嘲讽的脸，自言自语般地嘟囔，
“总是这样。”
“……你说什么？”
“我说，你总是这样，”暗之战士像被刺激到一样突然一把抓住面前的手，怒气冲冲地大声嚷嚷起来，“对我温柔一点会死吗，哈迪斯！”
爱梅特塞尔克脸上嘲讽的表情在最后一个名字出来后凝固了，他愣在原地看着暗之战士带着醉意的蓝眼睛，甚至没有关注自己被抓住的手指，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你想起来了？这不可能……”
他停了下来，因为面前的暗之战士正表情痛苦地抱住头，仿佛说出那个名字对他产生了极大的负担。
爱梅特塞尔克脸上的震惊渐渐平复，最后变成一抹自嘲的笑容，
“也是……我怎么会期待你会想起来呢。”
他伸手推开对方准备离开，却措不及防被抓住手臂，转过头去四目相接的一秒钟后，暗之战士扑上来咬住了他的嘴唇。
虽然时机很奇怪，但这个吻可谓十分顺利。暗之战士发誓他看到爱梅特塞尔克的瞳孔紧缩了一下，那一瞬间他似乎打算做什么，但下一秒却转而闭上了眼睛，顺从地任由对方侵入。暗之战士完全凭本能行事，他揽住爱梅特塞尔克的腰，毫无章法地卷住他的舌头纠缠。一吻结束后，爱梅特塞尔克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眸子毫无波澜地注视着他。
他的前襟扣子散开了，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但爱梅特塞尔克没有在意。他看了暗之战士一眼，眼里是难以解读的情绪。既不是厌恶、轻蔑，也没有平常那样的玩世不恭。他就那样注视着暗之战士，金色的眼眸像一汪让人心碎的湖泊，一秒，两秒，然后一言不发地消失在传送门里。留下暗之战士站在原地头痛欲裂，他回忆起刚刚的事情，只觉得一切都已变得模糊。
他不记得其他事情，只记得在被他拉住的一瞬间，爱梅特塞尔脸上的表情是如此寂寞，那是一种疲惫极点的表情，仿佛沉睡几万年的海底都市一般空无。
还有那个未知来源的名字，只要一试图回忆，大脑就仿佛要炸开一样。暗之战士表情痛苦地撑住额头，他看了一眼爱梅特塞尔克消失的地方，步履沉重地向着据点挪去。
—————
再次见到爱梅特塞尔克是几天后。暗之战士一行人讨伐灵光卫之后，爱梅特塞尔克毫不意外地又出现了。他还是那套行头，戴着白色手套鼓掌向众人道贺。只是他似乎没什么兴致，几句话后又消失无踪。
众人回到据点，决定休整几日再前往下一个地点。久违的夜空如此美丽，暗之战士坐在荒漠的沙丘上，看着繁星一点一点连成闪耀的星座，感受着周围逐渐下降的温度。
身后传来响动，有人也在沙丘上坐了下来。厚重的黑色军靴进入暗之战士的视野，然后是金色的衣角和白色手套，暗之战士扭过头去，爱梅特塞尔克坐在他身后一点的位置上，平静地望着夜空。
“那时星球还完整，天空繁星闪烁，城市灯火璀璨。”爱梅特塞尔克特有的低沉声音响起，语气空白，好像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人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烦恼，永不分离。”
“现在的世界不也很好吗？”
“你是说这个充满着痛苦和谎言的世界？看到这个世界的惨状，你还是这么认为吗？”
爱梅特塞尔克露出讽刺的笑容，笑意未达眼底就消散。
不知为何，这个表情刺痛了暗之战士。
暗之战士看着他，突然很想伸手替他抚平眉心的纠结。爱梅特塞尔克与他靠得很近，轻易可以看清睫毛投下的阴影，淡金色的眸子在星空下像是剔透的琥珀。暗之战士心里默念着哈迪斯，伸手覆上白色手套下的手指，倾过身去吻住那双唇。
金色眸子波动了一下，再次缓缓闭上。
唇舌交缠的时间比上一次更久。这个男人此时乖巧得像一只家猫，顺从地承受每一个动作，喉结小幅度滑动着，吞咽过多的唾液。
“比上次有进步，大英雄。”
两人分开后，爱梅特塞尔克这么说。
“为什么不躲开？”
“如果能让你开心的话，这么做也未尝不可。”
爱梅特塞尔克耸耸肩，却撇开眼神。
荒漠中的夜晚越发寂静，没有了阳光，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寒风吹动爱梅特塞尔克的衣角和发丝，他的脸庞隐藏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这个外表强大的无影，偶然间露出的疲惫神色却总会浮现在暗之战士的眼前。
暗之战士很想问问他，那真的是你的愿望吗？背负着全族的执念，究竟是使命，还是枷锁呢？
但他没有问出口。直觉告诉他此刻的爱梅特塞尔克并不属于这里，而是属于那个回不去的时代，那个他毫无记忆的幸福时代。
暗之战士和爱梅特塞尔克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沙丘上，看着碧空的星辰被远处吹起的风沙所掩埋。沙子像洪水一样倏地向他们袭来，爱梅特塞尔克随手撑起一个魔法结界，换了个姿势躺在沙丘上，双眼凝望着虚空。
“你不会要在这里睡觉吧？”
“不行吗？”
爱梅特塞尔克懒懒答道。暗之战士抬头望向他凝望的方向，被沙子覆盖的面前什么也看不到。但爱梅特塞尔克却伸出手去触摸，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虚空，正在注视着某种实际存在的物质。
看着看着，暗之战士打了个呵欠，也躺了下来。这次的风沙不知会持续多久，就算现在离开也会迷失方向，这里有人帮忙撑结界实在太好了。暗之战士望着没有尽头的昏暗黄色，眼皮开始打架，不一会便进入了睡梦中。
注意到他的举动的爱梅特塞尔克微微睁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他扶额叹了口气，用无奈地口吻自言自语，
“该说不愧是你这家伙吗……”
如果暗之战士现在睁开眼睛的话，他会在爱梅特塞尔克脸上见到从未见过的，带着些许怀念的温柔神情。
一觉醒来，爱梅特塞尔克已经不见踪影。
风沙已经平息，荒漠又恢复了一望无际的平静。暗之战士抬起头，晨光正从远方的地平线慢慢升起，照亮了整个大地。
———该是回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