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唯一让我勇敢的原因。”

#01

秒针跳过一格，时间正正好好，八点半。
他来了。
我听见他略微急促的步伐，由远及近，停在我身边。
“安达，早。”
“早。”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问好，像这样已经重复了很久很久，被打碎并揉进了每天的日常中。
如果有一天没能听见这句问好，便会心心念念着不放，那别扭的感觉要等到第二天互相问好才能结束。
有时候，我会觉得执着于这些，真的很幼稚。

今天，他看起来……不太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呢？
西装似乎还是往常的品牌款式，领带也是经常戴的那几款之一，手表没变，所以到底是哪里？

收回余光，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朝他看了一眼，可是他很敏锐，立马便回头问道，“怎么了吗？”
“没…没有，就是觉得黑泽今天不太一样。”
他有点讶异，那双清亮的眼多了些暗色，不一会又回过头去，不再看我。
这反常的模样，让人不由得生出些探索的念想。

电梯的楼层显示屏，一层又一层，往下跳动着。
就在跳到1层时，我听见他的声音，“安达，下班后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大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电梯门应声打开，一旁等待的人陆陆续续上了电梯，他们在里面站定，我们却还在外面呆立着。

“黑泽？还可以进人喔。”
有人在电梯里喊他。
他又回头看我，这一眼的意思很明显，我低下头快步进了电梯内，他跟在我身后。
我和他并肩站着，肩膀贴着肩膀，似乎能感受到那隐隐的热意。

电梯里的人不少，我却很喜欢这个时刻。因为像这样能够触碰到他的时刻，太少了。
很多时候，我只能看着他。
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太多，他大概从没注意到我。

“到了。安达？”
“啊？喔喔……好。”

又发呆了。
曾经就被柘植吐槽过这件事，说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发呆也是一种本事，还说让我过马路一定不要发呆。
他会不会，也觉得我总是在发呆……
想要展现出更好的一面，却总是让他看见不好的那面。突然就感到沮丧起来，连着刚才那句看电影的问话都不知如何再重新提起。

要是能一起看电影，就能多一个接触的机会。
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吧？
为什么会叫我呢？是没邀请到心仪的对象吗？
想要鼓起勇气应下邀请，但脑海却被这些想法给淹没了，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
不知道其他的暗恋者也是这般小心翼翼，至少……我是这样的。

“抱歉，刚才让你不自在了吧？”
“诶？”
“邀请你去看电影的事，要是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吧。我不小心买多了一张电影票，所以就……”

怎么会不小心买多一张票呢？
像他这样仔细的人，如果只是想独自一人去看电影，怎么可能会手误。
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可听到他说算了，来不及细想，我急道，“没关系的。下班后，我有时间的！”

他似乎也有点紧张，“真的？”
我无比肯定，“真的！”
然后就看见他笑了，像是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礼物，带着些孩子气，毫无遮掩地满是喜悦。
“那，下班见。”
“下班见……”

#02

我和他是同一时期进入公司的。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的相同点。
就像平行线的起点和终点，怎么样都不会凑到一块去。我以为日子会就这样过下去，没有意外的话。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从他笑着对我问了第一句好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不可控。

会不自觉追随着他的身影，留意他的行踪；
会在吃饭时下意识就和他点了相同的餐点，尽管自己吃得并不习惯；
会在他留在公司加班时也选择加班，直到整间办公室只剩下我和他；会收好东西，故意走到门口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忙完的话要不要一起下班；
当然，像这样主动的时刻，往往七八次内心蠢蠢欲动却什么都没做，只有两三次才鼓起勇气说出了口。好在，他从来没有拒绝我，不然连两三次都要没有了。

他又外出了。
尽管是同一期进公司的，他的工作和我却完全不同。他几乎每日都需要外出，去拜访客户、去谈单，公司每月的销售任务，他总是第一个完成的。
而我，不过是负责些数据分析之类的后勤工作。

虽然偶尔会感叹人与人的距离怎么会如此之大，但我知道他所承担的责任也很大，换作是我，是无法如他一般完成得那么完美的。
所以我觉得自己这样就可以了，不必去纠结。
只有一点是有些令我担心的，那就是我和他的距离会这样一点点被拉开。

午休时，我躲进卫生间给柘植打了个电话。接通电话时，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话筒传出。
“安达，你不是在上班吗？”
“现在是午休时间，你这是又熬夜写稿了吧。”
“我正打算补觉，找我什么事？”

然后我就把下班后看电影的事和柘植说了一遍。
“你不是喜欢他嘛，安达，把握机会啊！”
“说不定这是他给你的信号呢！”
“什么信号？”
“他也喜欢你的信号。”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怎么可能……
就算有可能，我也不敢妄动。
我既没有恋爱经验，也自感迟钝，能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思，也是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像我这样的人，想要猜透一个人的心思太难了，更何况，那个人是他，似乎显得更加不容易。

结束通话后，LINE突然弹出提醒消息，有新朋友的添加请求。
看到头像上的黑山羊，我马上就想到了他。
我曾经无意间在其他同事的手机看到过他的LINE，却不是这个头像，可我还是觉得，或许他只是换了新头像，虽然新头像和原先那个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点击通过，很快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信息。

「安达，我是黑泽。我应该来不及回公司了。」
「你可以先到电影院等我吗？」
「抱歉，我一定会准时到的。」

我自然是没问题的，只不过还是带了点小小的失望。
对于两个人下班后一起前往电影院的这一段路，我既担心会陷入到无言的局面，却还是对此抱有期待。

就算不说话，光是能和他并肩走着，我都会很开心。
没有什么比暗恋的对象共处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我安慰自己。

#03

手表滴滴答答，又是八点半。
可这次，他却迟迟没到。
影院的售票人员已经朝我看了至少八九次，从六点半我在这里坐下开始。

等人这件事，我很少有过。
特别是离开家乡独自一人来到东京工作之后，几乎没有，严格算起来，也就等过柘植一两次吧。
有时下班回家的路上，也会看到别人在等人，时不时抬眼环顾四周的状态过于明显，就像我现在这样。
不过原来等人的心情是这样的，意外有点新奇。

被黑泽拍着肩膀叫醒时，我还有点迷糊。
没想到等着等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安达，抱歉呐。我迟到了……”
他的状态和早上我们一起等电梯时截然相反，头发格外凌乱，甚至有点遮住了眼睛，西装外套松松垮垮的，不再像原先那样系着，看起来有些颓然。
从他身上，我闻到了一股味道，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和古龙水淡淡的香味。
我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酒味，可这股气息意外让我讨厌不起来，甚至有点醉人。原本就迷糊的脑袋感觉更迷糊了。

我问他，“我们还去看电影吗？”
见他顿住，我想也没想拉着他的西装袖角，“我等了好久，好久……”

所以你绝对不可以食言。

我仰着头看他，希望他能看出来我的认真。
殊不知，在他眼中的自己不仅额前的头发全乱了，连露出来的额头和脸颊都是睡出来的红色印记。若是自己能够看到，应该会觉得很邋遢吧。

与我预想的不同，他没有拉开我的手，反而缓缓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我额前的发丝，动作轻得不能再轻，落在发上时几乎没有感觉。
他替我整理着头发，说话的语气很淡，可唇却抿直了，“安达，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等得太久而生气吗？
实在没有必要，更何况我是知道他的。
“黑泽你……工作那么努力，有时外出回来还要赶回公司接着忙。今天也是因为工作的事吧？迟到是没办法的事，我不会生气啦。”

他低敛的眼微微抬起，久久停留在我脸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点点将我的脸给看红了，发着烫。
“黑泽……我……”
他的眼神叫我看不懂，也叫我变得紧张忐忑。

不经意间，他的手指便触到了我的额头，甚至还在一下又一下地揉着，那股异常的灼热感就算他的手离开了还是格外明显。
“好啦，安达把额头都睡红了。”
“啊？喔，谢谢……”

“噗。”
他突然笑出了声，周身都变得柔和起来，方才那仿佛空气都凝滞的氛围也跟着消失了。
“再不去买票，就要看不了电影啦。”
放在一旁椅子上的背包被他主动拿起，我看着他径直走向了售票处。
不知为何，总觉得此刻的他轻快了许多，笑意挂在唇边，无端多了些温柔的意味。

啊又笑得这么好看，这样真的会犯规的吧。

“安达，正好有一场几分钟后的电影。快走吧？”
他似乎才意识到我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左手提着自己的手提皮包，右手拿着两张票，而未经询问就被他拿走的背包此刻正单肩挂在他的背上。
这样的他给了我一种错觉，一种我们在约会的错觉。

“好”，我小跑了几步，重新站在他的身侧，“要不，背包还是我自己拿着吧？”
“没关系喔。很快就到影厅了，到了再给安达。”
“好吧。”
我瞧着他，心里却不自觉想着，这样就真的要变成和约会对象一起看电影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他回头朝着我又笑了笑，可又没有说话，让我差点以为自己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心脏狂跳，仿佛就要跳出了身体。
还好，前面就是影厅入口。
我结巴了下，“到，到了。我们进去吧。”

#04

影厅里特别暗，沿着长长的过道，入眼便是面对大荧幕的成排座位。
我没有注意到迈向座位的那一小节台阶，险些就要被绊倒，黑暗中有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下一刻身体被扶稳，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老是迷迷糊糊的。”

状似抱怨的低语全是溢出的宠溺。
柘植中午的话又在脑海中回荡，这次我却再无法那般坚定地反驳自己。

偷偷喜欢上一个人时，总是容易多想，见到他对自己的一点好，就会将其放大到无数倍，甚至借此幻想，或许他也喜欢着自己。
我并不想陷入到这样的状态中，我怕这只是他绅士风度的体现，也怕幻想破灭时摔下来太疼。

“安达，走这边。”
他似乎是怕我会继续被绊倒，仍然拉着我，宽大的手掌握住手腕一圈还有余地。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毕竟我们同是男人，应当是差不太远的。可现在看来，他的手要比我大不少。
如果此刻他牵的是女孩子，那她或许就能享受到小手被他完全包裹住的感觉了吧。
那样的感觉会是怎样的感觉……

我们在第九排靠内侧的位置坐下，我坐在里边的位置，他坐在靠外的位置。
坐下后，他果然把背包还给了我。顺手将其放在身侧的空位上，我悄悄地扫了几眼四周。

偌大的影厅里零零散散不过几人，除了我们之外，似乎也就只有坐在前几排的一对情侣。
对比那对情侣的亲密无间，我和他却显得要疏离许多，被座位扶手隔开的距离，不是那么远，也不是那么近。

荧幕亮起，电影开始放映。
我并不清楚他买了什么类型的电影，仅仅看开头几分钟，有几分像略有乏味的文艺片。
他却看得目不转睛，变幻不定的光影映出了他分明的五官，也将他格外认真的神色照得明明白白。
见他这般模样，我决定要好好看完这部电影。说不定，还能和他多一个聊天的话题。

没看多久，我才恍惚反应过来这是一部同性恋电影。
荧幕上的少年将头钻进了男人未曾洗过的短裤里，甚至还在里面用力地吸着那浓浓的体味。同时，少年的手也伸进了裤子里。一切对男人禁忌的念想，不加修饰地带给了荧幕外的观众。

这一幕看得我有点怔住，因为我也做过类似的事。

那晚下了那个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加完班走出大厦后地上一片细碎的雪白，抬头一看就见灰蒙蒙的天正纷纷落着雪。
没有带伞是一件苦恼的事，可在去坐电车的路上看见他又是一件惊喜的事。

他穿着一身驼色风衣，颈部还系着条方格围巾，这身装扮比起穿着西装的他显得更为柔软。
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直白，他很快就发现了我，甚至主动走向了我。
“安达怎么不撑把伞？”
“……出来时没注意到下雪了。”
“是嘛，我就知道……”
其实那时听不太清他的后半句话，只是勉强猜了出来。他像是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便将手里的伞递给我，“那我的伞给安达用吧？”

我拿走伞，那他就要淋着雪回去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迟迟都没有接，“还是不了吧，我没什么关系。”
他等了一会，也就将伞收了回去。就在我以为我们会互相道别并分开时，他将那条围巾解了下来。
围巾很长，一半围在我的颈部，一半盖在我的头发上，遮住了那越下越大的雪花。
“这样，就好啦。”
“到车站里才可以解下来，知道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个模样太过滑稽，他凝视着我，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连挥手告别时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一路上我都没有去动过他给我围好的围巾，虽然那个模样的确有几分惹人注目。
或许是那柔软的布料随着动作微微贴向脸颊时，就好像他的手轻轻拂过一样，总是让人心里不舍。
回到公寓后，看着沾上几分湿意的围巾，也只好拿去清洗。但是第二天围巾并没能干透，我主动去找他说这件事，他若有所思道，“其实，过多几天再给我也可以的。”

明明只是一条围巾，可就因为他戴过，我便总是忍不住留意它。
整齐叠好后放进干净的纸袋中，没几分钟又自动地拿了出来，甚至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企图从清洗后留下的清香中找出属于他的味道。
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再后来，又在梦里见到了他。
以往梦里的他总是显得疏远而冷漠的，可这次却不同，他脱去了令我生畏的冷漠外表，用着亲昵的语气道，“过多几天再给我也可以的，我希望它能沾染到属于安达满满的味道。那样我会很开心的。”

睁开眼醒来时，还犹如梦中。
脑中仍是他的那句话，就像被蛊惑似的，我脱掉了睡衣，只将那条围巾塞进赤裸的胸口处，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抚慰着下身那物，就那般释放了出来。
虽然围巾没沾到液体，但却满是那股味道。
于是，隔天又只能主动去找他，“抱歉黑泽。那个……围巾还是没有干。”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知道身为同性的我怀着对他的爱慕而偷偷做了这样的事，会讨厌我吗……
现在看着这一幕的他又会是怎样的想法？

#05

电影渐入尾声，少年的爱恋在盛夏里悄然落去，没了结果，而我的爱恋从七年前到现在，同样没有结果。

我喜欢上了一个和我有着相同性别的人。
他什么都不知道，而我也没有想过要说出口。

在还没有喜欢上他时，我并非没有想象过。
会想着以后与怎样的女生交往、又会在交往后多久一起走进婚姻。不过，这样对未来的想象，自从察觉对他的心意开始，就再没想过。
但是连带着，对有着他的未来，我也不敢再多想。

若是柘植知道我又这样想，肯定又要念叨了。
他总是说我小心过头，胆小得和乌龟一样，说爱情是属于勇敢者的游戏，还说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看着那个人和另一个人交往结婚了。
那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想想还挺搞笑的。但是这么久以来，也挺难为他总是替我操心。

或许，我该有一些改变。至少要再勇敢一点点。
想到这里，我又不自觉侧头去看他。
昏暗中只能看到他朦胧的侧脸，即便如此，我还是为此感到心动。
一颗心，十分不愿意安于现状，着急地想要跳出来，想要贴过去，贴进他的心房。

如果可以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想法就好了。

正这般想着，我突然感受到手背上有如轻羽般的触感，低头看去时只见他放在扶手上来不及收回的手。
他……想做什么？
渐渐地，我意识到……或许他是想握我的手？
想到这个可能，脸颊便如同被烧着一样，连同那一片手背的皮肤都开始发起烫来。

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原先放在扶手上的手放着也不是，收回来……又不舍得。
于是只能僵硬地没有动。没多久，他的手也放了上来，手臂之间的距离近乎于没有，只要其中一人稍有动作就能贴在一起。

如果正如柘植所说，这是他给我的信号，那我该以怎样的方法告诉他，我感受到了呢？
如果我没有误解的话……
说到底，就算心里始终觉得我和他没有可能，可我仍是不愿意放下对他的念想，渴望着会有一个奇迹降临。

为了不让自己临阵脱逃，我用左手掐了一把腿，在右手食指穿插进他的手掌时，我紧闭双眼，只等待一个最后的判决。
那股由我涌向他的暗流，藉由他主动抓紧我的手又重新回到我这里，而这一次，主动权在他那里。
我不敢看他，也没能发现他望向我时那奇异的光亮。

直到电影最后的滚动字幕放完，灯光在瞬间全部亮起，我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下意识站起身，右手自然也抽离了他的手掌心。
我的反应似乎惊到了他，他的目光带着探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一时间我们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实刚才也没有人说话，可是原先令人留恋的氛围渐渐变得不同，此刻我感到几分懊悔。
怎么就那么不淡定呢？
“黑泽，我……我刚才就是……”
他打断了我，笑容很浅，“也很晚了，我们走吧？”

走去电车站的路上，依然很安静。
“刚才的电影，很好看。”
他没有回我，眼神落在虚处，似乎在发呆，等意识到我在和他说话时，我们已经走出去了好一段距离。
“啊？对，我也觉得很好看。”
“下次我请黑泽吃饭吧？作为这次看电影的谢礼。”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
或许是因为不趁着今晚约定好下一次，那明天的我们又会变成只是互道早安的关系了吧。
他依然是提不起兴致的感觉，但还是没有拒绝我，点头应了声，“好。”
这次我再没有开口的勇气。

在快走到分叉路口时，他轻轻拉住了我的手臂，叫着我的名字，“安达。”
素来不喜形于色的面孔不知何时多了几分纠结与痛楚，他的这个样子，还是我第一次看到。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会选择告诉他吗？”

我会选择告诉他吗？
很大概率，是不会的。
因为我不想失去，尽管那种喜欢的心情完全无法控制，甚至压抑的时间久了，还会疼得格外难受。

“其实……我特别胆小，朋友也总是说我想得太多。被我喜欢上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吧。”
“但是，如果他的目光稍微多为我停留一会，可能就会不一样了。”
“因为不管结果怎么样，还是会想告诉他，我非常喜欢他。”

#06

我非常喜欢你。
看着他，我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说出了这句话。

即便这份喜欢注定没有结果，即便这场暗恋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可没有谁可以否认这份心情。
顾虑得太多，就总是犹豫不决，最终要么自己选择放弃，要么看着他选择了另一个人。
但如果他也在试图靠近我，或者对我并非没有一点心思，那我愿意抛弃所有的顾虑，成为更勇敢的自己。

一句一句的话语从心中吐露出来，我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想永远都只是一个暗恋者。
我也渴望着哪一天能够站在他的身旁，他的笑容、他的温柔和他的喜欢，我都可以理所当然地告诉每一个人，那是属于我的。

他拉着我的手臂没有动，怔怔的模样。
难道是我的话说得太直白了吗？是不是……被他看出来了？我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他。

犹豫不决中，他朝着我走近了几步，我微微抬着头，迎接着他的目光，不愿意再避开。
离得近了，他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被那双漆黑的瞳仁盯得有点久，我甚至有些忘记了当下的环境。

“……那你可不可以多看看我？”
“让你的目光多为我停留一会。或许，我就不会那么、那么……”
说这句话时，反而是他主动垂下了眼，好似在控诉着什么，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委屈的意味。

真的好像一个小孩。
我无端起了这样的念头，而且心里还不由得感觉委屈巴巴的他好可爱。
难道是喝了酒的缘故吗？他的成熟稳重，一点都不见了，什么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

“是黑泽没有发现而已。”
从进入公司以来，我没有一刻不在看着你。

“真的吗？”
他又问了我一遍，重复确认着话语中的真实性。
直到我点头，他缓缓绽开一朵笑容，从影厅出来后他身上那种纠结恍惚的状态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达，你会厌恶来自同性的喜欢吗？”
“怎么可能？”
我自己都喜欢上了一名同性，又怎么会厌恶这样一份感情……

他自顾自的重复了几声“好”，唇边的笑越咧越大，连眉眼里都笑得弯了起来。
被传染一样，我也跟着他开始笑起来。
如果不是在深夜里，我和他大概会被围观吧？在大街上傻里傻气的笑。

前面便是电车站。我看着手表的时间，知道再过几分钟就是最后一班电车了。
本来打算在路口和他分开的我，被他一句“我送你”就给轻易瓦解了。只是这一段路太短，走得再慢，也还是到了告别的时刻。

“明天见，安达。”
我也回道，“明天见。”
细细咀嚼着这句告别，依然是那三个字，可此刻听起来却格外不同。
他说这句话时，尾调上扬，显得尤为动听。
进了车站，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他，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在慢慢变小。只是没想到，他走着走着竟然跳了几下，实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回到公寓后，我拿出手机，才看到他还在LINE给我发了信息，「早点休息，晚安。」
我在手机键盘上敲敲打打，最终还是只发了两个字，「晚安。」

发完消息后，柘植的信息一连串都弹了出来，甚至还有几个未接电话提醒，上面的名字全写着柘植。
一条条翻着信息，前一部分在叫我一定不要憋着什么都不说了，后一部分则是在问看电影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放心，这次我真的有说。」
给柘植回了这条信息，我便没再去理会。

回到熟悉的空间，纷乱的思绪渐渐开始沉淀下来。
“如果他的目光稍微多为我停留一会，可能就会不一样了。”
“那你可不可以多看看我？让你的目光多为我停留一会。”
整个人埋进柔软的被子中，脑海里却不停地回荡着这两句话。我没有说错话，他的话语也很明确，所以……就是那个意思吧。

仿佛有无数烟花炸开，阵阵的晕眩席卷了全身。
从早上的邀请，再到他替我揉额头、拿背包，还有影厅里他主动抓住我的手，这些行为，只要加上一个“喜欢”的理由，就完全能解释清楚了。

从被子里爬起来，我将领带解下来并挂在衣架上，期间无意扫了一眼穿衣镜，就看见那张涨得通红的脸满是春意。不敢再看，我连忙躲开，然后就想到了告别前那句“明天见”。

“啊……怎么办？”
一想到明天要怎么面对他，就毫无睡意，今晚大概是要失眠了。

#07

睡醒时去看床头的闹钟，才发现只睡了四个多小时，但意外的，并不觉得疲惫。
还是和以往那样出门的顺序，洗漱、换西装以及带上背包，不过今天还多了一个步骤。
床尾处，原本藏在挂衣架后的穿衣镜被我搬了出来，反复检查自己的穿着没什么问题之后，我出门了。

好像，不知不觉就注意起了这方面。
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对于穿着和形象的在意程度逐倍增加。以前不是没有在意过，但渐渐地，又意识到这么做毫无意义，因为他并不会看到。
现在，他会看到的吧……

“早安，安达。”
我本以为今天自己早到了十几分钟，就不会在等电梯时碰见他了。可是等了一会，他就到了。
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感觉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
我默念了几遍“没什么好紧张的”，才侧过身去看他，结果目光触及到他那毫不掩饰温柔的眼神时，所有的情绪都暴露无疑，“早、早呀。”

他又朝着我走近了几步，正色道，“感觉今天的安达……不太一样。”
那郑重其事的语气加上姗姗来迟的后半句话，有一瞬间，心被提到了半空中，但很快，听到那一句格外熟悉的话语，不知为何总感觉被他逗了一番。

那明明是我昨天早上对他说过的话。
我问他，“有什么不一样？”
这本来只是一句随口的问话，可没想到竟得到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盯着我一侧的头发，浅浅一笑，“今天的安达有好好梳头发呢，那儿的头发没有翘起来……”
说这话时，我能看到他脸上浮起一丝小得意，就像是与人分享秘密一般，一个你不知道而我知道的秘密。

一刹那，我仿佛听见他的心在说，“我一直都有在好好看着你哦。”

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这些细节。直到今早，我才发觉自己睡醒后某处的头发会自动翘起来。
像这样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他是怎样发现的？又是花了多少时间才观察到的呢？

“每天都会翘起来吗？”
我抚了抚那处的发丝，佯装无意地问道。
他笑得有点无奈，“从我注意到时，它就一直这样。”

这种感觉，我该如何去形容？
一直以来我所以为的暗恋，从来只是我一人的独角戏，何时开场、何时散场，全由我做主。
殊不知，在舞台灯光照不到的那处，也有着他的参与。对此，我却完全不知。

“安达，电梯到了。”
被他的声音叫醒，我回过神，就见他扶着电梯门，示意我先进去。
由于电梯内还有另外两三人的存在，我们并没有说话。尽管，我已经察觉到他朝着这边偷瞄了好几眼，似乎有话要说。

走出电梯没多久，他果然喊住了我，“安达，那个……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他举起手中提着的另一个包，“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安达交换午餐吗？”
“交换午餐？”
“对。总是看安达的午餐是两个饭团，实在有点好奇它的味道，有点想试试呢。”
“我想试试安达喜欢的食物。如果安达愿意也试试我的厨艺……”

“好、好呀。我愿意。”
想都没想，我连忙应了下来。
然后再看到他略带打趣的眼神，才后知后觉那句迫不及待的“我愿意”，怎么和急着答应别人的求婚那么像……

错觉，错觉，我这样告诉自己。
努力忽略掉那股异样感，我忙补充道，“我很愿意试试黑泽的厨艺的。”
但好像并没起到什么解释的效果，他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在走过我身旁时，我听见他低低的嗓音轻语道，“希望能得到安达的喜欢。”
看着他走在前方的身影，我的脸颊又有了发烫的迹象。

他绝对不是在说自己的厨艺，他就是在说自己。
喜欢什么的，早就喜欢上了呀。

#08

「忙完了吗？一起去吃午饭吧？」
「好呀。」
发送成功，我站起身去看他。
他仿佛就在等着这一刻，立马捕捉到我的目光，对着我点点头，提着餐盒袋，先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提起装有饭团的袋子，我连忙跟了上去。
没有说什么，我们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这样的举动很寻常，却莫名有了禁忌的意味。

会有人想得到吗？
营业部的销冠、英俊又温柔的他和最没有存在感的我之间存在着道不明的情愫……

“安达，你怎么了？”
原来他是在门口等着我。被他突然凑得极近的脸惊到，我咽了咽唾液，感觉心脏有点受不住。
“啊？没，没什么。”
“脸全红了呀。真的没事？”
他直起身，担心的神色是半点没减。
伸到面前的手要落不落，我怕脸上的热度被他探个一干二净，连忙抓住那只试探的手，认真道，“我们去吃午饭。”

为什么想到这些，就那么容易脸红。
真是的。这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打开餐盒，精致丰富的菜式让我一瞬间以为这是餐馆出售的价格不菲的便当，但便当里每一样菜式都是我爱吃的。
答案很明显，这是他特地为我一人而做的便当。
他的身子稍稍前倾，明亮的眸子有显而易见的期待与紧张。
在他的注视下，我夹起了一块玉子烧，放入口中的那刻，浓厚的蛋香和滑嫩的口感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好吃！真的好好吃。”
“果然没有错呢。”
他自言自语，紧张的情绪舒缓下来，那低眉浅笑的模样如春风般轻轻拂过我的心头。
“什么没有错？”
我放轻了语气，他正撕着饭团的包装，听到提问很快说道，“我的调查没有错。比起西餐，安达更喜欢日式料理，还有总是第一个先吃玉子烧……”

“原来，你还有调查过我嘛？”
他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与我对视时明显有点僵硬，躲闪的目光彰显着他的心虚，完全就是说漏嘴的模样。
他非常慌张，可我并不是怪罪他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而已，像这样的举动，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做过。

他支支吾吾的，我觉得他想解释还是能解释的，可是此刻的他全无往常的游刃有余。
我放下木筷，正想表示自己不介意，结果被他抢先开了口，“安达，会讨厌吗？”
这句话直白得让我有点愣住，答案藏于心中，却不太好意思表明。重新拿起筷子，在夹起一朵西兰花时，我道，“我非常喜欢。”

放在口袋的手机振动了几下，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我拿出了手机。
是柘植的消息，「说了？是表白了吗？」
「没。」
「那不就是没说嘛……」
仿佛能感觉到那头柘植的语气，我将辩解的话发了过去，「不一样！我猜他应该明白了。」
「喜欢的话不说出来，对方未必能明白吧。」
看着这句话，不知怎么就想到他刚才的问话，话中的那两个字——讨厌。类似的话，还有昨天那句，“你会厌恶来自同性的喜欢吗？”
我好一会没回柘植，他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对了，那他呢？他有什么反应？」

他的反应。
我下意识抬头，自从我否定了那句讨厌，他眉眼的笑意就没消散过，此时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感觉。
只是我脑中又浮现他慌张的样子。
他似乎很怕被我讨厌，可明明我那么喜欢他。
是呀，不说出来他又怎么会知道，我已经已经喜欢他那么久了。

#09

有一股冲动，从心里直达口中，“黑泽，我……”
他的目光沉静，只望着我没说话，但四周大大小小的说话声又将我拉回了现实，的确不该在这个地方说这些事的。
“我、我们明天也一起吃饭吧？”
他大概是有些疑惑的，或许是没想到一脸凝重认真的我竟然只是说一句共进午餐的邀请。
“可以是可以，但明天是休息日诶？”
听到这句，我才记起来明天不用上班，但是，“休息日就不能一起吃饭吗？”
他顿了顿才道，“这倒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只要是安达。”
“你、快吃吧。双倍美乃滋饭团，超好吃的。”
“好。”
“黑泽。”
我喊他，他低低应了一声，那声音未出喉咙，但扬起的尾调好似无形的钩子，和他黏在我脸上的目光一样，赤裸裸勾着人。
“不要看我，快吃饭团。”
“好。”
是在吃饭团没错，可是也没有移开过目光。
真是拿他没办法……

用完午饭，我给柘植发了一条消息。
「我决定了，我要和他表白。」
下午并没有看见他，我想应该是临时有事外出了。
虽然做了决定，但是该如何表达却成了难题。一个下午都在想着这件事，等我察觉时才发现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整间办公室只剩下自己。
还是回去再想吧。
我拿起背包走去电梯，看着楼层的数字一层一层跳动，很快就到了十楼。电梯门应声打开，我有些惊讶，没想到是他回来了。
他的神色是和我一样的惊讶，但他反应得比我快，叫我等他，便飞快地跑进了办公室。
“久等了，我们走吧？”
没等多久，他就出来了，我们一起走进电梯里。

在这小小的密闭空间，悄悄涌现着一股暗流。
“我们，明天几点见面？”
带着期待的语气，完全无法被掩饰。
原想佯装得寻常些，但我还是没忍住侧头去看他。往日里那种遥远得无法触碰的感觉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非常奇怪，明明这样的感觉在前几天还笼罩着我。
“黑泽呢？想要几点？”
听到这句话，他的眼睛似乎更明亮了些，开始道出自己的打算，“那我们可以在十一点左右见面。先用午饭，我知道有一家和食小馆，安达说不定会喜欢的。下午还可以……”
这雀跃的模样，和昨晚那个走着走着就跳起来的他如出一辙。尽管与他平时完美的那一面有些出入，但却更加真实，真实得让人更喜欢了。
“这样也挺好的嘛。”
“嗯？安达在说什么？”
他突然贴得更近了些，被那双盛满温柔的黑眸锁住，那颗就要蹦出的心脏，连同灵魂，都会情不自禁献祭给他。

这是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凝视着他。
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怎样的表情，但我看见他眼底的柔意渐渐淡去，流露出一种让我似懂非懂的情绪。
直到那双黑眸里浮现出自己呆呆的倒影时，我才恍惚察觉到他的意图。
没等我作出反应，正在下降的电梯却在无息间没了光亮，骤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黑泽？”
他没有说话，脸颊隐隐感受到极轻的触感，如同羽毛不小心飘落一般，我清楚是他，他在轻轻抚摸着，如此小心翼翼，又如此情不自禁。
那手心的温度，终于完全落在脸上，同时唇瓣也陷进了另一瓣湿润的柔软里。他的亲吻，带着汹涌的恋意席卷而来，没一会我便包裹在内。
谁都不曾说话，可我又听见他在喊我，仿佛情人间亲昵的私语，那一刻心脏被用力地拉扯着，疼痛与情动一同降临。

纠缠停歇时，耳边是自己低低的微喘声。我没有任何思考，只是抓着他的手臂，心中想了什么，一字一句全吐露而出。
“我、我一点也不愿意冒险，我也害怕会被你讨厌，所以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告诉你。可是，其实……”
“我喜欢黑泽。”
“已经喜欢了好久好久。”
电梯门再次应声而开，门内与门外，好似两个世界，乍然亮起的光线照得人有些恍神。那些因黑暗而滋生的勇气如火燎原，再无停止的可能。
“明天，可以改成我们一起去约会吗？”

我等着他的答案，浑然没有察觉门外等候的人，直到他牵着我走出电梯才发现。
在走出十几步时，我听见身后有人嘀咕道，“电梯灯怎么就坏了。”
还好是坏了，我心想。
唇上还留有纠缠过后的实感，我下意识去看始作俑者，他却弯了弯眼，“如果是改成和男朋友一起约会，那就可以。”

“我也是个非常胆小的人，但是你让我变得更勇敢。”
“从七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喜欢着清。”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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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有时，黑泽想起那一段谁都不曾表白的暗恋时光，总是忍不住感叹，怎么会那么固执呢？
但他不知道的是，喜欢虽然没有出口，但仔细观察一举一动，两个人又表现得明明白白。
例如，安达就曾经偷偷地给他送过巧克力。

那盒巧克力没有署名、没有华丽的包装，就连里头的巧克力也是最为纯粹的100%黑巧克力。
这个被藏在时间里的小秘密，终于在两人交往后的第一个情人节被揭开。


02

“这是给黑泽的、巧克力。”
“这是给清的情人节巧克力～”
安达拘谨地将巧克力递给黑泽，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从半个月前他就在想该送什么巧克力，该以怎样的方式送出，但是想来想去，最终还是选了那款巧克力。

相对安达，黑泽显得游刃有余。
他早已准备好食材，巧克力的制作也练习了好几次，在情人节前一天晚上很顺利地完成了一份吃进口中就会甜入心底的巧克力。
借着情人节的名义，还将安达约到公寓。至于为什么不去安达的住处，自然是因为他的距离更近。
还是得在自己的地盘更方便，黑泽想。

此刻，两人正坐在沙发上交换巧克力。
黑泽兴致勃勃地接过安达那份巧克力，拆开包装，看到内部那印着金色花体字的黑盒子，莫名涌起一股熟悉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黑泽，不试试吗？”
安达眼含期待，直勾勾盯着黑泽，他很在意自己这份巧克力到底选得对不对，毕竟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知道答案。

入口的黑巧没有丝毫甜意，是一股醇厚的可可味，对于很少吃甜食的黑泽而言，非常符合他的口味。
“好吃……我很喜欢。”
“真的吗？太好了！”
安达很开心，黑泽却有点纠结，“这个巧克力，安达是不是以前有给过我？”
“嗯？嗯……”
恋人支支吾吾的模样，让黑泽笃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是为什么自己会不记得呢？
他们贴得更近了，主要是黑泽越贴越近，“清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室内温度刚好，他们进屋时就脱掉了厚重的外套，只留下有点单薄的内衫。所以此刻，黑泽的温度正源源不断地透过紧贴的手臂传递过来，一时也不知道是谁更热一些。
交往时间渐久，安达发现自己曾经暗恋过的那个完美男人变成了一个擅长撒娇、得寸进尺的男孩。
尽管已经做好隐藏此事的打算，但在这个男人展开的攻势下，安达又一次败下阵来。

“就是这几年的情人节，我都有偷偷给你送过巧克力……”
“偷偷？”
想起每次情人节办公室的女同事送给自己的那一堆巧克力，如果安达真的偷偷将巧克力放进去，他的确没办法察觉。
“诶？清太狡猾了。”
要是那时候安达能当面送给他……黑泽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感觉到快要升天了！


03

第一次决定送黑泽情人节巧克力还是安达的心血来潮。
他虽然偷偷喜欢着他，可是也明白这份喜欢是特殊的，特殊到害怕被察觉而招来厌恶。
但是那几天，他刚好看了一部爱情电影，影片里的樱花很美，男女主人公的爱情也很甜蜜，就是太短了。
短到只有一个春天。
莫名就感伤起来，他的爱恋很长，但是那个人不知道，再长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就萌发了借着送巧克力的名义偷偷告白的想法。

如果那个人可以吃完巧克力，并看到他藏在底部的纸条；如果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那就选择主动表白。
可惜的是，一切的计划都止步于开始。
那天安达意外得忙，当他晃过神来，才发现整间办公室只剩下了自己，还好黑泽很快就出现了。
他无心工作，拿着那盒巧克力一鼓作气来到黑泽面前，当那专注的眼神落在身上，所有勇气又都消散，安达垂下头，“这、这是……”
“这是其他人让安达转交给我的吗？”
这句话让安达完全愣住，而黑泽显然当作他已经默认，于是接过巧克力，却没有立即打开，转而放在桌面一旁。

被随意放下的巧克力，俨然就是安达从未被正眼看过的心意，心脏又开始像是被狠狠揪住一样发着痛。
“是，那我就先离开了。情人节快乐……”
在迈出办公室时，黑泽叫住了他，“安达！”
话音刚落，迎面抛来一小包巧克力，“送给你。安达，情人节快乐！”
明明该是很伤心的，可是安达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因为他暗恋的人送给他一份巧克力，哪怕只是义理巧克力。


04

关于这件发生在几年前的事情，黑泽并不是没有印象。
甚至还记得很清楚，他一直记得将巧克力抛给安达时，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有多么明亮。
亮晶晶的，像得到抚摸的小狗一样。

但是，原来这件事的真相并非他所以为的，有一颗心因为他说的话藏了起来，还藏了那么久。
他们也不会错过那么多时间。

眼见着男人越来越自责，安达赶紧拉住他的手，“没关系的，我们还是在一起了，不是吗？”
可能某些时候只要再进一步，他们就可以走向对方，但即便错过了那些时刻，他们还是成为了最为亲密的恋人。
他们的相恋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这是安达和黑泽在一起后才渐渐滋生的想法，黑泽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也来试试，黑泽的巧克力。”
与黑泽相反，安达偏爱各种甜食，而这盒手作巧克力完全就是为他专门定制的，“很好吃！黑泽也太厉害了！”
两人相视而笑。

黑泽又吃了一块巧克力，醇苦在口中漫开时，他心中一动，拿起那层装着巧克力的格子，果不其然看见底部放着一张折叠过的白纸。
缓缓打开纸张，只见上面写道，
“黑泽你好，以这种方式向你表达心意，实在抱歉。如果不介意，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当面表白的机会。
——安达清。”

一本正经得好可爱，黑泽心想。
这应该就是当初给他写的纸条内容吧？
虽然不知道安达为什么会又誊抄一遍将其放进来，但或许这是很好的弥补机会。

“啊咧？你怎么发现的？”
安达一脸震惊，反而将黑泽逗笑了。
他抑制住笑容，嘴角仍是上扬，“安达先生，你的心意，我已经好好收到了哦。我非常不介意，但是我更希望你可以让我来表白。”
黑泽倾身而上，双手撑在安达身侧，将其完全笼罩在自己身前，“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呀，非常非常喜欢安达清。”
很开心，你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

被那溢满情意的眼眸注视着，安达的脸颊连同耳尖都开始发红，尽管很害羞，但还是想亲一亲身上这人，于是勾住他的颈部，将柔软的唇瓣贴了上去。
“情人节快乐，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