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保镖录绝枪战士




01.
托前辈们的福这周的工作都早早结束了，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周末……话是这么说，我跟老油条们可不一样。作为一名不成熟的防护职业我还需要多加锻炼才行，便打算去冒险者行会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正好能赚点零花钱的差事。
我推开流沙屋的大门，平日里冒险者的聚集地在周末的上午显得比以往冷清一些，只有少数几人围在矮桌边谈笑，议论着今天该去赶哪儿的钓场。我径直发行理符的柜台，接待员见来人又是我便营业性地冲我微笑了一下。阔别师父离开北洲这段时间我已经经手了很多委托，在各大城邦的冒险者行会间也可以算是小有名气——虽然我的指导者兼搭档（他是在利姆萨·罗敏萨颇有威望的战士了）告诉我只是现在的冒险者早已经不乐意再帮一般市民跑腿罢了——嗨，对我来说还正好，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了解了解各地风土人情也不错。出门在外嘛，建立一些人脉还是很有必要的！
“来得正好，这里刚有人下达了一个新的委托，我看挺适合你的，有没有兴趣一看？”
他从桌子上一字排开的雕花理符里面抽了一张出来，递到我跟前。我兴致蔚然地翻看：
“我们希望雇佣一名冒险者作为贴身侍卫，将委托人从伊修加德飞艇坪护送到乌尔达哈，并且在女儿节当天陪同那个孩子上街赏花、参观、购物等。报酬……五百万？？”
颠过来倒过去数了两遍，这委托书上约定的金额的的确确有六个零，我忍不住疑惑地挠头，试图从接待员脸上看出这是一种整蛊。
但他似乎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把这么大数额的委托交到我们这边，但也不是不符合行会规定便接下来了。这么丰厚的报酬还是交给能力强的冒险者为好，虽然委托的内容倒是很简单……说起来委托人前脚刚走，你出去看看或许还能遇到。”
“委托人是谁？”理符上落款只有一个大写的N。
“……咦，长什么样子来着？”
我追出门，但四下找了一圈，现世回廊无论是往白金幻象还是往飞艇坪方向街上都空无一人，或许是已经乘坐陆行鸟往城外走了。
我无功而返，只好先回到柜台前麻利地办好手续拿走理符，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对着理符发行人满口答应：“就放心交给我吧！”
事成之后真该拿这笔钱好好请前辈们喝一杯。我这么想着拨通了战士前辈的通讯贝，想跟他炫耀一下自己接到的大单子，接通了听到的却是骑士前辈的声音：“喂枪刃啊？有什么事情吗？”
通讯贝那边吵得要死，不知道是谁在聚众闹事。我便简单把今天这奇妙的委托描述了一遍，骑士听完也趣味盎然：“行啊，苟富贵勿相忘！……等等黑骑让我赶紧过去搭把手一会儿说！”
吵闹声的源头好像远去了，通讯贝里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操……战……喝他m……付钱……怪……跑那么快……”
最后通话好像是被另一个人“啪”一下挂断了。
我的目光又落在了刚掏出来看的理符上，这次才发现文末还写着一行小字：请务必向任何人保密那孩子的样貌和身份，否则降下的诅咒也定会如影随形。
嗯……？
不会又是贪玩的天才妖精歌手吧，想来我已经接手过类似的工作，但委托人似乎从伊修加德来，指不定是那边哪个家族某位大人的私生女。这么一想事情就变得合理起来了，伊修加德的贵族们在平民间也四处留情，这个孩子平日的处境一定不好过吧……只不过想出门参加为了女孩子们的节日举办的庆典也要如此大费周章，还真是辛苦。
真希望这次女儿节的旅行能如她所愿啊。
02.
完了完了，结果我因为前一晚恶补伊修加德的社交礼仪睡过了约定的时间！虽然只迟了一小会儿，利用以太传送网也可以很方便地直达伊修加德。等我到了伊修加德的飞艇坪外，也正巧碰上一位身着长裙的女子从占星院里出来。她体型娇小，又戴着宽大的帽子，让我不太能看到她的脸，但看起来似乎是在上下打量我。我连忙拿出理符给她看：“请问你是不是……”
她马上欢快地点点头，然后回头朝着占星院方向挥了挥手——我这才看到一位占星术士打扮的人正站在门口，似乎是出来为女孩送别。
然后她马上欢快地一个人向飞艇坪方向跑去了，我对着远处的占星术士胡乱致意了一下，也连忙跟了上去。
库尔札斯仿佛常年处于风雪交加的时节，飞行船在寒冷的气浪里颠簸，我坐在一旁望着衣袂飘飘的女孩，原本兴奋地扶着桅杆远眺的她也似乎不适地踉跄了一下。
“没事吧？！”我冲过去扶住她，她摇摇头便马上轻巧地挣开了。我赶紧把手从人家的腰上拿开，也松开了她的手指，实在是尴尬不已。希望我的耳根没有红得发烫。
大概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所以路途上才需要人多加关照吧……但刚才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了，倒是长了好多茧子，是因为伊修加德人长期练习剑术吗？明明看起来是这么小的女孩子……绝枪战士啊绝枪战士，你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呢！
后来的路上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小声地聊着通讯贝，时而发出一些微不可闻的笑声。可能名门望族的淑女就是这样吧。
03.
我们从乌尔达哈的飞艇坪下来，此时的现世回廊已经满载着女儿节的气氛，城内的樱花四散飘落，前来巡礼的游人也熙熙攘攘。
“你……”我本想开口问问她是不是知道女儿节的来历，以免气氛沉默得尴尬，虽然这也是我昨晚刚刚查了资料才知道的，但她已经汇入赏花的人群里去了，我只能远远地望着帽檐下她被短发勾勒的下巴和鼻尖，以及樱花瓣缓缓从她的长裙缎面上滑下。
太好了，她真的乐在其中。
但人群中某个闪光的东西突然让我本人乐不出来了。
“好巧不巧怎么碰到你啊！”学者越过层层人群也看到了外圈的我，毫无形象地冲着我大叫起来。
当时我还是个毛头小子，连治疗职业们各自叫什么都记不住，学者的深谋远虑之策是什么东西更是无从谈起，和其他冒险者一同讨伐副本的时候第一次碰上学者，便在他的深谋远虑之策生效的同时开启了超火流星，被学者一路数落到副本攻略结束，我还天真地以为把战士的名号搬出来能压他一头，结果害得战士前辈一头热硬吃伤害的光辉历史也被多年发小翻出来指摘，把战士被罚跪搓衣板的场景描绘得栩栩如生。
但后来便没再见过面了，学者大概也无意再跟我这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冒险者一般见识。
没想到对我的印象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哥你叫那么大声干嘛！”他身边的召唤师掐了他胳膊一把，带着学者从人群里向我走来。我也迎上去，不过是怕这期间把混在人群里的女孩跟丢了。
“我知道你，你是战士哥最近带的那个新人，我哥经常和我提起你。”召唤咧着嘴向我打招呼，她今天也是盛装打扮，显得笑容格外可人。学者的妹妹可比学者本人要和善太多了。
“经常？”
学者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可不要乱说啊。”
我哪能想到学者对我的怨念有这么深。
我随意地朝他们点点头，穿过人群往女孩的旁边走。这时学者眯缝起眼睛，眉头也皱了起来：“我为什么觉得我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他也跟着我过来了，目标好像就是我的委托人，我赶紧把女孩护在身后：“你干嘛？”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哈？”
“哥你的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吧！”召唤在旁边笑成一团。
“我没有！不是我肯定见过这人，太眼熟了！怎么就对不上号呢……”
学者执意想走近看看，而我身后的女孩不停地往我后面躲，想必是害怕极了。“我劝你别乱找茬啊！”我瞪着学者恶狠狠地放话。
周围的人纷纷对学者侧目，他被看得尴尬，低下头开始擦眼镜。
召唤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一定是你看错了，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我想去雕金匠行会订个宝石兽台灯。学者不情不愿地走了，召唤挽着他的手，不知道回过头来对谁挤眉弄眼。
这时女孩也伸手挽住了我的胳膊，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又不敢有别的反应。
“那边好像有演出，我想过去看看。”我第一次听清她说话，声音细细的，听起来很乖巧。
我们从一个人堆钻进另一个人堆，甜美的歌声回响在我们耳畔。
04.
——是小黄莺的露天公演。
是小黄莺的露天公演啊！我差点就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下意识地就往口袋里掏应援棒——虽然并没有带在身上就是了。小黄莺可是众所周知的冒险者偶像，就像春天的第一缕甘露，沙漠绿洲捧出的清泉，迷途的航海士在海雾里寻觅的灯塔……我才刚听闻她们的名字不久，就已经彻底为她们俘获了。
在欢呼声和鼓掌声中小黄莺一如既往地进行着她们的演唱，三人身上就像散发着光芒一样耀眼夺目。在欢快气氛的感染下，我情不自禁地也对她们道出了自己的心意：
“马夏天下第一！”
可能是在人群里喊得太过大声，一个声音愤然驳斥我：“乌拉拉才是世界的正义！”
一身黑的黑魔法师站在人群里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颇有些狰狞。我感到了强烈的威慑力，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却被另一人救了场：“鸣海就是宇宙的主宰。”
现在的情况变成了我横在白魔法师和黑魔法师两人的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哥你怎么在这？！”黑魔身后的赤魔法师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法系职业们简直像在集会。
黑魔冷冷道：“你是不是跟我杠上瘾了，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要跟我对着干？连小偶像都要和我推不一样的人！”
白魔不动声色，只是从背后抽出一沓海报和握手会进场券：“我可是小黄莺的多年拥趸了，比你资格老得多。”黑魔不甘示弱，也从法袍的袖子里拿出一串小黄莺玩偶，俩人四目相对，电光石火，我赶紧从中间退了出去。
赤魔忙着两边调解：“黑魔前辈你别和我哥一般见识，哎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多让着他点儿，哎哟不是……青魔！！你倒是说句话啊！”
青魔法师从旁幽幽道：“可是我也喜欢马夏。”
“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积怨已久的魔法师们打得不可开交，我戳戳正沉浸于歌舞演出的少女的肩头，小声对她说：“这附近有人吵起来了，说不定会波及周围的人，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她朝我点点头，转身望了望吵作一团的方向，赤魔还在嚷着“召唤忍者救救”，但根本没人理他。我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05.
通讯贝的呼叫声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回荡在红玉大街国际市场空旷的门廊间。
她对我说了声“抱歉”便接了起来，应声几句之后她对我说：咱们去堵一个人。
“堵一个人？”
“等一个人。”
“哦哦……要去哪里呢？”
“就在这儿。”
我点点头，估计对方也是从飞艇坪出来，就靠着墙根边等边歇息。过了一会儿源泉之梯的门打开了，勾肩搭背走出来几个身形魁梧的男性，一看便知道都是些练家子。几个战斗精英有说有笑地从梯口往外走，谈论着金碟的兔女郎们。
“龙骑！”她出声叫了其中的某个人一句，大概就是她在等的人，并兴高采烈地朝他原地挥手。
一行人里最高挑的那位脸上的笑容仿佛刚吃了希瓦的“钻石星尘”一样冻结在一起，随后逐渐从喜悦变成惶恐再变成一个向后逃开的回避跳跃。
“哪来的妹妹？”
“不不不不不不不……”
“你为什么要否认我们的关系呢！难道你……”

难道你想要抛弃我和我们三个月的孩子吗！
我的委托人突然委屈又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样的话。在场所有人都被怔住了。
“我操！”龙骑士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了惨叫。
我僵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该马上把对方抓起来打一顿，但我的雇主此时已经蹲下擦起眼泪来了，我只好先去安慰她。
“你怎么回事小老弟？”他同行的人比我更怒不可遏，把指关节按得咔咔响。
“我操，武僧，你不要听他乱说！”
“你把别人肚子搞大了？我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不负责任的人，龙骑。”
“武士我冤枉啊！谁搞谁啊！！”
武僧说着“我劝你好好跟兄弟说道说道否则让你尝尝正义的拳头”，和武士俩人一起把龙骑像拎小鸡一样拎走了。
通讯贝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我俯身去看，她也正擦着刚笑出的眼泪。
“也太好笑了……真有你的，忍者！”通讯贝里一个女声说道。
“我准备的女装不错吧。”
“占星，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召唤的声音竟然也从通讯贝里传来。
忍者也笑得前仰后合：“你们是没看见龙骑刚才那个表情，下次团建可以直接让他上去变脸。”
然后她突然捂住了嘴紧张地看向我：“哎呀忘记用女生的声音了，咳咳咳咳哼。”
这回轮到我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06.
忍者如期向我支付了应有的报酬，女儿节的闹剧终于收尾，不过一起喝酒的人倒是增加了几个。
学者恨铁不成钢一般拒绝和我们一桌吃饭，拖着召唤走了：“你怎么跟着我队里的忍者一起胡闹？”
忍者和占星在饭桌上绘声绘色地描述今天的事情，通讯贝里的舞者还帮忙一起补充细节。骑士听得花枝乱颤，连向来少言寡语的黑骑前辈也藏在严严实实的头盔后发笑。
而被骑士喊来一起聚餐的龙骑就像一具尸体。我大概很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只有战士吃得专注，诗人抬手盖住了他打算往里倒麦酒的杯口。
“都怪龙骑说好的龙肠每次都不给我。哎这事你们别跟机工说。”忍者已经不再用女声说话，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龙骑万念俱灰：“我再也不给机工龙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