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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本书中，Envy被译作羡慕，被迫与另一体现「憎恨，心怀恶意地想要盗取或摧毁觊觎之物」的单词加之区分*。

九条贵利矢并不认为它们之间有任何实质性的差别，正如他正看见、凝视的檀黎斗。他不会否认自己在骗术领域的才华，然而他必须承认檀黎斗是一位更加精明的骗术师，他无法从视线、口癖或是肢体动作中辨明，他没办法察觉檀黎斗的谎言。

于是前法医开始推测，也许檀黎斗的谎言甚至骗过了他本身，以寄生的形态存在于檀黎斗的思维之中。

“喂，神明。Poppy Pipopapo全——部都告诉我了噢。”

他用夸张的语气面对着眼前的复制品，如果说檀黎斗Ⅱ的思维和记忆与初号机连一个字节的区别也没有，那么由之产生的情绪也会是无差别复刻吗？

雨滴从九条贵利矢的记忆中涌现，却并未照映进Mighty Novel X的游戏空间，位于他左胸腔的脏器被灌入混凝土般的沉重，仿佛源自宇宙的雨水垂直击中了他的心脏。没有下雨，贵利矢不得不从思考的中途分心这样告诉自己，现在还没有下雨。

檀黎斗Ⅱ不甚明晰的身躯显露出了故障(Glitch)波动，本应只存在于游戏介绍和Game Over后界面的他此刻出现在九条贵利矢的视野，他们间的距离无法用数据丈量，毕竟视觉小说的游戏空间由CG插画和立绘组建而成。檀黎斗似乎抑制了狂笑的冲动，仅仅以挑衅的微笑回应前法医的话语。

“游戏攻略..吗。”

“完全不是？我说阿、如果是因为嫉妒名人的话，干脆接受那个被我打败的现实好了。”

笑容从如同缸中之脑似地存活下来的复制品脸上消失了，他仿佛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听闻这个词汇、不，第一次意识到此类情绪存在似的露出了全然好奇又迷惑的目光。

“嫉妒？”

九条贵利矢的双眼让他确信这家伙就是檀黎斗本人，认知却不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对方自称是黎斗Ⅱ，尽管原本的那个檀黎斗也时常更改姓名，就像是一个不满于用户名的任性玩家，却从未带给九条贵利矢如此的割裂感，他感知到黎斗Ⅱ与在雨中消失的、放弃神格的檀黎斗不同，这是心和头脑的意见分歧。

要是有那样深邃的嫉妒，若这一切的起因真的是嫉妒，坦然地认输放弃不是选项之一吗。九条贵利矢突然萌生了狠狠地揍过去的想法。说到底，为什么要因为嫉妒这种无聊的幼稚情绪做到这种程度阿，白痴神明。

他没办法把视线从檀黎斗的瞳孔移开，他想要捕捉到檀黎斗的表情变换，想要观察和理解对方的心。

名为嫉妒的情绪被檀黎斗所扭曲，「嫉妒」对他而言在此前的人生中都从未存在过，檀黎斗不能体会到不存在的情绪合情合理，他只在感受到猛烈破坏欲望的同时说服、欺瞒自己：那是应当被鄙夷的，被撕毁丢弃的创作，是永远也没法与他比肩的设计。

“对，就是那个。”

先前被吞咽进胃袋的大笑在此刻爆发，九条贵利矢皱着鼻子捂住了耳朵，的确是久违的笑声没错，但这能突破真空传达到月球的音量还是饶了他吧。

“别开玩笑了，那种程度怎么可能和我的神之才能相提并论——”

大概还有焦虑与恐慌，愤怒也在混杂的情绪中被点燃。九条贵利矢花了三年的时间分析檀黎斗，同时也伴随着对于这个行为的成因与意义的思考，每一次他的思维都将他领向一个他拒绝承认的结论，他无数次地尝试推翻它，而后意识到这只是出于抗拒的逃避。

檀黎斗的笑声停止了，九条贵利矢没有从他的眼中找出「喜悦」或「滑稽」存在的痕迹，游戏管理员之前的动作仿佛只是在为笑而笑，他认为应该做出这个举动于是这样做了，不合时宜的笑声被编写在了他的核心代码里。

像是某种应激反应。前法医想到。

“あれ..不是嫉妒吗？真是奇怪阿因为、明明在收到名人的信之后就生气了不是吗，所以才要培养Bugster的吧。”

“阿阿，不要小看我了，九条贵利矢。”檀黎斗从容缓慢地走近，他双臂张开着如同在与空气相拥，每一步造成的清脆声响都敲打在九条贵利矢的鼓膜，目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危险的范围，但他还在靠近，檀黎斗凭借身高优势利用自身造就的阴影笼罩了对方。“的确，身为游戏研发者的檀黎斗曾由于宝生永的创意恐惧过，但是。”

他就像拥抱在九条贵利矢。

“现在的我，是超越人类的存在，是高于玩家的管理员(Admin)，是赋予游戏「生命」的创造者！”

“唔阿、吵死了！神明！”

九条贵利矢没办法理解他的想法，这是理所当然的，能够跟上檀黎斗想法的人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拥有对于当今社会而言「不正常」的观念，以及衰退的移情能力。檀黎斗只活在属于他的世界，也从未想过要变得正常，这个形容几乎等同于平庸，檀黎斗无法容忍那样的情况发生。

“就算这么说了也还是想要开发出没法让名人通关的游戏吧，都写在脸上了。”

这句话是骗人的，前法医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檀黎斗的脸，他读不出任何想法。

“游戏存在的意义之一就在于被玩家通关，如果只是单纯地叠加难度阻止玩家抵达结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檀黎斗放下了手臂，以一种针对外行的鄙夷神色面对九条贵利矢。“那样没有丝毫游戏性可言的游戏就算制作出来也毫无意义。”

“喔——抱歉抱歉，God Maximum Mighty X不就是那样的游戏吗、？”毫无诚意的道歉加上嘲讽的话语，前法医用一贯的轻佻口吻回应。他此时才意识到对方靠得过分接近了，几乎就要让他埋葬在谎言山里的真实不可抑制地动摇了。

九条贵利矢回忆起了由真实编织的眼泪，那完全就是迟到的雨水。纯粹的真实在他性格定型后的人生中极为罕有，距离当下最接近的一次是三年前。他尝到了左心室传达到舌根的苦涩，三年前作为人类苏醒的那一日他被真实给淹没了，罪魁祸首现在站在他不足五厘米远的位置，鼻尖几乎就要碰到一起。

糟糕。太糟糕了。怎么会是如此糟糕的展开。

“God Maximum Mighty X可不是一味堆积等级而已，那个游戏，是我神之才能的具现化体现！”

檀黎斗又一次狂笑起来。贵利矢险些把「游戏向导不应该这么吵吧！」大声说出口，或许他已经这样做了，但在与自身分割的情绪作战时遗忘了正进行着的故事。他明明应该赶紧绕过自称黎斗Ⅱ的麻烦鬼去寻找可触发事件，九条贵利矢死死地握住撕裂他心脏的真实，试图将被割裂的内向情绪和外在体现拼凑起来。

那一定是名为嫉妒的情绪，那一定存在于檀黎斗心中。

九条贵利矢强迫自己这样想着，只有这样他才能让檀黎斗成为「人类」的一员。

不会再在雨中相见了。九条贵利矢下定结论，他一定会和CR的同僚携手阻止檀黎斗，不管是Ⅱ还是Ⅲ都会拼命去阻止的。而另一个问题是，檀黎斗已经不会因为「嫉妒」这种情绪、不，不如说是他已经不会再产生名为嫉妒的情绪了，也不会因为他人的创作而感到焦虑。只有「时间」这样格局的事物才配得上让他呼吸紊乱。

“就说很吵了，所以是想说因为你是神明？已经听腻了——”

“为什么你认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拘泥于那种程度的东西？九条贵利矢。”他的声调降低到了大字一组，燕尾服的下摆因为突如其来的风混乱。“明明是你？”

不对吧。

非人类的双眼中出现了前法医没法解读的情绪。

不对吧。不对吧。不应该是这样吧。

被俯视的感觉烂透了，心与理智早已一分为二的人由于几个音节而硬生生地割裂出鲜血淋漓的第三部分，九条贵利矢强迫自己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尽管已经要没办法区分向内的情绪和外在体现了。

“当然了。你又没留下尸体这种东西让我解剖，不可能知道才对。”

“既然这样、就供奉宝生永梦绝对不可能拥有的东西给我吧。”檀黎斗说出了奇怪的语句，增长的违和感包裹缠着贵利矢身周的空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和改变。“Mighty Novel X是关于建立在「心」这一主题上开发的视觉小说，把你的...”

已经不用再听下去了。

“欸、不要。那种事和我无关——”

九条贵利矢用上挑和难以察觉的颤抖语气在临近句末的地方打断了对方的言语，他不再用笑容做出伪装。是想要收回这条馈赠的生命吗？不，贵利矢很清楚他要求的「心」是别的东西，是欺诈师从未不应拥有的东西。

“那样的话。”檀黎斗向后退开，将平静、洞察的目光投向前法医。





「See you Next 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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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videō(拉丁文)：1.（及物/不及物）怀疑、充满恶意地凝视，投出恶毒的目光
2.（比喻的）对某人抱有偏见或受偏见影响
衍生词Invidus：嫉妒

第一句提到的书叫《情绪之书》(The book of human emo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