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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婶】川上月(一)

作者 : 石玉

分级 大众 异性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刀剑乱舞 三日月宗近

标签 花魁

文集 【三日婶】川上月

196 2 2021-12-15 08:41
导读
三日月宗近梦女向

·出现原创女主

·非本丸设定,是客人x花魁的设定

·女主有名字

·写得很差,我只是在瞎堆词而已

·我对花魁一无所知(并不)

·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更新但是一定会写完的(草)

·本次更新7742字

·文中出现括号中数字的部分是注释,放在文前可供参照

·有鹤丸×女主和一期一振×女主的内容,请自主避雷

·首发在lof@石玉@ver.最喜欢三日月宗近

注释:
(1)里反:客人想和花魁那个什么需要和她见三次。第一次成为“初会”,第二次称为“裏を返す”,第三次称为“馴染み”。花魁可以选择见或者不见,如果见了就是被称为“モテた”(受欢迎),如果不见就是“ふられた”(被甩了)。第三次见面才会上床。

(2)金扇掩面:私设花魁在进入客人的包厢前都会用扇子遮脸,与史实有出入不要信。

(3)秃(かむろ):即被卖身进入游郭的小女孩,或是退休的花魁游女的孩子。跟在花魁或者其他高等级游女身边打杂学艺。广义一点说,只要是没称为新造的女孩子都算是秃。因为刚进入游郭的时候要把新来小女孩的头发全部剃掉,故称之为秃。虽然之后不会让这些小女孩维持秃头状态,但还是会喊她们秃。

(4)拍了拍手:古时日本习惯拍手叫人来。典出源氏物语。

(5)这段歌词是我自己翻译的《神居谣》,网易云搜“Kamuy Chant”能搜到,不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改名字了。很好听很能代于是擅自用了希望不要被打(逃跑)
“川雾姐姐、川雾姐姐!”

正在上妆的女子转过头,看着红衣的小姑娘一溜烟跑进房间。

“嬷嬷教的礼仪全都忘了?”她开口便是训斥的话语,语气却并不严厉,眉眼间还带着三分笑意。小女孩扁了扁嘴,乖乖正坐下来行礼,然后开口问道:“姐姐、嬷嬷说,说有位大人想要见您。”

川雾放下了上妆用的刷子,转过身来道:“云鹤可曾见过他?是怎样的大人?”

被称作云鹤的小侍女点了点头:“嬷嬷喊我过去的时间那位大人还没离开。说是三条家的大人,容貌妾身看不真切,只得见了侧颜,但真是非常好看的一位大人......姐姐,要去吗?”

川雾刚要说话,云鹤便又开了口:“啊啊差点忘了!那位大人给了一封信,让代为转交。”

定又是无聊的肉麻文字罢了。川雾这样想着从云鹤手上接过了那封信,随手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知道了。定的时间是?”

云鹤看着川雾的动作,叹了口气,想着姐姐这次定是又要推掉了,开口道:“皋月三日。姐姐要去吗?”

川雾把手上的妆刷放下,取了粉扑在粉盒里厚厚蘸了一层往面上细细地扑着:“且先搁着吧,容妾身再考虑考虑。大约......会去吧。”

云鹤点了点头,应下了道:“好的呀姐姐,那妾身去和嬷嬷说。”她轻轻起身,走出了屋子。

川雾斜着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的信封。信封是罕见的淡蓝色洒金,上面还绘了两朵荷花。她伸手拈了信封来,发现封口处用的是火漆封的口,上面的章纹并不是想象中的三条家家纹,而是少见的三日月纹。这火漆勾起了川雾的兴趣,她便拆了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信纸折了三折,触手柔软光滑,不用想都知道是奈良来的名品。想来也不意外,三条家的大人定是能用得起这样的纸的。川雾没有多想就将那信展了开来。

信上不是俗气的和歌诗词,而是正正经经的手信。笔迹刚劲有力,眼前看到的仿佛是哪一家的武将。信上写的是“皋月三日于某处料亭有一宴会还请川雾小姐前来”云云。川雾看着看着觉得莫名有趣,却也只是随意将其搁在了一边接着上妆。

今次夜里要去见的是某位里反(1)的大人,初会的时候川雾见他有趣,和歌也写得好,便应了他的里反。说是应了他的里反,也只是打算过去一次宴会而已,后面的事情还未曾过多考虑。

妆成、唤了侍人来替自己更衣,而后踏着足半尺高的木屐上了马车。里反不需要花魁道中,只需要人到场便可。马车自游郭深处驶出,在灯火通明的江户的夜晚,停在了一家酒楼之前。川雾以扇掩面,踏下了马车。

“云鹤,汝跟妾身过来。其他人在外候着便是。”川雾开口,语气平稳无一丝波澜。云鹤轻轻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那边开宴会的是谁家人,你去打听一下。”

“是,大人。”

纸门被关上,留一室寂寞。远处宴会的乐声歌声、笑声闹声穿过数重屏障远远传来,闹得三日月宗近心里少见地起了些烦躁之意。虽不知道那人请的是哪一家的艺妓和花魁,却依旧莫名酸溜溜一股醋意。从窗外望下去看到了秦川屋的马车,心里那分醋意便愈胜,也越来越奇怪、越来越莫名其妙。

但是,好像并没有那么莫名其妙。

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秦川屋的马车,是半月前在出门办事的路上。平日里深居简出,在街道上看到什么都是新奇的。黄昏回程时路过某家素来有名气的料亭,便看到金扇掩面(2)的花魁从马车上踏下,优雅至极。

三日月喊车夫让暂且先停一会车子,半掀了车窗帘向外看去。那花魁的扇子举得随意,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看见对面马车上的人掀了车帘,便往路对过看了一眼,由一名红衣的小侍女搀着,转头走了。

三日月登时便遣了侍人去问那花魁所住置屋的名字,问得“秦川屋”三个字。

回家后他想了许久,少见地失眠了,满脑子都是隔着街道的那一眼。面庞是水白粉涂的,眉是当下时兴的样式,眼角一抹真红,余下的全被洒金的折扇遮了去。可就是那一眼闹得他心神不宁,没过几天便亲自上门去指了川雾的名。指名当日又撞着她出来见客,个中滋味自是一言难尽。

三日月又一气灌了一杯酒下去,却不小心被那东西呛了喉咙、咳嗽得厉害,忙从茶壶里倒了茶来缓。好容易缓过来,便听到身后纸门被轻叩数次。他身边的侍人膝行进屋,行了个礼道:“是五条家的公子。”

三日月点点头道一声知道了,又灌了自己一杯酒,夹了几箸下酒菜吃了,着实觉得烦躁,起身敛袖,带着侍从回了府。

天上的残月高远,星河碎了一空。三日月叹了一声,普通地离开了那家酒楼,留身后的乐声与谈笑声渐远。



“川雾小姐,今日可曾尽兴?”白发的俊美男子向川雾倾身,笑容满面地问道。他面上早已被酒精激起红晕,眼神却依旧清明。

“是。”

简单的回答,不出格,不逾矩,不失礼。初会和里反之时,花魁都只会用“是”与“否”来回答恩客的问题。川雾也不例外,毕竟五条家的鹤丸,只是她见过的客人之中平平无奇的一位。不是地位最高的,不是财力最大的,不是样貌最俊美的,也不是性格最奇特的,但川雾看他着实有趣,便想着多见几次也不妨。

真正让川雾担心的,是几日后三条家的那位。

三条家。大公子石切丸幼时被说命格轻,便入神社修行。二公子今剑与三公子岩融在官场上相应相和,混的风生水起。四公子小狐丸管着家族的生意,把着半个商界命脉。家大业大的三条家,饶是天皇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好在这一家人也没多少心思,安分守己恪守本分,倒也没让人多担心。

一家兄弟五个人几乎都在世间露过脸,可唯独家里的小公子三日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都传他容貌俊美倾国倾城,性格却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性格恶劣、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发怒,也有说他心地善良、宽和大度的,更有说他能文能武,切磋与和歌都总不会输。总而言之,坊间传闻成千上万,却不曾有能让人信服的说法。

别家公子好歹能从恩客那里听一耳朵,兄弟是什么个性情、朋友是什么个性情,之后若是自己或别的花魁游女遇到了,也能有个准备,可川雾从未能从其他游女花魁或公子贵人处听说过任何有关三条家的消息,甚至连三条家的公子打算来花街的消息都不曾听闻过。

真真是棘手的客人,川雾这样想着,面上笑容依旧。

回程的时候已经是三更。马车碾过路面,打更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静谧的夜里一声一声、渐渐远去。



卯月剩下的几天很快过去,皋月很快到来。川雾不安地上妆、不安地更衣、不安地让云鹤帮她带上最好的簪环首饰,不安地踏上了三条家遣来的马车。

一路车后留香、车铃叮当,车后的三条家纹引了无数人瞩目。川雾不安地将掩面用的扇子举高了些,连高耸的发髻都被遮住一半。云鹤只觉得奇怪,却也未曾多问。川雾一向游刃有余,在游郭中一众花魁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她甚少遇到过如此让她不安的客人,多少也忘了怎么和客人周旋应付。幸而,初会之时无需她说多少话,便也不会犯错了。

酉时初刻太阳还未曾全落,设宴的那一家料亭便已点起了无数灯火。车停于门口处,便有打着灯笼的侍人便半垂着头来迎。川雾扶着云鹤的手下了车,举着扇子的手抖了抖又稳住,斟酌数息开口:“云鹤随妾身来,余下的人便先归去吧。”

川雾行得极慢,从马车上下来到走进料亭的几步路花了许久。她一步踏下,脚下便只有木屐碰上石子的一声。门边的侍人为她移开纸门与门帘,川雾便脱了木屐,赤着足踏上料亭内的榻榻米。

料亭内安静得可怕,连侍人的呼吸声也不曾听闻,唯有川雾和云鹤踏在榻榻米上发出的细微声音。川雾满脑子想的都是三条家的侍人真是训练有素,走起路来一丝声音也无,相比之下她自己竟是相形见绌,更别提年龄还幼她几岁的云鹤。

料亭最大的包厢被安排在二楼,登上楼梯时阶梯发出的嘎吱声成了寂静中的不和谐音。立在包厢门两侧的仆从看到川雾的身影便沉默着移开了纸门,带路的侍者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川雾进去。

川雾握紧了搀着她的云鹤的手要往里走,却被门边的侍人拦下:“三日月大人说,只准您一人进去。”

川雾只觉得疑惑。云鹤是她最贴身的秃(3),自从她作为花魁出道后不久就跟着她了,从不给她惹麻烦,有些时候还能给她出些好主意。按理来说初见和里反时让花魁带着贴身侍女进包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却不知道这位三条家的大人为何会如此要求。

川雾顿了顿开口:“那这孩子便先拜托你们了。妾身便一人进去了。”

侍人点了点头,为她将纸门打开。



进门后入眼的是描金彩绘的一面屏风,挡住了门外人的视线。川雾身后的纸门也被关上,弄得她心里越发不安。她将掩面用的扇子收起放进袖兜,走到了屏风后。

室内放了张酒桌,后方各坐了一名穿绀色狩衣的男子,离他较远处置了另一张酒桌,空着无人就坐,只是在桌上摆了两壶清酒、一个小瓷杯。那绀色狩衣男人正对面处摆也摆了个金色的高屏风,大约是为了歌舞备的。

川雾轻轻跪坐下来行礼。她抬头时听见绀色狩衣的男子开了口:“川雾小姐。我是三日月。”

他声音清澈而富有磁性,说的虽是平语却不失矜持。川雾轻轻应一声“是”,等着他下一句话。

他一只手向右方上坐一引:“还请上座。”

川雾又轻轻应一句“是”,起身趋步走到那桌后,敛衽坐下了。

三日月从轻轻转身看她,衣料随着他的动作摩挲。川雾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昏黄灯光在他俊秀面庞上打出阴影,胸前的新月纹被阴影遮掉一半。他伸手为自己倒了杯酒,向川雾一举杯道:“这一杯我便先饮下了。”

川雾轻轻点一点头还礼。在第三次见面之前,花魁并不会和客人一同用餐,也不会喝酒,服务客人的事情由艺妓来做。三日月拍了拍手(4)道一句“进来吧”,便有三名艺妓和两名舞妓从两扇屏风后带着乐器与道具鱼贯而入,坐在二人面前的地板上向他们行礼。三日月微颔首算是还礼,弄得川雾莫名其妙地不自在了起来。

两名年长些的艺妓端着歌谱与三味线跪坐在了一边一奏一歌,余下一名年轻些的艺妓带着两名舞妓跳舞。各家置屋教的歌舞都不甚相同,但这一支舞川雾是见过的。川雾看得有些无聊,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两眼坐在屋子另一边的三日月,心下又是一惊。离得有些远了她看得不甚清楚,原只道他面容俊秀,落了坐才发现他发色异于常人,是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奇怪的深绀色。对方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喉结动了动,好像下一秒就要转头来看她。川雾心下发慌,忙收了视线往那艺妓身上看去。

一舞终了,那两名舞妓便分别坐到川雾和三日月身边,余下那艺妓又行一礼、跳了另一支舞。川雾转头看三日月,看见那舞妓正为他倒酒,却又见三日月开口道:“久闻川雾小姐貌美无双,今日得见确实如此。坊间传闻多少还是有些可信的。”

川雾点点头,笑着道一声“是”应了他的话,心下却暗自腹诽。坊间传闻这东西大致只能听一耳朵,若是真万事以其为标准那可就乱了套了。

就好比说之前很有名的那位落语艺人,还有那家的夫人,甚至三日月他自己都......川雾眨眨眼睛把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脑子里赶出去,免得自己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来。她刚要抬头看那艺妓的舞,就又听见三日月的声音。

“川雾小姐可曾见过我?”

川雾疑惑。她轻轻摇摇头,否定了三日月的这个问题,得了对面传来的一声轻叹。

“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川雾知道许多客人会用“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这样的话来套近乎,被否定之后常会举出个一二三来:小姐几月几日去哪家公子的宴会时我在某某路边啊,就是那个什么什么颜色马车的,你不记得了吗?说了不记得之后还要再纠缠一两句,实在是让人头疼。可三日月这样说的,倒也是头一次见。川雾只觉得新奇,也知道自己得谨慎,便暗暗打算若是他写了信来,回信时必要问个清楚。

三日月见她沉默,开口道:

“晨起望窗外,川间有雾不见花,雾亦自成景。”

川雾被他这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有些许不快。他这话的意思是看不见花,便看雾去,也算得上是消遣?照他这话来说自己便是那不如花的消遣,那花又指的是谁?

川雾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一句是,等着他下一句话,便听他又道:

“日升照花雾亦散,方知失物最惹心。”

这话闹得川雾更迷惑了。自己又不是什么失去了的东西,再也见不到,这时候还坐在他面前,怎么就失物最惹心了?正想着,又听他吟:

“久寻不得旧日景,回眸又见雾满川。”

川雾只觉得他有趣,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人定是某天见过自己,却不知道是谁,之后某天偶然间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便设法邀了自己来。她顾忌着三日月的身份不敢太逾矩,心里却突然升起了些许期待。他是在哪里遇见我的?为什么会记住我?我和其他花魁是有什么不同之处让他记住我了吗?抑或是别的什么......胡思乱想间又听得他一句:

“乘舟渐入层雾里,便知此景最胜花。”

三日月言下之意便是川雾比他想象中更得他心,她心里顿时更紧张了。若是普通的客人倒还好,可这是三条家的公子啊,是随手一个红包就够她三个月胭脂水粉钱的客人,被这样的人看中,谁知道是福是祸?
包厢内,俊秀的男子执着洒金的蝠扇,与貌美的花魁谈笑风生。三日月依着艺妓舞妓们演出的乐曲,吟着各式各样的和歌,又太擅言辞,直逗得川雾轻轻地笑起来,心里那点慌乱感虽称不上是烟消云散,但也安心了许多。她听着对方令人安心的、富有磁性的嗓音,总觉得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花魁的身份、成为普通人家的小姐,这样的场面也只是在与喜欢的人去料亭,少见地奢侈一番。这种危险的心情在她低头看见自己华贵腰带的时候便被她从头脑中驱逐出去,狠狠地再一次提醒自己,让自己想起花魁该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新月当空,夜色深如墨染,众星衬着窗外那弯弦月熠熠生辉。三日月问她今夜可曾尽兴?便得了美人弯眸笑着的“是”。艺妓舞妓退归屏风后,三日月起身欲送她出去。川雾躬身行礼,转身随他一同出了包厢的门。侍人依旧不发一言,连呼吸声都不甚能听见,唯有二人踏在榻榻米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回荡在寂静的料亭中。川雾落后三日月半步,在门口处看见等得实在是有些着急的云鹤。川雾见她似是要失了仪态,又知她心急,便轻轻摇摇头示意她冷静。目送着三日月乘上三条家的马车,又待到一众侍人自门中鱼贯而出,于车后排成整整齐齐的队伍,方才坐上秦川屋的马车。

川雾回首半掀开车帘,看着渐渐没入夜色中的队伍,轻轻叹了句诗来:

“不觉身为笼中鸟,观遍繁华方自知。“

云鹤早已经困得要死,头一点一点的,听见川雾说了什么却又未曾听得清楚,猛地一抬头问她道姐姐说了什么?川雾伸手摸了摸云鹤的头发,没再说话,只是叹息。



回到居处,卸妆、更衣、沐浴完已是近四更天了。云鹤吹熄了蜡烛,朝川雾行了礼后便退出她住的房间,留她一人在屋里了。月光从糊窗用的明纸外透出,微微照亮床边的一小块地方。川雾散了头发,侧卧着看着那些并不规则的光斑,深深叹了口气。她已经很困了,却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三日月的身影。他的声音、他的笑颜、他执着蝠扇的修长的手指、他身上随着他动作而窸窣作响的狩衣。那人的身影浮动在她眼前,吟诗作赋、推杯换盏。

在月亮即将落下、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川雾终于勉勉强强睡了去。

晨起,川雾眼下的青黑怎么都遮不住。她在屋里呆了许久,在云鹤第五次过来找她的时候才终于开了门,进了教习拍子的屋里。云鹤和另一个名叫云绯的秃早已经持着三味线和拨子在那里等了一会了。川雾看她们等得着急,不住地道歉,毕竟这次着实是自己迟刻了。

好巧不巧,随手翻开琴谱看见的那一页,便是当日与三日月见面的时候那艺妓奏的第一首曲子。由不得她多想,手上的工作是云鹤云绯两人的教习。她素手执着拨子,弹起三味线,有意无意间在乐声中掺了些幽怨。云鹤云绯听不懂她的琴音,她自己亦是当局者迷,只是铮铮地弹着琴,拖长了音唱着歌曲。她自幼时便擅歌舞乐器,若是没成为振袖新造的话,大约会被安排去做太鼓新造。现在教习起这些小女孩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直到过午时分该用午饭了,她才带着云鹤云绯去了饭堂。与她一同被卖进秦川屋,与她向来交好的一名名唤“川季”的游女正倚着门框,端着碗吃饭。她明明只是花魁之下一级的最貌美有才情的游女,此时用饭的姿态也全无一点样子。川雾速来知道她不愿在熟人面前造作,也不与她多客套,朝她笑笑便要进饭堂用饭。

川季本也只是埋头吃饭,却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开口唤她:“川雾姐姐。”

川雾回头,向她走去问道:“怎么了?”

川季沉默了一下道:“妾身不知道昨天晚上三条家的大人与姐姐说了什么,但只想提醒姐姐,千万注意自己的身份,别一步踏错,万劫不复。妾身舍不得姐姐您。”

川雾垂眸道一句知道了,便转身向内走去。川季在她身后开口:

“仅得一窥世繁华,勿忘回首观自身。”

川雾的步子顿了顿,却并未停下。川季担忧地又叹了口气,再没说话了。

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日子还是得过。



川雾的生活并无太多变化,只是每日如往常一样的,奏乐鼓琴,吟诗作赋,习舞唱歌,晚上去赴初会或里反的客人的宴会。秦川屋几乎是游郭里最顶级的置屋之一,能得川雾青眼的客人很少,仅五条家的鹤丸、粟田口家的一期此二人而已。改变了的事情并不多,仅是要写信的人多了一位、要备礼物的人也多一位而已。只是,川雾将她早些年寻到的上好的信笺取了出来,又使了攒了许久的钱才请人从中土带来的一块一直收着从没用过的掺金徽墨,还新开了一支紫竹的羊毫。云鹤看着她翻箱倒柜拿出一堆东西,却也并未看懂那些东西有这么高的价值,只是跪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为她磨墨。

川雾提笔,蘸了墨后,写下“三日月大人”几个字后,便姑且先将笔搁下了。良久方才将笔提起,重新蘸了墨欲写,悬着的手腕子又顿住了。数息后她动了动腕子,似乎决定了要写什么,下一秒快落笔的手又一次僵住了。她又从一边扯了张普通的生宣来想要打个草稿,才终于落笔写了些东西。笔触柔软无力拖泥带水,似是有千般挂念。她写了几个字便搁笔,思考良久后又提笔,却在落下几笔后又放下。她心里似是有万般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叙述。她只觉得自己并非是在与客人周旋应酬,而是在写给心爱的人的情书。

假装恋人的样子与客人相处,然后做只有恋人会做的事情,而最终目的也只是为了钱财。川雾思前想后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落笔,便姑且先将写了“三日月大人”几个字的纸收起,另取了平日用的信笺来写给一期一振和鹤丸国永的回信。川雾一气写完两封信放在一边晾着,转头看看窗外,才发现夜色早已深重。云鹤早些时候被她遣回屋睡去了,一屋子只剩下她一人与数盏灯影摇曳。川雾起身将笔洗净,洗漱更衣后便就寝了。月光比数日前与三日月见面那日更为皎洁明亮,从窗外投进来,在窗前的榻榻米上投射出格子窗的影子。川雾转头看着那一抹亮堂的地方,轻轻唱起了她记忆中的一首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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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弄骰子忽不见
汝之气骨若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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