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07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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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原神 艾尔海森 , 卡维
标签 原神海维 , 知妙 , 艾尔海森 , 卡维
文集 偷偷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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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6-23 14:47
收拾旧书时,艾尔海森从父亲的书页中翻到了一张相片。
照片有些发黄,拍摄得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在二十多年前的须弥,留影机的技术还不是现在那么完备。但照片上的小孩依旧很漂亮,柔软的金发垂肩,眼睛生得又圆又好看,比红宝石都要璀璨夺目。他正专心致志搭着地毯上的积木,积木已经高高垒到了他眼前,幼小的孩童脸上满是喜悦。
艾尔海森拿起这张相片,看见了相片后面的两行底字,出自年幼的他之手。
一行是刚学会写字不久的模样,一笔一画有些稚嫩:朋友
一行是行云流水的字体,尾尖都带着急促的弯钩:麻烦的家伙
他眯了眯眼,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艾尔海森将相片放在手中把玩,叫了一声主人公的名字,“卡维。”
“怎么啦?”清脆的嗓音应声从书桌前传来。怀抱着一摞书的大建筑师站起身,撩了撩眼前的金发,露出一双漂亮的红色眼眸。
艾尔海森静静地看着他。
①初见是未来的相遇
“祖母,祖母。”年幼的孩子突然返回家中,让还在烤小饼干的祖母有些惊讶。
七八岁的艾尔海森还没有完全长成未来那副模样,他顶着张可爱稚气的脸,却将皱眉将脸板得严肃。他拉了拉祖母的手,用大人一般老陈的语气开口,“我认为,读书并不能使人变得聪明。”
他听从祖母的话,提前进入教令院学习,但只过了半天就无比失望地返回家中。无聊的课程与无聊的人,老师教着他早已学会的课程,和他同龄的孩子连他提出探讨的问题都无法理解,他没有义务为他人解释那样简单的东西,结果就是连一个能交流的人都找不到。
“比起去教令院上课,我更喜欢独自看书。”他这般说道,“他们跟不上我的思维,却说我是个怪胎,我没有必要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祖母抱起暗藏委屈的孩子,摸了摸他的头发,仿佛将他心中的郁气一并顺手拍掉。
“好了,好了,海瑟姆,你与你的父亲真像。”祖母笑着说道,“你可以选择自己学习的方式,我亲爱的孩子。”
他的父母去世太早,艾尔海森对父母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但祖母总爱和他提起父母的事情,这也使得他的童年从未缺失父母的陪伴。
“你的父亲小时候也这样,因为学得太快,导致没什么人跟上他的步调,身边连朋友都没几个,直到遇上了你的母亲。”祖母轻轻拍着孩子的背,认真回忆起了往事,“你的母亲是个很活泼的人,她研究的是因论派的东西,但这并不妨碍她能理解你父亲的话。他们时时刻刻都能为一些观念争论起来,但是你的父亲总有很好的耐心向妻子解释自己的思想,一遍又一遍。”
“在他心中,重要的不是答案的正确与否,而是与爱人思想的交流与碰撞,从另一个视角重新审视世界。理解、陪伴,每一次的争论都是美好的回忆,这便是你父亲所珍惜之物。”
年幼的孩子扬起头,对祖母的话产生了憧憬。
“我的海瑟姆也会找到这样的人的,就像你父亲一样。她会是你,也是另一个你,像你的镜子一样,补全你对世界的认知,陪伴你永远走在追逐真相的道路上。”
祖母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轻轻一拍手,露出有点怀念的笑容,“瞧我这记性。”
她从曾经的旧物中翻出一个相片盒,艾尔海森的母亲喜爱拍照,这里面有着过去很多的回忆。她在其中翻找,拿出一张相片,放到了艾尔海森手里,“这是你父亲曾经朋友的孩子,当时总说要带你们认识,但后来他们一家搬走了,倒是没什么机会再见面。”
年幼的艾尔海森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同龄人。他拿起相片,仔仔细细端详。
“法拉娜的孩子,长得和她一样漂亮。”祖母不由得夸赞了一句,随后解释道,“他的父亲和你父亲是朋友,母亲法拉娜也是萨赫哈蒂的得意门生,听说小小年纪就是个天才。”
“现在想想,那孩子也十岁了。等将来进入教令院,你们也许会认识,成为彼此的朋友。”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只有天才才能理解他的话,才能有和他成为朋友的可能。
他并不自负,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资质,他注定是与常人不同的天才。
艾尔海森将这张相片夹在了书里。
他想了想,拿起笔,在后面轻轻写了【朋友】二字。
②才识是岁月的冠冕
知论派有一个很不好的一点,就是很喜欢做小组作业。
艾尔海森一向是落单的那一个,他的同学们不爱和他组队,认为他孤傲自僻,他也乐得清闲自在。曾有知论派的老师以此为由批评他不合群,但艾尔海森总能用完美作业堵住那些悠悠之口,久而久之便不再有人管束他。
又是一次小组作业,不大不小的麻烦事。艾尔海森在听到作业题目后心中就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四周是同学们争相组队的嘈杂声,这种事一向与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关心,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智慧宫查阅资料。
一个人拦住了他,是艾尔海森同班的同学。那个名为西拉杰的同学做出一副友好的姿态,询问他有没有意愿加入他的课题小组,但艾尔海森一眼就看穿了他眼中深藏的怜悯与自得。他看了眼身后的同学,又看了眼西拉杰,直截了当地问出口,“你在可怜我?”
不等被戳穿心思的人跳脚,艾尔海森就从他身边绕过去,直白地拒绝,“谢谢,没必要。”
这声谢谢已经是他面对小丑最大的礼貌。
艾尔海森知道这会给自己惹麻烦,但索性不是添堵。以西拉杰为首的同学们故意在他身边大声讨论,以此来显示他的落单,仿佛这样就能嘲笑到他一样。艾尔海森懒得与他们计较,他照常开了隔音耳机,独自一人在书架旁查看资料。
直到有人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你好,冒昧了……请问你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相当温柔的嗓音,带着友好的小心翼翼。艾尔海森的目光从书中抬起,顿时眼中被一团亮丽的金色所填满。那人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眼睛是瑰丽的红色,澄澈剔透,比红宝石都要璀璨夺目。艾尔海森没有意识到自己睁大了眼瞳,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只是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对方看出了他的惊讶,眉眼弯弯,做起了自我介绍。
艾尔海森看着他的眼睛,心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卡维。
处理完祖母的后事,他进入了教令院学习,但教令院带给他的依旧是无比的失望。除却海量的藏书与知识,某些老师的课还算值得一听,他的同学依旧没有跟得上他思维的人。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被冠以怪胎、目中无人的名号,他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却为自己始终没能像父亲一样遇上志同道合的朋友而遗憾。
他偶尔会想起那个照片上的漂亮孩子。年幼的他曾对对方有着十足的期待,自顾自地将对方视作自己的朋友,有时还会想象自己与他的交流。
随着年岁渐长,他不再将这个幻想朋友当做自己的精神寄托。书中的知识亦有值得质疑的部分,人也会在时光的流淌中逐渐偏离最初的方向,也许小时候被人津津乐道的天才,长大后就泯然众人,艾尔海森选择将这个幻想朋友留作童年美好的回忆。
他没有刻意去打听对方的消息,但卡维这个名字偶尔也会从妙论派传到知论派。对方似乎有着很好的名声,人缘不错,同时伴随着一些夸赞的美名。但能够做到这样的人有很多,教令院不缺天才,西拉杰同样是外院眼中的名人,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评价。
艾尔海森认为自己的这个朋友应该和自己一样,崇高的思想与过人的才智不会让他有泯然众人的名声,要么对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天才,要么就是放弃了自己的特殊选择融入群体。哪一点都不是他艾尔海森会选择的路。
所以当卡维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少有的,被命运的安排打了个措不及防。
他紧盯着对方的神情,试图探寻对方会以怎样的理由解释这次会面。但卡维显然并没有受到一点父辈关系的影响,他如同传闻里的好名声一样,是一个善于助人的学长,只是单纯前来关心自己这个落单的学弟。
艾尔海森心中有些许微妙的心情。卡维一点都不认识他。
他合上书本,又打量了卡维几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将记忆中那个漂亮的孩子等比例放大,直到眼前温柔又漂亮的妙论派学长替换掉了曾经的那个位置。
“卡维学长,你认为沉默的语言是什么?”
他的发问似乎问住了对方。艾尔海森看到他纤细的眉毛轻皱,眼帘半垂,细密的睫羽遮住了大半的红色眼睛,那柔美的唇瓣也被咬住了,唇珠在齿贝间转了几圈,像一朵帕蒂莎兰中绽放出洁白的花蕊。
艾尔海森突然意识到,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没有在期待问题的答案,而是盯着对方的唇出了神。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一道响亮的嗓音突兀地插入了他们的对话,西拉杰从那些人中间走过来,看起来镇定自若。他扬起笑容,与卡维问了一声好,卡维也弯了弯嘴角,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艾尔海森第一次看一个人这样不顺眼。
“答案是历史。史书记载着提瓦特发生的一切,那些既定的过往被以文字的形式载入,我们只能阅读,只能探寻,却无法改变任何一切。它是沉默的语言。”西拉杰盯着艾尔海森,他的目光有些刻意,在卡维面前,他似乎很不想比艾尔海森落下风。
艾尔海森没有对这个答案做出评价,他只是看着卡维,等待着他的回答。
“很棒的回答。”卡维弯了弯眉眼,给足了西拉杰想被夸赞的面子,随后他伸手抵在了下颔上,艾尔海森的目光追寻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看着那柔美的唇一张一合,轻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认为,沉默的语言是疑问。”
在答案给出的那一瞬间,艾尔海森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历史是不变的,可是记载的历史却有可能变化。就像再华丽的建筑未来也会被风蚀,再茁壮的巨树曾经也是小树苗,相似的答案绕不开真相这一形式。但即便是真相,站在不同的角度也会有不同的解读。”
“疑问是求思的前提。唯有质疑,才会有真相的追寻,无论世界如何变易。对于学者而言,它是沉默的语言,同时也振聋发聩。”卡维思考着,抬起头看向艾尔海森。他的目光那样温柔,又很闪亮,像是一种充满期待的试探,“永恒的疑问,是——”
“永恒的沉默。”艾尔海森看着他,一字一句,共同说出了他们心中的答案。
卡维露出欣喜的笑容,艾尔海森的目光追寻着他,没有发现自己同样扬起了嘴角。
“我太高兴了……抱歉,也许有些突兀,但我认为我们的思想统一而完整。”卡维快步走到他身边,年轻的学长要高他一些,能够轻松地将手按在他肩头。
艾尔海森依旧那样专注地看着他。他很久未曾有过如此愉悦的心情,他的幻想朋友一点都没有变,漂亮的容貌没有变,崇高的思想也没有变,他们是如此契合的天才,如此完整的思想,如此完美的统一。
被他们遗忘的西拉杰脸色有些白。艾尔海森看了他一眼,轻轻勾唇。
“没有人和我做课题。”他看着眼前漂亮的学长,用着示弱的语气,令人心软的神情,“我遇到大麻烦了……卡维学长。”
③思念是共度的时间
这大概是他们闹翻的第五个年头。艾尔海森不用算时间,卡维离开了他多久,他每分每秒都记得一清二楚。
寂静园角落的凉亭,位于教令院的边缘,视野很好,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从教令院来这的路有些绕,平日里很少有学生来,除了那位大建筑师喜欢在学生时代拉着人来欣赏,不过现在他似乎在忙一个大工程,听说是桑歌玛哈巴依老爷的住宅项目。
艾尔海森再一次在工作的闲暇时间来到这个地方。阳光很好,凉亭里的风也很温柔,他倚在柱子边,曲起一条腿,放松地靠在上面。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这处他们学生时代时常来的秘密花园,始终是艾尔海森最放松的地方。
卡维最早发现了这处地方,随后就拉着艾尔海森来分享,之后他们就常常来,也习惯将课题搬来这里做。争论也好,合作也好,他和卡维在这里留下了太多的回忆。
卡维曾经和他在这里为一个理念争执得面红耳赤,气得脸颊都鼓成了风史莱姆;也曾在他生日的那一晚约他前来,两个人共同观赏了一场难忘的流星雨。他们在下课时来,在饭后来,在休息日来,更多的时候,是卡维支起画板专心致志地绘画,而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自己的书。
有时,画累的某个人会靠着他小憩。趁着卡维睡着亲吻他的头发,大抵是艾尔海森学生时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
书页在指尖翻动,艾尔海森垂下眼眸,手停在某一页上。熟悉的笔记映入眼中,卡维的字体很好认,端正地有些秀气,大抵是画工图留下的后遗症,但这样的字迹用来做笔记正好,方方正正的,让人看得很清晰。
《须弥古代建筑史》第七十八页。
【建筑设计的三要素,为功能、技术与美学。】
旁边有几行端正的批注:满足建筑功能是基础,其次是要考虑目前的实施技术能否达成,但建筑也是一种美学,形象是建筑带给人的第一感受。三要素重要性依次递减,但我希望能够同时满足。
同样的字迹又在旁边补充了一些话:奥摩斯港的拱桥,在实用性与美观性面前,我还是选择了为实用性让步。
清隽飘逸的字体:早有这般觉悟,你就不用跟领头人争论三天三夜。
兴奋的字体:谢谢卡维学长的注解!您设计的拱桥已经很好看了,真想看看更具艺术性的那一版方案!
下面清隽飘逸的字体回复:在书的夹层里,是他的初稿。
艾尔海森的手轻轻抚上那行字体,指腹顺着笔画划过,似乎在寻找些残留的印记。书页中仍旧夹着那张初稿,时间过去了几年,纸质有些许磨损,但保存还算完好。他打开看了一会儿,又仔细地叠好,放回了原处。
卡维应当没有再打开过这本书,不然他不会不回复自己的留言。
那个时候正是他们闹翻的时候。课题的合作终止了,但前期的成果到底是给他们带来了一些便利,艾尔海森获得了更多的学术资源,卡维则初露头角,被邀请去参加奥摩斯港的翻修工程。他知道卡维是如何完成这项设计的,在卡维与负责人争取的那一天,在他彻夜修改设计稿的那一天,在他在理想与现实中选择退让的那一天,他都在暗中关注着卡维,直到这座拱桥完工。
没有人会不赞美这项伟大的设计,妙论派之光的名号也是由此开始。
艾尔海森合上书本,闭上眼,想起了那个糟糕的下午。
他脸色铁青地将卡维从健康之家中接出。卡维为了救两个同行的同学险些丧命在遗迹,但即便如此,他第一想到的不是感恩这次堪称奇迹的化险为夷,而是急着要艾尔海森去劝说他们不要退出课题。
年轻的艾尔海森第一次如此盛怒,他捏着卡维的肩头,将他按在凉亭的柱子上,力气大到近乎要将骨头都碾碎。
“你在做什么蠢事?能力不足的人终究只是累赘,他们只是选择了自己正确的道路,你却始终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也有我的问题!”卡维急急忙忙地为他们说情,“如果我能够预料到这次的危险,提前做出应对方案……他们只是被吓到了,艾尔海森!”
“没有人能预料到一切!好运不是每时每刻都发生,下一次难道你也要再这样伟大的献身,然后等着我去给你收尸?!”艾尔海森简直要气疯了,“卡维,你差点就死了!”
他们的争论从未如此激烈过,以往总有一方服软,但今天他们两个谁都不愿意低头。
“自私之人永远无法理解智慧的终点!艾尔海森,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一人足以支撑自己的观点,将自身视作伟大容器就是你最狭隘的地方!”
他们吵得那样凶,那样厉害,好像下一秒就会互相扭打。但是艾尔海森知道他们不会,卡维太过善心,早已失去伤害他人的能力,而他从来没有对心上人动手的想法。
他的身体不会,但他的语言会,他是知论派,最清楚如何将语言化作尖利的工具。在那篇他们共同写就的论文上,艾尔海森夺过卡维头上的羽毛笔,将自己的名字重重划去。
“你的慷慨之心可以给任何人,唯独不用给我!”
卡维惨白着脸,他的身形那样单薄,仿佛下一秒就会摇摇欲坠。艾尔海森的理智丢在了他的盛怒中,等到他意识到现实的情况,心中名为后悔的情绪升起时,卡维已经红着眼眶,将那张论文草稿撕成粉碎,“不要算了……都不要算了!”
他们两个人同时愣在原地。卡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举动,眼中浮现出熟悉的后悔的神色,他神情慌乱,俯身想去捡纸张的残片,却硬生生停住手。
艾尔海森深吸一口气,他别过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寂静园。
他走以后,卡维才能坦然地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天艾尔海森并没有走远。他站在凉亭下面的小路上,看着卡维蹲下来,一点点拾起碎片,哭着将这些残骸抱在怀里。
刻意压抑的啜泣声成为另一种语言,它化作最尖锐的武器,同样划在艾尔海森心口。
他陪着卡维站了一下午,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自此,他们分道扬镳,至今已有五年。
艾尔海森回到智慧宫,将手中的书放回最里层的书架。
这些都是卡维曾经做过批注的书,在分别的这些年里,他看过数次,又别有私心地将它们收拢到角落,好像偷偷藏起宝藏的恶龙。
短暂的思念结束,他该回到档案室工作了。
④理想是永恒的繁星
在相片的背面写下第二行字的时候,他刚刚把醉鬼从酒馆带回家。卡维睡得不安稳,在床上翻来滚去,一会儿娇声娇气地说渴,一会儿又说头疼,连带着艾尔海森也无法入睡,只能看护着他。
艾尔海森在他的额头上放了一块冷水浸过的毛巾,抽空提笔写下这句有些抱怨的话,因为卡维下一秒就又缠着他要喝水。和醉鬼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他也只能急匆匆地写下最后一笔,然后抱着对方给他喂水喝。
麻烦的家伙。
他这样想道,也这样写道,急促的笔锋却在末尾勾出愉悦的弯钩。大概是因为卡维再度回到了他的身边。
卡萨扎莱宫建成后,艾尔海森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卡维的踪迹。这本该是大建筑师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卡维却显得有些深居简出,艾尔海森放下工作,在教令院中转了一圈,从妙论派学生的口中得知对方在酒馆找灵感的事情。
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于是一结束工作就去了兰巴德酒馆。在那里,他看见了角落里的天才建筑师,正趴在桌上醉酒。
卡维这段时间过的不是很好,远没有在教令院时耀眼夺目。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学生,在成人社会里摸爬滚打过一遍,早已褪去了那份稚气。但卡维明显要比之前憔悴许多,在酒馆里,他一眼看穿卡维强颜欢笑下的疲惫,曾经漂亮的天堂鸟被淋湿了羽翼,羽毛凌乱,在他眼中显得那样脆弱。
他从前并不打扰卡维的生活,只在暗中关注,他清楚卡维有自己的路要走。但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拉卡维一把。倘若他此时没有给天堂鸟撑起一片天,让他暂且避过狂风暴雨,未来的理想主义者或许就会在此折翼。
对于艾尔海森的到来,卡维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无需隐瞒,也隐瞒不了,他们曾经是最契合的天才,彼此知根知底,谎言起不到任何作用。于是艾尔海森看着卡维放下酒杯,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迷茫神色,如倒豆子一般将这些年的委屈通通倒了出来。
“刚毕业那会儿……被使唤来使唤去……”
我知道你刚毕业时很不好过。
“须弥瞧不起艺术,我的,我的工作也不被认可……”
在这个环境里,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死域毁了卡萨扎莱宫,我不知道会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
“妈妈改嫁了。”
“我把房子卖了,还欠了一大笔债。”
艾尔海森沉默不语,他已经清楚卡维流连于酒馆的原因。
“我建成了卡萨扎莱宫,可是,艾尔海森,我得到了什么呢?”卡维眨了眨眼,因为醉酒,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努力地不让自己流泪,努力地扬起微笑,却因为一句自问的话而破了心防。
他抓着艾尔海森的衣服,一边流泪一边问他,“艾尔海森,我得到了什么呢?”
艾尔海森沉默地看着他。他伸手,轻轻按在卡维眼边,用指腹将眼眶里的泪水轻柔地拭去。而后,他将对方拥进怀里,轻轻摸了摸那柔软的金发。
卡维许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地爱抚过。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昔日学弟的举动,艾尔海森仿佛不是艾尔海森,得到这样温柔的对待让他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艾尔海森的怀抱太过温暖,他太想要了,他推不开,也不愿意推开。他逞强了很多年,此刻终于有人能够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你可以任性一下了。
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盛不住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卡维抱着艾尔海森的肩膀,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好像一个伤心坏了的孩子。艾尔海森将他抱得更紧,在卡维看不见的地方,他轻轻侧头,吻上柔软的发丝。
他们离开酒馆时已经是深夜。卡维被艾尔海森半扶半抱出了酒馆,他抬起头,看见清冷的月,满天的星。曾经被视为家的地方已经无法回去,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或者说他不清楚将被带到何处。
“卡维,你的理想实现得如何。”
在群星之下,艾尔海森问出了这样的话。
他站在风中,被艾尔海森装在深翠色的眼中,再度想起了理想这个词汇。
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对于沉默的语言的讨论。
明明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他却依然记得,清楚地记得那样的对话。他们说着永恒的疑问,他们答着永恒的沉默,卡维念着卡萨扎莱宫的名字,缓缓道出了永恒的存在。
“人生不过瞬息,我的痛苦终会消散……但唯有作品长留于世。”
卡维喃喃道,“我的理想,实现了吗?”
他没有回答艾尔海森,也没有给出自己答案。但不知为什么,他的那些不愉快突然就开始消失。他的心脏不再笨重,羽翼重新轻盈起来,好像再度拾起了十分珍贵的东西。
卡维知道,那个东西叫理想。
他趴在艾尔海森的背上,膝弯被牢牢托起。那个宽大的披风被披在了自己身上,他离艾尔海森那样近,近到每一次的鼻息都互相交融。
卡维看见了回去路上的漫天星空。
他的理想将镌刻于繁星之上,此时此刻,唯有永恒。
⑤陪伴是唯一的解药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书记官没有赖床的习惯,卡维会在周末的清晨多睡一会儿,所以今早的咖啡要他自己泡。
幸好咖啡粉的备份是以一周计量,倒是不用卡维特地早起磨咖啡豆,只需在假期结束前提醒对方准备下周的份量即可。
艾尔海森泡上一杯咖啡,配了些煎饼作为自己的早餐,然后靠在落地窗前读了一会儿书。等到晨读时间结束,他替卡维泡了一杯咖啡,拿了些千层酥酥,艾尔海森走到餐桌前,想了想,又折回去端出一杯帕蒂莎兰布丁。
准备就绪后,他敲了三下大建筑师房间的门,又等了大约一分钟,他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卡维刚好套上最后一层衣服,白得晃眼的腰肢一闪而过,正巧被艾尔海森收入眼中。
对方穿上鞋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跑进洗手间洗漱,艾尔海森跟在他身后进去,拿起台子上的梳子,熟练地给他梳头发。
“头先别低。”
“我在擦脸啊。”
毛巾下传来卡维闷闷的声音,艾尔海森加快了编发辫的动作,拿过那排红卡子,将漂亮的金发卡得整整齐齐。
梳洗过后的小天堂鸟整个人都亮了亮,他一边戴耳坠一边走出来,捻起桌上一块千层酥酥放在嘴里,又伸舌头舔了舔嘴边的碎屑。艾尔海森看了他一眼,催促他快点吃早餐。
他们有个不成文的习惯。
卡维是工作日勤勉起床的人,反倒是艾尔海森不乐意去上班,要起得晚些。卡维会给他磨咖啡豆,顺带准备好早餐,然后去叫大书记官起床上班。艾尔海森一向发挥着踩点上班的精神,能准时就绝不早到一秒,卡维替他整理好披风的绑带,又向下压了压翘起的呆毛,最后轻轻拍拍学弟迷糊的脸让他清醒。
至于周末,那可是大建筑师的懒觉日,谁也不能在九点半之前把他从床上叫醒。这个时候就由艾尔海森担负起了叫室友起床的重任,时间久了,连梳头都学会了。
吃过早饭后,两个人开始干家务活,这是昨天晚上约定好的大工程。艾尔海森不爱收拾书,拿出来看的书四处放,很少会规规矩矩地放回去。卡维昨天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客厅做了大扫除,里里外外都十分干净,除了角落那个已经积灰的书架。于是当天晚上书记官回家都没能先吃到晚饭,而是被拉着在客厅听学长的教育。
他们要将书籍整理一番,再挑一些不用的旧书送到智慧宫。书房是打扫的重点,艾尔海森负责整理自己的旧书,卡维则弯着腰做大扫除。他原本正在仔细擦拭这些书籍的封面,忽然艾尔海森叫了他一声,他应声抬头,将手中的书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卡维见到了这张照片,颇为新奇。照片上的他才三四岁的模样,看着尤为可爱,卡维看着这个积木,不由得笑了起来,“我从前很会搭东西,积木可以垒得很高都不会掉,父亲母亲都说我很有天赋。”
他笑了笑,对父母的思念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好奇,“你是从哪儿来的我的照片?”“我们的父辈曾是朋友。”艾尔海森说,“这是你父亲给的,他曾说要让我们认识,但后来也没能见成。”
“哦,天呐——”卡维有些小小的惊讶,“也就说我差一点就会多一个小弟弟?父亲真是的,怎么能把这件事忘掉,能让你喊我哥哥的机会可不多!”
“你喜欢?”艾尔海森看了一眼他,“今晚就可以叫。”
“不是说这个!”卡维红着脸叫道。
他们的关系有些特殊,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羁绊。
卡维在一年前住进来,然后他们在三个月前第一次接吻,一个月前上了床,现在却还只能用室友关系形容。他们共同的朋友对他们的关系心知肚明,时不时会调侃几句,艾尔海森在每一次做爱的结束都会亲吻他,然后深深地看着他,卡维知道,那是他在说我爱你。
或许他真的如艾尔海森所说的那样有些愚笨,又胆小地像团雀,对自身最大的问题视而不见。懦弱使他不敢迈出人生勇敢的一步,被爱使他恐慌,他用整整一个设计单的资金打造了一对对戒,七天前就拿到了成品,却到如今都没敢拿出来。
那是艾尔海森的,他想。
那就是艾尔海森的,他只想给艾尔海森,其他人不会有一点儿机会碰到他的宝贝。
他和艾尔海森一路走过来,过去了很多年。他们是曾经的朋友、课题合作者、学长与学弟,也是房东与租客、收留者与被收留者、彼此的镜面。漫长的人生中,青春年少时最为绚丽,而他们都占据了彼此最美好的岁月,没有人能比艾尔海森更称得上一句知根知底。
他捧着这份来之不易的陪伴,小心翼翼地珍惜,生怕碎在手心。
“过来,卡维。”艾尔海森冲他招手。卡维走过去,书记官揽着他的腰,将他抱在腿上。
“张嘴,”书记官问,“可以亲吗?”
卡维点点头。下一秒一只手就穿过了他的后颈,抚上他的脸,扶在腰上的那只手也收紧了力道,紧紧将人圈在怀中。卡维闭上眼,艾尔海森掐着他的脸,与他唇舌交缠。
艾尔海森习惯于掌控一切,在性事上尤甚。卡维动了动,果然没法挣扎,只得由着书记官对他任意索取。
一吻结束后,艾尔海森松开了桎梏。他依旧环着卡维的腰,另一只手从他脸边移开,从脖颈开始向下,轻轻抚摸着卡维的脊背。这个举动无疑是一种安抚,卡维靠在他怀中,被他紧紧抱着,两个人之间几乎没留一点缝隙。
“下周,同性婚姻的法律就完成最后一次修订了。”艾尔海森说,“记得将你的户口本带上,把周二早上的时间空出来,我联系了教令官,他们会给我们优先办理。”
“我名下的财产都会署你的名字,你的收入由我代为打理,避免你又因为冲动花光自己的钱。当然,你每个月会有一笔不小的零用钱,扣除掉你固定捐赠的慈善计划,剩余的钱足够你给家里买点东西,买酒,抑或是一些没用的小玩意,当然我不建议你多买。”
“你可以尽情地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要求我每天按时回家,不看别的女性或男性,这都是伴侣的合法权利,”说到这时,艾尔海森不由得勾了勾唇,“至于你,如果你出去做工程的时间太长,我也要求你至少回几趟家,或者我申请假期去探望我的大建筑师。”
“婚礼的场地与设计都由你来负责,不用担心预算,我的积蓄足够。至于时间,定在下个月会有点仓促吗?如果你还需要准备,我们可以再推迟一个月,但是我等不及,你最好快点。”
“等、等等——”卡维在他怀里惊叫道,“怎么就开始说婚礼的事情了?”
“我,我要结婚了吗?!”
艾尔海森低头看着他,目光意味深长。他按住怀里扑腾的小天堂鸟,掐着对方的下巴又接了一次吻,把他亲得晕头转向。
“没有事先询问你的意见是我的失误。”他问,“结婚吗,卡维?”
这可真是太过分了,卡维晕晕乎乎地想。然后他环抱着艾尔海森的脖子,咬了一口他的下巴,“结!”
“婚姻是维持稳定亲密关系最好的手段,所以我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套住你。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体的存在,我希望这种关系能带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艾尔海森的下巴抵在他头上,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同样的,我希望你也能重视我们的关系,在追寻理想的道路上,别做太危险的事情,别忘了家里还有我在等你。”
卡维在他颈间蹭了蹭,有些许温热的湿意落在他肩头。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将戒指给我,卡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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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漂亮的卡维学长》
“虽然说我的人缘不错,但因为父亲去世的缘故,总还会有人打量我。”卡维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有些无奈地对艾尔海森解释,“他们没有恶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艾尔海森目光扫过那些人,轻轻勾了勾唇,“那是他们修养不够,学长。”
他不止一次感受到落在卡维身上的视线。欣赏、爱慕,以及蠢蠢欲动的占有,卡维生得过于漂亮,以至于那样万众瞩目,很难不让人将视线投射在他身上。
当然,他也是其中之一。但他比那些家伙要强,因为他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在卡维身侧。
艾尔海森上前一步,手搭在卡维肩上,有意无意将他揽进自己怀中,阻隔了那些打量的目光。卡维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笑了笑,以为是学弟的依赖便纵容着对方的亲密。
他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唇红齿白,如一朵徐徐绽放的帕蒂莎兰。身后嫉妒的目光几乎要将艾尔海森整个人烧穿,艾尔海森一边扮演着乖乖学弟的角色,一边不经意间般往后看了一眼,十足的挑衅。
所有被气炸的学生此时此刻都在想一个问题:
哪来的毛头小子,凭什么他能让卡维学长那么笑?!
“下雨了下雨了——艾尔海森,快点儿!”他们走得不凑巧,在去寂静园的路上刚好遇上碰上下雨天。左右回去也远了,卡维拉着艾尔海森一路小跑到凉亭,却还是被雨淋了一身。
年轻的学长本想帮着扶好学弟,却因为两个人刹不住车,反被学弟抱了个满怀。卡维连声对艾尔海森道歉,艾尔海森揉着学长纤细的腰,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
卡维脱下学院帽,他的发丝滴着水,纤长的睫羽上也沾了水珠,瑰丽的红眸在雨雾中添了一份氤氲,显得有些温柔。他脱下被打湿的外衫,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内衬,勾勒出他有些纤细的身形,垂在颈间的发丝滴了水,滚落进精致的锁骨,在胸口晕开一片浅浅的水渍。
卡维抬眸,疑惑道,“艾尔海森,你怎么不进来呀?”
他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咽下不为人知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