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田家稻白可能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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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未得便安闲，边警偏能恼涧槃。
草地枣红犹索斗，田家稻白可能餐。
——[宋]刘克庄

“魏卷卷！我就去看了一下烤箱，你怎么给我换来一个差评！”许有道把手机怼上魏书的脸，隔热手套尚未散去的气息熏花了魏书的眼镜。
“哎呀，许有道你拿开点，我眼前就一个烧焦的手套，什么都没看到。”魏书偏过头，推了下眼镜，不敢直视许有道。
“谁烧焦了，烧焦什么了，这是人间烟火气，你行不行。”
许有道懒得和魏书多话，转身招呼客人去了。
太阳刚落山时，店里来了两位女士，点了两人份的定食，外加一份沙拉，坐在四人桌上。开店多年，许有道知道两位美女在等人。
短发的那个干练潇洒，当然，极端自我。许有道端上沙拉，她自顾自吃起来。自我和自私不同，自我的人不主动伤害别人，所有的报复心都源于自我保护；而自私的人，极端起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自我可以被容忍，自私绝对零姑息。
这是许有道汇集袅袅炊烟的人生感悟，是他至今容忍魏书在店里“胡作非为”的根本原因。什么股东什么投资，欠魏书的钱，开店这些年早就可以还清了，许有道迟迟不还，只是留给魏书一个兴风作浪的借口。
差评没有匿名，用户ID一个“田”。许有道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短发女人，理由就是魏书又用他那套玄学理论吓跑了客人。许有道没想到的是，被吓跑的竟是回头客，而且差评主动取消。味道小馆有口皆碑，许有道并不在意一个差评，他在意的是那个短发女人适可而止的报复。许有道很少接触这样的客人，理性和感性融为一体，有礼有节和胡搅蛮缠相映成趣。最重要的是，那个短发女人秉持着和许有道相同的婚恋观。为了避免婚姻战场的幸存者偏差，不结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魏书的研究对象程璐再次带她的闺蜜来吃饭，隔了有些日子。准确的说，这次是那个短发女人带着魏书的研究对象来，言谈间许有道知道了她叫田蕾。这次田蕾完全没有了初见时趾高气扬的气场，一桌四个人，对面两个男的。许有道看出来，田蕾对另外一个肥头大耳的有诉求。他调整了菜品，没有任何原因，只是想为田蕾实现诉求加些助动力，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许有道自己也说不清楚。
看着那个有些脑满肠肥的男人把田蕾送她的礼物落在饭桌上，许有道有些替田蕾不值，无论诉求是什么，田蕾多半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了。许有道看着田蕾追出门去，将手里的南美大虾剁成虾泥。
“嘿嘿嘿干嘛呢，好几十块一只的，你给我当河虾用？”
魏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许有道身后，许有道举起手里的菜刀向魏书比划。
“你比划我，有本事出去追上那个什么刘总啊。”
“田蕾这次没戏了。”许有道目光回到虾泥，唉声叹息。
“我看不一定，田蕾这种女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啊，趁早把眼珠子和这大虾一起剁了，看上的都是什么人啊。”
“谁说我看上她了，我就是看她好看。”
“你少来，她妹妹不比她好看。”
魏书转头看到在位子上惆怅万分的程璐，收了皮笑肉不笑的连，拉着许有道从后厨出来，对程璐好一顿说教，许有道虽然杵在俩人身边，心里想的都是刚刚追出门去的田蕾。

不知道是许有道的菜不合田蕾胃口，还是味道小馆和田蕾命里犯冲。很长时间里，都只有程璐来约魏书，田蕾没有出现在味道小馆的可见范围内。许有道心情低落，拒绝了魏书前妻婚礼的邀约，谁知道魏书转头就约了程璐一起去，不仅一起去了魏书前妻的婚礼，两个人还一起去了田蕾的剧本洽谈会。这让许有道十分失落。
同样失落的还有田蕾，拿到了迅捷案代理，说服了各个关节，但赔了30%的法律顾问费用。这对于田蕾来说，简直如同割血卖肉。
两个失落的人，失落到一处，味道小馆终于迎来了田蕾的再次光顾。
知道田蕾要来，许有道回家换了一身得国际大奖时的“战袍”，回到味道小馆时，刚好赶上田蕾和程璐为了丁诗雅的事情打赌。许有道在窗外看到田蕾卸下伪装的真实笑容，虽不知道笑什么，但他也跟着翘起了嘴角。那是这个刺猬一样的女人，最柔软真实的样子，像极了春夏之交的白兰花，香甜醉人。
“老许，见到你很高兴。”
虽然许有道知道田蕾明显在掩盖刚刚的事情，但他不在意，田蕾高兴，他就高兴。看着田蕾一改往日吃素的样子，许有道更高兴。
抓住爱人的胃，才能抓住爱人的心，这句话不分男女。

才好了没几天，魏书和程璐闹掰了，这就意味着田蕾不会再来味道小馆了。许有道算着魏书和程璐闹掰的日子，比魏书自己还上心。不为别的，许有道只是为了能有一天再次迎接田蕾踏入味道小馆的大门。
“老许，我要给程璐上课，你来当个靶子吧。”
“魏卷卷你自己不会当啊。”
“我要讲课啊。”
“身教大于言传。”
“璐璐说过几天和田蕾还有……”
“成交”
许有道不等魏书说完，听到田蕾两个字直接应下，这两个字对他有魔力，将他越吸越深。
接到程璐演唱会结束的信息，老许开始准备晚餐。三个过了少女年龄的疯女人，嗓子一定喊哑了。田蕾一般都喝红茶，今天应该换点润肺清嗓的。
守着味道的大门，三男三女，进来六个人，许有道知道田蕾会带个“假男朋友”来充数，听程璐说，那是田蕾的发小。没关系，毕竟程璐带来的是个真男朋友，这时候比许有道更着急的应该是魏书。许有道把自己内心的焦虑都表现为替魏书着急，而陷入感情漩涡的魏书，完全没有意识到许有道的心虚，两个人关系好到连输都输在一处。
老许在后厨观察着田蕾和她的假男朋友徐海峰，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对方的翻版，自我意识强，好胜心强，不服输，两个人说不过五句话绝对掐起来。魏书满脑子都是程璐和她的小男朋友，完全没有心思照顾到许有道的情绪，一桌人只有田蕾在许有道上菜的时候说了一句“他今天有点怪怪的。”
怪什么，还不是怪田蕾带了个满分假男朋友。

这件事还没完，两周过去，田蕾让程璐订了位置，和她的假男朋友一起见她的真妈妈。虽说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以这种身份见家长，就已经不是假男朋友那么简单了。
“魏卷卷，你说，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你问我？你那么多实战经验去哪了。”
“我又不跟爹妈实战。”
“你看，你也知道他们是跟爹妈实战，还问我干吗。”
魏书一语惊醒梦中人，怪不得提到领证两个人是这种反应，应付家长而已。许有道感觉自己胃里要冲上来的一股热气又沉了回去，气沉丹田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事情不到自己头上都看得清，魏书说得一点没错，田蕾妈妈一走，两个人就恢复了正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样子，许有道心情好，给田蕾打了八折。

“老许，老许快做饭，璐璐她们三个要过来。”
下午魏书才说过，晚上程璐和田蕾她们要去网红的那家饼干杯吃饭。许有道心里不忿，不就是烤定型饼干加比利时巧克力酱加奶油么，有什么难的，他当年拿国际大奖做的甜品比这个复杂多了。
“怎么，不是说要去网红店么？”
“不知道，璐璐说碰到个不想理的人，三个人就过来。”
“心情不好啊，那我看看准备什么菜。”
魏书以为许有道是替自己和程璐操心，许有道想的只是田蕾。
“还是这里好，菜好吃，而且老板也好。”
许有道知道田蕾话里有话，但他懒得去管去问，只要田蕾是夸自己，就够了。
“田田，我们俩认识这么久了，你总算发现我这儿好了。”
田蕾听到许有道这话，心里颤了一下，从小到大大家都是习惯叫她“蕾蕾”，许有道是第一个叫她“田田”的人。听上去，田田比蕾蕾可爱多了，温柔多了。以前班上叫“磊”的男生比比皆是，“蕾蕾”两个字音叫出来，毫无感觉。
“来来来，喝喝茶，消消火”
许有道也不管程璐和丁诗雅平时要不要茶，听到三个女孩子的谈话，直接上了菊花大麦茶。
“田田啊，我觉得你刚刚这个就叫怒火攻心。”
“我哪来的怒火，我很好。”
虽然是反驳，但是田蕾反驳许有道的样子，和怒怼徐海峰的样子差太多。面对许有道，田蕾生不起气，或许是因为他总能知道自己想吃什么，爱吃什么，需要吃什么吧。
许有道听到丁诗雅说起让田蕾生气的女孩很漂亮，故意问了一下有没有照片，本来只是觉得好玩，看看田蕾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田蕾的嫉妒心和好胜心因为这句话如浪涌般交织在一起，在听到老许所谓嫉妒阶段和报复阶段的言论之后，田蕾做出了就像第一次给餐厅差评那样毫无理性可言的行为：抢过了程璐的手机，删掉了那个女人的微信。
许有道看呆，由衷地赞叹田蕾的率性不羁。
“羞辱完毕”
“这种羞辱方式，真是见解独到。”

许有道默默给田蕾添了杯茶，这个女孩实在是自己漫长人生中最鲜活的色彩，最明艳的花朵。许有道不忍折摘，他只想守着看着，让田蕾恣意地自由生长，随性地散漫盛放。
应了那句，与君未得便安闲，田家稻白可能餐。只要她在那里，田间稻白，便是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