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穹×恶魔羽
*正剧向
*西幻AU，私设有



暮色四合。
薄暮如血色沉沉笼予浩渺神殿，天际划过几道星芒，呼啸着牵出黑色尾焰。野鸦在林间喧叫，为这片土地即将到来的命运报幕。
教堂后的神殿中，万人景仰的女教皇松手，任由法杖脱落漂浮回它应在的位置，而后她略移步伐，静默立于窗台凝望逐渐深不见底的黑夜。
千年一度的秘辛将再次浮现世人眼前。苍穹垂眸，瞳孔深处点亮圣洁无垢的浅金，俯瞰着秘术前再无遁形的土地。
忽而有些意外地，她一怔。
记载中恶魔出现前会带来长久而绝望的暗夜，号称看破一切虚妄的神职者金瞳下长久缭绕不绝的黑雾就是为之悲鸣的丧钟。
可为何，这片被夜幕镀上暗色的血红，竟似渐渐翻涌起纯净而瑰丽的焰火？


【风火组】神眷


虔诚的圣徒为神奉上燃尽自我的信仰，高阶牧师们在祭台两侧祝祷，苍穹抬眼扫过人群，沉静的碧蓝眸子蕴着神的悲悯与神的漠然。
她开口，清透声线夹带些许冷冽如寒风，冗长祷词化作点点金光，被身周无端生出的风挟带逸散开来，洒落进虚空碎裂消失——信徒藉此坚信自己受到接纳，一时更为狂热。
苍穹冷眼旁观着一切，身上的法袍在涌动的烈风间翻飞，眼底无波无澜。
这些信念的光点会化作神职者最炽热的力量，用以填补虚空的裂痕，而他们不过是为维持世界运转的机器罢了——
她阖眸，伸手划破惨寂的日光。

例行的仪式简直毫无意义。苍穹皱眉，不很清楚为何一定要劳心劳力走这种麻烦的过场。作为自小被培养的继位者，在某种意义上，她的思考方式更接近神性而非世俗的人情。
她是生而注定为世界碌碌一生的人，是坠入世间的神袛，她与之前的无数他和她本坐拥无限寿命，却被宿命囿于千年一隅，在恶魔降临间为生命的传承飞蛾扑火抑或共坠深渊。
而她的劫数已然临近。
星尘捧着水晶球垂眸静立一侧，比往常显得更加沉默，这位来自神秘的占卜师也难以解释这般反常的预言，倒是难得不知怎么组织分析的话语——她手心黑红的光雾中自在游弋着一只神鸟。
苍穹只是扫了水晶球一眼便挪开视线，身后年纪尚轻的蓝发女孩对这一切并不知情，还一心教育她新得到的小宠物。
我离开后海伊将是接任者。苍穹望向异乡的辅佐者，冷静而自恃地开口。突然被点名的少女有些茫然地抬头，又被一触须拍到脸上气愤地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水母。
星尘叹了口气。
她嘴唇微微翕动又闭合，最终有些不忍地说出了结果：“苍穹姐，留给我们的时间还剩七天。”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仅有七天。
苍穹没有说话，她伸手揉揉海伊的头发，转头轻轻笑了笑。

“你是谁？”
所有人都信了那句七天的邪。但苍穹没有。她身着白纱裙睡衣望着面前的不速之客，手中已经扣住了自己惯用的法杖。
眼前一身焰色衣裙的少女微微歪头，伸手将身后探出的那个小脑袋按回去，“赤羽，”她开口，赤色眼眸慵懒地眯成一条线，倒是显露出虹膜下方明亮的蓝绿，“还有诗岸。我们没恶意，只是带她来见见世面。”
笑话。苍穹不发言语，掌心溢出光点，身侧已经有风盘旋掀动她的长发。名为赤羽的少女微笑着站在她面前丝毫不作防备，神色轻松自在仿若两人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我真的没想做什么。”
赤羽望着苍穹，唇角含笑，眼底却不合时宜掠过压抑而隐约的一丝悲凉，熟悉的情感让苍穹不由一怔。
熟悉，又陌生。
赤羽终于收敛笑意，轻轻抬手：“可以单独聊聊吗。”她不动声色指指身后那个叫诗岸的孩子，示意有些话要避开她讲。
苍穹迟疑片刻：“好。”
她的宿命就是应对恶魔，而守则中并没有说明恶魔一定就不能交流。即使流传下来的记载都显示恶魔是带来灾祸无法沟通的生物。
她眼前忽然闪过那异常的火光。
……或许赤羽不一样。
然后她看到这位来自异界的恶魔轻笑一声，露出可爱得有些犯规的小虎牙，转身捏捏诗岸的小脸温柔交代了几句，然后回头，眨眨眼。
苍穹会意，转身就要朝会议厅走去——然后脚步一顿，意识到自己应该至少套上外衣。

赤羽打个响指，漆黑的大厅凭空点起一簇星火。
“所以，哪怕是为了诗岸，我不会做任何不明智的举动。”她脸上挂着公式般的微笑，颇有些自嘲意味地总结道。
苍穹沉静的碧眸注视着这位看起来颇人畜无害的恶魔，在内心仔细将她的言语筛了一遍。
简直像个定时炸弹，她想道。而后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己似乎也是这样。赤羽说她的力量会毁灭一切包括自己和她捡来那个孩子，一直在压制，却从来没有把握控制住时刻在心中呼啸的本能。可她将脑海内的记载悉数翻过，也没记起哪本有讲述这样反常又奇异的情况。
恶魔只会为了力量与土地费尽心思夺取世界在人间的锚点，这一切都是伪装，是精心设计的骗局……她眯眼，但想到赤羽讲述这一切时那双清澈澄净的眼瞳又有些动摇。
手指轻叩桌面，苍穹沉默一阵，开口道：“为了教会的安全，你必须处于我的观察范围内。”
不过是监视的另一种委婉表达而已。
出人意料的，赤羽很乖顺就答应了。我也希望到这里来能找到解决自身问题的方法。她轻笑，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毕竟在想象中，是要先与守护者打一架的。
苍穹眼睫闪动，微不可查颔首：“那从现在开始，你留在我身边。”她顿了一下，“那个叫诗岸的，就交给我这里的占卜师带着。”
哦。赤羽眨眼，似乎很听话地应了一声。
“现在已经很晚了，山山估计已经很困了。”她开口，有些迟疑。
苍穹叹息，头一次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还是个孩子……让她睡我床上。你的话我们一起打地铺好了。”
赤羽这次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来到人间的第一天。晴。
阳光混杂鸟叫洒进了房间。赤羽睁眼，瞳孔骤然收缩，只觉全身都有些不对劲。
她试着动弹一下，无奈地发现自己被禁锢得严严实实，身上温软的触感隔着纱裙显得更加细腻，赤羽身子紧绷，头一次感觉裸露在外的肌肤是如此敏感。
最令人尴尬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似乎是感受到怀中的软乎乎抱枕有了动作，昨晚高贵淡漠的教皇有些懵懵懂懂地睁眼，水润潋滟的碧眸还没有找到焦点。
好可爱好想捏一下……赤羽第一反应荒谬得自己都有些好笑，视线却无法从眼前人身上移开。
苍穹的眼神终于正常聚焦在赤羽脸上，她眨了眨眼，两人就这样对视几秒，然后身子猛然一颤。
“那个，”赤羽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地眼神示意一下身上，虽然盖着被子看不到情景，但苍穹的胸还是挤压得她耳根泛红，忍不住小声开口，“我一醒就是这样了……”
苍穹下意识回头望一眼床上，诗岸正睡得香甜，她心底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又突然警觉——这不像是自己的作风。
是恶魔的影响吗？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
思绪被一声尖叫打断。
海伊僵硬地站在门口，颤颤巍巍看一眼床上被她惊醒正在揉眼睛的小女孩，然后目光定格在看似相拥的两人身上。
“呀——”更大分贝的噪音出现了。
苍穹终于后知后觉松开赤羽，后者抓紧时间翻身站起，活像被非礼的良家少女。
虽然从某方面来说是这样没错。
她眼神颇有些控诉地望着苍穹，苍穹呐呐一声，发觉自己找不到什么可辩解的。
我平日不会乱动的啊，苍穹苦恼地思前想后，最终把问题归结在赤羽身上。
这个恶魔从各种意义上都是自己的劫数。

“所以，她们就是苍穹姐要面对的，呃，灾厄？”星尘被海伊扒着，有些尴尬地辩解：“其实真正意义上只有叫赤羽的那个，另外那个孩子是吸血鬼……在人间也有的。”
“星尘姐，你真的确定吗？”海伊充满怀疑的目光在餐桌对面飘来飘去，而星尘已经放弃解读自己那反常的占卜结果，坐在桌边缄口不言。
在她眼里那两位哪里是命中注定的宿敌，平和融洽得简直相敬如宾！
话说这个成语什么意思来着？
苍穹修长的手指捏起高脚杯，优雅沉静的气质沉淀进骨子里：“感觉怎么样？”
坐在她身侧的赤羽侧身为诗岸梳理马尾，指节在金发间穿梭。她目光没有移开，就这么坦然一笑：“很不错。”
她补充一句：“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
想象？什么想象？海伊懵懵懂懂望着对面，只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星尘叹气。
对面赤羽揉了揉诗岸的头顶，回头对苍穹微微笑，眼里像有星辰闪烁。苍穹莫名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再次于内心批判起自己的反常。
海伊眨眨眼，心想穹姐这回该不是遇上情劫了吧。
“咳，”地位尊崇的女教皇略微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那个……需要领你们熟悉环境吗？”
“荣幸之至。”
感觉气氛有点不对。诗岸望望苍穹再望望赤羽，最终一言不发低头吃起了甜点。
饭后，星尘带诗岸去安排住处，金黄色的小脑袋一步三回头看向姐姐，却是表现得乖巧听话，只是一句话也不曾说过，闹得海伊心中直犯嘀咕这孩子该不会是个哑的，但良好的家教让她绝不会失礼询问。
至于发现诗岸会说话惊掉法杖把自己淹掉还要靠人家小姑娘出手搭救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是……”苍穹斟酌着用词，“……意料之外，我本以为恶魔都是无法交流的存在。”赤羽的出现几乎倾覆了她的观念。
赤羽笑笑，侧头欣赏路边的景色：“确实。”
……确实？
彻底意料之外的回应让苍穹一瞬怔愣。她是真实因为赤羽而对这个群体有所改观，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许是感受到身边人的疑惑，赤羽有些促狭地眨眼：“觉得我和你们人间的记载不一样？”
苍穹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她不知怎的又沉默了。
久到苍穹这般沉静的性子都差点沉不住气，赤羽终是呢喃着低声开口：“我与他们……确实不一样。”
话语间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与无助。

每日例行的祭祀上，苍穹思绪不自主往外飘，竟破天荒地感到荒谬。
此时按照正常的、无数前辈宿命般的发展，自己应该已经死去，而站在这里的也已经是海伊。而现在？与神职者水火不容生死相斗的恶魔竟身着白净长袍虔诚地站在人群中祷告，容颜在柔光笼罩下显得无比圣洁。
这身衣服真的很适合她。还有那个不一样是什么意思？记载没有错，那赤羽本身就是个错误……吗？
或者说她并不是恶魔……
思想纷乱地飘着，苍穹却总是想起上午赤羽颇有些不自在地套上白袍，面对自己从未接触过的衣物有些好奇又小心翼翼的神态，精致的小脸和耀眼的金边花纹出奇般配。
神职人员的长袍可是经过神术施加的，一般来说恶魔这样的邪恶生物不说一接触就烟消云散至少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不适。她迷惑地主持着仪式，越发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虽然人间对恶魔确实没什么认知。
余光中她看到结束仪式动作的赤羽正坦然笑着看着自己，目光清澈通透。苍穹的手徒然一抖，险些失态。
专注一点。苍穹告诫自己，将心神全部转移回祭祀上。
人群中的小姑娘颇为愉悦地移开了视线。

赤羽本不会想那么多。
只是，面对体内无时无刻不在喧嚣着毁灭的冲动，她不得不用尽全力压制这一切。
玉石俱焚啊。她想着，但无数次当放弃的天秤左右摇摆，是身边那个孩子纯净无垢的视线让她重新打起精神面对自己的状况。
“你是高贵的菲尼克斯，是神明，释放自己的力量，将世界烧成灰烬，这片土地将成为永生的神国。”脑海中有个声音循循善诱，宛若来自地狱的低语。
不。
赤羽微笑着拉起诗岸的手。
不是这样的。
另一只手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血肉，本应流出的鲜血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燃起金红火焰。
恶魔的世界是黑暗的，若非诗岸的存在——那个小小的、懂事听话又努力想要帮助自己的孩子的存在，她或许坚持不到现在。
如同苍穹见过的记载，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漫长而艰难的战斗下，赤羽终于带着诗岸站到两方世界的节点。
至少要将这个孩子送到光明的地方。赤羽深呼吸，在千年一度的壁障脆弱之际，拉着诗岸迈入不可测的未来。
至于自己。她低声轻笑。
希望……能有尊严地死去。
她很清楚，体内力量的释放一定对应着“赤羽”这个存在的消亡。
再之后自己会是谁，就不是她能设想的事了。

修长的手指晃过眼前，赤羽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怎么了吗？”赤羽整理好回忆，笑着看向身侧那个高挑的身影。
好在人间不像下界充满毁灭与绝望的气息，体内的躁动都被压制了不少。她悄悄松了口气，思考要怎样安置诗岸。
苍穹收回手，神色有些复杂：“不。”
她还是很好奇眼前人表现出来的状态，这简直与教会无数年来的研究背道而驰。
但她们也不熟……苍穹叹了口气。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星尘推开门走进来，在看到她俩的一瞬间眼神复杂。
都是海伊撒泼打滚，没事让我占什么卜，发现不得了的东西了吧……
沉默一小会儿，她终究还是轻声开口：“诗岸我安排好了，她可以住在海伊旁边，至于赤羽你——”星尘一顿，“暂时没有房间了，能委屈你们睡一起吗？还是和那个小孩子一起？”
赤羽思考一瞬：“那就和——”“住我这里。”苍穹打断她的话语，“在无法确定你的目的前，我不能让你离开视线。”
星尘眼神更复杂了。
赤羽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双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入乡随俗，她内心小小声告诉自己，何况并没有什么损失。
只是离诗岸远了点……不过自己早晚要离开的，这样对诗岸或许会好一些。
有吃有住还有美人相伴，自己或许是在人间混得最好的恶魔了。隐约发现越靠近苍穹体内血脉的躁动越能得到压制，赤羽难得有心情揶揄一下自己。
直到夜晚——
“怎么能让客人睡地铺呢？”苍穹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想法，换来赤羽不容置疑的反对：“我即使不休息，也不会为了舒适把您排挤出自己的领域。”
“请同往常一样生活。教皇冕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一起睡啊！”赤羽飞速思考着怎么能拒绝面前这位应对明显沉稳的大人物，话说出口两秒自己反而愣了。
苍穹张口，刚想继续过招拆招反驳回去，突然反应过来赤羽话语的内容。
眼前浮现起早晨乌龙的一幕，苍穹刚想驳回的句子在口中咕噜噜滚了一圈，不知怎么变成了一个“好”。
两人都怔住了。



— TBC —

202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