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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翊 / 云泥 (三)

作者 : 陈逃避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猎罪图鉴 扫黑决战 孙志彪 , 沈翊

标签 志可翊会 , 彪翊 , 城翊

状态 连载中

429 5 2022-4-17 13:12


09.

“沈老师,孙总让我给您送个宵夜来。”

姑娘一身素裙剪裁得体,手里端着一位红枣银耳羹,骨瓷盅落在镂空保温托上,里头一个小小的蜡烛莹莹发着光,旁边还有一杯温牛奶。

画家道谢,侧身让人进来。外厅的茶几地毯,统统换成了新的,再看不见一丝嗜血的痕迹。厚重的窗帘拉得密密匝匝,像海啸掀起的一堵暗金色巨浪,远处是檀木酒架,高高低低各种成色剔透的洋酒,侧面墙上挂的正是卡拉瓦乔的自画像《年轻的酒神》。

“他人呢?”

沈翊自觉这话问得别扭,他只是想借机探问那人日常的行事轨迹,话出口却仿佛自己盼着他回来似的。

“孙总还在楼下忙,让您困了就先休息,不用等他。”

…谁等他了。

沈翊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心说这人,可怪会给我扣金丝雀的帽子。

姑娘放下餐食,托盘稳稳抱在胸前,面朝着沈翊往门口退,临关门前,手指娴熟地在墙侧的控制面板点了几下,灯光柔下几度,空调的风也小到听不见,是安眠的氛围。

他握着牛奶走到窗前,抬指揭开一片遮光布料,落地窗上不知何时笼起一层绒毛似的雨幕,又细又密,攀在玻璃上像天然的磨砂。接近午夜,国境的心脏却依然灯火辉煌地搏动着,疾驰的车流往来奔走,车灯是一枚枚圆盘细胞,沿着城市错综交叠的毛细血管,一刻不停地向各地输送着养料。

人的面部有三十六个骨点,星座般相互勾连,不问美丑,最终总能解码成一张五官健全的脸;而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光点、线条,却永远变幻莫测,这一秒织入的秘密,或许下一秒就会像水融化在水里,带着伤口、悲鸣、屈辱甚至死亡,再也无迹可寻。谁是织网的人,谁是拆线的手,他都不得而知。



“沈老师,等我呢?”

身后袭来一股浓烈而复杂的气息,他抢先闻到一阵甘草和烟叶的清爽调性,腰身下一秒被人圈进臂弯,耳垂紧跟着潮潮地湿了一片。

孙志彪进门时已洗过澡,浴袍腰带松松系着个敷衍的结,稍事一贴,衣摆就识趣地敞开,潮热的肌肉紧贴着画家冰白的脊背。男人从背后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嗅,手指从腰一路往上摸,胡茬刮过锁骨上薄薄的皮肉,血管和骨缝,便跟着瘙痒起来。

太近。

沈翊捕捉到沐浴香氛遮掩下的烟酒味,还有…他说不上来,像是屠宰池瓷砖缝隙中的那一道血,消毒后仍幽幽散发出的,矫饰的腥气。

他下颌一痛,倏地被人握住下巴扭转了脸,一个深吻截断了思绪。



...

“怎么忙这么晚?”

画家双眸欲阖未阖,接连几次高潮,他乏得眼皮直打架,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睡去,却仍然勉强支撑着一道视线。

因为只有此刻,他能顶着某种临时身份追问一些过界的问题——只有此刻,任何刺探都会被暂时当作娇蛮、嗔怪,甚至依赖。

“进货的不老实,立立规矩。”

什么货?

沈翊没有问出口,在孙志彪眼中,这显然不是画家关心的事情。

“什么时候带我去画廊看看?”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适时抬起眼帘,眼尾情欲的水光还没消散,眼神却欣欣然像只天真等食的幼猫。两相交叠,便成一枚不自知的引子。

孙志彪落在他腰线哄睡的手顿了顿,嘴角跟着眉峰一道抬起,黑眸随之又山雨欲来地深沉下去,旋即一把搂过画家的后脑亲了起来,蠢蠢耸动着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看你表现。

他离开他的唇,折起泛粉的肘部关节,将他的手腕按向耳根两侧。



...

沈翊第一次在人怀里醒来,睁眼便撞见健硕的蜜色胸肌,落英似的横竖着数道指甲印,和猫咪挠的一个样,喉结也被嘬得红了一片,银质颈链落在上边,像条含着禁果的蛇。

画家向来人淡如菊,这次却不防闹了个大红脸,他浅浅翻了个白眼,试着动了动四肢,浑身肌肉却像落在沼泽里,找不稳支点。

约莫是晌午,天光大亮,从他昨晚揭开的窗帘空隙中照进来,分明像一道审视的目光。沈翊一时不知该如何解析这一夜好眠——能心安理得在重案犯怀里酣然入梦,究竟该夸夸自己素质过硬,还是该反省自己心术不正。

房里静悄悄的,孙志彪揽着他,这一动又搂得更紧,半梦半醒嘟囔了声“乖”。

沈翊气不打一处来,抬腿踹了人一脚:“孙志彪,撒手。”

那人在喉间喑哑地嗯了一声,皱了皱眉才睁开眼,转而即刻蜜里调油地笑了起来。

“早,乖乖。”

画家被这吊儿郎当的语调弄得头皮发麻,半就着任人兜去一个吻,便抢先一步溜下了床,腿根软着,好歹也不妨走路。



两人下楼时已经接近两点。用过午餐,阿伟垂眉上前,附在孙志彪耳边低语几句,那人便拎起外套往A座去了,临行前还不忘顺手拣起一沓枣泥绿豆糕落在对面的盘里。

他们说这个你爱吃,多吃点,管够。

沈翊敛眉笑了笑,心道这疼人的逻辑,真是跟他的行事作风一个样,简单粗暴。




10.

艺术这行,乍看深不可测,实际上生态结构与其他行业大差不差,日常运作抽象起来,也无非是生产、宣推、一级销售、二级流通的基本流水线,万变不离其宗。

要非说特殊在哪,就在一句,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就是说,和普通商品不同,艺术创作既没有国标也没有行标,人常道艺术品市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然而任谁都给不出一个划定鱼和龙、良与莠的客观标准。

既然质量难有定论,一件艺术品最终能卖到什么价,就几乎全由市场决定,而市场的风向,则掌握在少数意见领袖的手中。艺术圈最大的意见领袖是美术馆,属于非营利性机构,通常由政府运营,专业性强、研究色彩浓厚;其次就是顶尖的私人画廊,在国内,就数宏远旗下的几家独占鳌头。

做这行,鉴评人、拍卖行、艺术代理,通通长着一张嘴,说什么话,叫什么价,说到底都得看意见领袖的眼色。

宏远的触角直接伸入上述各环,私人洽购、公开拍卖、鉴定估价,甚至旗下几支艺术品私募,在投融圈里都排得上号。



沈翊离了座位,便往那四方花园溜达,这才发现南面还有条五米见宽的开放式回廊,一眼望不到头,目测是迂回着绕了花园一圈;入口处支着立牌,上书内容循的是拍卖预展的标准格式,沈翊扫了一眼,明白过来这回廊是专门用来给宏远拍卖行做东办展的。

顾名思义,拍卖预展就是拍卖前针对潜在买家举办的展览,展出行将拍卖的全部拍品,为买卖双方提供互通有无的机会。

此次预展是为两周后的印象画派主题拍卖会,沈翊乐得清闲,走马观花地看着,一面不住暗自震惊宏远的实力。在展的虽称不上家喻户晓的世界名画,却都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大师级作品,要从个人收藏者和俱乐部手里搜罗来这许多,靠寻常顶尖的资金和人脉可做不到。



“哎?沈…翊——?!”

他正看得入神,不远处那男声先是不笃定地弱下去,等他回头又即刻惊讶地拔地而起。

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大方腮,落肩发,两撇唇胡一路狂放地延伸到下巴,杂草似的卷曲着,像是很久没打理,黑褂子遮住上下身的界线。沈翊觉得眼熟,但时隔太久,想不起名字,于是只好客气地点头,道了声您好。

“我,刘立军儿!”男人向前探了探脖子,那眼神像是笃定沈翊一点就通,见对方依然一脸茫然,皱着眉啧了一声,“金彩奖,忘啦?”

沈翊这会儿想起来了,此人当年在金彩奖一举成名,不过不是凭他手上的那尊奖杯,而是靠那目中无人的架势和一系列让人跌破眼镜的无赖行径。要说从艺之人多少有点清高性子,不说洁身自好,至少脏污手段都猫着暗箱操作,刘立军倒偏偏正大光明,仗着收藏世家的背景,不怕人说,就怕人不认识。

沈翊年少成名,风光最胜时也不曾与人交恶,却不知怎的就被他当成了头号假想敌,明里暗里对付着,直到他淡出艺术圈,仍时常听闻那人大放厥词、隔空喊话。

“啊,果然是刘老师!”画家展眉笑笑,抢先一步上前伸出手,“瞧我这胆量,心说怎么有运气在这儿遇见您,还不敢认呢!”

刘立军闻言从鼻里“嗯”了一声,手指捏着沈翊的指尖摇了摇便放开,多少带着点赏脸的意味。

“是没想到在这儿遇见,怎么,江郎才尽这么多年,沈大画家这是打算…出山了?”男人斜睨他一眼,揶揄道。

沈翊收回手,垂眼淡笑:“不敢当,就是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可逛不到这儿,”刘立军皮笑肉不笑,许是反应过来预展的访客门槛,目光才正正落在对方身上打量起来,话里分分钟带上了戒备的意味,“你还有画能入宏远的眼?”

沈翊没应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男人的眼神无意间落在他颈侧的某点,眼睁了睁,又眯了眯,突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方才僵硬的唇角迅速傲慢地掀了起来:

“原来是…哎呀,怪我有眼无珠!这副好皮相,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哈哈,以后孙老板那儿,还得托您多帮我吹些枕边风啊,哈哈哈哈哈哈。”

画家身子僵了僵,表情却波澜无惊,刘立军笑够了,凑上去神神秘秘挖苦道:

“当年好些人说你被包了,我那会儿还帮你说话呢,人就是单纯画得太垃没脸混了!——没想到这么些年摸爬滚打都摸上宏远老总的床了,哎呦我去,沈翊你吃了不少苦吧?”

沈翊不语,落霜的目光兀自越过面前笑得得意忘形的人,朝徐步过来的高大身影挑了挑眉。




“沈老师,遇着熟人了?”

刘立军闻声,转背见了来人,“哎呀”一声弯腰恭敬道:“孙老板!鄙人刘立军,久仰大名!头回见着真人,果然一表人才啊!…我正和小沈叙旧呢,老朋友老朋友!”

这是见了老虎都上赶着当面摸屁股啊…沈翊暗暗扶额,该说这人是狂得可以还是蠢得可怜,孙志彪见了自己都唤一句沈老师,怎么这刘立军还敢叫小沈。

也不知道孙志彪听得听不得旁人这么论资排辈。

孙志彪挂着笑不动声色,只绕到沈翊身后,虚虚贴着他的半个身子,道:“既然都是老朋友,那留您吃个便饭再走吧?”

刘立军喜不自禁,嘴上客套着一面不住点头。

“成,”孙志彪笑容加深,朝身后吩咐,“阿伟,带人去底下候着吧。我向沈老师请教点拍卖会的事儿,一会就来。”

这家伙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这头好声好气请人吃饭,那头又明里暗里帮着自己说话。画家肩膀放松下去,嘴角跟着不住上扬。



只是当晚席间,倒也没见刘立军的人。



“沈老师,孙总让您帮他拿瓶酒去地下二层。”

卧房门一开,还是昨晚那位素裙姑娘。沈翊心生困惑,望了一眼背后酒柜里琳琅满目的洋酒,问:“哪瓶?”

“这…”姑娘眼见着慌了神,忙道,“孙总没吩咐,我这就去…”

“啊,我想起来了,你去忙吧。”

这是明摆着邀自己过去呢。沈翊摆摆手,待人道了谢便关上了门。

他不懂酒,手指落在酒架上弹钢琴似的溜了一圈,随意挑了瓶顺眼的,拎着就朝电梯间去了。



11.


电梯门甫一打开,嗅觉抢先觉醒,潮湿的腥气裹住鼻粘膜,这股气味似曾相识,甩也甩不脱,让人不自觉地想屏住呼吸。

从电梯门到地下室的入口尚有一段距离,尽头那绿漆大门紧闭着,通道的四壁致密而宽阔,吊顶却很低,几个老式灯泡悬在裸露的管道上,发着明黄色的光,很亮却照不了多远,明明暗暗跳脱着,显得格外压抑。

浑身血管毫无征兆地被什么东西束封、压紧,血液流速骤减,指尖一阵酥麻,缺氧的体感催着心脏越跳越快。沈翊脑中又浮现那颗破碎的眼球,直觉这布满锈铁的大门之后或许是另一个世界。

嗵——哗!

他正犹疑着要不要推开大门,只听那头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闷响,紧接着是打捞时水花铺洒的声音,两相之间,似乎夹杂着模糊的人声,悲喜不明。

沈翊不由手心湿滑,连同那玻璃酒瓶瓶颈上的雕花都仿佛皱缩起来,抓都抓不紧。他稳了稳气息,推门而入。




铺天盖地的猩红,顷刻将他淹没。

屠宰场!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想起这股气息为何如此熟悉,昨晚孙志彪身上,嵌进发肤纹理之间,丝缕一样缠绕着他的恐怖气息,如今在大片大片赤潮般的灯光下被无限、无限、无限放大。

空间中央一口巨大的屠宰池,内里血红的液体还在剧烈动荡着,周遭的水泥地已经落满坑洼的水渍。吊顶的红色灯泡活了似的不住摇晃,像是前仰后合地笑着,沈翊于是无法判断这池中的液体本身是什么颜色,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它成为了现在的颜色。

池口上方五花大绑地悬吊着一个人,垂着脑袋,落肩发湿黏地挡住脸,喉间气息奄奄地说着什么,听不清,红光交混跳跃,带着他的倒影鬼影似的摇摆。

一包血直冲上脑,沈翊瞳孔发抖,某根隐秘的神经如遭雷击般不受控制地搏动了一下——这是何等直白的暴力…美学。

……什么?

他心里落下判断,理智才跟着后知后觉审视起自己那一瞬间离经叛道的直觉——哭笑不得,有时候他真该劝自己排空体内不合时宜的浪漫血液。



“沈老师,来啦!”

孙志彪一脚跨在屠宰池的边缘,朝他笑得癫狂,西装外套不起一丝皱褶,皮鞋擦得锃亮,白色衬衣却一路敞到胸线,大开的领口溅满浅红色的水渍——优雅和狂暴,审美的两极在他身上无止境地交错、流淌,互相扭打、互相吻合。

沈翊只觉喉头阵阵发紧,丝毫吐不出半个字,脚跟下意识地往后撤了半步。

“来!落落落!”

孙志彪向身后拉绳的马仔鼓鼓掌,欢天喜地地大叫道。他兴奋时的音色脆生生,有些与年纪不符的稚嫩感,配上这副毫不掩饰的暴虐、毒瘾饱足般疯狂的眼神,让人倍加毛骨悚然——恶童,一种对生命彻彻底底的无知,衍生出的,彻彻底底的高纯度的恶。

绳索一松,刘立军又扑通一声掉进腥气四溢的池子,沈翊忍不住闭了闭眼,口鼻之间仿佛也滚进一包咸湿的浊液。

孙志彪大笑着扯起刘立军的头发,从身后捞起一块帕子,轻柔地揩拭他战栗的脸颊。

“刘老板~你说疯狗闯进我的地盘乱咬人,是不是该好好训训?”

“……是,孙总,您说的是。”

刘立军气若游丝,抬眼哀求地看了沈翊一眼,下一秒头顶被人只手扣住,紧接着两根手指狠狠按进眼眶。

手中的人瞬间痛得四肢大晃,惨叫不迭。挣扎引动一汩汩血色涟漪冒出池壁。

“你也配看他?!啊?!”

刘立军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哭丧着拼命摇头。

极富冲击性的画面像一根钢钉深深扎进心脏,同类共情的本能让沈翊脊柱直颤,浑身神经末端都蜷缩起来。一种情绪推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但他说不清是什么。



“乖乖,你说这条疯狗,该怎么办呢?”

孙志彪扯着刘立军的头皮向沈翊扬了扬,脸上闪烁着邀功般的兴奋,落在地上的脚尖左右摇摆着,像是在和他分享平常的喜事。

狂雨般的心跳间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画家默默拧紧每一根视觉神经,企图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试探的痕迹——不见分毫。

但他仍不得不将它视作一道暴君筛选忠臣的考题,明知有人可能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他却必须冷漠地落笔——因为他丝毫承担不起不冷漠的下场。

“...不喝一杯吗?让我白跑一趟。”

沈翊于是听见自己细微地抽了一口气,淡笑着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瓶。

孙志彪对这句话自有解读,至于如何解读,沈翊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避重就轻已是自己能对良心作出的最好的交代。



男人闻声大笑,直起腰身,长腿一抬将那人踹进水池,抹着脸上的水渍摇摇摆摆地朝沈翊过来,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一通狂吻。

烟草,古龙水,嗜血的咸腥气息,混杂在唇齿之间牵丝攀藤,画家唔唔作声,被吻得膝盖直软,他不知道这个吻意味着什么,就像绝大多数时候他都看不穿他的吻。是褒奖?惩罚?戏弄?还是单纯的需索?

就像烟瘾来得毫无征兆,孙志彪对他的欲望,总是毫无征兆。

直到他十指酥麻,孙志彪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接过他手中险些滑脱的酒瓶看了一眼,挑眉称赞道:“噢哟!麦卡伦莱俪,我的乖乖真会疼人,好酒!好酒!”

马仔应声默默递上两只放好冰球的古典杯,孙志彪张口含住瓶口,“砰”地撬开瓶塞,倒满,搂着沈翊倒在一边的皮革沙发上,灯光透过杯壁的沟状纹路,拉开道道血渍似的红影。

沈翊几乎没有喝过酒,一口下去,冰凉的酒液泛着热浪滚过喉咙,冰火重天,辣得他直眯眼,孙志彪的手臂懒懒搭在沙发靠背上,正好将他圈在怀里,满意地欣赏着蝶翼般颤动的睫毛,忍不住又凑近他的脸亲了亲。

“乖乖,刘老板好不容易来一趟,是不是也请人家喝一杯?”

沈翊提示自己警惕这个流露善意的时刻。孙志彪的狠不是野蛮人的狠,他心细如发,话术高明,看似在给沈翊选择,实则早已架空了他开口求情的余地。

思索间孙志彪含下一口酒,掰过沈翊的下巴喂了进去,画家瞪大眼,想咳又被唇舌交缠打断,烈酒催化着他软成一团猫咪,靠在他的肩膀说不出话。

那头刘立军已经浮了上来,满脸鲜血虬结,蚯蚓般从血肉模糊的眼眶里钻出来,人没了动静,约莫是痛昏了过去。

孙志彪提起酒瓶,怜惜地看了眼那价值连城的酒标,摇头叹道:“好福气啊!这么贱的命配这么贵的酒,啧啧。”

话末,他漆黑的眼底袭卷起一股极寒之地的飓风,“啪”地一声将瓶子撂在桌上,变脸似的换上一副冷若寒霜的表情,毒蛇般盯着池子里的人。

烧干净了,别辜负沈老师一片善心,嗯?





酒精持续麻痹着大脑,也可能是其他的情绪堵塞着他的思绪。稀里糊涂,大概是被人抱着洗了澡,搂上了床。

“空调打开,好冷。”

一个人被我杀死了。

他想自己一定是醉了,或者根本疯了。他本应感到一种更正确的恐惧,事不关己的纯粹的悲悯情怀,恐惧孙志彪的暴虐,恐惧满池猩红的浪,恐惧沸腾的灯和火海中的咆叫。

但他分明知道他的恐惧另有所在,不再外处,而在自己的深处,那根蠢蠢欲动的、混淆两极的、逐美的灵魂。

“开着呢,冷呀?我调高点,来抱抱。”

他于是被拥入怀中,恍惚间却错觉是自己捧着一副珍爱的杀人工具。

水晶顶灯放射着柔光,暖阳似的打在四周,周遭一片静谧,蚕丝被罩小心翼翼地包裹着他,云一样轻。沈翊却切肤地感受到渗入骨缝的寒意,刀割似的落在心上。

这栋灯火辉煌的大楼,究竟每天有多少人会像这样被一句话轻飘飘地夺走生命。顶楼与底层,天堂与地狱,悲剧性的隐喻,他却不由以诘问来句读:何处不是地狱?

我也会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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