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在听吗？”
圣臣愣住了，手里拿着一勺食物，离他又近又远，眨眨眼，看到了一双和自己极其相似的完全不会动摇的黑眼睛，好像她能看穿他一样。
她脸上有那种表情。她小小的鼻子皱着了起来，眉毛也皱了起来，嘴唇撅着。他对这个表情极其熟悉，因为他小的时候每当事情不合他心意的时候，他就会对他的父母做出这样的表情。
撅嘴意味着你最好听我的。
他一如既往地对他礼貌的笑笑。“当然在听。你在说你的新教练。”圣臣安抚道，然后把勺子送进嘴里。
她的大眼睛在客厅昏暗的灯光下似乎在闪闪发光，她点点头，把撅嘴变成了一个微笑，让他的心温暖了起来。
“是的！他比-酷多了”
“是更酷，亲爱的，”圣臣纠正她，伸手用餐巾纸抹去她脸上的一颗米粒。
“更酷，”她马上重复道，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比我们别的教练酷多了，爸爸！今天他叫了我们一些训练然后-”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在她讲这个新教练要教她们不同类型的发球和怎么最有效率的救起每一种发球。
圣臣是个好爸爸，或者他自认为是。至少七年来，他成功培养了一个有礼貌，有教养，聪明坚强的女孩。这一定得是他做的不错的标志。
他照顾她，帮她做家庭作业（并不是说她需要很多帮助），如果她提前完成任务跟她一起看她最喜欢的电影，甚至学会了怎么做不同的发型，这样她就不用每天扎着马尾去上学了。
所以真的，没有人可以怪他时不时游离在外。
特别是在漫长疲惫的日子之后，他只想把她放到床上，亲吻她的额头道晚安，然后把自己埋在自己的床上。
事实上，搬家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跟一个七岁的孩子一起搬家更是难上加难。
不得不忍受六个小时的车程，才安顿在他们的新家，打开装满了一辈子的箱子，了解新的学校，担心她是不是能是适应学校，而她实际上在学校很开心，不但如此，他还要管理他不断扩张的公司的新分公司。
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秋子一直在讲她今天练习时候做的一切。她微笑着，基本上在她的座位上因为兴奋而颤抖着，因为她还在说那位了不起的教练还有她们接下来几周要做的事情。她离圣臣越来越近，她的晚餐已经完全被遗忘了，因为她太认真讲故事了。
圣臣漫不经心的点着头，听着，但没有真正处理她的话，直到她说了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很出名，你知道吗？”她叹了口气，大声说道。“爸爸，他告诉我们他以前是个二传。”
听到这个词，圣臣的皮肤有些刺痛。他举着水杯向下看着她。“是吗？”
“是的！天啊！”她完全被迷住了。不管谁是这位教练，他都在两天之内赢的了她的支持。他一定很厉害，上帝知道她不是一个容易取悦的小孩。她坐回她的座位上，然后看着餐厅的窗户，好像她试图记起什么一样。“我记得他说他以前给黑什么球队打球来着。”
噢，现在圣臣的皮肤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黑…黑狼！”她几乎是在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用惊讶的大眼睛看着他。“爸爸，宫教练说他以前是黑狼的二传，你以前不是也在那里打球吗？”
圣臣被他该死的水呛到了，挣扎着把它咽下去，试图不像个白痴一样死掉。

宫。
他很久没有听到那个名字了，他的名字，他完全没有想过会在一个普通的星期三晚上从他七岁女儿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不可能。她不可能是在谈论他在想的那个宫。他们绝不可能再回到同一个城市里。
她不是在说他吧？
“什么教练？”他设法问道，祈祷他太过聪明的小孩没有注意到他呛到了，或者他的耳尖有多红，或者他突然愣在原地。
谢天谢地她没有。
“宫教练，爸爸。”她重复道，好像这个单字的名字并没有把圣臣的世界震碎一样。“我告诉过你他要教我们-”
圣臣很想听，他想认真听他女儿要说什么，但他做不到。她的话在他的耳朵里只不过像是白噪音一样，因为他的脑海里只重复着用同样的话。
宫教练。
他试图忽略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跳动的感觉，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他妈的是一个有一个孩子的38岁男人了。他没有时间去担心他过去喜欢的人。
圣臣没有浪费时间思考他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去想他是不是还把他的头发染成近似，或者他终于回到了他原来的颜色。想他现在怎么样，他是不是还跟以前打得一样好。
圣臣绝对没有时间去想侑是不是像自己记得他那样记得自己。
不，圣臣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让他的女儿把晚饭吃完，还有确保他们俩都按时睡觉。
“把你的晚饭吃完，亲爱的，”圣臣平静地说，指了指她几乎没动的盘子，“你可以在睡觉之前再讲你今天都干了什么好吗？”
她点点头，停住了她那没完没了无意义的话，回到吃晚饭里。圣臣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是的，他现在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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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确实，也许圣臣确实有一点点时间来想宫侑。
也许整个宫教练的事从他第二天早上醒来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在给自己煮咖啡的时候，在给他们俩做早餐的时候，那些话还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也许，只是也许，圣臣发现他这周想起侑的次数比他过去十四年里想起的的次数还多。他不得不回过神来继续和他的秘书对话，因为他分心去思考侑是不是还有过去那种浓重的口音。
事实上，圣臣以前从来不允许自己真正想起宫侑。他做不到，因为想起宫侑意味着想起一种生活，一种爱，这些不再适合他现在生活的东西。
想起他意味着想起在训练间隙牵着手，意味着想起害羞的初吻慢慢演变成了更激烈的亲吻。意味着想起那些在耳边悄悄说起的话，以及承诺中从未到来过的未来。
刚开始的时候，很痛苦。想起侑曾经很痛苦，但现在已经不痛苦了。美好的回忆和存在过的幸福爱情留在了圣臣的身体里。
没有怨恨，没有“如果”，想起他们过去的恋情他的心脏不再痛苦地缩成一团。
这很危险。
因为现在，当圣臣终于允许自己想起侑，不在去思考过去，但是却在想未来。在想这是不是他们的第二次机会。
尽管如此，仅仅是因为圣臣会想侑不代表他准备好再次见到他了。
幻想和一个可能是他此生挚爱的人有第二次机会是一回事，但实际上让自己接受这种可能性又是另一回事了。
圣臣对侑他妈的一无所知，侑可能他妈的已经结婚了，这个男人也许也有个孩子。天，侑可能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而圣臣对其一无所知。
而且坦白地说，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准备好去发现了。
这话出自一个已经拥有家庭的人之口有些虚伪，但是知道侑已经完全向前迈进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意思希望重新再联系，这些事情对于圣臣太说一时之间很难处理。
圣臣已经快四十岁了，他不想再像一个青少年一样心碎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去接秋子训练的时候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车里。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他决定在太阳几乎下山的时候还带墨镜的原因，微弱地试图隐藏得更深一点。
也许，只是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看到秋子背包在她身后蹦蹦跳跳，跑向车子的时候，他只是靠过去从控制面板上打开门而不是跟往常一样下车给她打开车门。
“嘿亲爱的，联系怎么样？”圣臣笑着看着她，试图保持冷静，好像他还没有准备好让她爬上车他就可以一脚油门走了。
“这墨镜是怎么回事？”秋子说，她在车前停了下来，说话有点喘。
这个聪明的孩子。
圣臣把墨镜架在额头上，把他的卷发往后推。“阳光照进了我的眼睛，”他说谎道，伸出了一条手臂。“来吧，把你的背包给我。”
她脱下了她的背包，把它递给她，但没有动，她还站在原地。
“你今天为什么不在门口接我，爸爸？”她问道，双臂交叉在胸前，跺着脚，她在用她的小脚丫跺着地。
我的天。
现在有更多的小孩从门口出来了，学校的入口突然挤满了人，而圣臣的眼睛疯狂的扫着人群。他不太确定他在寻找什么，又不是说他会看到一张二十四岁的宫侑的脸看着他-操，他甚至不知道侑现在长什么样-但至少他很开心没有人回应他的目光。
圣臣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鼻梁。秋子几乎没在发脾气了，但他非常了解他的孩子，知道在她开心之前她绝对不会上车。
“对不起，亲爱的，”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试图让他自己听起来很真诚。“我今天有点赶时间。我保证我明天会在门口等你，好吗？”
他们沉默了片刻，或者尽可能的在周围都大喊大叫的小孩子的情况下保持沉默，然后她皱起了她的小鼻子。
“你保证？”天，圣臣的心被紧紧抓了一下。
“我保证。我甚至会带你最喜欢的零食，如何？”
这似乎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放下手，对他微笑。
“成交，今天太有趣了，爸爸！”
圣臣嗯了一声，拉着她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上，他把车门关上。他对在学校大门口等他这个事情并不是特别兴奋，当一个宫侑很有可能随时都能发现他的情况下，但他可以明天再担心。
今天，他逃过了。
或者他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给秋子扣好安全带，靠回去自己座椅上的时候，他的眼睛遇到了一双非常熟悉的像蜂蜜一样的棕色眼睛，那双眼睛在校门口盯着他。
只有一秒，这是一个短短的瞬间，而圣臣觉得自己被困在一缕时间里，那双他几乎一辈子都没有见到的眼睛正在看着他，而毫无疑问，即使隔着这么多年时间，那还是侑。
那是宫侑。
他看着他，几乎像是在看慢动作，侑举起一只手过头顶，在远处挥舞着说hi。而也许圣臣太远了，但他发誓他可以看到侑在说“臣”，他挥手回应，嘴角带着笑。
天啊，不，他今天做不了这个。
他做不到。
他的心跳加速，，耳朵嗡嗡作响，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换挡，他挂上档，踩下油门，从路边开到街上，动作很快。
不，圣臣绝对没有准备好再见到宫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