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寺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呢？

啊，这个我知道，是很漂亮的绿色呢！

等一下，是不是还有一点蓝色？

诶——？这样一说，好像是有一点......别急别急，让我仔细想一想——

什么啊，连这都不知道，说自己谈恋爱不会是骗人的吧。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啊！放过我吧，别开我的玩笑啦。说不出来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什么呢？解释的话语卡在喉咙里。

说出来真的有点好笑吧，明明都在一起一个多月了，连对方眼睛的颜色都说不出来。听起来就很像那种对自己男朋友丝毫不关心的不负责任混蛋。

可是真实情况怎么也说不出口。再怎么说，那么近的距离也太犯规了！每次想靠近都要花一段时间来鼓起勇气。很多次山本武只是想仔细地看一看出现在隐秘梦境中的脸是否会与现实完全重合，但是狱寺总是会误解成要接吻，骂他怎么这么喜欢缠人，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这些无聊的事情，然而又不会实质性的拒绝，被推开一次后再凑过去就会被默许。接吻当然是很好的，所以山本完全没有打算要解释这个小小的误会，就让狱寺一直抱怨吧。这么近，可以看到阳光从狱寺的头发上滑下来，可以看到银色的眼睫毛飞快地抖了一下又装作镇定，好可爱，好喜欢，即使在接吻，他也不想闭上眼睛。可狱寺的眼睛总是紧紧闭着，从来不允许山本有机会看清楚颜色。

把眼睛睁开好不好？你该不会在紧张吧，狱——寺——？

......

啊，被狠狠揍了。

 

 

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完全是不知道等待的错。作为棒球王牌选手，山本武本来是很清楚不要心急这个道理的。一次击棒需要三个动作，轨迹有高有低，打出的球有好有坏，自己的球棒会路过无数个点，只有在最正确的一点上，才能与球相遇，才能打出球队需要的胜利。在偌大的场地里，他早已经历过数千次等待。然而这套经验在狱寺身上完全不适用了。初恋没有经验是很正常的事，他不想在这段感情里犯错，不想表现得像个小孩子，可是见到狱寺的一瞬间这些都被抛在脑后了。明明还没好意思说出那么多句我喜欢你，就已经吻过许多次。这样也许是不对的吧，显得自己好像很没有内涵。该不会被狱寺讨厌吧？

集训的日子里，也有过夜聊心事的时候。同队的学长说起因为不能好好体会心意，被女友甩了的悲惨回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相似的经历或见闻。是啊是啊，石田君也被女友说是只在乎自己的自大狂，然后分手了呢。啊啊，恋爱真的好麻烦啊！青春期的男生们聊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新任部长靠墙抱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刚买的挂坠在裤子口袋里沉甸甸的，山本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首饰的尖角立刻狠狠扎了皮肉。这是今天休息时间特意跑出去买的。想着在情人节要送给男朋友礼物，山本购买了人生中第一本时尚杂志。每天晚上别人已经因为高强度训练呼呼大睡的时候，他努力研读这高深的学问。由于之前从来没有刻意了解过这方面，山本十分谨慎。他一遍遍回忆狱寺常戴的项链、戒指，还有给自己的匣子加上的装饰，又反复确认在现在这座城市也能找到有同样货物的饰品店。在准备礼物的过程中，山本完全沉浸在兴奋的心情里。礼物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送出去，所以他就换着花样发送爱心表情来试图和狱寺同步自己的心情。即使被警告再乱发就拉黑，也完全没有打扰他在心里给自己营造出来的节日氛围。

狱寺会喜欢这个礼物吗？这是他喜欢的风格吗？山本的自信派不上用场了，这也许又是他学不会等待的一个错误。确定关系后他曾试图每天带便当替换下狱寺每天吃的便利店面包，可是男友打开盖子后立刻蹦起身，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瓜。阿纲不明所以，还在一旁说着真好啊狱寺君，今天吃的很丰盛嘛！当然很丰盛啦，很难吃到的，我可是求老爸把店里最新鲜最高级的食材都拿来做寿司了啊。山本一边被满脸通红的狱寺揪住衣领，一边在心里接上阿纲的话茬。糟糕，我好像又吓到他了。

 

 

现在，山本走在去狱寺家的路上，他俩要一起度过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白色情人节。以往走这段路，都是跑着去的，今天的山本却踢着石子慢腾腾地晃着。一步、两步，一下、两下，好，成功地把石子连续踢了十米远！他还没来得及开心，下一脚的力度没把握好，石头就滚进了路边的小缝隙。山本又想起以前看到狱寺的衣服上有发丝，自己没过脑子就上手去揪，对方捂着头骂他白痴，这是长得长了点，不是掉下来的头发，用你的眼睛看清楚行不行啊混蛋！

买来的挂坠忐忑地藏在口袋里，马上就要迎接期待已久的检阅。思来想去，山本还是加上了一块巧克力。情人节的巧克力他最终还是没来得及吃到。教练突然发来通知让部长去参加春季大会出场顺序抽签。等他赶回并盛，情人节已经遗憾地和小情侣们说再见了。情人节怎么能没有巧克力呢！山本有着莫名的坚持。他悄悄去请教了京子和小春，想亲手做出一块巧克力来补偿狱寺。校园大明星这样新奇的举动当然引起了女孩子们的好奇，他不得不单方面坦白了自己和狱寺处在恋爱中——诶？真的吗？恭喜你们！嗨咦？居然一直瞒着我们，好过分啊山本先生！——对不起啦，狱寺，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说出来。山本诚心反省，又忍不住脸上巨大的笑容。

在一阵手忙脚乱和几天的反复实验后，山本终于在被老爹永远赶出厨房之前做出了一块勉强看得过去的巧克力。他的手指一点都不灵巧，没法像女孩子们那样神奇地做出好吃的甜品，也没法像狱寺弹钢琴那样双手同时做出不同的动作，手指上还因为打棒球和练剑有着厚厚的茧子，总感觉不够好看。他用这样的手指笨拙地打了一个蝴蝶结，也不知道狱寺会不会喜欢。

山本一直搞不懂狱寺是怎么想的。当时打电话告知不能在情人节那天赶回来的时候，狱寺表现得很无所谓。自己想着是不是生气不想说话，在回来后山本又专门道歉过好几次，可是狱寺反而被他的道歉惹恼了——你烦不烦啊，都说了我没生气！你不回来正好，免得你的桌子和书包里都塞满那些女生的巧克力，我看了就烦！山本只好闭上嘴，脸上只剩下困惑的笑。

 

 

他在路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专属的铃声响起，狱寺已经发短信来催促了。“你迷路了吗？！怎么这么慢！！”山本还没想出怎么回复——要不然跑快点给他个惊喜吧——下一条短信就来了，点开一看居然是个爱心的表情。这可真是太罕见了。这下他可没心思纠结怎么回复，只是傻笑着收藏来自狱寺的第一条爱心讯息。还没来及回味几次，悠扬的音乐又响起来了。狱寺的第三条短信急吼吼地闯进收件箱：“刚才打错了！你什么都没有看见！我是想发这个表情的！！”后面附了一整排拳头的表情。好吧，果然是自己想多了，这也都在意料之中。山本撇着嘴收起手机，继续向狱寺家走去。

狱寺家附近有一个小广场，他走过时下意识往里面看了看。有的时候会遇上瓜在这里玩耍，但今天是空荡荡的。要是瓜今天也来玩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把它带回去，用这个讨狱寺的欢心肯定很棒，他心情变好了就会喜欢我的两个礼物了，我的计划也就可以顺利实施。

但现在山本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了。他暗暗决定今天一定要对狱寺说出自己的爱意，绝对不能再一头热做傻事了，也不能表现得像个只知道自己索吻的自大狂。等待，山本武选手默念着这个单词，屏气凝神要打出一个绝佳好球。

他收拾好心情，迈着坚定的步子走上楼梯，快到的时候拿出手机来看时间。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短信的界面，在口袋里晃来晃去的时候，打字键盘被误碰跳了出来。还好没有误发什么奇怪的话出去，他一边咕哝一边准备收起键盘。突然他发现什么不对，一直被骂做白痴的头脑在这一瞬间飞速运转，甚至可能磨擦出了火花。啊，原来是这样啊，自己发了那么多次爱心，当然知道它在表情列表里排在哪里。

真的好犯规啊，狱寺，这让我怎么面对你。

不明情况的狱寺听到了脚步声，已经打开了门等着他，可山本只是顶着一张爆红的脸站在原地。他拼命地闭紧嘴，不让煞风景的问题从牙缝里跑出来。狱寺，为什么你的键盘上拳头和爱心的表情会在一起？狱寺，你有打算过给我发爱心吗？狱寺，收到我的礼物你会开心吗？

 

你这么喜欢我吗？

狱寺。

 

山本的手捏紧了口袋里的巧克力。他的手和脸颊一样，实在是太烫了，甚至可能会把巧克力融化。他感到手指间流过甜蜜的时光与心意，像是对他的奖赏——一个迟钝的笨蛋解开了聪明人的秘密。对方打来了猝不及防的一球，山本手忙脚乱去接，目标却在碰到手指的一瞬间从指缝里溜走。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非常喜欢你！这句话在山本的舌头上打了好几个滚，他拦不住这句话，也掩盖不住莽撞的心意。

在学会等待这件事上，山本武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