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他的心中不禁想：
我这是正处于恋爱小说中吗？
虽然那一类他读得很少……但此刻正在经历的剧情，让他习惯于构思的大脑立即飞速运转起来，畅想后续，甚至更像是对待故事、而不是对待与自己相关的现实的态度。
如果这是小说，他能想到几种后续。发展即使再出人意料，也会在作者的套路之中。
那么现实会走其中哪条道路？
他控制不了自己，去想一些俗套的剧情，这种走向换他自己都会不愿意写，但也许马上会在眼前发生。
时间流逝之中，他长时间被这个想法攥住。就像追逐着悬疑故事的下一页，高度想看自己这个故事接下去会如何发展。
也不知道，在闪耀的夜幕中，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脸红什么的。
自己在对方的行动面前自然而然做出的反应，也要过很久以后才意识到是何种理由。

很久以后。
和平的下午，甜品店里人声嘈杂。黑羽在那里坐着。听说有新品才过来的，但他吃过后主观评价不怎么样。他坐在那里，看了会儿手机，打算到了下个整点就走。
他身后的一桌坐下了三位周末出来玩的高中女孩，声音单纯、欢快，而有点太响亮。黑羽回头瞥了她们一眼，这些未成年还在旁若无人的年龄呢。不过话说回来了，他自己这个年纪还是男性，独自进这种店，看装修风格就不配他的样子，大概也会引起一些人注意；但他也从没在意过啊。
空气变得更吵了，他本来已经打算下一刻就拿起背包走开。再下一刻。他听到一个声音提到他熟悉的名字，顿时僵住。
实在没必要这样。工藤的新书确实很畅销，还跨越年龄层通吃，他认识的，年纪比他大的，比他小的，你看甚至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在读，并且夸赞不已，给朋友热情推荐，就差给人直接塞进脑子里。
就算他在新闻上避开看工藤的名字，身边也总会这样冒出声音来提醒他对方的存在。问题是不知为什么他还没走向习惯，每次遇上都会狠狠愣一下。简直像是一种报复……也不是，这样引起的他的情绪是难以表述的。
唉。对，这本书已经出版几个月了，但他没有在发售第一天就去买，直到现在也没有读。就连场下交流的观众都会跟他说这本书，他只能保持礼貌笑容应付。
因为他不喜欢工藤的作品。

具体来说，工藤的第一本书出版，新人作家的人气还没进入急剧上升期时——因为刻意避开依托父亲的名号去宣传——当天他就去买来读了；之后陆续出的两本也是。他并非阅读爱好者，但读完后就明白，不久之后，手里的书一定会被溢美之词淹没。同时，他不会成为其中一份子。
故事不完全落俗，也展现出了一些个人风格。但比起从前他看到的那些，他在工藤宅的书房捡起的对方散落的手稿……这包装精美、腰封上用大字写着名人推荐的出版物，可太没意思了，夸张点说，完全不像是他认识的工藤会写的东西。
他想起工藤也说过，要是想要出版，必然得有取舍。如果这将令他与他的作品收获世人广泛的热爱，大概也不完全是坏事。
但是，黑羽合上书。工藤写这些时，会自在快乐吗？
不过我也无法独断猜测人家心情就是了，他叹气地想。那时，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当初那些不太秩序也不成熟的文字，反而让不钟情于故事的他深陷其中，也不仅仅是作者的缘故。如果再也看不到了，也是个人心底小小的遗憾。
可能终归，人是会变的。所有变化都可以说是在成长，丢掉一些只被某个人喜爱的东西，来走向成熟。莫名有种被抛弃感，笑不出来。他将工藤的书放在了书架上不容易被瞥到，但也不容易被压坏的角落，再也没有动过。
现在看来，讨论度如此高且长久，工藤的笔力又更强了。黑羽没什么意思地弯了弯嘴角，短暂回忆过后，认为自己还是早该一走了之的。
那些女孩聊天的话全都直直往他脑袋里灌。
"我读过他前几本书啊，还挺不错的，但不是听说新作的风格剧变吗？所以一直有点不敢去买……"
"我是没读过从前的啦，但这本真的很有趣！"最开始提起这话题的声音说。
"网上的评价和讨论里，负面言论确实比以前多。有几轮争吵都上新闻了，所以话题度一直降不下来。"
？黑羽愣神片刻。他站起身，拿包背上往外走。他来时在附近有见到一家书店的。
他很久没进书店了，因为，他一走进去，就看见畅销区摆开了工藤的新作，挂着大幅海报，作者因为好看所以照片也总在宣传上占很大位置，他的视线既想仔细看又不想多停地滑过去。对，就是因为这个，因为这一切。

"他与魔术师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场魔术表演中。一个普通的观众，与一位魔术新秀。在一切才刚刚开始的年纪，彼此对于生活、对于未来，都怀有饱涨的热情。"

工藤最近有些没休息好。新作一直保持高热度，于是最近他的日程被强行塞进了又一轮签售活动。旅途劳顿，到酒店时他还想抽空再写点什么，然后就在笔记本前睡趴倒。
你就别工作了，当作和读者交流的休息时间，负责他的编辑说。不是那么容易说到做到就是了。网上的言论他曾看过一点，觉得对他没什么意义，便没去管，要是演变激烈了出版社会帮忙解决的。
确实，专门为他而来签售会的读者们都很单纯热情，给人稍稍治愈。他作为一个作者的形象也很好，外表与性格都是，低头认真用笔回应要求，对一些激动过头的赞美、甚至告白微笑以对——他怎么也变得这么会用这种脸了。
但他还是有些疲态，队伍中的某人看得出来。
一个不拘言笑但要求作者画个小心心的成熟男人走开了，下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上去年轻些，工藤自然而然抬起头来看对方的脸。
他的笑意僵了一下，两个人也是这么久了第一次再看到彼此真人。
黑羽抬起手上拿的杯子，"本来我排在很前面的，"他说，"不过，来的人比我想象中多，感觉你就会很累，先去给你买了杯咖啡。"
"放这里吧。"工藤说，他身旁原本空着的桌面已经被许多礼物堆满了。其中安全性也需要检查——他仿佛是故意露出"不会随便喝陌生人给的东西"的表情来。
啊，陌生人。除了刚才愣住的那一秒，工藤现在表现得和面对其他读者毫无区别。黑羽索性摘下帽子，跟书一齐按在桌上。"认不出我了吗工藤？"他很不高兴地说。
工藤应该很敏锐的，而且现在还不自知地给了他个白眼；所以这态度是故意的。
"哦，是你啊。"工藤这才表现得像是恍然大悟般，只是感觉如果再装不认识会造成更大麻烦。在黑羽觉得可以展开对话了的时候，又听工藤恢复了态度，"你想签什么？"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这次轮到他丢白眼了。你大概是想装不熟，但实际表现得比对一般读者还冷漠，显得刻意。
"别在这里胡搅蛮缠好吗，我在工作。"工藤没拿笔的手扶了下额，"这样……待会活动结束了再说吧。"
"那把你新电话号码给我。"
"……"工藤只好拿过旁边放的便签纸，写了一串数字给他。这一幕被不完全地看到，而且队伍因他们停了好一阵，后面排队的粉丝有些小骚动。黑羽回头看了一眼。
"你看你一脸累坏了的样子，"他说，"不如我坐这儿替你签完剩下这些人算了。"
"滚。"
他总是像小孩子一样意识不到自己精力有上限，总是在过度耗费以后显现出疲惫，导致现在就算说这样的话也显得没什么力量感，让黑羽不禁笑了，恍惚感觉到，人居然还是老样子。

黑羽当然想待在一旁等着他的签售结束，顺便盯着会不会有什么从网上延伸到线下的危险；但被工藤严辞拒绝，只好跟个普通读者一样离开了。本来还想订附近一家餐厅的晚间座位，他出去时看了一眼排队的长龙，觉得对方应该赶不上。
实际工藤今天工作结束得比他预计还晚。在书店附近的咖啡厅等待时，黑羽翻开了刚买的这本书。他行李里还有一本两天前买的，但这本有了作者签名，因为黑羽没说什么需求，只是单纯地签了个名字而已。
笔迹稍微嵌入纸张，字体与以前相比没什么变化，让他又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手稿，现在工藤应该都用键盘了。
趁着这段时间，他又把这本书读了一遍。这两天里他已经反复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比起那些只有亲友看过的作品，这本书变得更成熟与深邃，但同时还完完全全是黑羽所熟知的喜爱的，工藤原本的风格。
从那些黑羽看不上的作品中吸取了经验，与他自己的特色结合得优秀。他现在有了名气，便更有底气，将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展示出来。就像灰尘被拭去了，他显露出他真正的璀璨夺目。
黑羽当然顿时就想见一见如此进化了的工藤——虽然那只是原因之一。
他回到书店外，又等了一阵，从出来的人们聊天中得知活动真的结束了，才联系工藤。片刻，工藤也走出了书店，在看到他之前打了个长呵欠。
“我要回酒店了。”工藤说。
“路上去便利店买点夜宵吧。你一天没吃？”
“中途有补充一点。”
夜幕早已降临，而这地段的人造光也丝毫不输。他们并肩往回走，路上出来过夜生活的行人很多，总得不时侧身给人让一下。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说话。彼此都在想怎么引起话题，以及对方什么时候开口。
因为很累而且也没去看黑羽在做什么，工藤没注意到黑羽往后瞥了几眼，所以对他而言，黑羽忽然抓住他的手开始往前跑是毫无铺垫的，“干什么？？”他边努力跟上边说。
“有人在跟踪。”在飞速变化而嘈杂的世界里，他听见黑羽的声音飘过来。真有人发展到线下来对他不利吗，虽然听说过类似的事，但还没想过真会轮到自己。
好在有人群遮蔽，对魔术师而言引导观众去注意错误的地方是基础的本事，快速拐了几个弯，在没人注意的小巷子里待了片刻，“应该甩掉了。”黑羽说，仿佛这才发觉一直抓着人家手，将工藤松开。
“但这条路离酒店更远了。”工藤说。他待会儿得跟编辑说一下这件事，现在脑中还在赶紧将这短暂而紧张的特殊体验记下来。
“往下走，绕一圈回去吧。”
这条路的好处是冷清了不少。他们又像回到了突发事件之前的状态……
这个时候一定要有一个突破沉寂的展开。

“我读了你的新书。”黑羽说。
“哦。”
“第一个故事的主角就是魔术师，”黑羽说，“难怪有不少观众跟我说这个——那不就是我吗！”
“写一个年轻有为的魔术师角色就一定是你吗，那大概能找出一百本在写你的书。”
“还特地描写了帅气的外貌。”
“为了提升角色魅力那是必须的。”反正工藤这么说的时候没有在直视他，“你非要这么想那就这样吧，确实有从你身上取材，毕竟我最熟悉的魔术师是你。”
“但是你这开头两个角色的相遇也完全是……”
“两个陌生人产生交集的方式，很容易就能想到这条路线，这不新奇，没什么特别的。”
作家似乎言之有理——虽然也没有直接说这只是巧合——黑羽没法反驳。他不禁更不高兴，拿出书翻开来，书页哗哗响。“那么后面这个故事的这一段，还有这个，还有……不都是我们经历过的事情吗！”他再次翻起来才感受到有这么多。
“……”工藤有点意外他全都记得。“你以为写故事全都靠凭空想象吗，”他说，但还是叹了口气，“肯定会写进一些亲身经历啊，而且亲身体验过的事写起来会更鲜活——没关系的，都被拆开和大幅度更改了，”他说，“别人也不知道这些事，没有谁会看出来。”
除了当事人，记忆力好又敏锐的当事人。
“但是你在这个故事里把我写成欺瞒所有人毫无人心的大坏蛋？”
“就说了那不是你了！——啊便利店。”
黑羽跟着他走进去，自己没有什么很想吃的。他以前认识的工藤不会随便在这种地方买东西吃，但也许是这几年总是会有这样的活动，他开始熟悉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店里找东西吃了。黑羽看出他有些爱好还是没变，想起他以前就容易沉迷工作废寝忘食，没人管的话，不知道现在身体状况会不会已经更糟糕。
……对不起。
“你家好像也不在这附近，”工藤看着货架说，“怎么会突然跑过来。”
“阅读大作家的作品后心潮澎湃难以自抑，扔下工作马上订了机票，想来见见作家本体是不是天神下凡。”
工藤抬了抬眉毛，从架子上拿下一个餐盒。黑羽看清楚里头东西后不禁后退，作家则快乐地转身去付账了。看人家退到了小店的另一边面色铁青不敢动，他跟收银台小声说了句“这个不要了”。

“所以你现在过得还好？”
“啊？你完全不知道？”黑羽说，工藤单手提着买来的东西，他们继续往回走。“我以为我还挺有名气了。”
“我屏蔽了你的名字。”
“……哦。”
“很久了所以都忘了。”工藤拿出手机，将屏蔽关键词去掉，此时有种回忆起当初心情的感觉，他没多管。
“说不定被跟踪的其实是我呢，”黑羽说，“巡演中突然翘班引起的话题度也不低于你。”
“……干嘛那么做啊！”工藤说，不禁瞥了对方一眼，却碰巧四目相对，读到对方看他的眼神说明了答案，虽也被吸引，但更想赶紧避开。
为什么。他从没想过还会再见面——其实想过，自己认为是一种模拟这故事要如何圆回来的构思行为。当时的结局也是一种残缺的完整吧。想过的各种发展都符合故事节奏，但详细情形绝与现实不同，模拟过的感受也完全没起到预防针作用。就像他以为自己可以平淡面对，但实际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反应，本以为已被风吹散不存形体的余灰居然又冒出了火星。
这并不是自己手下的故事，自己不清楚对方怎样想，只能猜测，往好了猜，往坏了猜，渴求的时候告诫自己可能性不高，得把妄想和现实稳定分开。
但那些共同的经历是真实存在的，他回忆起来，发觉自己其实过去每天都会有点儿思绪在这里环绕，就像重复阅读一本书、重复地思索它，大多数时间没有新想法，这故事晦涩不明，但人钟爱它。
“……如果你这么介意，以后我就避免写似乎跟你有关的事情吧。”
“没有，我只是看到时有些惊讶。”黑羽说，“而且这本比你之前的几部作品好多了，更丰富真实。”从中更能窥见作者的内心，相比之下之前那些感觉就没什么灵魂。工藤知道黑羽对那些书大概就会这么想，轻轻叹气，听对方接着说，“想听几个新魔术手法吗？也许你可以用在作案手法的设计上。”
“快说——算了，现在我记不住。”
黑羽见他又打了个呵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的样子。回到酒店房间后，将买的夜宵放在桌上笔记本旁边，他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然后就起不来了。
黑羽看不下去，走到床边，把人搬动了一下，正面躺平，盖好被子。
工藤半睁开眼。在他脸上，黑羽看到一些从未改变的他，只是学会了隐藏而已，太疲倦时就难以自控了。那双眼睛仿佛已经陷入梦中，发出询问：
你是真的在这里吗？
“……对不起，新一。”
工藤此时没有足够脑力去想黑羽这短句中有多少层含义，他所知信息甚少，脑中冒出几个肥皂泡问号然后破掉。感觉到黑羽低下头来亲吻他，多么熟悉的感觉，但同时能读到对方比起从前变得更小心了。如果是……剧情，接下去自己应该被此惊醒……但是紧接着……
困意在他刚才躺下的时候就把他紧紧攥住了，令人心绪复杂又享受的体验在沉入睡梦海洋中的一刻被抹消。

夜宵看来只能变成早餐了。黑羽走回桌旁。他抬起笔记本屏幕，电脑桌面被密码锁着。他尝试了一下，在错误后弹出的提示让正确答案更容易获得，而且他记得工藤曾经跟他介绍过的小说中常出现的加密法。
锁打开后展现出的直接是文档，光标还在最下方句号后闪烁。他往上翻到第一句开始读，同时发现这已不是一个短篇的篇幅。
故事以“一对情侣中，一个人的突然消失”为开端。而文档的建立日期是他们相遇的纪念日。
其实他们当时的状态被称作暧昧更合适，还没到挑明与确定的那一步。这就像，即使有情侣出现，这也并非以恋情为主的故事，一个人的消失只是个引子，留下的一方也并非主角，被雇佣的侦探在寻找的路上遇到更多令人不安的线索，提出了与世间黑暗的关系，这样进行下去的悬疑剧情就是他熟知的工藤的拿手好戏。
情侣的存在，在任何故事里都是很常见的要素，就算和突然消失联系在一起，就像工藤刚刚说的，怎么可能写什么都是在写你。
这说法自有道理，但在与作者亲密的人看来，你确实就是写什么都在写我——一定会做这样的解读。委托人向侦探提出委托的这一段，写了太多被留下的这个人的感受。
为什么？以各种方式发出疑问。
这读起来就像你在问我。你写的时候是否也在这样想象？在各种故事里猜测事情发生的原因，因为他有必须做的事，因为他就是在玩弄感情，因为他已经死了——拜托，虽然是完全消失了一段时间，但之后我也有再出现再好好工作啊！……所以，在那之前你这样设想过对吧。
在重大的谜面展开时，文档到了尽头，看来是还没写完。就算当作一个单纯的故事看，也好想马上知道后续，黑羽想，大作家你能不能赶紧写，对不起，虽然知道你这么累但作为读者还是会这么想！
工藤的题材总是会涉及一些不美好的事情，当然他对那些事的想象也是基于读过的同样虚构的内容。现实中的灰黑色彩相比之下更没有秩序，虚构文字描写得再详细也比不上现实的残酷。若经历过的人看这样的书，的确会感到有些不真实。
但工藤还是保持这样并不了解真实的状态最好。黑羽想。
他的突然消失不止一个原因，如果工藤非逼问，他就做个感情上的不良，说自己只是年轻时太害怕进入明确的关系罢了。不需要让工藤知道另一层缘由。
若害他踏进来，他就极有可能受伤，甚至死去。自己还能再承受一次这样被撕裂般的分离吗？
不如就不要这紧密的联系了，对谁都好——但在它已经成形以后，就无法轻易消去，就像你再也无法平淡对待熟悉的姓名被提起的时刻，就像此时一样，沉寂再久总会某刻重新发光发热，跨越觉得自己已很成熟的人的自控力。
因为我们还没彻底成熟，或说死去，还抱有人性，拥有感情。
边在脑内大叫着“这样会连累他的！”边做出选择，边在心里道对不起。
黑羽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希望作者构思这个故事时想到的结局是向好的。

“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我们可以共同面对一切。”
在另一段被埋葬的短小文字里，有人这样写道。

工藤醒了。遮光窗帘被拉得严实，透露不出一点时间信息。有人环抱着他的身体，他的脸正埋在一道胸膛上——对了，这是酒店的双人床房间。但是他应该是一个人入住的才对，他在回忆起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之前，已经对旁人的气息感到熟悉。
他抬头看了看。黑羽的手即使睡梦中也搂得很紧。
看这姿态，感受这贴近的呼吸。我这是正处于恋爱小说中吗？他想。
是的，中断的故事居然开始继续了。一般而言，在叙述上会把中间那漫长的时间省略，在之后通过对话和心理活动做一些回转的暗示。不过他现在完全不看那种题材，也不知道当今读者的口味有没有变。接下来会怎样，他想不出什么有趣的展开。设计迷局越来越擅长，这方面却退步了。
反正时间继续走下去，他就知道了，他就能学会了。
如果是这个性格的角色会这样做，如果是那个性格的角色会那样做。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把手抽出来去抚上黑羽的背，拥抱起来感觉体型有一些变化。
他没有想着怎么做，就付诸行动了。原来如此，这个时候人是会产生这样的心情的，作家一边研究自我的感受，一边感受，与让角色历经千辛万苦后露出笑容时感到的快乐相比，这可不是一个数量级，如此真实，还未因时间褪色，足以将人淹没。
——他感觉在人背上触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隔着衣料，用指尖去摸索。从前肯定是没有。没有过类似的体验，所以本应不能确认，但他想到这是一道伤痕时，马上就笃定了这答案。
人该被一个意外打清醒的时候就会醒。
黑羽半梦半醒感觉身旁有什么在折腾，他的手被甩开，且被猛地推了一下转为平躺，他稍睁开眼，看见工藤正坐在他身上解他的衣服扣子。
——这是什么刺激展开？我是正在什么定番剧情里吗？感觉到工藤的手放上了他的胸口，但之后的行动让他从那个升温想法中脱出，工藤在他的腰际又找到一份证据。
工藤的注意力回到他脸上，发觉他已经醒了，于是双眼盯着他，无声而严厉地表达：
“醒了？好啊。解释一下。”
在这情况下，黑羽感觉自己毫无丢出障眼法的手段。一个笑可以迷惑观众，但无法扰乱眼前人。他说不定可以主动走刚才一瞬自己脑补的展开，但无论怎样等这段过去了，该追究的，工藤绝对会追根究底。
感觉这本小说的性质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