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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双子日】第三人称

作者 : 辉月夜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排球少年 日向翔阳,宫治,宫侑

标签 all日向 侑日 治日

状态 已完结

7044 114 2021-6-29 18:48
导读
宫双子x日向翔阳
(一)
是砂石尖利的粗糙触感。

日向翔阳被压在泥石筑造的泥墙上时,他并没有像旁边另外一个倒霉蛋一样,哭得眼泪和鼻涕一起流。

“就这点?你那个当小三的妈不给你钱的吗?”

他身后的人拍了拍他的侧脸,头发被人从后面揪住的感觉并不好受,日向翔阳感觉自己脆弱的喉咙好像被蹭破了,正泛着难以忍受的刺痛感。

“……嗯。”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旁边又是一阵殴打皮肉的声响,他旁边那个同班级的小胖子一直嚎哭着说自己没有零花钱,喘得让人都要怀疑他在下一刻就要背过气来。日向翔阳开始想着,回去最好能翻出剪刀,把头发再剪短一点。

“真是婊.子养的玩意,下次多带点,听到没?”粗鄙的咒骂炸开在耳边,日向翔阳下意识闭上了眼,脸上被喷了几点唾沫星子。

他咬着牙,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迟迟不肯答应。

他旁边的小胖子的痛呼声低了下来,那些凌乱沉闷的殴打声戛然而止。

“……妈的,你装死呢?”在自己的小弟面前折了面子的武田健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后颈,日向翔阳立马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脖颈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进了衣领里。

剧烈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低哑的呻吟。

然而这时周围再次陷入了死寂,日向翔阳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小巷里背光的过道里,突然多了两个人的身影。

日向翔阳都不用回头看,估摸着武田健和高木津矢那帮人都在虎视眈眈地望着这两个不幸遇上了霸凌场面的学生。

这可是到嘴巴边上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果然,武田健松开了日向翔阳的后颈,拿着一把锃亮的小刀对着为首的高个学生。

摆脱了掣肘的日向翔阳无力地蹲了下去,空气的涌入让他的喉咙发痒,他捂着喉咙一边咳嗽,一边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在他们不远处停下的两个身穿浅灰色制服的学生。

为首的银发学生在看手机,而走在他后面几步远的看不清面容的金发学生正低头打游戏机,嘴巴里一直在嘀咕着什么。

走在前面的宫治从手机里抬起头,一抬眼就看见了手持利器的武田健一行人,他的眼睛掠过武田健手上的匕首,又瞥了一眼蜷缩在墙边衣着凌乱的日向翔阳和他身后被人踩着腿弯下跪的胖学生。

过道狭窄,逼仄两堵墙体向中间挤压,沉闷的空气凝固,沉淀,两人并排行走都无法做到。

日向翔阳费力地从发丝中抬起眼,正巧撞上宫治向他投来的一眼。不过日向翔阳很快就低下了头,因为他深知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落魄狼狈得与堆放在一旁的黑色垃圾袋无异。

这时站在武田健身后的几个跟班小声地交头接耳,隐隐约约间日向翔阳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高年级”。

被无视的武田健恼羞成怒,正想开口,收回视线的宫治却若无其事地转身准备离开。

这一转身却撞到了跟在他身后的宫侑手上的游戏机。

“啊——治!”日向翔阳听到宫治身后的人烦躁地叫嚷了一声。

“我都快通关了!”

“别再叫了,拜托你这种垃圾赶紧去让后面的狗咬两口吧。”

“真是疯了……”宫侑嘀咕了一句,然后陡然提高了音调,“我都捡到超级炸弹了!”

这时武田健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尚且还未听懂宫治话语里的含义,不然可能要更加狂躁一些。“喂!你们两个!给我站住!”季节性鼻炎让他粗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不舒服,像黏腻突起的疙瘩。

双胞胎的吵架声戛然而止。一时巷子里只剩下了风涌进逼仄过道里,模糊不清的,仿佛水滚动在喉咙里发出来的混沌呼噜。

背对着他的宫治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而宫侑放下了手中的游戏机。

他看着手持匕首的武田健,压着下巴,暗金色的眼瞳往上抬,原本不满的嗓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野狗,你在说什么?”



肉体搏斗的撞击声其实只维持了很短暂的一瞬。

日向翔阳甚至都没看清宫侑是怎样一脚把飞扑过去的武田健踢翻在地的,他在体格壮硕的武田健摔向他这边之前,及时地时缩回了脚,免去了被压到腿的无妄之灾,地面上的砂砾溅到了他的裤腿上,他偏侧过脸,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被踹倒在地上的武田健,那张赘肉堆砌的脸像一滩解冻后形状都固定不住的肉饼,瘫软在路面上。

站在不远处的宫侑抓了抓自己染成金色的头发,呼气,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然后走到武田健旁边,蹲了下来。

“你知道,你这样大吼大叫的,让我很困扰,”他掂了掂手里的匕首,那折射着冷光的刀刃挨着武田健的脖子下滑动了几寸,“看领带的颜色也知道我是三年级的吧?这样和前辈说话,真的很失礼。”

此时的宫侑距离缩在一旁的日向翔阳仅仅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因此日向翔阳亦能清晰地看到,武田健脸上颤动的肥肉。

“对……对不起……学长……”武田健甚至不敢看自己脸颊旁边的匕首,鼻音更加浓重了,“我……我是因为太……太害怕才大……大喊大叫的……”

空气里逐渐弥漫起一股难以忍受的尿骚味。

日向翔阳难受得屏住了呼吸。

“啊,是吧。”宫侑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那些一注意到他看过来就连忙后退的跟班们,发出轻微的啧声,他捏着匕首的手柄,甩动着刀身,拍了拍武田健的脸颊。

脖子被扭伤后动弹不得的壮硕学生终于按捺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那副眼泪鼻涕肆意流淌的画面,根本想象不出他在十几分钟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啧,别叫了,又不是杀猪。”宫侑皱了皱眉,还准备说些什么吓唬他的话,站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宫治却开了口:“侑,我要走了。”

宫侑撇了撇嘴,继续对哭得快翻白眼的武田健说道:“好吧,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洗香香了。”

他看向那几个警惕盯着他的跟班学生,点了点下巴,然后站了起来。

那些跟班面面相觑,最后小团体里面比较有威信的高木津矢试探着走上前,几个跟班尾随其后,一起把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武田健抬走了。

日向翔阳侧过目光,以免再次与这些不良学生对上眼。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站起身来的宫侑盯了一会他的发顶,才转身离去。

巷子里再次恢复了平静,跪在一旁一直不吭声的小胖子等到整个过道都没人声了,才站了起来,他扶了扶眼镜,拍打了一下自己腿上的灰,调整自己的背包时,还结结巴巴地对一旁低头拍打裤腿的日向翔阳说道:“当……当小小小……小三的婊……婊子都都……都该去死……”

他说完,飞快地跑开了。

日向翔阳的动作一顿,已经习惯了嘲讽的他没有抬头,脖子上的伤口好像已经凝结了,拉扯衣领时有种黏糊糊的痛感。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因为家里并没有人在等他,只是明天的早饭钱又没了,这让他有些忧虑。

毕竟在课堂上因为太饿了昏倒也有过那么一两次,每次母亲被老师叫过来时,都很不耐烦。

他刚准备站起身,一抬头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前面的男人吓了一跳,他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而发麻的腿支撑不住,整个人往后面摔去。然而此时,背后却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抬头看向站在他身前的宫治,昏暗的光线让日向翔阳仅仅只能看清一点模糊的轮廓和他蓬松错落的银发。

旁边扶住他肩膀的宫侑轻笑了两声,日向翔阳转过头,相比之前,更加清晰地看清了这张英俊得让人难以忽略的面容。

“你看吧,我说他和你的那位很像。”他看着日向翔阳微笑,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像……像谁?

日向翔阳的目光无措地下移,宫侑咧开的嘴里,两颗显眼的尖利犬牙泛着森冷的白,他灼热的手稳稳地扶在日向翔阳的肩膀上,沉重得让日向翔阳有些透不过气来。而此时坐在地上的他,被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了站在他身前的宫治的阴影里。





“抬起头。”

浴室里的灯光很明亮。有种日向翔阳不太适应的明亮,扎痛了他的眼角。他坐在浴缸的边缘,微微蜷缩起身体,交叠的双手不自然地搭在仅着一条内裤的下体上。

宫治蹲在他身前,合并的食指与中指抵在他的下巴上,见日向翔阳一副神游天际的模样,宫治收回了手,棉棒上的棕黄药水滴到了瓷砖地板上。

“想睡觉了?”他叹了口气,将棉签重新在药水里重新浸泡了一次。

这次日向翔阳终于有了反应。

“嗯?”

他眼球转动,看向了抬起头仰视他的宫治,但又很快地移开了目光,放在身前的手指不安地搅动着。

“我说,你已经困了吗?”宫治重复了一遍。

“……还没有。”

“那就把头抬起来。”

“……”日向翔阳仰起下巴,将擦破皮后有些血痕的脖子露了出来,皮肉牵动伤口,他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

宫治用蘸好药水的棉棒给他擦拭皆有擦伤的下巴和脖颈,注意到日向翔阳的下巴好似在忍耐疼痛似的,一直在发抖。

“很痛吗?”他擦拭伤口的动作一顿,被宫双子带回家之后一直有点神情恍惚的日向翔阳下意识低头去看他,恰好迎上靠近他想给他吹伤口的宫治……日向翔阳嘴唇微张着,猝不及防地被唇对唇地吹了一口气,他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往后仰,差点手忙脚乱地摔进后面的浴缸里。

宫治及时地拉了他一把,他看了眼日向翔阳略为窘迫的表情,面色如常地翻过日向翔阳的手掌,给他的掌腹和手指尖上药。

“不用这么紧张。”他眉眼间的神情专注,低头时俊秀的眉弓骨轮廓愈发清晰,如一柄下陷的弯月。

“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就可以。”

在他低头时,日向翔阳才敢将目光无所顾忌地落在宫治身上,敏感的指腹被略为粗糙的棉棒轻柔地摩擦着,他内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宫治将他的手指用细条绷带裹了起来,把棉棒丢入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以后我们一起生活的话,我就可以照顾你了。”

他站起身,弯着腰给日向翔阳的脖子上细致地打上绷带,最后在后颈打上结,他制服上的领带冰冰凉凉地滑过了日向翔阳的脸颊,日向翔阳眨了眨眼,耳朵被宫治的呼吸弄得发痒。

“毕竟你的母亲并不能很好地扮演一个合格的母亲角色……而你也不想成为累赘,不是么?”

他顿了顿,在日向翔阳旁边坐了下来,手虚虚地撑在浴缸上,垂眼看向沉默不语的男孩。

他压低了嗓音,微微弯曲的上身倾向浑然不觉的日向翔阳:“抱歉,如果这样说会让你感到难堪……”

说服一个内心摇摆的人,对于宫治来说,简直不要太过简单。他的眼神平和宁静,言语间不会太过亲和却又恰恰止于冷淡,有着无形的距离感却又对日向翔阳表现出独特的重视。

这种微量的压迫感让日向翔阳很难拒绝宫治的提议。

“不,不是!我……我在很久之前……就想离开那里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色泽浅淡的眼眸望着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宫治,“就算我走了……她也只会感到庆幸吧……”

他看向自己被松紧恰好的绷带缠绕住的手指,眼神迷茫,卑劣的挣扎与侥幸的痛苦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让他泛起生理性的恶心:“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坐在一旁的宫治不置可否,只是在日向翔阳羞愧地捂住脸时,像抚平家猫柔软的皮毛那样,用手掌抚摸日向翔阳蓬松的头发。他靠过去,侧脸贴在日向翔阳的额角,低声地称赞了他一句“好乖”。

蓬头上的滴落的水珠溅打在瓷壁上,水滴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浴室里。

日向翔阳缓慢地抬起脸,宫治在他的眼角轻轻地,带着安慰的性质,不沾染任何情欲地啜吻了一下。



穿着过大的睡衣的日向翔阳敲响了宫侑的房门。

当他正提着裤子,纠结着是否要把衣摆塞进宽松的睡裤里时,宫侑开了门。

已经换上了睡衣的宫侑手里拿着手柄,机械蒸汽般的奏乐伴随着躁动的鼓点,猛然随着开门炸开在日向翔阳的耳边,宫侑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眼珠又盯到了屏幕上,还说了句什么话,日向翔阳大声地问他在说什么,宫侑快速地向他招了招手,日向翔阳这才走了进去。

兄弟两人的房间格局差不多,宫侑的浴室的灯暗着,空调冷气开的很足,把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都严严实实地裹冷了,像汽水罐上滑落的白霜那样沉下去,日向翔阳走进了才闻了个真切。

他犹豫了下,才在宫侑的旁边坐下,投屏上的小人速度吃满了,正在飞快地跑动,背后留下长长的一道幻影。

日向翔阳的眼珠就跟着那飞速奔跑的小人移动。

“怎么跟的小狗似的。”宫侑嗤笑了一声,按键摁得啪啪响。

“什么?”背景音乐震耳欲聋,日向翔阳没听清宫侑的话。

“我说,你怎么跟小狗似的。”宫侑凑近日向翔阳的耳朵,大声喊了一句。

他的眼睛盯着屏幕,手臂往日向翔阳的肩膀上压,被压着往一边倾的日向翔阳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在听清宫侑的话后又下意识挺直了点背。

这是说他太拘束了?

他趁此偷瞄了一眼宫侑的表情,被荧幕光分割得鲜明的侧脸轮廓英挺而深邃,勾起的嘴角看起来轻松而愉悦,然而这种神情在面对高速高敏捷游戏的时候,看起来就有些敷衍随性的意味了。

宫侑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倒不如说他是个对视线敏感的人,尽管平日里他早已习惯了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然而过滤掉异性甚至是同性那层无意义无营养的艳羡打探后,剩下的内容着实空泛得有些不够看。而日向翔阳的视线好像比他们还多了些什么东西,像试探着伸出的小小触角,不够灵活,不够丰满,更别说什么七绕八拐的技巧,却让他连眼前的游戏都没那么上心了。

宫侑随意地按动了几个键,暂停,存档,返回主菜单,把遥控手柄往旁边一丢,打算理会一下旁边这个被房间主人晾着的小可怜。

日向翔阳穿着宫治去年的睡衣,他的肩膀窄,裁剪缝合到肩膀角的那条线软塌塌地垂在他的手臂上,勉强勾勒出了一个圆润的弧度。

老实说,以前的宫侑对这种类型的豆芽菜绝对提不起兴趣。

“太瘦了。”他点评了一句,温热的手指抬起日向翔阳的下巴,像医生检查患者那样,眼睛在他被绑着绷带的脖子上巡过一圈,表达了赞同。

“处理得很好嘛……”他的语调懒散,日向翔阳的下巴被他拖着来回转动,圆圆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宫侑,“治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总是很有耐心。”

日向翔阳脸有些发热,想要否认。

宫侑笑着劝阻了他:“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他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却能看得出心情很好,一边跟日向翔阳抱怨着今天他们班上的国文老师找他麻烦一边把日向翔阳往房间外面带。

“你就住我跟治中间的房间吧,他嫌我吵,所以中间的房间刚好就空出来了。”宫侑揉着自己有些酸胀的后颈,他走在日向翔阳的前面,垂坠感的睡裤勾勒出步伐散漫的腿部线条。

他给日向翔阳打开了走廊中间的房门,开了灯,转头却见日向翔阳趴在墙边探头探脑,刚洗完吹干后的头发乱翘,那副谨慎又好奇的模样简直像只刚接进家的小狗。

可不就是小狗吗?

宫侑呼了一口气,走到日向翔阳身后,双手搭着他的肩膀把他往房间里推,然后将他摁坐在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床上。

“关灯,然后睡觉,”宫侑单手撑在床面上,毫不避讳地打了个哈欠,“明天还要上课的吧?”

“啊,是的。”日向翔阳中规中矩地回答道。

正在扭动脖子的宫侑突然停住了动作,盯了他一会,见一动不动的日向翔阳疑惑地对上他的视线,两人大眼瞪小眼。

日向翔阳的那张稚气横生的脸即使面无表情,也会让人觉得莫名无辜,那纯粹得找不出纰漏的眼神好像还在反问宫侑怎么还赖在这,不出去似的……这下又轮到宫侑无语了,但又觉得有几分可爱,他侧头在日向翔阳的侧脸上挨了一下,没亲到,两瓣嘴唇离日向翔阳的耳朵很近,发出细小的亲吻声,带起了日向翔阳耳后的一阵酥麻。

日向翔阳条件反射,立马捂住了耳朵。

“好梦的晚安吻,知道吧?不要跟治说。”

宫侑的食指挠了挠日向翔阳贴着绷带布的下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他走前留了一盏床前灯,不够明亮的暖黄光映亮了房间的一小片角落,簇拥着日向翔阳沉下身子,滑入宣软的被窝中。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侧过身,微微蜷缩的身体只占了整个床榻的一小块。他闭上眼,来不及多回顾今天入夜后的一系列突变,在思绪浸没入沉沉的梦境之前,迷迷糊糊地想着兄弟两人的行为方式意外地有些相像。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日向翔阳就醒了过来,借着晨曦,他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四周,这才回想起自己的处境。

他的意识一激灵,扑腾着坐了起来,昨晚上被宫侑在手臂上挽好的睡衣又塌了下去,浑然不觉的他穿着这一身拖沓的睡衣,洗漱,下楼,进厨房。

双胞胎的住处是一个典型的复式楼,楼道的拐弯处便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厨房。昨天晚上经求过宫治同意的日向翔阳,像探索新地图一样的大致查看了一下厨房用品的摆放位置,从材料充沛的冰箱里摸了些眼熟的食材,洗净了手,便准备开始准备三个人的早饭。

日向翔阳住在自己家时,差不多就和独居的留守儿童没什么区别。母亲一个月回趟家,有时会耽搁个几天,在潦草的几句对白后,递交给日向翔阳该月的生活费,然后匆匆离去。生活费不算多,被日向翔阳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加上他周末做兼职赚的钱一并存起来,另外一部分划作一个月的份,有时候吃的费用省下来了些许,被他也划分到存起来的那部分里去了。

为了省出这笔费用,自己购买食材做饭是必要的。

于是日向翔阳从专栏里学着做一些容易上手的料理,做出来的味道中规中矩,倒也能入口。

厨房里的吸尘机呜呜作响,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注意到自己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他摆弄着木质的锅铲,左边的肩膀突然一沉,余光里的凌乱的银色碎发搭在他的肩头,日向翔阳刚准备回头看,从他后背传来的声音制止住了他。

“别动。”

宫治把头靠在日向翔阳的肩膀上,发出来的声音也是闷闷的,也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怎么回事,夹杂着鼻音,原本干净清冽的嗓音多了点不清不楚的黏糊,让日向翔阳莫名地联想到了自己家楼下那只偶尔会用用尾巴勾人腿肚的猫。

他翻动了一下锅里的小番茄,淡红色的汁水随着香味汩汩溢出,酱汁上的气泡咕噜咕噜地炸开。

宫治的手突然出现在了日向翔阳向下的视野里。他的手从日向翔阳的腰侧伸出,线条均匀利落的指节弯曲,像叠纸一样不紧不慢地把日向翔阳过长的袖口往上折。

他这样的身高,下巴抵在日向翔阳的肩膀上,动作游刃有余,几乎把身形相对瘦小的日向翔阳整个人半拥在怀里。

日向翔阳拿着锅铲的手都有些抖了。

但现在可不是愣神的时候。他战战兢兢地要去拿旁边的碟盘,宫治站直了身,不再像一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日向翔阳把酱汁装碟,搭配上一些调味料,宫治不吭声,清俊的面容上还有些倦意,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日向翔阳装碟,乖巧得像个还没睡醒的小男孩。

这让日向翔阳有些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些许,动作也开始有条不紊了起来。

他洗过手,将碟盘边缘溅出来的汁水擦拭干净,像往常那样用食指从自己的碟子里蘸了点浓稠的酱,自己尝试着舔了一口。

日向翔阳皱着眉,咂了下嘴,突然又想起宫治站在旁边。

宫治正垂着眼,盯着他那只蘸了酱的食指。

“呃……”

日向翔阳局促地想解释这是他在家里自己做饭养成的习惯,宫治没等他说完,握住他的手也凑过去吮舔了一口他指尖上的酱汁。

他的指肚柔软敏感,尤其是手指缝的关节处,被舌苔舔到,立刻就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窜上来,日向翔阳其他几根蜷缩着的手指都受惊似的,不受控制地弹动了下。

“有点淡了。”宫治放开他的手,自己走过去,橱柜开合,加了点调味料进去,末了自己也用手指蘸了点,让日向翔阳尝尝。

日向翔阳心情有些复杂地配合他,但很快就被融化在味蕾上的味道吸引住了。

“嗯?”日向翔阳右手成拳抵在嘴巴前,惊讶地望向宫治,面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宫治撑在柜台上,眼神软和下来,偏灰调的眼瞳像浸泡在水里的玉石,蕴着一点清冽的光,仿佛在用眼神询问他“好吃吧”。

(二)
宫侑要起得晚一些,日向翔阳趴在他床头叫了他两次,还是三次的样子,险些要被不耐烦的宫侑拖进被子里共沉沦。被抓着手,脚死死地抵住光滑的地面,像在跟宫侑拔河的日向翔阳好说歹说,弄得一头汗,总算是把人给弄起来了。
宫治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督促日向翔阳把自己的东西带好,宫侑匆匆忙忙地往嘴里塞他那一份早饭,兄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地冷嘲热讽,又花去了些许的时间。
路上不少人向日向这边投来怪异的眼神,日向翔阳低着头,脊背僵硬得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是因为双胞胎太过于招眼,还是因为自己一个一年级生夹在一对三年级生中间太过违和(一年级制服的领带为绿色,二年级的为蓝色,三年级的为红色),只能抱着背包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最后三个人在校门口分道扬镳,日向翔阳踩着点跑进教室,然而不巧地,一进门就撞到了站在门口的佐藤卓也身上。佐藤卓也身量不高,却颇有些虎背熊腰的架势,日向翔阳往他身上一撞,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倒把日向翔阳弹到地上去了。
刚还在跟佐藤卓也说话的那几个人纷纷从课桌上探出头看他,虽然叫着日向的名字,嘴角却或多或少都挂了些幸灾乐祸的笑容。
一屁股坐到地上去的日向翔阳头晕眼花,他本就有点低血压,撑着地面,挣扎了一下没能起来。
嘴巴里咀嚼着口香糖的佐藤卓也不屑地俯视着他,蠕动的厚实嘴唇张了张,刚准备说什么,廊道里传来国文老师的对坐在地上的日向翔阳的问话声,他耸耸肩膀,悻悻地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从眩晕中缓过神来的日向翔阳谢绝了国文老师的好意,站了起来,拍拍自己裤子上的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一节平淡的国文课就这么过去了。
低头把书放进抽屉的日向翔阳完全没注意到教室里氛围的变化,回过神来时,佐藤已经站在了他的课桌前。
“喂,日向。”佐藤挠了挠鼻子,壮硕的身体往过道处一卡,坐在日向翔阳前面的男生立马离开了位置,以免殃及自己。
佐藤不客气地坐在了那男生的位置上,肉鼓鼓的手指往自己嘴巴里一掏,把自己的舌头上的口香糖捏了出来,反手就粘在了日向翔阳课桌的反面。
日向翔阳皱着眉头看他,脸色有些苍白。
佐藤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下巴上的绷带贴。
“你小子是被人打了吗?贴成这个鬼样。”他按捺不住手痒,说着就要伸手来撕日向翔阳下巴上的绷带贴,日向翔阳侧过头,嫌恶地躲避开了他那只沾染过唾液的手指。
佐藤也不恼,舔了舔嘴唇,又继续说道:“喂,日向翔阳,你带吃的了没?我没吃早饭。”
旁边看好戏的人立马就笑他:“佐藤你今早上不是吃了五个包子吗?”
那是佐藤一伙的,佐藤也不客气:“闭嘴吧,我又饿了不行吗?”
他很忌讳别人拿他体重身材说事,思来想去,肚子里憋了口郁气,但又不能跟插嘴的那人发难,当下对日向翔阳的语气便凶恶了起来:“你哑巴了?不会说话了是吗?我问你带吃的东西了没有。”
吃过早饭的日向翔阳自然没有准备。
“我没带吃的……我已经吃过早饭了。”日向翔阳压了点下巴,心里的抵触愈发明显,连正常摆放在课桌下的腿都有些想向外走的趋势。
多次被拒绝的佐藤面上的表情凝住了,鼻孔边上肥厚的脸颊肉抽搐,他的眼睛不大,被厚重的眼皮堆压着,眼黑比别人还要吝啬一点,遗留出更多的眼白与熬夜后的红血丝,以至于他整张面容看起来都非良善。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从日向翔阳那里抢来背包,也不打算翻,在日向翔阳想抢回去之前拉开拉链,抓住背包的底部,一股脑地往他桌上倾倒。
日向翔阳背包里的书册与文具哗啦啦地砸在了桌上和地面上,从桌上反弹的一块橡皮还砸到了日向翔阳肩膀上,坐在座椅上的日向翔阳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散落的文具,仿佛有人在勒着他的喉咙不让他说话,胸口更像是被人压到了水底下去,肺叶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
明明是凉爽的秋季,他的背后却在渗出冷汗。
“啊,还真没有。”佐藤不死心,嘴里嘀咕着“我记得你每天都有带早饭的啊”,反手去掏日向翔阳干瘪的背包。
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教室里大部分屏息关注着日向翔阳这边的学生,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躁动的教室门口。
门口处男孩子吵闹的笑声,紧接着几个穿戴着属于三年级的绛红领带的男学生出现在了廊道拐角口,一堆熙熙攘攘的人有意无意地堵住了教室门口,为首的高挑男学生染着一头吸睛的金发,他勾着身边人的肩膀,几乎是一出场便吸引了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
他像是某种极具吸引力的中心,即使身后的几个高年级生在各说各的,眼睛都没往教室里瞥一下,站位散乱,却像是若有若无地拥着他,围绕着他。
他是如此的招眼,仿佛浑身都散发着蓬勃的热度,逼迫着别人向他投去或艳羡或好奇的目光。
与他勾肩搭背的面容帅气的男学生被勾着肩膀站不稳,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差点摔进教室,金发学生浑然不在意,收敛了笑容,头往后仰,下颌连接至喉结的利落线条一览无遗。
宫侑瞥了一眼教室门口的标牌:“没走错吧?我记得——”
接着他那双眼睛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在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日向翔阳时,满意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随性,淡色的薄唇咧开,白净整齐的牙列在让人感慨着赏心悦目的同时,总会将他与“干净”“率性”甚至是“肆纵”这样的词联系起来。
“日向翔阳!”他毫不收敛地朝坐在角落的橙发学生喊了一句,在日向翔阳带着迷惘表情抬头看向他时,嘴角更是咧得肆意,“出来陪我嘘嘘。”
他这话一出,教室里的人大多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惊异模样,目光从他身上投到了一旁呆若木鸡的日向翔阳身上,连宫侑旁边的男学生都笑得弯下了腰。
“喂,阿侑——”
“哈哈,搞什么啊……”
宫侑后面的几个学生簇拥上来,像是起了兴趣,靠上前,探着头往教室里看,一时间闹哄哄的教室门口与教室里鸦雀无声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分不清状况的日向翔阳像是一个上课开小差,却被老师突然点到名的学生,不明情况地站了起来。
此时的宫侑笑着骂了几句后面推搡的人,一转头却瞥见了日向翔阳身前凌乱的课桌桌面,他面上的笑容一滞,松开了原本勾搭着他身边的男学生的肩膀,转头叫那几个朋友先去体育场,那几个高年级学生嬉笑着一阵唏嘘过后,吵嚷着离开了。
宫侑侧目看他们离去,而后面无表情地绕过教室里的过道,走到了日向翔阳的桌前。他没看一边见到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学长后,不自觉地放下日向翔阳书包的佐藤,只是盯着课桌上那些凌乱的文具用品看。
从日向翔阳身上弹飞的那块橡皮擦,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
教室里多了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学生们屏息着,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这边的情况。
“……”
宫侑的表情很平静,在一瞬间趋于静止,但又很快地,放松了下来。
他用力地揉了揉日向翔阳的头发:“……什么啊,你这家伙这么受人欢迎的吗?”
他无奈的语气,像极了一个来接自家弟弟放学,到了地方,却发现自家弟弟正和其他小孩玩得火热的兄长。
日向翔阳被他揉得不住点头,他嘴巴微张着,小心翼翼地从头发的缝隙中看宫侑的脸色。
宫侑嗤笑了一声,搭过他的肩膀把他往过道处带:“回来再收拾吧,先陪我去上个厕所。”
日向翔阳的头被他压着,只能看向地面,因此没能看到,把他整个人压在手臂下的宫侑微微扬起下巴,看向一旁的佐藤。
他轮廓深邃的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勾起,面上的笑容甚至称得上是友善和煦。
他那张俊朗的脸笑起来确实很有杀伤力。
佐藤卓也吞咽了一口唾沫,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半个音节,一根竖起的中指差点打到他脸上。
他被吓了一跳,人往后踉跄了一步,腿弯被身后的椅子绊着,重心不稳的壮硕躯体往后仰倒,
慌忙中他扒拉到日向翔阳前桌的那个男生的桌子,连人带桌椅翻了下去,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哈,真是的,幼稚园小孩吗?”宫侑几乎没有刻意掩藏自己脸上的幸灾乐祸,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浮夸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却没掩住自己向上勾起的嘴角。
他垂着眼,暗金色的眼瞳里映着佐藤卓也脸涨得通红,像个四脚朝天的王八的滑稽模样。
他打量了会,欣赏够了,又像厌倦了这种无聊的戏耍,一张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郁了下去,像被急剧冷却的沸水,连声音也是无味地压低拖长了:
“真是蠢爆了——”
……
日向翔阳跟在宫侑身后,从教室里出来时,还有些恍惚。
刚才在教室里,他从宫侑的压制中挣脱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脸涨成猪肝色的佐藤,他抖着唇,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羞恼而抽搐抖动的面部肌肉,现在还深刻地存留在日向翔阳的脑海里。
他瞥了一眼宫侑的侧脸,也不知道是不是秋日阴天的灰暗惨淡的光线所致,那张见过一次便难以忘怀的面容,此时陌生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宫侑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上了个厕所,进去之前还问日向翔阳要不要一起放水,虽然同为男性,日向翔阳以前上厕所都是独来独往,还没有这样结伴的习惯,自然拒绝了宫侑的邀请。
他站在洗手池前面等,来往的男学生进进出出,见到呆站在盥洗池旁的日向翔阳不免投去打量的一眼,低头盯着镜面上的水珠的日向翔阳浑然不觉,直到宫侑从里头出来,在旁边的盥洗池洗手,日向翔阳才犹豫着开了口:“侑前辈?”
宫侑没抬眼,喉咙里应了一句。
日向翔阳在刚才那一会儿,许多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成形了,又消散了,最后话到嘴边,看到宫侑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宫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动声色地从镜子里俯视低着头日向翔阳。
他的手搭在唇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日向翔阳是个不会藏表情的人,焦虑,犹豫,纠结,懊恼……一眼便能看清楚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像个急得围着自己尾巴转的小犬,在犹豫着如何在不冒犯的情况下和自己开口。
宫侑呼了一口气,转过身,还带着水珠的手搭在日向翔阳裸露的后颈上,像是带着无害的安抚意味,拇指侧缘缓缓摩挲过日向翔阳温热的喉咙。
他的手指敏锐地感知到了日向翔阳柔软的皮肤表层上,受到刺激后浮起的一阵阵小疙瘩。
此时的男厕所已经没什么人了,隔着一扇门,嘈杂的人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宫侑俯下身,侧着头去看日向翔阳的脸,他向右侧分的刘海搭垂到鼻梁上,几乎遮掩住了他大半个右眼。
“怎么说呢……”宫侑揉开了日向翔阳的额发,湿漉漉的手指在日向翔阳的侧脸上留下一道泛红的指痕,他在笑,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没多少笑意。
两个人的距离,近得像在诉说一个亲昵的秘密。
“与其脑子里想那种不入流的垃圾……还不如多多想我。”
他没错过日向翔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于是他嘴角的弧度愈发地明显了。
“你说是吧?”
日向翔阳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望着眼前遮挡住了大部分光线的宫侑,他此时的笑容并未给日向翔阳亲和的感觉,反而有种紧绷的危险感,在一丝一缕地掠夺着日向翔阳的呼吸。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日向翔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三)
他脸上生动的表情在滋养着宫侑内心里奇形怪状的情绪。
“……吓到你了?”宫侑直起腰,脸上的光线经历了一个由暗至明的过程,像一个流畅的幻灯片,逐渐将日向翔阳更为熟悉的那个宫侑释放了出来。
日向翔阳没有点头。
也没有摇头。
他仰望着宫侑的神情在某一瞬间更接近于对年长者产生依赖,无声地渴望亲近的瘦弱雏鸟。
宫侑摸了摸他的脸,更准确的来说,是日向翔阳耳垂下的一块软肉。这动作在两个年龄没差太多的男学生之间发生,本该会有说不出的违和感,太过于亲昵暧昧了,远远超乎同性之间的友谊,又容易与前辈对后背的爱护混淆,宫侑自己却明白绝不是这样。
“如果有那种乱动我东西的蠢蛋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会毫不犹豫地揍扁他的鼻子。”宫侑手指弯曲着,刮了一下日向翔阳的鼻梁,他的语气轻松,像是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漫不经心,分不清真假。
日向翔阳的鼻梁被宫侑蹭得有些痒,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在教室里开始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他往后躲了下——少年身体的本能反应,短暂的瑟缩,然后又用那种期盼憧憬的眼神看向宫侑。
宫侑的脸上浮着他惯有的笑容,揉了揉日向翔阳的头发,嗓音不咸不淡。
“啊,毕竟我非常非常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宫侑瞥了一眼身后沾着水珠的镜子,以及那里面被镜框包围起来的日向翔阳。

“对了,如果你下午去上体育课的时候遇到治了,帮我跟他说声我晚点回去,那国文老头又想拉着我啰嗦了。”
“嗯?侑前辈怎么知道……”
“我刚从你们班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你们的课表,你们那个数学老师以前还教过我们体育。”
“啊?”
“开玩笑的。(o ` v´o)ゞ”

中午时落了点雨,午后的天空从云的缝隙中漏了几缕耀眼的日光下来。
铺着砖红色塑胶的操场与网球场并邻,跑道上拂过潮湿且冷冽的风,从日向翔阳的衣领里灌进去,出了点汗的他打了个哆嗦,继续拖着一袋子堆砌得将近半人高的球拍,从器材室穿过网球场,朝着操场的方向挪。
同班的其他学生分配了不同的任务,反正最后都是在操场集合,上课铃还没响,日向翔阳到了操场,放下了绳袋,就站在原地发呆了。
其实他也在寻找着宫治的身影,操场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多,他一眼就能看见哪块学生聚集得多,哪块学生散落得少,隔着一块草坪,上面还有几个零散的学生在踢球,视线再往远处的对面跑道望去,一队高个子学生明显要多于其他班级的群体吸引了日向翔阳的注意。
从那边时不时传来吹哨声,看样子在进行短跑体测。
日向翔阳的眼睛在那堆密集的人群里溜了一圈,没看到人,倒是发现那个班的男生与女生的反应截然不同,除去即将开始测试的学生,女学生们普遍颇有劲头地往前扎堆,在兴奋地讨论着什么,而男学生们则是无精打采地分散在队列后面。
日向翔阳一愣,顺着她们的视线往前看,跑道的终点处,一身纯白运动服的银发学生正在跟一个教师打扮的男人说着什么。
他垂着眼,侧脸的轮廓清晰分明,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头,领子独树一帜地立起来,下颌像是畏冷一样缩在领口里,露出一截高挺的鼻梁,双手揣兜。
身高腿长的他站在体育老师旁边,丝毫不落下风。
日向翔阳眨了眨眼,又想起宫侑和他交代的事,他环顾四周,和身后已经到操场的同班的同学交代了一句,就想着趁铃声还没响起之前,去跟宫治打个招呼。
他盯着宫治的背影,像一条游鱼,逆行着绕过人流,一点一点地朝宫治游去。
宫治在听着那男教师说话,那男老师举着一个计分板,拿着笔的手在计分板上圈圈点点,宫治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偶尔会点点头。
在这种偏灰淡的光线中,存留着雨后湿润气息的空气都被涂抹上了那种类似于文艺电影中的复古色调,在不断地再加深人肉眼中的场景。日向翔阳思绪有些游离,他盯着宫治的侧脸,仿佛旁边的场景都虚化了,混成胡乱搅拌的颜料,学生们的笑声飘荡开来,进不了他的耳朵。浑浑噩噩地,他回忆起过去从女生们口中听到的有关于高年级的双胞胎的传闻,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女孩们会如此地热衷于讨论这两位日常生活中鲜少交集的学长了。
此时一声呼喊突然打破了日向翔阳杂乱的思绪,他脚步一顿,眼睛循着刚才喊“阿治”的女学生望去,仿佛被叫到名字的是他自己似的,看向了那沿着草坪一路小跑到宫治旁边的栗色长卷发女生,她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听到了呼喊声的宫治从领口里抬起头,侧过身,看向奔跑过来的少女。
他接过了女孩手中的矿泉水,那栗色长发的女孩朝他挤眉弄眼,将手中的另外一瓶水递给了体育老师,然后笑嘻嘻地往宫治和体育老师中间一挤,宫治笑了笑,没说什么,而那体育老师打趣了两声,便走开了,剩下的两个人挨得极近地你一言我一语。从日向翔阳的角度,可以清晰地注意到女孩不安分的手指在身后纠结着,与她旁边的宫治一对比,显得身型愈发地娇小可爱。
日向翔阳站在原地看了会,又觉得自己再去打扰宫治,未免也太不识时务了。他转身想走,身后突然传来学生的呼喊声,心里有事的日向翔阳没反应过来,而不远处的宫治和那女生倒先转过了头——
日向翔阳在那一瞬间,与转过头的女学生对上了眼,两双极为相似的橙色眼瞳四目相对,日向翔阳的心脏一颤,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熔断了,还没转过弯,从后脑勺传来的一股冲击力狠狠地将他撞倒在地……
“喂!那边那个学生!”
“糟糕!”
场面一下闹腾了,散落在四周的学生不约而同地朝被砸倒在地的日向翔阳这边看过来,那把球过来的刺头男学生满脸通红地跑了过来,手还没碰到日向翔阳的肩膀,就被快步走过来的宫治用手臂挡了下。
刚才还在与宫治说话的千岛清奈手里拿着宫治刚才塞给她的矿泉水,跟在宫治身后缓缓走过来,站在一旁侧目看向这个被球撞到头后倒地的一年级生。
“呃,宫、宫治学长……”那刺头学生自然是认识宫治的,毕竟之前的体育课也能常常见到这位备受关注的三年级学长,周围的学生纷纷围绕过来,凑热闹的,看人的,跑道上站在队列里的女学生们也蠢蠢欲动地想往这边靠,被体育老师呵止住了。
宫治没空搭理他,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他扶住日向翔阳的肩膀,一边低声呼唤他的名字,没了反应的日向翔阳脸朝地摔在地,抬起脸时鼻血和细碎的黑胶颗粒糊了一脸,这副狼狈的模样引得围拢在旁边的一个女学生没忍住笑出了出来,又很快噤了声——扶着日向翔阳的宫治,皱着眉,用白色运动服的袖子给日向翔阳擦去脸上的脏污。
旁边的学生反应了过来,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他,宫治道谢后接过,抹了两遍日向翔阳的鼻下缘,见鼻血还是止不住,他叹了口气,转头跟千岛清奈快速地交代了一句,让她帮忙请假,便抱起昏厥的日向翔阳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日向翔阳的头垂在宫治的颈侧,溢出的鼻血染红了一小片他的肩头。
千岛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学生插过来,追在宫治后面询问要不要帮忙,宫治空出一只手,朝那学生摆了摆手,然后把日向翔阳几乎要滑下去的头往自己颈侧压,他身量高,把日向翔阳托在身前的动作游刃有余,那瘦小的一年级生被他抱在怀里,简直就像个刚从国小接出来的小学生。
“……阿治?”从未被宫治这样敷衍过的千岛清奈口中喃喃,她面色不虞,站在原地许久,拿着矿泉水瓶的手更是僵硬得无法动弹。
好一会,她才往班级那边走,与体育老师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归了队。她低着头一副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模样,旁边的闲言碎语却一点也没错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如同钻入衣领的蚂蚁,千岛清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手里的矿泉水瓶捏得发出变形后的呻吟,她浑然不觉,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后,转头对那些窃窃私语的女生说:“你们在说什么?我和阿治还没在一起呢。”
她展露出一个笑容,那双色泽柔和的橙色眼瞳里,定定地看着那群停止了议论的学生。

日向翔阳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时,窗户缝里飘进来的雨丝落在他放在床单上的手腕上,他脑袋发沉,后脑勺稍微一动,便从皮肉里钻出难以忍受的阵痛感。他眯着眼,入目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天蓝色的隔帘围成一圈,阻隔了不少外面的灯光。
这时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日向翔阳散漫的视线一下有了着落,呆滞的思绪跟着那只手一起,将旁边的窗户压紧了。
雨珠落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转过头,把下巴埋在衣领里的宫治正靠坐在床边的折合椅上,神情看起来有些困倦。
“……治前辈?你肩膀怎么了?!”日向翔阳眨了眨眼,突然注意到了宫治白色衣服上那块突兀的血痕,猛地坐了起来,他眼前一阵发黑,失血让他的胸腔里浮起一阵恶心的眩晕感,他硬生生地停止了动作,脸色有些难看。
面色平静的宫治看了他一会,把放在桌边的纸杯递给了他。
“这你的鼻血,不是我的。”
日向翔阳窘迫地哦了一声,道谢,接过了纸杯,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啊……活过来了……”他喝得急,几大口喝完水,整个昏沉沉的脑袋也轻了不少,放下纸杯后,肩膀都松懈地垮了下去。
宫治偏侧过头,去摸日向翔阳鼻尖上的创可贴,低声询问他:“为什么你的仇恨值这么高?”
日向翔阳眼睛往下看,盯着宫治的指尖,眼睛都快对眼了:“啊?”
宫治用手指抚平了边角上的褶皱:“昨天招的还是那些眼神不好使的混混,今天连球都不放过了。”
他的语气平淡,没几分同情,却缺不了揶揄的意味,日向翔阳被这不轻不重的力道揉得鼻腔发痒,他吸了吸鼻子,眼睛却盯上了宫治一片脏污的袖口。
日向翔阳两只手捧住了宫治的手腕,头往上抬,让自己的鼻子脱离了宫治的手指,又小声地抱怨一句“好痒,想打喷嚏了”。
他向宫治道歉,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宫治也不打算继续后面的课程了,说自己与这里的医护老师挺熟,在这里睡一觉都没什么问题。
日向翔阳刚醒过来,也不觉得困,反而宫治倒像是一副困得马上就要闭眼睡觉的模样。医务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俩,明明隔壁还有床位,宫治却让日向翔阳往角落里躺,然后脱了鞋和沾血的外套躺了上去。
大约一米二的床宽,两个将近成年的大男孩一坐一躺,还有点挤。
“回去我帮前辈洗衣服吧。”日向翔阳瞥了一眼挂在支架椅上的白色外套,开始思考用什么洗才能洗得干净……要是洗不干净,这件白色外套差不多就等同于报废了。想到这里,日向翔阳愈发有些愧疚,侧过身躺在他旁边的宫治半眯着眼,眨眼的频率都慢了下来,心慵意懒地哼了一句。
日向翔阳不说话了,他靠在床头的栏杆上,维持住自己正经的表情,眼睛却忍不住往宫治白净的脸上瞥。
侧躺着的宫治显然是觉得自己缩着手臂太委屈了,一点也没客气的意思,两条手臂环过日向翔阳的腰,另外一只手穿过日向翔阳和枕头中间的缝隙。床边天蓝色的遮挡布与窗外的雨声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得天独厚的睡眠环境,连刚醒过来的日向翔阳都在雨珠的溅打声和宫治平缓的呼吸声中,酝酿出了些许困意。
他的身体往下溜了点,看起来就像是在往宫治的怀里滑,眼睛也开始眨巴。
就在他马上就要睡着时,宫治像是梦呓一般,低声告诉他学校旁边开了一家泡芙店,里面的草莓泡芙很好吃。
宫治的意思是让日向翔阳下次陪他一起去吃,搭在日向翔阳肚皮上的手还捏了捏他的无名指的指腹。
日向翔阳心里一热,眼睛也没睁,说好。

(四)
结果那件白色外套还真洗不干净了。
日向翔阳这几天拿着洗衣粉,牙膏,洗手液,白醋,甚至开始考虑起了漂白剂,那衣服的布料摸得挺光滑,凉丝丝的,日向翔阳怕把布料洗坏了,没敢乱用洗涤剂,被他泡在水里一顿搓,却是收效甚微。
宫治满不在乎,说是再买一件也没关系,宫侑好几次从他身后经过时,探过头去看,发现日向翔阳一直在搓宫治的那件运动外套,还有些惊讶。
“你这么喜欢搓衣服的吗?刚好我有几件只能手洗的……”
日向翔阳抬头看他,一脸的生无可恋。
宫侑嗤笑了一声:“你干嘛这么卖力,治他不是说了没关系吗?”
日向翔阳皱着眉头,哼哧哼哧地搓,揉,挤,浸,挂在他手臂上的袖子快滑下去了,他才开口让宫侑帮他扯一下袖子。
他没有直接回答宫侑的问题,这倒让宫侑闻到了些许不平常的味道。他笑着答应日向翔阳,蹲在他旁边,贴心地把他的袖子从细瘦的手臂上折起来,又刮掉日向翔阳手背上湿漉漉的泡沫,然后抹到他脸上。
“哎呀,侑前辈……”日向翔阳躲了一下,没躲掉,他停下了搓洗衣服的手,无奈地看向一脸无辜的宫侑,宫侑笑得得意,仿佛日向翔阳拿他没办法似的。日向翔阳呼了一口气,假装不在意,转过头,然后趁宫侑不注意的时候,沾了泡沫水的脸往宫侑的肩膀上蹭。
蹲在他身旁的高挑男人穿着浅色的家居服,宽松的纯棉长袖沾了点水,很快就洇湿了一片,日向翔阳连着蹭了好几下,好像非要把他脸上的泡沫全部在宫侑的肩头上蹭干净才肯罢休,宫侑“哦”了一声,仿佛在佩服日向翔阳居然还有这手,他也不躲,在日向翔阳再次靠过来时往后仰,去够他肩膀的日向翔阳扑了个空,穿着夹板拖鞋的他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身形不稳地往宫侑那边倒。
本来他还能稳得住,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宫侑偏不让他这么好过,扯着日向翔阳的手腕往他这边拉,让他成功地摔倒了他身上。
“啊,全是水——”双手撑在宫侑身体两侧的日向翔阳哀嚎了一句。他摔倒的动作带翻了一旁的水盆,睡裤都被地面上的泡沫水沾湿了,吸足了水分,冰凉凉地粘在他的小腿上,偏偏宫侑悠然自得地看着他,他耸了耸肩膀,狭长的眼睛眯起,眼角蕴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对于把浴室和日向翔阳弄得一团糟的事实毫无愧疚感可言。
日向翔阳这下也没了继续鼓捣衣服的心情,他好气又好笑,放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摸向了宫侑的那张俊脸,他手上有泡沫,张牙舞爪,怎么看都像是要与宫侑鱼死网破的架势。人家小孩都知道大人干活的时候不要打扰,宫侑还偏偏寻着他焦头烂额的时候搞事,这不是存心捣乱么?
“唔哦……”宫侑惊呼一声,语调仍是懒懒的,上半身丝毫没有缓冲地往后仰,日向翔阳吓了一跳,他怕宫侑的后脑勺撞到地,手忙脚乱地去够比他要高出太多的宫侑的头,哪里料到宫侑抬了下腿,卡在他身体两侧的日向翔阳一下被弹了上去,像被自己不听话的马驹掀翻的倒霉骑手, 整个人顺应惯性往前栽,骑到了宫侑的腰上。
他的下巴磕在了宫侑的额头上,日向翔阳闷哼一声,捂着下巴颤颤巍巍地撑了起来。
“侑……侑前辈……你没事吧!”他一下没了刚才的气势,像个犯了错后想掩盖错误的孩子一样去捂宫侑泛红的额头,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磕碰的声响通过骨传导,现在还在日向翔阳的脑瓜里嗡嗡直响。
从地上半撑起来的宫侑却抓住了他的手,日向翔阳一愣,被握住的手指痉挛似的,弹动了一下。
“怎么了?”宫侑的视线从日向翔阳湿漉泛红的手指移到日向翔阳惊魂未定的脸上,“刚才还不是要把泡沫抹我脸上吗?”
宫侑的嘴角勾起,他炽热的手心贴在日向翔阳冰凉潮湿的手背上,躁动的热度透过薄薄的一层肌肤渗透过来,日向翔阳差点都觉得自己的手要像被拿出冰箱的奶糕那样融化了。
“抱歉……”日向翔阳话还没说完,握住他的手的宫侑突然有了动作。
他偏侧过头,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贴合上日向翔阳蜷曲的手指,故作屈从地让日向翔阳得逞,不仅如此,在日向翔阳失神的片刻,宫侑垂下眼,用侧边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住了日向翔阳沾着稀疏泡沫的食指。
日向翔阳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把手指往回抽,手指上的薄肉被宫侑牙齿上起伏的峰峦刮蹭过,指侧的关节恰好被卡在宫侑略为尖利的犬牙后,抽不出来了。
“侑前辈……我的手很脏……”手上全是刚才洗衣服留下的泡沫水,日向翔阳有些难为情,摸不清这是否是宫侑偿还给他的小小报复,只能肢体僵硬地撑在宫侑身上,手足无措地等待宫侑松开他的手。
宫侑闻言瞥了他一眼,半眯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很快日向翔阳便明白了。
宫侑丝毫不在意日向翔阳的劝阻,反而去舔.弄日向翔阳被他留下牙印的指头,湿红的舌尖像是吮着什么甜蜜的糖果,灵活地在日向翔阳颤抖的手指上游动,唾液湿腻暧昧的水渍声在寂静的浴室里格外清晰。
日向翔阳不确定自己的脸是否已经开始烧红了,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钳住了后颈,只能动弹不得地感受着手指上酥痒的温热触感。
那双像兽一般野性又傲慢的金色眸子,正触目惊心地凝视着日向翔阳情绪纤毫毕露的脸,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自己唾手可得的猎物。
“不太好吃。”宫侑砸了咂嘴,若无其事地评价道。
这样异于常人的疯狂举动被他做得自然无比,好似他吃到的并不是什么泡沫水,而是其他的尚待评估的食物。
坐在他身上的日向翔阳呼吸一滞,一时都忘了抽回手,宫侑眼里的兴意不减反增,握着被他含在嘴里的手指,从自己嘴里抽出时,粘连的津.液像纤细透明的蛛丝断裂开来,挂在他的唇边……宫侑按住日向翔阳的指关节,把被自己含得湿润的手指抵到日向翔阳柔软的唇上。
他的嗓音低沉,胸腔震动,带着不为人知的诱哄意味:“……你要不要也吃吃看?”
裹着一层津液和泡沫水的混合物的手指,很轻易地就抵开了日向翔阳因惊讶而微张的柔软嘴唇,此时的他似乎被宫侑不按常理的举动震慑到,连抵抗都忘记了,就被宫侑戳开了齿列,送入到温热口腔的深.处。
宫侑像一个诱导日向进食的角色,他张开嘴,做出“啊”的嘴型,引导着日向翔阳搅动他的手指,将那些闻起来芬芳馨香,品尝起来却苦涩咸.腥的液体匀在日向翔阳的口腔中。
日向翔阳的背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心脏怦怦直跳。
口腔里的苦涩让他面容都有些扭曲,被迫抵开的嘴唇淌下温热滑.腻的津液,顺着宫侑捣弄的手指滑入两人交叠的指缝中。
“宫……唔……宫侑前辈……”日向翔阳口齿不清地叫着他的名字,手指进得太深,抵触到了他的敏.感的舌根,日向翔阳呛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缩肩膀,把宫侑作乱的手指拉了出来。
像是突然从湖底破水而出,日向翔阳捂住自己滚烫的下半脸,咳嗽了两声,抬起眼看向宫侑,却发现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异常的愉悦,形状优美的嘴唇咧开,隐隐约约可见阴影下极具侵略性的尖利犬齿。
捂着嘴的日向翔阳一愣,有些迷惘地看向宫侑的眼。
那双如同被精雕细磨后的玛瑙的眼珠缓缓滑动,像滚动的帧,深刻且流畅地看向了日向翔阳的右侧。
呆愣地注视着他的日向翔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身后。这一看,有如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从他的头顶浇淋下来,瞬间把他的那些心猿意马的燥.热浇熄了。
宫治无声无息地站在浴室的门口,垂着眼,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倒在地上姿势暧昧的两个人。
不知道看了多久。
日向翔阳喉咙发紧,赶紧从宫侑身上爬了起来,他站在旁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宫治没看他,径直走到他旁边,把翻倒在一旁的水盆扶起来,然后把那件困扰着日向翔阳的白色外套抓在手里。
“不是说了吗?这种弄脏的衣服丢掉也无所谓,不用再浪费时间了。”他这句话说得漫不经心,似乎只是草草地带过,听在日向翔阳的耳朵里却别有深意。
他说完话,转身便离开了浴室,日向翔阳急急忙忙地跟出去,似乎还想从宫治手里挽救一下那件即将要被宫治扔掉的外套。
浴室里再次恢复了沉寂。
宫侑坐在又湿又冷的地上,屈起一条腿,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会日向翔阳离开的门口。好一会,他才站起来,打开盥洗池的水龙头,冲洗手。
他抽出一边的纸巾,擦干手,而后撑在瓷皿的两边,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男人高鼻深目,轮廓分明,微微压着下巴时,金色的发尾垂在俊秀的眉眼处,眼窝落下了一片沉郁且深邃的阴影。
他看了一会,突然抬起手,把自己的刘海往左边拨弄了两下。
浴室里弥漫着洗衣液的馨香,浓郁的,梦幻的,光鲜的,浑浊的,流入下水道的。

日向翔阳匆匆地套上室外鞋,跟上了几步远的宫治,他手上的衣服一直在滴水,从浴室一直滴到家门口,现在又滴溅到被月光下的石砖路上,像是在地上砸了一个又一个黑漆漆的小坑。
“前辈……治前辈!”日向翔阳跑了几步,在宫治要抬手把那件外套丢进垃圾桶时,一把争抢了过来。
“……”宫治一愣,低头看向把湿透外套紧紧抱在胸前,神情紧张的日向翔阳,他这副模样简直就像只为了护食而故作凶悍的幼崽。
叶子落光的黑硬枝条在他们头顶上交叉相错,两个人被拢在清清冷冷的月光下,对视。
“不可以丢……我觉得我还能再试试……”日向翔阳呼呼地喘着气,素白的脸上脸颊处微微泛红,月光下的清透眼珠色泽柔亮。
“我说了没必要了,这件衣服我以后再穿的几率也不大。”他呼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向翔阳的错觉,宫治疏冷得有些尖利的外表似乎在他的请求下有所软化,笼在他身边的那层气氛都微妙地变化了少许。
“可是我想留着它。”日向翔阳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旋转着跌落的叶片。
宫治看了一会他低落的脸,视线下移,落在日向翔阳被外套打湿了的前襟上。
“你留着它做什么,尺码也不合适。”
“……”日向翔阳抿了抿嘴,此时的他有很多话想跟宫治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此时的宫治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嘴巴没张,连嘴角的弧度也很小,是那种仅仅发出气音的那种笑:“你留着这点布料是打算给以后的孩子当尿不湿吗?”
日向翔阳眨了眨眼:“才、才不是……”
他话音刚落,宫治语气惋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又不能生。”
从宫治揶揄的话语中反应了好一会的日向翔阳差点跳脚:“治前辈你在说什么啊!”
日向翔阳两颊通红,羞恼得话都不会说了。
“实话实说,你要是感到愧疚,周末的时候陪我去买新的运动外套好了。”宫治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往家里走,入秋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更何况日向翔阳这个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的小笨蛋整个人都湿透了。
被推着往回走的日向翔阳眼睛发亮,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啊!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他像是揣着什么宝贝似的,心满意足的,紧紧地抱住宫治那件湿漉漉的外套。

(五)
“卫生纸……一次性纸杯……奇巧巧克力……要抹茶味的……”穿着宽松睡衣的宫侑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叉着,摆放在茶几上,他手里拿着遥控手柄,塑料合金的按键被他按得啪啪作响。
他身上带着洗漱后的沁人香气,呼吸之间,像是吞含着湿润的薄荷叶片。
坐在他旁边的日向翔阳低着头,手里拿着个白色便利贴,右手攥着笔,刷刷地写着:“……什么味?”
宫侑操纵着吃了三重元气弹的小人上蹿下跳,声音听起来没几分力气:“清酒味——”
不断记录着宫侑的购物清单的日向翔阳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犹疑地看向宫侑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嗯?侑前辈……你刚才说的不是这个吧?”
“啊?哦……随便吧,反正也不是我吃。”
“……”有些困惑的日向翔阳挠了挠后脑勺,“那到底买什么味道的?”
宫侑的语气仍然是很敷衍:“随便吧,你问治就可以了。”
日向翔阳看了眼填充着五彩斑斓的像素块的屏幕,又看了看宫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宫侑现在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他犹豫了会,开始了今天的第三次询问宫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逛商场。
他们自然指的是即将要出门的日向翔阳和宫治。
宫侑瞥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宫治打断了他:
“都是些旁边便利店就可以买得到的东西,他自己就可以去买。”
言下之意,是让日向翔阳别再给他记录购物清单了。
日向翔阳一头雾水地向他投去视线。
宫治今天穿得很讲究,合身的米色的羊毛衫内搭白色衬衣,杏色的休闲裤把他的双腿拉得又直又长,他拉好手表的腕带,银灰色的眼珠虽然是看着盘坐在沙发上的日向翔阳,但话语似乎是说给他旁边的宫侑听的。
日向翔阳闻言一愣,低头看向自己手里字迹凌乱的购物清单,虽然种类很杂,但确实是一些在楼下的便利店就可以买到的东西。
他这边正纠结着,从投屏那边传来的游戏结束的,快速降调的电子音效陡然响起,日向翔阳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看向宫侑,只见他微微压着下巴,斜睨着宫治,平静的语气里似乎并无不快:“又不会打扰你们约会,帮我带一下东西怎么了?”
“诶?”这一下惊讶的反而成了日向翔阳,他的脸一热,快速地瞥了一眼宫治的脸色,赶忙辩解,“不是约会……”
“他自己有手有脚的,你就不用管他了。”宫治单手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放松了下脖颈,对日向翔阳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怎么?你吃醋了?”宫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脸上仍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被游戏复盘的音效掩盖了大半,却还是被走到门口的宫治听到了。
宫治停在门前,手搭在把手上,身形挺直高挑,银灰碎发下的深色眼睛冷冷地看向宫侑:“我才没有你那么无聊。”
他的语气冷淡,咬字很清楚,像是贴服着舌尖从齿缝中挤出来的,面容逆着阳台外投进来的光,看不真切,日向翔阳望过去,在宫治转过头之前对上了那双眼,瞬间颈后开始发麻。
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的眼神,让人震颤。
日向翔阳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自己旁边的宫侑轻蔑地哼笑了一声。
隐隐约约感受到从两边感受到压力的日向翔阳像个不知所措的呆头鹅,他想了想,准备爬下沙发,去拿包裹出门,不料宫侑突然从后面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颈,像提溜幼崽一样把日向翔阳拉了回来,刚准备下地的日向翔阳没站稳,刚套上脚的拖鞋都被踢飞了,整个人摔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嗯?”日向翔阳被迫扭过头与宫侑对视,收敛了笑容的宫侑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不由地吞咽了一口喉咙,“侑前辈……治前辈还在外面等我?”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出声,宫侑离得极近,日向翔阳的两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四处乱瞥就是不看宫侑那张俊脸。
面色有些不虞的宫侑盯了会他,半晌才开口:“你怎么这么听他话?”
“啊?”日向翔阳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听治的话,他给你什么好处了吗?”
“并没有……”日向翔阳有些紧张,眼前的宫侑脸色古怪,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但很快宫侑又恢复了他惯有的表情,笑眯眯地对日向翔阳要求道:“要记得给我带东西。”
“那治前辈那边?”左右为难的日向翔阳看了看手里的清单,对折放入了自己的口袋里,双膝并拢跪在沙发上的模样看起来乖巧又听话。
“他那边你来解决,”宫侑的表情放松了许多,拇指和食指捏住日向翔阳脸颊上的软肉,“如果被我发现少一样,今晚上你就别想安稳睡觉了。”
他的语气轻松,脸上的笑容却让人莫名感到凉飕飕的,乍一看还有点像高年级学长欺凌低年级学弟的现场。
这让日向翔阳回想到上次因为不小心把背对着自己的宫侑叫成宫治,而在晚上被跑进自己房间打了整晚上游戏的宫侑吵得睡不着觉的悲惨经历,一直以来都准时作息的日向翔阳被动感的游戏音效折磨得精神恍惚,最后涕泗横流地抱着宫侑的腰不停道歉,才被极为记仇的宫侑放过一马……思及至此的日向翔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瘪了瘪嘴,整张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连走向大门的脚步都有些哆嗦:“那,那好吧。”
“路上小心~”宫侑朝他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异常帅气耀眼,要是再添上个手绢,简直就像个在家中等待丈夫归来的顾家型妻子。

好在宫治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为难日向翔阳,仿佛不久前站在门边,看起来对于宫侑的要求颇为不满的宫治仅仅只是日向翔阳转瞬即逝的错觉。
两个人一路搭乘电车,去两站外的商场,中途日向翔阳还看到了好几个穿着自己同校制服的女生,不停地往自己这边张望。不太擅长和女孩子相处的日向翔阳一直低着头,抓着扶杆的他站在宫治的右边,那几个女生也坐在他右前方的不远处,尽管日向翔阳心知肚明这些热情的视线是投向他身边的宫治的,他的右耳还是抑制不住地开始发烫,热度逐渐蔓延到脸颊上。
他知道这样在别人的眼里,可能会显得自作多情,但也只能在心里暗自盼望着目的地快点到来。
他正如此懊恼着,他旁边的宫治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向翔阳抬起头,迷惘地看向宫治。
“一直低着头,等会就头晕了。”宫治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让日向翔阳颇感意外。
难不成治前辈从刚才就开始盯着他的后脑勺看吗?
日向翔阳刚准备说没关系,反正目的地也算不上远,就被宫治抓住左手,拉到了他的左边。松开扶杆的日向翔阳被这突如其来的牵扯拉得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宫治环住了肩膀,稳稳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侧。这下他便被宫治高挑的身形遮挡了个严严实实,与那几个一直议论个不停的女学生隔离开来。
他的脸陷进宫治的卫衣外套里,洗衣液的淡淡香味从干燥清爽的棉质布料里渗透出来,顷刻就能将日向翔阳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移出脑外,一时只剩下“好香好好闻”这样简单又无意义的想法。
把头埋在宫治的外套里固然舒服,但日向翔阳毕竟也是个青春期的正常男生,脸皮也薄,两个高中男学生在电车上搂搂抱抱,怎么说都有些有碍观瞻,日向翔阳恋恋不舍地从柔软的外套里抬起一点头来,想和宫治说自己拉住扶手也可以,余光却瞥见了他们对面的玻璃窗。
此时电车驶进隧道,以纯白的车壁为背景,因此连投影都十分清楚,他一抬眼,就看见两人紧挨着的身影。他身边的宫治并未看向什么其他的地方,而是通过玻璃窗上的投影,在打量着探头探脑的日向翔阳。
他的目光深幽,含着某种专注,丝毫没有受到不远处人群的干扰,配上他那张连模糊的玻璃都无法掩盖的俊秀轮廓,直勾勾的眼神简直像在看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又沉又重。
明明没有什么让人感到不适的要素,却比那些女学生若有若无的探究视线来得更为滚烫,一下把日向翔阳烫得连要说什么都忘了,赶紧把发热的脸埋回外套的褶皱里,继续当一只不闻不问的缩头乌龟。
被宫治触碰过的左耳也开始逐渐发热,日向翔阳瘪瘪嘴巴,暗自唾弃着不争气的自己。

日向翔阳还是第一次来这边这个商场,他自己独居时对于生活用品什么的要求不高,连正经的商场都很少去,一周去几次便利店,差不多就是他的上限了。他站在电梯门口还在研究这商场的超市会在哪一层时,宫治先把他拉走了,说着等他们买完衣服再去给宫侑带东西,不然提着一大袋东西行动也不方便。
还有个原因宫治没说,他嫌那一大袋子东西碍眼,怕自己想起宫侑那副嘴脸会压不住火气,把买来的东西丢进垃圾桶去。
九月份末的天气转凉,今天又偏偏是一场延绵阴雨的第二天。商场虽然透不进风,但始终沉淀着一股不见日光的阴冷。日向翔阳站在扶梯上,一连打三个喷嚏,先打了俩,宫治的眼睛望过来,买二送一,最后一个打得他差点栽到电梯上去。站在他旁边的宫治抓住他的后领,像提溜只鸡崽子似的。
日向翔阳甩了甩头,头顶上传来宫治闷闷的笑声,这让日向翔阳有些窘迫,但更多的是,无言的欣喜。
宫治的身材是毋容置疑的好。家里的复式楼附带一块将近二十多平方米的草坪,被设计成铺有卵石和木台的小型庭院,一个多月前宫治穿着黑色背心和裤衩,在那里用水管清理落叶。
哼哧哼哧地搬着衣篓的日向翔阳路过时瞥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宫治肩宽腿长,肌肉紧实匀称,线条也舒展流畅,连同为男性的日向翔阳看了也忍不住起了惊艳羡慕的心思,这样的身材几乎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显得格外板正帅气,再加上宫家的双胞胎都有一副区别于常人的漂亮皮囊,那些销售小姐一凑过去,要不是宫治后脚跟都已经没入更衣室的遮帘里,看她们那跃跃欲试的架势好像恨不得想跟进去,随即又迅速地转变成了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日向翔阳坐在服饰店里的沙发上,像是被人夸了男朋友一样,抱着宫治的外套偷着乐。
刚才宫治把外套丢给他,日向翔阳本想把外套放在一旁的坐垫上,宫治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日向翔阳,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手腕上的袖扣,一边要求日向翔阳帮他抱着衣服,说是嫌沙发脏。
他这副俯视的神态着实让人心悸,仿佛下一刻就要欺压上来似的,被拢在这种冷清又不失侵略性的目光下的日向翔阳有些不自在,他并了腿,拢了拢怀里尚带着宫治余温的外套,小声地说了句好的。
宫治在换第二套时,他外套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日向翔阳摸索了一下,确认是宫治的手机,便告知了更衣室里的宫治,宫治告诉他等会他会看的,日向翔阳便任由手机震动了。
好在那手机震动了几下,没坚持,也就不响铃了。日向翔阳刚想呼出一口气,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与异性交往甚少的日向翔阳也没回头,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响起,那女声再次在日向翔阳身后的几步远响起,日向翔阳才有了反应,有所感知的他转过头,一个卷着梨花烫的栗色中长发的女生出现在他的身后,色泽柔美的橙色眼瞳在看见日向翔阳的正脸后,一下亮了起来。
“啊哈,阿侑果然没有骗我……”
她面带笑容,浅杏色的长裙衬得她的肌肤娇艳白嫩,在日向翔阳还没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前,她将脸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眼里映出日向翔阳怔愣的表情。
“终于找到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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