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8834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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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过激/暴力
原型 罗小黑战记 无风
标签 无风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无风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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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7
16
2021-6-15 22:52
- 导读
- 现pa,刑警x法医,少年小黑。
剧情向,血腥预警,原创人物出没,案件纯属虚构,字数5w+。
天刚破晓,城市从睡梦中醒来。周静睁开眼,身旁的床褥空无一人,她翻身下床,客厅凌乱不堪,丈却夫不知去向。
这是进了贼?她心下一慌正要报警,又听见阳台传来声响,周静踮起脚悄悄走进阳台,隔着阳台玻璃门,她看到自己丈夫正扶着栏杆,一条腿已经迈到阳台外面。周静惊叫一声,奋力去推阳台门却发现被反锁,周静发疯似的敲打玻璃门,门外丈夫却对她的叫喊恍若未闻。她去找锤子打算敲碎门,却见丈夫另一只脚也踏到了栏杆外的平台上,丈夫扭着脖子对她露出一道惨淡的笑,仿佛一只打湿翅膀的蝴蝶,从32楼的高空中坠下。
【9:00 am】
无限拉开椅子坐下,掏出随身的记事本,埋头开始记录。
“姓名。”
“林沐。”
“年龄。”
“啊…?”
“年龄。”
无限没有抬头,又重复了一遍。
“年龄…今年29岁了。”
“职业。”
“呃…无限,无先生?”对方试探着询问。
无限终于抬起头来:“嗯?”
“您是来相亲的吗?”
无限这才回过神来,将记事本收回内兜,颔首致歉:“不好意思,职业病。”他两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脑袋时不时会短路。
木沐打量这位风尘仆仆样貌出众的男人,通过百○网粗略了解个人信息,是位刑警,才调到龙游,有房有车,除了带这个拖油瓶一切都是完美的,恐怕到现在还没结婚也是因为这个。
只是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这位似乎并不是心甘情愿来相亲的,但她等不起了,她暗暗给自己鼓劲,不管怎么样今天都要拿这个人。踌躇一阵正要搭话,却见无限拿着手机站起来,打断她的话:“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林沐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隔着一张桌的勘探形势的罗小黑在见识过无限一系列神操作后,无奈地捂住脸:完蛋了,师父迟早要被百○网拉进黑名单。
此时无限通完电话,简短地打过招呼后,在林女士诧异的目光中拉起罗小黑就走。
无限走的很快,罗小黑三步并作两步努力跟上,见师父面色严肃,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跑这么快做什么。”这次师父连20分钟都没坚持下来,打破了他相亲时间的最短记录。
无限解开车锁督促小黑上车:“附近有案子,联系到我了。”
小黑坐上车忿愤骂道:“其他警察都死了吗!”
难怪小黑愤懑不平,才调到龙游便出了个大案子,无限不眠不休连工两天终于破案,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被小黑拉来相亲,竟然又被叫过去工作,龙游警员的素质也未免太差了些。
无限微微笑道:“我不是离得近么。”
这么一说,小黑更气不打一处来,抱着臂开始日常教训:“师父你就不能走心一点,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看那个阿姨气的脸都青了。”
无限驱车驶入大马路,目光在街边打量着,听了小黑的话,匪夷道:“你很喜欢她?”
小黑抓狂:“我喜欢有什么用啊!是你娶老婆!”
无限驶出一段距离,找到临时停车点,拍拍小黑的副驾驶椅子:“下车,坐地铁回学校。”
“为什么啊?我也要去看。”
小黑扳住座椅准备赖着不走,却被无限提着领子推出去:“罗小黑同学,你就不能有点高考生的自觉么。”
小黑不满地嘟嘴:“反正以后我也要做警察,先适应适应见见世面,再说我的转学手续还没办好,连桌椅也没有,去了也是白去。”
无限翻出后座的书包丢给他,嘭地关上车门。
去不了别的学校,就找个地方溜达,总之不能跟去现场。
罗小黑今年高三,原本和自家师父在外省生活,由于高考返乡才回到龙游,准备在这里读完高三。师父因为这个还递交了调职申请过来陪读,他说小黑和父母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初的七年,但他毫无印象,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罗小黑不满地嘟囔几句,还是隐没进人流中消失不见。
赶上早高峰,风息在路上堵了一个小时的车,到达案发现场时警员已经封锁现场。风息目光粗略扫过现场,只有一辆车三个人,都是普通警员,其中有两个在疏散围观群众,另一人守着死者尸首,见风息过来上前搭话。
“风科长,就是个自杀案,其实您不用亲自来。”
风息睨他一眼,笑道:“我记得今天不是周末啊,怎么刑警队连个顶事的人都没来,是摔胳膊断腿去医院养老了吗?”
警员吓得一哆嗦,闭紧嘴巴不再言语。都知道这风息喜欢吹毛求疵是个不好惹的,自家队长嫌弃是个自杀案小题大作不愿意来,换做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今天这么倒霉撞上他出勤了,这回可有的受了。
无限比风息迟来两个小时,来到时警员已收拾东西准备结案,风息不知所踪,他接过案件记录交代警员稍等几分钟,警员苦笑着表示理解。
不用说,这肯定就是风科长折腾过来的倒霉蛋队长了。无限才调来任职没几天,局里的人欺生也没办法,再说他也确实不放心叫经验不足的警员单独处理,刚好还能逃避自家徒弟安排的相亲,也就直接过来了。
通过了解才知道,死者名叫吴兵,于今日6点40分左右从高楼坠落,他妻子周静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警员还在和死者家属争执,尽管现场种种迹象表明这是自杀,但周静坚称他临死前举止异常古怪,并且丈夫此前并没有情绪上的波动,不会无缘无故自杀。
无限勘探过现场后,同样觉得这是自杀并非他杀,但家属不依不饶,她拒绝就此结案。
无限几番争论后愈发头疼,他揉了揉额头对一旁警员问道:“那位法医还在场么?”
无限本意是想尽快解决好接回小黑收拾新家,殊不知,放任罗小黑离开他的视线无异于放虎归山。他前脚才进案发现场,后脚罗小黑也跟着藏在他车上的定位跟了过来。
小黑鬼鬼祟祟地拉开警戒线带子,钻进场内,死者被宽大的隔绝板挡住,什么也看不见,小黑在里面溜达几圈,既没看到师父,也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事,觉得无趣正要逃跑,就被一只手提着帽子抓了回来。
风息抓着帽子将他拉进些,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虽说清俊却也叫人瘆得慌:“小孩,随意出入案发现场是要蹲局子的。”
小黑脖子一梗,嘴硬道:“我…我来找我师父!”
风息笃定自己松手这孩子绝对一溜烟跑没影,自己也闲的无聊,索性拽着孩子的帽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
“你师父是警察?”
“嗯!师父是超厉害的警察!”
谈到师父,小黑原本耷拉的脑袋抬起,眼睛里满是憧憬。
风息漫不经心道:“是么?可我听说现场都是些初出茅庐的蠢货呢。”
遭到反驳,小黑浑身的毛都立起来了:“胡说!师父立过好多功,家里的奖章盒子都要装不下了!”
风息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点:“你和你师父住在一起?”
小黑不假思索:“嗯,我是师父养大的…”话未说完,他忽然凑到风息身边嗅嗅,悄声问道:“你身上是藏着苹果么?”
就在此时,他的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一声。小黑有点不好意思,他早晨开始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走了一路缓过来,现在饿得厉害。
“你鼻子好灵啊。”风息从口袋里悠悠掏出一个苹果塞给他,笑咪咪道:“是同事今天早晨给我的。”
小黑道了声谢,捧着苹果咔哧咔哧啃起来。
风息则继续试探道:“你们一直住在龙游?我看你好面生呢。”
小黑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老家是龙游,十年前和师父搬出去了,最近才回来。”
“十年,十年…”风息低声喃喃着,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你是不是姓罗啊。”
小黑抬眼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退居后方的法医再度被请回现场,风息瞟了眼新到场的警官,没猜错的话这就是那孩子口中的师父了。
风息走到那警官面前讥讽道:“10点半,长官,终于舍得起床了。”
无限听得不明所以,只伸出手来尴尬道:“无限。”
“风息。”风息自报家门后,敷衍地回握了一下迅速抽出手,又道:“怎么?准备结案了么?”
无限摇摇头:“虽然证据确凿,但家属觉得事情蹊跷,暂时不能结案。”
风息故作惊奇:“哦?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家属的感受了。”
之前警员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无限对法医的阴阳怪气不予理会,而是递给他一张相片:“我在死者后颈部发现一处形状奇特红斑,但我这外行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之前也从未见过,不知道风科长认不认得。”
风息接过照片观察半晌,突然笑着收起照片,对无限说:“如果你不现在结案,我就可以把尸体带到解剖室观察,再下定论,不过那就就很麻烦了。”
无限思索片刻,在征得家属同意后,将死者带回警局。折腾了几个小时,风息终于从解剖室出来,无视无限,他径直走到死者妻子面前,直截了当道:“你知道你丈夫吸.毒.吗?”
周静不可置信:“怎么会?不可能的,他是个老实人,一直都遵纪守法…”
无限也不由得一愣:如果是吸毒的话,那吴兵的确有可能被注射药物导致死亡,只是检验科的报告还没出来,风息是怎么知道他吸毒的。
风息静静地等待她说完,严肃道:“周女士,这是个很复杂的案件,牵扯到很多人,如果你相信我,请给我更多的时间,并且,绝对不可以把我和你说的话告诉任何人。”
送走周静,无限才得出空挡和风息搭话:“不查了吗?”
“查什么啊,就这点线索。”风息退回解剖室里,换下白大褂,开始清洁双手。
无限跟过来,看着他一根一根细致地揉搓手指,洗过一遍又换个手部消毒液继续洗,提出自己的想法:“在死者身上提取出来的毒品样品,可以交给缉毒组做对比,找出确切药品。”
“不可能的。”风息干脆地否决:“以我们实验室现在的仪器精密度,什么都不会检测出来,可能连他吸毒都查不到。”
无限不解:“那你怎么知道他吸毒了。”
风息洗净手,对他诡秘一笑:“这是秘密。”
才离开解剖室到走廊,就见小黑迎面冲来:“师父不好了!”
无限横臂拦下他,惊愕不已:“你怎么在这?”
“我带他进来的。”风息面不改色。
小黑健谈再加上风息刻意引导,两人很快打成一片。听说他们要走,小黑没敢和师父坐一辆车,央求风息带他过来,风息忙着工作就把他安顿在自己办公室里,小黑从小被警局的人轮番抱着长大,到这来不害怕也不见外,躲在风息的办公室,把他没收下属的零食扫荡一空。
刚刚接到装修公司的电话,他们新买的房子装修出了问题,要再排查半个月才能住人,把他急坏了,半个月他们师徒住哪,这才急匆匆跑过来找师父想法子。
无限沉吟不语,半个月,小黑倒是可以住学校宿舍,自己怎么办,总不能租一个月的宾馆住。
身旁风息突然插话:“不如住我那里。”
无限师徒还没反应,路过的下属倒像是听到今日最惊悚话题,飞快跑进屋子里,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风息又添了一句:“怎么样,我那里地方大还安静,你们两个人也住的开。”
藏在屋子里的下属扒开一条门缝看,互相使了个眼色:不好了,咱们的阎罗科长要杀人越货谋财害命了!
无限磨蹭了整整三个小时,把小黑送到学校宿舍安顿好,才拿着地址去找风息的住所。
风息解开门链,注意到跟在身后的少年不见了,他挑挑眉,替无限推开玻璃门:“这么不信任我。”
无限顿了顿,解释道:“没有,孩子在学校比较方便。”
风息没再说话,重新系好门链。无限这才得空观察这住所,一楼的正厅既大又空,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步的回音,天已经黑了,厅里没有灯,透过楼上的昏暗光线可以隐约看到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又给这房子凭添出几分诡异神秘,与其说是一套房子,倒不如说是一栋楼。
风息跟上来,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害怕了?”
无限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这里是…”
风息引着他往楼上走:“这原本是局里的一处职工宿舍,因为死过人闹鬼,他们都不愿意住在这,但是筑房期限不够不能拆除,就变成一座废楼,滑稽地立在这里。”
“那你…”
“我从入职就住在这里,后来他们陆陆续续搬出去,我也没跟着申请,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宽敞又清净,有什么不好的。”
话说到一半,风息已经领着他到二楼走廊,看装潢便知道,这楼是花了大价钱建造的,就这么平白荒废了。最中间的两间屋子开着灯,被打通合并成一间,是风息的住所。
风息拧开门把手指了指隔壁间:“知道你没带,我在隔壁给你放了新的被褥,如果不喜欢住在我旁边这层楼的宿舍随你选,想怎么住怎么住,想住多久住多久。”说完,风息碰地关门把还在发愣的无限挡在外面。
风息并不打算和这位新邻居搞好关系,还需要详细勘察这他的底细。他一个人住惯了,将无限引进自己的生活,原本是为了方便监视,只是他没想到,这样一来也给自己惹了不小的麻烦。
无限第三次敲开他的门时,怀里捧着一盒泡面,来到新的环境多少不太适应,屡次打扰别人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心翼翼问:“有热水吗?”
风息这才想起来,厨房是他自建的,被安置在自己的屋子里,而除此以外的宿舍连热水都没有。风息欠身让开一条缝放他进来,指指厨房:“自己去烧吧。”
但待在客厅听见厨房里锅碗瓢盆儿兵乓响声,风息又心疼自己收集的瓷碗瓷盘,怕被这毛手毛脚的给磕坏。他冲进厨房,不信已经把水倒进泡面盒子里,见他进来便问:“能借我用一副筷子吗?”
风息拧眉看着他放在案板的泡面,有些嫌弃:“它自己不带吗?”
“质量不好,断了。”无限举起断成两半的叉子。
风息深吸一口气,对他来说,自己精心收集瓷筷用来搅拌垃圾食品,是难以忍受的。他扒着厨房的门,远远地指向那盒泡面:“把它扔了,不,拿走,丢出去。”
风息拧开燃气灶,在无限诧异的目光中以最快地速度做了一碗手擀面。丢完泡面回来的无限,总觉得风息的行为离奇古怪:“你平常不吃这些东西吗?”
风息反问道:“你平时总吃垃圾食品吗?”
风息不吃垃圾食品,甚至不吃任何外面的东西。他有很重的洁癖,又不能算是真正的洁癖,他喜欢准备很多消毒水,会定时清扫家里喷洒消毒水,甚至他的身上都萦绕着消毒液的味道。可这样一个人偏偏做了法医,甚至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类案件中协助破案,年纪轻轻便独挑大梁,获得无数嘉奖。
风息拒绝调到更高的职位,死守在龙游市,他人缘不好,几乎没有朋友,常常待在解剖室,一工作便是一整天,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科里崇拜他的小姑娘也只敢远远看着,还时不时被他笑着贬到体无完肤,骂哭也是常有,毫不怜香惜玉,对于下属来说,简直就是一尊煞神。
而这煞神突然对新调来的队长如此友好,不由得让人多想:这人一定是得罪了他们科长,才被盯上准备伺机报复。
无限夹起一根面条送进嘴里,味道很好,上一次吃到这个味道,还是在他读书的时候,一碗下肚,他看看风息,鬼使神差地脱口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怕吗?”
风息从电脑中抬起头,笑道:“我可是唯物主义者,再说,这世上有些东西比鬼可怕多了。”
无限张张口,突然想不起要说什么。风息已经走到他面前,将碗筷盘子叠在一起,一股脑塞进无限手中:“送给你了,不想要就扔掉。”紧接着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第二天风息上班时,无限已经在办公室恭候多时了,他将手中一沓文件递给风息:“这是死者吴兵的全部资料。”
风息接过文件,口中喃喃道:“你还没放弃啊。”
即便风息给过他警告,可无限摆明不打算停止追查,但查归查,得到的资料并没有半点实际意义。无限拿过文件,从中抽出几张纸递给风息:“我们调查了死者所在的公司,小区,以及同事朋友亲属。吴兵是个性格温和的老好人,任职于一家私企做秘书,不吸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活动范围也很固定,每天家里公司两点一线。在事发的几天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这样的人,说他吸毒,没有人会相信。加上之前检验科的报告表明,他并没有吸毒史。”
风息丢开文件,坐到椅子上:“所以呢,你想说明什么,既然你认为他没有吸毒,那定他自杀结案就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无限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断定他吸毒的。”
“我不是说了么。”风息仰起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是我的秘密,说出来会死人的。”
明明昨天还信誓旦旦的对家属打包票说要查下去,无限显然没料到这位科长翻脸比翻书还快,正要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茶色头发的男人抱着一摞资料撞门而入:“风息!”
风息无视还在对峙的无限,起身接过资料,才介绍道:“这是档案室的洛竹,这位,新调来的刑警队长。”
洛竹面部显露出细微的吃惊,但很快恢复正常,对无限伸出手来:“您好啊。”
风息整理新的资料,头也不抬道:“队长,您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和洛竹讲。”
无限第二次被人轰出去,他盯着闭合的门,若有所思。
确定人已经离开后,洛竹锁上门,凑到风息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他就是?”
风息点头:“嗯,他就是。”
洛竹长长地哦了一声:“真看不出来啊,能确定他可靠吗。”
风息道:“还不能确定,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和资料。”
洛竹这才想起正事,从拿来的资料里抽来一袋:“喏,这是你要的,罗姓警官当年的资料,还有那位队长的调职申请。”
风息问道:“没有孩子的吗?”
“孩子又不是警局管,况且,他的父母连烈.士.都不算。”洛竹又补充道:“你快复制一份,这是机密文件我还要还回去。”
风息并没有接下洛竹手里的文件,而是拿起无限刚来递来的吴兵资料,一面自说自话道:“哦?竟然还是机密文件。”
洛竹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只是一份个人档案而已……”
“罢了,我们该庆幸他们没有彻底销毁。”风息转头对洛竹说:“我先看看,下午你再过来拿。”
洛竹正要出去却被风息叫住,风息将吴兵资料中的一张裁成纸条,塞进洛竹手里:“帮我查这个公司,越详尽越好。”
洛竹应下,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下周院里的聚会…今年你去吗?”
风息收拾碎纸屑的手停了下来,幽幽道:“去,如果有时间的话。”
再次遭遇风息搭讪是在午饭时间,无限去打热水,又见到风息拎着饭盒在大厅晃悠。局里伙食不赖,中午大多数警员都会去食堂就餐,只是无限手头还有别的案子要处理,就准备泡碗面应付。
大厅里没什么人,无限刚刚泡好面,风息已经抱着饭盒坐在他旁边了,冲他笑了笑:“茶水间离鉴定科太远了。”
无限双手搭在面盒上,未置一词。
风息又说道:“你每天都吃这个啊。”
无限默了默,突然理解昨天鉴定科那个小姑娘为什么拉着他的袖子不停叮嘱小心自家科长,碰见这么阴晴不定的人,搁谁身上都觉得瘆人。
风息见他不言语,自顾自打开饭盒盖子。无限偷瞄了眼,咽了口唾沫,他已经见识过风息的厨艺。不得不说,风息的确是个精致的人,即使是简单的便当也能装点得十分精美。他忍不住问:“你每天都自己带午饭?”
风息应道:“外面的东西不够干净,我吃不下。”
无限又问:“如果很忙时候呢?”干这一行的都知道,遇到紧急事件别做做饭,连吃饭都是掐着时间。
“那就不吃了,又饿不死人。”风息打开消毒后包好的筷子,率先夹起一块排骨,筷子在半空划过弧度又停下,他眨眨眼道:“我还没用过,你不嫌弃我吧。”
无限又咽了口唾沫:“当然不会。”
这边两人聊的火热,吃过饭回来的警员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又打了个哆嗦。有先见之明的小姑娘互相使眼色,已经建群拉人准备进行一场小型辩论会了。
若水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手在桌子底下聊的飞起:决定了,辩题就叫“风科长和队长到底谁是gay!!”
自杀案接手快一个星期,依旧没有进展,风息提议道不如先放放,说不定会有新线索,无限无法,只能先去处理其他案件。
就在此时,他突然接到电话,小黑在学校出事了。
无限的车被借走办案,他思来想去不得已正要和风息借车,却见风息和他一同出来,将钥匙套在他指尖转了几圈:“我刚好也要出去,送你过去吧。”
路走到一半却被告知,因放假孩子已经离开学校,此刻正在附近的派出所。路上耽搁的太久,赶到时派出所狭窄的屋子已乌泱泱挤满了人,小黑正倚着墙一言不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身边还有位和他穿同样校服的小姑娘,正挨着他小声嘀咕着什么。
风息紧随其后,目光在屋子里的人之间扫过一遍,最后定格在被围在中间的一少年身上,他多看了几眼,随后拍拍无限肩膀:“车给你,我先走了。”
无限上前找到一位警员询问情况,还没开口,坐在中间那人已经哀嚎起来,指着无限说:“你儿子打人!你看他给我打成什么样了!”说着一直捂着的半张脸,那脸青一块紫一块,肿的变形。他身边的人脸上同样挂彩,纷纷跟着应和,原本就狭小的屋子声音更加嘈杂。
无限看了眼小黑,小黑耸耸肩,不置可否。
无限面不改色:“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打人。”
为首的挨打者喊道:“打人还有什么理由!他…”
“因为他们要绑架我!”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小黑身边的女孩打断,女孩怒气冲冲,几乎要撞到挨打者身上,被小黑拉回来:“他们心术不正,活该被小黑打!”
无限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大堆人只有他一个家长,总之这事并不难办,那几个混混自知理亏,又见无限是警察,没敢太过造次,小黑身边的小姑娘胆子大没受到惊吓,看他们心烦也不想要赔偿,几个人一盘算,就私下和解了。
师徒俩一直闷着不说话,直到离开派出所走了一段路,小黑瞟着师父看不出情绪的脸,小心翼翼的问:“师父,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解决了小黑的麻烦事,无限这才回想起风息临走前的神色总觉得其中有古怪,可又说不出哪有问题。被小黑喊声拉回现实,无限表情凝重地批评起来:“我看了他们的伤,你进攻的方式有问题,打人的时候你也会受伤,我平时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小黑见怪不怪,虚心接受批评:“当时正在气头上,也没想那么多。”
没说两句,就见方才那女孩叫着小黑名字小跑着追过来。小黑失声喊了句小白,便连忙转过身问无限自己头发乱不乱,一边说着还用袖子擦擦脸,将那花猫似的脸擦的更精彩。
小白跑的太急,险些扑在小黑身上,小黑扶着她胳膊站稳,脸上因激动泛起薄红,嘴里还念叨着:不要跑的这么急嘛。
无限微微挑眉,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开位置,给两位年轻人留出足够的独处空间。女孩缓了好一阵才把气喘匀,她先朝无限鞠了一躬,才说道:“刚刚都没来的及向小黑道谢。”
小黑挠着头嘿嘿傻笑:“没有没有,举手之劳。”
小白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来双手递给小黑,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这是我做的饼干,作为感谢好不好,希望你不要嫌弃。”
“小白?”目送女孩走上公交,无限将女孩的名字又念一遍。
“是啊,罗小白,很好听吧。”小黑捧着饼干抢话:“是不是超可爱,我们连姓氏都一样,这是缘分啊。”
少年的夸张表情实在有趣,无限忍住笑板起脸来:“早恋可不是考生该干的事。”
小黑摆出一副嫌弃脸:“这是青春!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师父你可真是不解风情,难怪单身这么久。”
无限惊讶道:“原来你会说这种酸话,我还是第一次见。”
小黑愤怒道:“师父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单身一辈子!”
聚会场所的确离学校很近,风息原本不想来,耐不住洛竹百般折磨,并说今年来的人齐,虚淮也回来,风息想着虽然一直联系,但好久没和虚淮见面了看看也好,更何况有些事在电话里不方便说,可真正走进饭店,风息却怯了场。
他们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尽管养大他们的孤儿院早已关门荒废,他们也各奔前程,有人跻身上层名流,有人只是平凡普通的工人职员,可这群长大成人的孩子还是喜欢每年一聚。但风息知道,与其说是怀念旧情,倒不如说是种仪式,一种互相炫耀,攀比的仪式,又有几个人真正回到老房子看过呢。
但风息在意的并不只是这些。望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风息的面色愈发苍白,他闭起眼睛集中精神,不看不听不想,可那孩子的死前冰冷扭曲的脸依旧在脑海中浮现,甚至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风息挪动胳膊,破天荒地吃了外面的东西,将手边那杯酒一饮而尽,他的手抖得厉害,酒杯落地粉碎,整个屋子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风息猛地起身,丢下句不好意思匆忙离席。
洛竹先追出来,虚淮紧随其后,除去这两个孩子,还有最小的那位,他们是最要好的,院里老师忙不过来,年纪最大的风息自然而然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三个弟弟几乎是被风息拉扯大的。
虚淮和洛竹跟在他身后嘀咕几句,才上前扶住风息,秉承着一贯的作风没有多言,只询简单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风息虚弱地摇摇头,将手臂从虚淮手中抽出:“之前说的那件事,我不强求你,利弊都考虑清楚再给我答复。”
才向前走了几步,风息又听虚淮叫住他,郑重宣布:“我既然回来,就证明我会参与。”
无限原本是无意打扰风息的。风息为人刻薄他有些招架不来,若不是工作需要,恐怕连话也不想说。只是学校关门小黑没处去,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霸占着他的床啃饼干,逼不得已才来找风息要其他房间的钥匙。
他回来的晚,隔壁屋子已经亮起灯来,正思忖着怎么敲门开场更好,发现屋子的门是虚掩着的,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觉察到不对无限刚要破门而入,却见风息先他一步拉开门,对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他笑的很浅,却并不像寻常那般带着尖刻讥讽,那一瞬间,他所有的锋芒都收敛起来,萦绕在他身边的气息淡薄又温和。
风息没问来意也不说话,把他迎进屋子便径自缩在沙发上打盹。无限站在原地,觉得这个“缩”字自己用的很精确,风息双腿蜷起,额头顶着膝盖,穿着拖鞋的脚直接踏在沙发垫子上,在白的发光的沙发上留下两道无比清晰的印子。
无限愣了一下,差点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走到沙发旁叫了声风息的名字,风息从膝盖上抬起头眯起眼看他,他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在灯光映射下像两颗璀璨明亮的水晶。这时无限才闻到,他身上还带着极淡的酒气。
这是,醉了?
他抬起手在风息面前晃晃,被风息一把抓住,笑嘻嘻道:“你饿不饿呀?我做吃的给你好不好?”
无限瞪着眼,眉毛皱成一团,这样的风息他有些招架不住,可嘴巴还是先于脑子作出反应:“好,好啊。”
听着厨房里锅铲碰撞的声音,无限越想越慌,他冲进厨房拦住正在忙碌的风息,指着自己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风息仿佛在看傻子一样:“你不是无限吗。”
无限又问:“你喝醉了?”
风息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有喝酒。”
风息手很快,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对于无限而言已经相当丰盛,他却捏着筷子迟迟不敢下手,不仅是因为这过分的热情,还有…
无限目不斜视,可余光还瞥见一旁撑着头注视他的风息,总觉得这这顿饭吃不安宁。
这莫不是一场鸿门宴?他给我下了毒?
这厢他还在胡思乱想着,风息已经夺过他的筷子,夹起一块鸡蛋塞进他嘴里,口中还念念有词:“招待不周啊多吃一点…”
无限被噎的差点吐出来,最终还是在长达十分钟的斗智斗勇中无限从风息手里拿回筷子,乖乖吃饭。
风息也不闹,只是目不转睛的看他,看了一会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囔:“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无限一时语塞,干巴巴回道:“呃…谢谢。”
风息便又不说话了,两人就默默坐着。无限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压住着他肩膀,便扭头看了一眼,这回应当是真的闹累了,风息就这么枕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要说理亏,理亏的的确是风息,可要说吃亏,吃亏的同样是风息。宿醉的代价不仅仅是头痛,还有他家敞开整晚的大门,被外人沾过的碗筷床单,以及,身边躺着的这个大活人。
风息猛地从床上弹起,指着慢吞吞爬起来的无限,惊得话也说不出来:“你……你!”
“我什么都没做。”无限翻身下床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可不论语气还是表情却思毫没有惭愧之意,说着还他扯起自己根本没脱衣服以示清白。
风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知是羞赧还是气愤:“你还想干点什么啊!”
虽说酒量不好倒也不至于断片,风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气无限为什么意志力这么不坚定,吃他的饭就算了,还上他的床!
说起这个无限也觉得委屈:“我把你放到床.上,是你钻过来像条八爪鱼一样把四肢缠在我身上的。”一面说着还伸出手来比划。
风息又羞又恼,强忍着捏紧拳头不砸在他脸上:“你!你胡说!”
“我可是实话实说。”无限划开手机给风息展示:“以防你不认账我还录了像。”
风息忍无可忍,提起拳头朝无限挥过去:“你给我删掉!!”
“站在那,别动,敢动就杀了你。”
这人风息下达的最后一条命令,随后他将整套的床单被褥拆下放进洗衣机,无限则被勒令站在卧室的空地上不敢妄动。这场沉默的扫除活动大约持续了十五分钟,风息终于又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活物,再次走到无限面前。
“你,脱掉。”
“什么?”这条命令显然出乎了无限的意料。
“这身脏衣服脱掉,我要洗洗。”风息站在离他一步远的位置,嫌弃的指指无限身上的衣服,在他看来,这个人,还有这身衣服,即便站在这里也是污染空气的。
无限挑眉:“你希望我光着身子?”
风息已对他不时耍流氓见怪不怪,从犄角旮旯掏出件保存还算完好的睡袍,远远地丢给他:“送给你了麻烦一会带走。”
风息用两只手指捏起脏衣服,丢到洗衣机旁的水盆中,解决掉最后一件“脏物”,风息拍拍手,心满意足地走出浴室,顺便对无限示意你可以动了。
无限跟随风息走出卧室,挨着他坐下:“你昨天看的那个人,我去查了一下。”
风息顿了一秒,故作糊涂:“什么人,我看谁了?”
无限也不拆穿他:“那人姓周,叫周铭泽,是个富二代,今年20岁整,成天游手好闲和无赖混在一起,昨天和小黑打架也是无故找茬。”
风息哼道:“所以呢?”
无限继续说:“他的亲生哥哥周铭洋经营着一家公司,正是自杀案死者吴兵所在的那家公司,当初我们推测的时候就已经排除死者的亲人朋友甚至同事,但上司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继续调查下去。”
风息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没想到仅凭他一眼无限就能想到这么远,这个人的能力果然不可小觑。
“吴兵的工作是秘书,所以我合理怀疑,你说的毒品也许与这家公司的老板有关。”说完这句,无限望着他的眼睛才接着说下去:“我说这些时,你脸上没有意外表情,并且鉴于昨天你看到那人的神情,我想,你们曾经也许见过面。”
风息眯起眼笑道:“没有哦,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猜错咯。”
无限脸上露出一瞬的怀疑,但很快消失不见:“我已经向你坦白到这地步,你还不打算说出实情吗,你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吧。”
风息将一只手撑在颊侧:“说的好委屈,可调查案情不是你们的工作吗?至于我想不想说,是我的自由吧。”
“我…”无限被噎了一下,对风息解释:“我只是想尽快破案,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唔…”像是被他打动,风息换了个姿势,向后仰头倚在沙发上:“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但对那家企业倒是略知一二。”
“周家经营的是家族企业,民国时就有了,不过当时他们家族有一半的生意上不得台面,其中有一样,就是鸦片了。等到建国时,他们把大部分产业移到海外,几乎完全洗白后才回来,只是毒.品生意利润大,他们始终舍不得这块肥肉,还在背地里经验,至于经营到什么地步,我就不清楚了。”
无限有些烦躁的挠了头发,本以为听完风息陈述能理清头绪,没想到更麻烦了。这么强大的背景,势力盘根错节,根本就是啃不动的骨头,这下更查不下去了。
眼见无限向来沉静表情竟出现一丝裂痕,风息将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试探道:“怎么样?还查吗?”
见他不语,风息又说道:“首先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查探,再者,这样的势力,根本不是寻常警员有资格处理的。”
无限一脸凝重的离开,风息也没太在意,收拾妥当就去上班了,只是想不到还没过中午,无限又杀进他办公室。
风息漫不经心道:“又怎么了?准备结案了?”
无限脸上带着不易觉察欣喜,对风息神秘道:“我想起来了。”
风息抬眸:“想起什么?”
无限道:“死者后颈的红斑,我曾经见过。”
风息眼里泛起幽深的光来:“是吗?说来听听。”
原来,无限上班后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在收拾方案是又翻到死者带着红斑的照片,这才想起来。红斑与他没什么渊源,只在他的好友,小黑的父母,曾经经手的一起连环杀人案中偶然见过一回,但他没有参与,自然也无太大印象。
只可惜案件才查到一半,小黑的父母就意外出车祸双双殒命,案件相关资料也随之封锁。无限猜想他们死也许和杀人案有关,两个深入调查者死的蹊跷,并且参与过这个案件的人全都陆续被调走,若不是小黑去参加夏令营没在父母身边恐怕也难逃厄运。
他提出申请想深入调查连环杀人案,却被上级勒令停止调查,案件竟就此不了了之,与此同时他和友人的孩子小黑,也屡次遭受不明者的攻击,为了孩子的安全,无奈之下他收养小黑并递交调职申请,带着这个孩子离开了龙游。
可也只有那一面之缘,当年是杀人案,又怎么会与毒品挂钩,即便有也只能说明当年被害者中有人吸毒,同眼前的自杀案并无半点关系,似乎只是条没用的讯息。无限又颓败起来。
“说不定”风息斟酌着说道:“说不定连环杀人案,也与周家有关。”
无限不解:“何以见得?”
风息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无限身边,压低了声音才道:“当年那案子死的不是小数目,将近一个村子的人,况且小村庄交通闭塞与世隔绝,若不是有记者去考察拍下照,这事根本不可能曝光出来,即便曝光以后依旧被zheng府压下来了。你想,这么大的势力,算定村庄交通闭塞不会暴露,甚至说屠杀那么多人,这些都需要庞大的人力物力,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无限却越听越不对劲:“屠杀?你怎么知道?”
风息睨他一眼:“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当年在龙游闹得沸沸扬扬,整个警局没人不知道吧。”
这事当时的确人尽皆知,据传还有相关记者迫于压力自杀了,只是包括无限在内,龙游民众所掌握的讯息,都只是龙游管辖内的一个小村庄死了几个人,村子里的人因为互相又恨而造成的仇杀,并不像风息所说的那般惊世骇俗。
风息意味深长的笑笑:“原来这个你也不知道啊,看来这么多年你也没查出什么来。”
无限却忽然警惕起来,他向风息走近了些:“你在查我?”
如今距离那案件已经过去十年,十年间他虽从未停止调查,但他势单力薄与案件相关的资料也无处可寻,所以至今仍未查出个所以然,这回趁着小黑高考回到龙游,也有重新调查的打算,只是他暂时没有大动作,想着至少要等小黑考完安定下来再说。
但这些他从没对风息表露过,当初离开龙游时也只对亲近人说过只为躲避追杀,那风息又是是怎么知道自己还在调查呢?
因为是同事,他从未对风息防备过,现在回想起来,风息向泄露毒品相关讯息,还处处留下破绽,却又不停劝他结案,像是在测试,又像是在等待什么,这个人的想法没人能捉摸的透。
风息耸耸肩,不置可否:“你也可以查我,我并不在意。”
无限感到一阵阴冷寒意,他抬臂手掌压在桌沿处,将风息牢牢困在自己与桌子之间,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风息丝毫不慌,仰起头仍旧带着一张笑脸:“你很快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碰地撞开,两人视线不约而同转向门外,只见若水火急火燎的冲进来,看到他们的姿势啊地叫了一声,丢下句着打扰了又急匆匆冲出去,站在走廊大喊:“队长银角街有绑架案你们先别亲热了!”
屋内两人皆是一愣,无限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飞奔出门外了,独留风息一人还傻站在桌子旁。
银角街地处繁华,警察赶到街上已经围起不少人,绑匪就站在人群的中央,一手持匕首,一手掳着人,对迎面的警员恐吓着:“不要过来!”
人质也惶恐哭喊道:“救…救命啊!”
无限派人疏散群众,自己拨开人群准备勘探现场,定睛一看却发现被掳正是昨天和小黑打架,那位周家的少爷周铭泽,而绑架他的人也有点眼熟,似乎是那少爷的跟班之一。
这唱的是哪一出?
周铭泽不住哆嗦,吓得够呛,掳住他的混混也肌肉痉挛扭曲着,不停的颤抖。这人有古怪,无限隐进人群细细观察,脑中倏地闪过风息的话,难道这混混是犯毒.瘾了?可若是真是犯毒.瘾,他又没带火器,周铭泽没理由挣脱不开他。
罢了,先救人要紧。人群熙熙攘攘簇拥着,这样的形势不好用枪,可单凭警员劝说显然无用。一时无法,无限倚仗拥挤的人潜到绑匪侧面,趁绑匪低头同人质嘀咕,半蹲下身正要进攻分开两人,就见周铭泽转过头,看到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冲着他呼喊:“警官!救我啊!”
无限执勤这么多年,被人质暴露目标还是第一次,他正想着这人怕不是白痴,绑匪已经丢开人质朝他袭来。无限偏身躲开一击,以他的身手对付这人不算难事,谁料哪人质已被放开却又扑过来,还叫嚷着警官别杀他。
无限只顾护着非要掺和一脚的人质,躲避不及,被绑匪一刀砍中肩膀,他奋力踹开人质,反抓住绑匪攻过来的手,咬咬牙一个背摔将人放倒。
待散在外围的警员疏开人群赶过来,绑匪手铐被反绑着双手就躺在地上,人质不知所踪,无限则瘫坐在地,深重地喘息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限伤的不重,醒的也快,身边只有若水守着,眼睛红红的,应当是吓坏了,看他终于睁眼,若水吸吸鼻子,险些又哭出来。无限正愁怎么安慰她,就见风息便推门而入,连哄带吓地叫她先出去。
若水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乱窜,忽然意识到自己与这氛围的格格不入,双颊泛起薄红,捂住嘴小跑着出去了。
无限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他古怪地望着若水离去的背影,并没有看风息:“你怎么在这。”
风息笑眯眯道:“我来看看局里传奇人物到底被伤成什么样了。”
无限重新躺下:“都是小伤,是他们大惊小怪。”从前他没调过来时,受伤比这严重的多,说到伤又想起那堪称猪队友的人质,这所谓的绑架来得蹊跷,涉案人员刚好是自杀案的嫌疑人,一切都仿佛是刻意安排。
仔细回想,种种疑点愈发明晰,无限猛地从床上弹:“那个人质怎么样了?”
风息露出个早有预料的表情:“录完口供被接走了。”
“那犯人呢?”
“死了。”
“什么!怎么就死了?”
“休克致死,还没到医院就断气了。”风息顿了顿,又道:“是吃了些东西,我得到消息时尸体已经被家属托关系领走了。”
无限若有所思:“这么快…”
从他被送进医院到现在也不过三个小时,这个案子已经完全解决了。且不说家属如何,与以往相比,局里这次的工作效率也未免太迅速了点。可若是早有预谋要害他,到最后他也只是受了点伤,而且除了风息他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要查周家,周家人又何必搞这么大一出戏。
那风息呢,是他泄露的吗。可绑架是在两人讨论过这件事途中突然发生的,他根本没有通知时间,更何况,有关百家所有的事都是风息告诉他的,他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
风息像是看透他的心思:“打草惊蛇了吧。”
“什么时候?”
风息继续道:“你之前查自杀案时,有接触过死者的公司,但还没动手查就因为得罪不起被上级叫停,便就此作罢,是有过吧。”
无限点头。因为当时他并不知道周家身后还有这样的背景,不然也不会贸然调查。
风息又道:“而且,昨天小黑打架那件事,你肯定也透露过自己的职业,应当是吓到那位小少爷了。不过这样蠢的法子,恐怕是他自己临时想出的馊主意,中途和他做戏的手下还反水了,才会变成所谓的绑架。”
无限细细思索一番,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风息冷不防说了句:“这下你可要真小心了。”
无限不解:“什么?”
风息笑了笑:“吓到小的无所谓,可若是惊到大的,就真的自身难保了。”
无限又要说什么,只见风息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原本安静的走廊传来嘈杂人声,风息望外瞟了眼,回头有对无限抿唇笑了一下:“来了。”
无限眨眨眼:“嗯?”
风息又说:“对了,我就是为了通知你这件事才来的。”
无限更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了?”
风息闪身躲进一侧的洗手间,关门前神秘道:“做好心理准备哦。”
就在风息锁上洗手间的门那一刻,病房的门被敲了三下,紧接着一大堆人簇拥着进来,手里拎着水果花篮堆了满桌,为首者西装革履仪表堂堂,身后跟着举着摄像机的记者,进门便把镜头怼到无限脸上咔嚓咔嚓拍了不停,口中一刻不停:“这位就是奋不顾身舍己为人的优秀警员。”
为首的人站到镜头前,满眼的感激辨不出真假,握住无限的手几乎热泪盈眶:“感谢您救我弟弟一命。”
一旁的人连忙介绍:“这位是MJ集团的周铭洋先生,是您救下的人质周铭泽的哥哥。”
无限定睛一看,介绍的人竟然是龙游市的警察局长。无限神经迅速绷紧,原来他就是风息口中,那位有权有势的周家长子。
无限参加工作十几年,救过的人不少,也收到货感谢,但这么大阵仗还是第一次,他双手接过锦旗,看材质造价不菲,上头印着什么大公无私舍己救人的场面话他也懒得看。局长督促他和周家老板说客套话,自己也忙不迭去恭维人家,无限的头更疼了。
周铭洋从身后拿过锦旗,送到无限手里,痛心道:“本想带我弟弟过来亲自感谢,但那孩子被吓坏了,无奈只能自己来,这幅锦旗聊表谢意,还望您理解。”
周铭泽瘫倒在床上,方才一场变故下来,他吓得几乎丢了魂,他的确给小王——持刀威胁他绑匪“喂了药”,可却不成想他会那么快失控,救他的那警察和他屡次犯冲,要不是他哥下手快,恐怕自己还要在局子里待上一阵。
只是他的那点小心思也在他哥面前展露无遗,周铭洋特地叮嘱:“我知道你想要暗处那块肥肉,可你还小,不能太急。”说着,他伸出手拍拍自家兄弟的肩膀:“凡事都不能太急功近利。”
周铭泽和他打哈哈:“哥,一家人分的这么清楚干嘛,我只是想试试那警察,没想到小王会突然失控。”
“你给他注射的太多,必死无疑,不过死了也好,省的我们动手。”周铭洋明锐的捕捉到疑点:“不过,你说的警察是怎么回事?”
周铭泽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和无限渊源说清楚,提及罗小白他还有点惋惜:“那么完美的一具身体不用来养毒,可惜了。”
周铭洋立时严肃起来:“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对市区里有户口的人动手吗?”
“可…主要是那具身体太完美了。”
周铭洋厉声训斥:“如果被发现单靠舆论就能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你以为现在还是十年前吗!”
周铭泽低头耷脑没敢反驳,周铭泽懒得再理他,只说:“你就在家待着哪也不许去,我替你见识见识这位无限警官。”
人群吵嚷着涌进来又如潮水般离开,病房又清净下来,无限舒了口气,把锦旗丢到桌上,重新躺下:“都走了。”
风息这才拧开门出来。
无限问他:“你早就知道?”
风息摆手:“只听说局长要来慰问,周家的要来我可不知道。”
无限又问:“刚刚怎么不早说?”
风息靠到床边的桌上上笑嘻嘻道:“忘了。”他也没想到这位传说中位高权重的老板会亲自来。
无限叹道:“这又是要干什么。”
风息推测:“别想太多,也许他只是想试探你一下。”随后起身:“你好好休养,我就先走了。”
“等等。”无限叫住他,起身就要拔输液针:“我和你一起走。”
风息回身按住他的手:“你着什么急,老实待着,医生说你得多躺几天。”
无限没再动,只说:“都是小伤,不碍事。”
风息见他如此执拗,只得又将腰弯下些,悄声道:“姓周的来的莫名其妙,说不定周围有眼线监视着你,你这么急着出院又会打草惊蛇,还不如把伤养好,等待时机一击致命。”
无限斟酌道:“那好吧,不过有件事就要麻烦你了。”
风息道:“是你家的小孩?”
无限点头:“不用管别的,只要督促他不逃课就好。”
风息想了想:“他不是在住校吗?”
无限无奈道:“是,所以,如果他被叫家长就要麻烦你了。”
风息笑道:“能有多淘气啊。”
虽然有照顾过孩子,但风息显然没见识过不听话的孩子有多皮,在应下无限的第三天,他就接到无限转过来的电话,竟然还是夜里10点钟打来的,老师叫罗小黑的家长现在过去。
从小到大,小黑被叫家长的次数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师父在警局被称为铁面阎罗,每每被叫来也得绷着对老师赔笑脸。不过师父对他管的虽宽,可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则,因此,类似今天这样翘课逃学行为免不了要首一顿皮肉之苦,小时候会被打屁股,年纪大谢师父懒得打了,就进行精神和耐力摧残,小黑习以为常,挨完罚还能对师父做个鬼脸,吐槽他是不是没有女朋友变更年期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的家长竟然不是无限,他对风息向来印象不错,风息脾气好,说起话来都是温声细语的,不像师父又直又刚没有情调。小黑眯着眼眺望不远处和老师交谈的风息,心道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谁料风息非但没责怪,还向老师提出先把他领回家。这下可好,离开学校恰好如了小黑的意,小黑跟着风息上车,正打算伺机逃跑,风息已经启动车离开学校。
“逃课要做什么?”
“啊?”小黑以为风息要打探消息向师父告状,立即紧张起来。
风息又问:“是要去看望无限吗?”
小黑茫然道:“师父怎么了?”
风息意外道:“他住院没通知你吗?”
小黑皱起眉头:“他怎么又住院了,因工受伤?”
风息应道:“你好像已经习惯了。”
小黑毫不意外:“他一个月能去医院十次,根本就待不住,躺个一天指定要跑出来,我才不去看他。”
风息笑了:“那他这次还算听话,已经躺了三天了。”
小黑惊讶不已:“很严重吗?”
风息思索道:“那倒不是,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所以呢,你为什么要逃课呢?”
小黑沉默了一会,脸憋的通红,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嘛,因为…小白明天要过生日,我们几个商量要办个party,我还没给他准备礼物,所以想今天出去…”
风息哦了一声:“是你女朋友?”
小黑脸更红了:“不…还不是!”
风息哈哈笑道:“可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你出去也买不到礼物了。”
小黑挠挠头,整个人都蔫了:“也是…那可怎么办才好。”
风息提议:“不如这样,我帮你请一天假,你明天去挑礼物,再去参加她的生日,这样岂不是更好。”
小黑眼睛霎时亮起来:“真的吗?可是…”小黑又想起些什么:“风息,那你不要告诉师父好不好?”
风息道:“当然,他那边我会处理的。”
小黑兴高采烈,就要扑到他身上:“风息怎么对我这么好!”
风息直视着前方,眼里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宠溺:“趁年轻就该多做些做自己想做的事,毕竟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到家时已经深夜了,小黑站在师父宿舍门前,想问风息有没有钥匙,只见风息打开自己家门,给他让出一条路:“住我这里吧。”
小黑有些发怯:“师父你不喜欢陌生人打扰,我还是住师父这吧。”
风息没好气道:“不方便他也打扰多次了,别听他胡说八道。”
小黑的衣服在翻墙时蹭破了,他发愁明天要不要回去换一件,风息却说不用担心,自己可以给他找找看别的衣服,并安排他去洗澡。
等小黑洗好出来,风息已经翻出三四件衣服,样式有些陈旧,但都是做工精细的衣服。风息还在翻找,头也不回道:“你先试试,如果都不合身再回学校换。”
小黑选了看起来还算正式的一件,穿起来正合适,还蛮精神的。
风息坐在床边。望着他有些失神:“真不错。”
小黑问他:“这是风息过去的衣服吗?”
风息摇头:“是我一个弟弟的衣服。”
小黑好奇道:“你弟弟比我大很多吗?”
说到弟弟,风息眼中忽然透出光来:“他比你大了有…十岁吧,当时也是想你这么大。像你一样,最喜欢吃东西,快要把自己吃成个小胖子…只有一次。”
风息不再注视小黑,他低下头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中:高中快毕业时,突然迷上了新闻摄影,立志要做记者,自己省下大半年的早饭钱,买了一架小相机,回家时我看到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小黑也被他带入回忆中,接下去问:“后来呢?他有没有做记者。”
“后来?”风息重复了一遍,眼里那束光瞬间消逝:“后来啊…他死了。他吞下一整瓶安眠药,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心跳了,是我的错。”
风息将头埋进臂弯中,痛苦地颤抖起来:“全都是我的错。”
无限到底没能挺过一周,在住进医院的第四天早晨,他趁值班医生不备溜出了住院大楼,局里得到消息后派若水来收拾残局,小姑娘替他办理出院手续时心里里骂了他好几句。这倒不能全怪无限,虽说他的确是个闲不住的人,这次帮忙跑走事出有因。
小黑的班主任在意识到风息并不算是孩子的法定家长后,再次拨通无限的电话,把无限骂了个狗血淋头,字字句句直指风息,称从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三天两头带孩子出去玩。无限没办法,只得亲自去找老师,硬着头皮挨了顿骂,转身又把小黑接走了。
班主任气的跳脚,却也无可奈何。小黑还不太会隐藏情绪,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兴冲冲跑出来看到是无限,明显没了兴致,小声嘟囔:“我还以为是风息呢…”
无限朝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几天没见连师父也不想认了?”
想不到风息和小黑也不过见了几面,关系已经这么好了,也不知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小黑当然喜欢风息,风息这几天总带他出去玩,还允许他住在家里,即便是做功课时也能帮他讲解,哪像师父,自己看不明白,还要板着脸教育他自食其力。
风息可真是个温柔的人啊,梦做他弟弟真是太幸福了。小黑搅了搅面前的吃食,和风息竟还差了那么一点,他伸出胳膊隔着餐桌拍拍师父,语重心长道:“师父师父,你一定要和风息搞好关系。”
医院的伙食实在不怎么样,无限埋头苦吃,好不容易抬起头施舍给他一眼:“别想了,你们班主任说风息总带你出去玩影响学习,在高考之前你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小黑顿时蔫下来。龙游是一线城市,不比之前小黑待的学校,这里竞争压力大,几次考试接连失利,无限虽然没有责备他只说努力了就好,可他压力越来越大,这时,突然有人将他领出学校散心。
也许是曾照顾过孩子的缘故风息对待小黑更有经验,他懂得耐心倾听与开导,将孩子郁积在心头压抑一扫而空。
虽然也知道无限是为他好,可青春期的孩子总是不愿屈服的,听无限这么说,小黑猛地座位上站起来大喊:“学习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做别人的狗!”
无限放下筷子,原本被小黑压过一头的气势霎时展露出来,他盯着小黑道:“不要胡说八道。”
小黑被吓得一愣,立马握紧拳头道:“我没有胡说八道!不论多么努力,成为多么优秀的人,还不是要进入社会,成为官员、资本的奴隶。”
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仇视社会了?
得益于环境熏陶,小黑从小便立志要像爸爸妈妈和师父一样做一名人民警察,学业上虽偶尔会有小懒惰,但也无需太过操心,像现在这般更是前所未见。
无限问:“你答应过父母努力学习做对社会有用的人,你不是说以后要做警察,匡扶正义吗?”
小黑深深吸气,一字一句道:“我不要做警察了。”
没等无限说话,他又道:“做警察有什么用,像师父一样,替他们出生入死,却什么都改变不了,连替父母报仇都做不到吗?”
“罗小黑!”无限心下一惊,立即出言制止。
小黑这话说的蹊跷,无限从未和他说过这些,他父母的死因也只会孩子在问起时提几句,至于他们是不是被害而亡,连无限自己都不能确定,小黑又是从何得知的?
无限质问道:“这些都是谁和你说的。”
“是风息,他全都告诉我了。”小黑被训斥后反而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他冷冷道:“你们都在骗我,我父母不是意外事故死亡,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被他们杀了。”
作为警察,无限很清楚,这时解释或是隐瞒,只会把孩子推的更远,到时候就不会再信任他了。
无限闭眸冷静了几秒,才道:“即便你想报仇,没有足够的能力,我也只是白白牺牲。”
小黑看着无限,咬了咬下唇,眼中出现了犹豫。无限见劝说有效,继续道:“你该努力读书,才能改变你不想要看到的事物。”
“可是…”小黑默了默,又道:“可风息说来不及了,只有现在,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风息?这显然是有预谋的,虽然他到底要做什么还不得而知,可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说这个,甚至影响到孩子的人生观,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关于风息的疑点再次增加,为了稳住孩子的情绪,无限也只能不露声色,他离开走到小黑身边,给了他一个拥抱。
“别担心,师父会替你为父母报仇的。”
送走小黑,无限总算松了口气,一边他步行前往警局,一边拨通那串许久未用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没等嗓音甜美的接线员说完例行流程,无限已经粗暴打断:“接你们厅长,告诉他我是无限。”
风息早知道无限回来势必首先找他算账,解剖室里并不好受,刺鼻气味熏得他眼泪的下来了。对于自己的作为没认下也不反驳,风息只是微微挑眉,示意无限先出去等自己。
约莫两小时后,风息完成了工作。他身上带着浓郁的消毒水味,眼睛里也带着疲惫,锐气因而大大削减。
“为什么要和他说那些话?”无限跟着他回到办公室,这才问道:“他还是个孩子,你要毁了他吗?”
“孩子也要经历些挫折。”风息没有看他,站了许久不急着坐到椅子上,而是用脊背倚着墙支撑站直,缓缓道:“被保护的太好,会被这社会吞噬的。”
无限这次没有急着逼问,缄默良久像是在品味他的话,忽然道:“这一结论的,是在你弟弟那里得出的吗?”
风息的呼吸停了一瞬,他抬眸直勾勾盯着无限,仿若被陌生人踏进领域的猎豹,浑身充斥着警惕。
无限走到风息面前,两人仅余一步距离,论心理对峙他并不擅长,也敌不过风息。不过他个子稍高,一双眼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反倒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风息垂下头,抬高一只手捏了捏因长时间工作而酸胀的肩膀,轻笑道:“查出什么了。”
无限又凑近些,眼睛观察着风息的表情,以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将“故事”讲了出来。
“十年前,有一学生为了课题独自去一村庄寻找奇闻异事,结果拍到数百村民惨死的现场,他将那张照片寄到报社发表,这是十年前震惊龙游的‘新云村屠杀案’。
警方对此十分重视,特地成立调查组,结果派出的两位先遣队员还未回来,上头突然宣布结案,并称没有什么屠杀,而是村里一个精神病患者砍伤了几位村民,其中一位由于交通不便伤口感染才引发死亡。
当年网络还不发达,可这事由于被发表闹得沸沸扬扬,时任的市长下令查封报社,没收学生全部相关资料,学校以传播虚假信息为由强令他退学,其他新闻社也纷纷发表文章指责学生。学生因承受不住舆论压力得了忧郁症,最后服药自尽,死的时候年仅二十岁。”
说到这,无限停了几秒,风息的脸木木的,僵硬且没有表情。
“那学生小你四岁,你们在孤儿院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他就读于龙游传媒大学,本该未来前途无量。”
风息终于又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查到了啊。”
无限冷声道:“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我认得什么人,办的到什么事,所以才刻意接近我。”
“真是个聪明人。”对于无限的能力风息早已摸算清楚,他会这么说风息也毫不意外。
无限当然知道风息对小黑说那些目的是什么,无非是逼他尽早加入自己的复仇大计,成为其中一环。只是,他之前明确表示,为了小黑的安全,等到孩子高考结束才能开始调查。
然而风息并不买账。在他综合周家人的反应之后,断定无限已经把蛇引出来,只要捉住蛇尾巴就算占得先机,这一切都少不了无限的帮助。时机刻不容缓,风息比以往更加焦灼,但这些都不能被无限觉察到。
深知对他不能以硬碰硬,风息想了想,又换了个思路:“难道你真的天真到以为,等他去读大学离开龙游,就能躲过一劫吗,他们若是想动手,天涯海角也能找到。”
这话戳到无限的痛处,当年他带着小黑躲到临省,仍然没能逃脱的追杀,在朋友的帮助下才得以顺利摆脱,周家的手段残酷可想而知。他只是个不知情的局外人,却被他们明目张胆追逐至此,但风息明显知道的更多,竟还能好端端站在这。
只是容不得他起疑,风息已经把顺理成章他引进局里,他只得按照布好的局一步步向前。
见他听进去了,风息准确地把握时机,风息朝他伸出手:“和我合作吧,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我们一起完成这场复仇。”
无限一把握住那只手:“一言为定。”
达成合作后,无限得到的第一项任务是去某处取样东西。风息的信息获取量如此之大,无需多想也知他的党羽肯定不只一人,他并不清楚这种看似是简单跑腿实则会泄露讯息的工作为何能会落在他头上。
可多想无益,风息这人心思缜密,暗处的手段也高明,与其自己乱查,倒不如跟着他,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强。
他没有开车,徒步在狭窄的巷子中穿梭,天快黑时才找到目的地。那是一幢老宅,陈旧石道、院边的古木,无不昭示着宅子的年代久远,想不到龙游还有这样的地方。无限扣响厚重的木门,静静等待许久,才有人开门,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直到老者将他引进院内无限才想起,这位老人他是认识的。
老人姓闵,十年前,无限还没调离龙游时,是还在任龙游公安局长。无限工作没几年,年轻气盛惹过不少乱子,闵局长年近花甲,骂起他来却毫不含糊,想不到岁月不饶人,不过十年,闵先生竟已须发皆白。
闵局长认出他来,乐呵呵闲聊几句,无限却不愿耽误,按照风息的规矩恭恭敬敬叫了声闵先生,一番客套寒暄后,道明来意。风息讲的含糊,说是一份文件,只要话带到闵先生便知晓,却不想闵先生对这事并不知情。
风息竟连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
无限有些发懵,正要拨电话回去,却闵先生制止了,只见他慢吞吞嘬一口烟嘴,悠悠道:“我就知道,这孩子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
十年前,那出震惊龙游的案子,风息的弟弟天虎因抑郁服药自杀,彼时风息才参加工作年纪又小,受了这么大刺激,险些得了失心疯。他笃定有人谋杀天虎,发疯般要把孩子的尸体带回解剖室,警方不查他就自己查,最后是闵先生命人按住他,才把尸体送去火化。
讲到这,闵先生的话戛然而止,似在斟酌是否要继续说下去,半晌,才往下缓缓叙述。
风息在医院歇了几天,本以为这样总该死心了,却不成想,他表面冷静下来,背地里又盯上其他人,当初给天虎治疗的医生,在天虎火化后的第三天,竟车祸意外离世。有人报警,风息就将这具尸体推进解剖室,这事发生的蹊跷,可谁也没细想,等到风息将尸体分析和他暗中搜索到的案件碎片递上来时,连闵局长都吓了一跳。
风息本意是要往更高处报,这么大的案子谁敢随便报,什么家族、高官,水太深了。真得罪到上头的哪位,谁的脑袋都保不住。闵局长干脆地驳回,顺便没收了文件,把风息叫到办公室狠狠地骂了一顿。
事后回想起来,风息也清楚自己做得莽撞,他当然知道局长是为了保他的命,可这么多年,这事始终是他的心结。他怨恨行凶者,怨恨不明真相便指责天虎的“普通群众”,是他们一步步将天虎推向死亡,他不愿与人深交,也向不再相信任何人。
他深深憎恶着世界。
从闵先生家出来,天已经全黑,老巷子里没有灯,无限把那不算厚的牛皮纸袋夹在腋下,打开手机的灯光,那一瞬间,他想拨通风息的电话说点什么,却始终没能按下接通键。
风息一副懒散的居家装束,他刚刚洗完澡,头发简单擦拭过还没来得及吹干,湿漉漉地搭在肩上,看起来全然不带防备,无限把纸袋递给他正要离开,又被他叫住:“你都不好奇里面是什么吗?”
无限再次站住,他其实是有一点好奇的。
风息将纸袋里的文件一张张拿出来,熟稔地平铺到桌上,无限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拍摄部位是人体颈部后方,照片年代久远边缘已经泛黄,依然可以清晰辨认出凸起的花形红斑,与自杀案中被害人颈后的红斑如出一辙。
风息也凑过去看:“熟悉吗?”
“这是?”
“这张照片中的死者我弟弟的主治医生,意外死亡的那个,他是外国国籍,有吸.毒史。”
“吸.毒史?”无限的思路突然起来。风息曾说过周家的贩.毒产业已经大部分移到海外,这位医生既然染.毒,想必也是周家的人了。
风息表示肯定:“恐怕医生是与他们起了内讧,这才被杀了。”
无限却愈发疑惑。天虎到底拍到什么了,以至于周家人这么处心积虑想要治他于死地,仅仅是那张被刊登在报纸上,打出满满马赛克的照片吗?
风息叹息道:“只可惜,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周家人制毒的事并不难查,只是可惜他们在境外活动,向国.内.贩毒有没有明确证据。天虎的相机被他藏起来不知踪迹,风息还是通过他日记本里只言片语捕捉到有关毒品的零星线索,才顺藤摸瓜的查下去。
无限推测道:“相机有可能周家的人毁吗?”
风息摇摇头:“不知道,天虎从小就很会藏东西,我们谁也没找到。”
天虎还在读书,当年他和洛竹把宿舍,甚至是孤儿院他的小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可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私人领域找遍,那公共区域呢?”无限拿起桌上属于天虎的文件一一查看,终于寻找出这未被觉察的纰漏。
找一件被藏起来的东西,大多数人会下意识翻找隐藏者的私人领地,却不会想到,被忽略的公共场合反而更加安全,除去警察,普通人也难能做到地毯式的搜索,毕竟没有人会想到如此宝贵的东西就藏在一眼便能望见的地方。
“去他的学校吗?”这句话点醒了风息,可已经过去十年,学校内摆设装潢多番更迭,找到的几率微乎甚微,更何况,不惊动学校和警局,以他们的人力很不做不到地毯式搜索。
无限思索道:“学校过于公共化,除去宿舍的其他地方并不合适藏匿,你不是说他在孤儿院长大吗?孤儿院面积相对较小,而且于他会有安全感,为什么不去那里看看?”
如果说闵先生的居所称得上是城中老宅,那相比之下这座孤儿院只能算是郊区的破房子了,好在房子足够大,在十年前人最多时也曾住过数百个孩子。
只是如今房子老了旧了,墙面漆土斑驳,院里杂草丛生,连安的稳稳的窗玻璃也在狂风中被刮落几块,寒风吹过发出阴冷的声响。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住了。
风息从外衣口袋中摸摸索索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挂在门上的大铁锁,兀自走进去,。他不是没想到这里,只是孤儿院离天虎的学校太远,上大学后便很少回来,他甚至没想过会藏在院里的某处。
无限也亦步亦趋跟着,没想到孤儿院已经败落,这么跟着尴尬,可风息不说话,像是沉浸在回忆中,他也不好开口。想了想他拧开手电,走到应当是活动大厅的房间,准备自己先找一下,风息却也跟着过来了。
说是活动厅,可大厅里没什么摆设,除去几张书桌,最显眼的便是中央的一架三角钢琴了。
钢琴上套着布罩,揭下来时掀起一阵散尘,风息打开琴盖,随意按了几个琴键,怀念道:“好久没回来了。”
无限接过话来:“是么。”
风息依然低头按琴:“嗯,老师去世后便再没来过。”
“不过在此之前,这里就已经关闭了。”
孤儿院是老师一生的心血,他一手将它撑起近三十年,救下上千个孩子。却在八年前莫名其妙的因为缺少相关证件被迫查封,他陪老师去办证件又被说不合法被遣回来,孩子们被送去市里的孤儿院,老师则一病不起,不久便离世了。
风息从快要溺死的回忆里回过神,才想起此行目的,他并不抱太大希望,叮嘱无限“随便找找吧”之后,索性坐下弹起琴来。
那是他仅会的一首曲子,是老师教给他的。风息年纪不是最大的,却是最听话懂事的,又招孩子喜欢。老师忙时,哄院里小朋友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到他肩上,老师便教他弹琴,只要琴声一响,孩子们就会安静下来。后来老师年纪大了,这项工作便独属于风息了。
无限已绕到风息背后,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看风息纤长的手指准确地落在琴键上。明媚温柔的乐曲从指尖流淌而出。
一曲钟了,风息舒缓片刻的神色再次凝重起来:“声音怎么怪怪的,是需要调音了吗?”
无限刚要说“我听着没什么问题”,却猛然惊醒,直奔钢琴另一侧,风息随着他起身过去。自从天虎离开后,风息再未碰过这架钢琴,琴顶盖不知何时被合上了。
无限打开顶盖,在整齐排列的琴弦边缘,抠出一个小巧的,用皮包和布紧紧裹住的数码相机。
“我没有说谎。”
相机年头太久,已经无法读取,也许是为了保证安全,风息并没有送去专门的维修店中恢复,而是交给了洛竹。
洛竹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便将里面的文件拷贝到U盘里交到风息办公室。他面色凝重,递到风息手中却不敢松手,怯懦道:“不然…还是别做了。”
风息讥笑:“看到什么了?怕成这样。”
洛竹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情急之下不得不搬出天虎来:“天虎其实不希望你这样做,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
“怎么?是他亲口对你说的?”风息的声调扬起,粗暴地打断洛竹:“说他死的心甘情愿,死得其所?”
洛竹自知说不过他,不再说话。半晌,风息拿过U盘,转了个身不再看向洛竹:“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他把声音放缓:“不想做就退出吧,你说的对,总不能把你的命也搭进去。”
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亲人了。
从办公室出来,洛竹恰好碰到无限。自风息那得知无限被拉入阵营,洛竹也没藏着掖着,将U盘的事都交代了,还不忘叮嘱他看里面内容时关照下风息,以免他失去理智。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修好,无限不由得惊叹洛竹的本事,洛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拜托朋友帮忙的。”
洛竹说的没错,下班后,风息把他迎进家里,提出两人一起看U盘中的内容。厚重的窗帘遮住光线,电脑屏幕上的光将风息的脸映的惨白。
U盘中有10张照片和一段视频,两人自首张逐一看下去,脸色却愈发青白。
所有照片的视野中都堆满尸.首,背景是由黄土搭成的土房四面漏光,借着透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这些尸体的肚子被剖开,里面没有脏器,只剩薄薄的肚皮,凹瘪陷进去,诡异又惊悚。
想必拍摄位置很隐蔽照片有些模糊,但若是细看仍旧不难发现,照片中每一张的背景都不尽相同,明显不是在同一间屋子中拍的,屋子中尸体数量可观到无法详细计算,这分明是一场屠杀。
风息一张张翻下去,身子向后挪动靠在椅背上,额头开始渗出冷汗,无限站在他身旁眉头紧锁,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接过鼠标打开了视频,一张略显稚嫩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风息的肩膀颤了一下。
“今天是200x年x月x日晚上8点,我所在的位置是一家小旅馆,等到录完我会把相机藏起来。”
天虎眼眶乌青,脸上也瘦的皮包骨头,此时他已被退学。风息带他去看病,被确诊有轻度抑郁,不知怎么的被宣扬出去了,经过外界媒体大肆渲染,甚至有人指责天虎有妄想症,所以才会向报社邮寄虚假照片。
“就在早晨,学校叫我过去,有几个官员没收了我的相机,但我学聪明了,之前拿风息哥的钱买了台新的,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少年眼中流露出些许得意,却不知是想到什么,表情迅速严肃起来,他低下头,神色愈渐惶恐。
“他们都说我有病。我也觉得,我可能活不长了,成天担惊受怕,要杀我的人没来,自己倒先被吓死了。在死之前,我想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我跟着同学去乡村见习,不知怎么的迷了路,这个村子叫新云村,地处偏僻交通闭塞,相机的里图片,全部都来自那里。我亲眼看到,他们挖出活人的脏器,将尸体堆在这里集中焚烧。其中一位参与者,我看清了。”
天虎重新抬起头,对着镜头挤出一丝笑容:“风息哥,事件里的人我们惹不起,我不奢求什么真相大白公之于众,录视频只是为了向你证明我没有说谎,请你看过之后,务必销毁。”
视频到此结束,照片的确证明了天虎的清白,他没有说谎,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作用。脏器可以指控犯罪,即便因风息而先入为主得知是或许是周家所为,但两件案目前毫无联系,不论是屠杀案还是制毒案,都没有足够证据指控周家。
等等,周家?视频里天虎为了保护风息,并没有确切说出他看清的人是谁,那风息又是怎么知道的?
无限看了眼风息,他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一只手掰住桌沿,深重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两片唇紧抿几乎没有血色,无限识趣地没有出声。屋内气氛愈发阴沉。
经过长久地沉默,风息突然开口:“是他们,他们要他死,想毁尸灭迹。”
无限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一定是这样!”风息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将自己的思绪完全沉浸在这“阴谋”中。
“是那个医生,他给天虎吃了不好的东西,他才会死,就像那个吴兵,被下了药。”
无限望着他神色复杂。当年天虎的关注度如此之高,周家人最多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绝不可能直接下手,他的死,多半还是因为网暴。既是他都能想清楚这些,风息不可能想不通。
他斟酌着说出心中疑问:“为什么是周家。”
风息并未如无限预想的那般敏感,始终低着头,机械地回答:“是我后来想起来的。天虎那时精神状态不好,总做噩梦,我偶然听到他的梦话,有提到过周铭洋。”
只是当初他还活着时,风息没太在意,也并不完全相信天虎的话,毕竟比起骇人听闻的案件,报出的新闻更像是出于他天虎臆想的恐怖故事。
无限又沉默了。他忽然明白风息这么迫切地追查,并不仅仅只为了真相,而是想要一份证据,来证明天虎不是自杀,以此减轻他背负了十年的罪恶感,只是知道这一切后,他并没有卸下包袱,反而陷得更深。
风息转身走了几步离开书桌,仿佛失了魂,走路摇摇晃晃的。无限上前扶住他,风息终于抬起头来:“我才是最愚蠢、无知的。”
“我明明知道他患有抑郁症,却没有时刻陪在他身边,没有想到他招惹的是什么人,没有发现他的恐惧。在他活着时并没有全然相信他的话,可是他在最后一刻,都选择相信我。”
风息哑着嗓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是我,都是我的错,我就该替他去死。”
无限将他紧紧拥进怀里:“这不是你的错。”
风息最近心情不好,虽然他依然每天摆着那张公式化的笑脸,但即便是像无限这么迟钝的人,也能明显感觉到他被阴郁笼罩着。
或许是那段视频真的刺激到他了,无限默默想着。距离得到相机已经过了近半个月,风息没再提出进一步行动,无限也不忍心开口。
小黑好不容易获得珍贵的假期,打算好好犒赏自己,出去玩个痛快。正抱着平板查找龙游好玩的地方,却被没有删干净的搜索记录吸引了注意。
如何安慰心情不好的人
心情不好的人应该做什么怎么缓解
心情不好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
小黑往下翻了十几条,都是诸如此类的内容。
呦,这是,有情况?
虽然还不知道师父和哪家的阿姨勾搭上了,小黑依旧对未来师母充满憧憬,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口,无限正在客厅里拆泡面包装。
小黑暧昧一笑,扒着门框揶揄道:“哄女孩怎么能靠○度呢,师父。”
无限抬头看见他手里拿着的平板,立刻清楚他在说什么,心里一慌,表面还是稳如泰山,将他怼了回去:“窥探别人的隐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怎么能叫窥探呢。”小黑挪过去和师父勾肩搭背,一脸兴奋道:“快说说,师父要哄谁?”
“谁也不哄。”无限懒得理他,把他晾到一边去拿热水壶。
“是不是还没追到呢。”小黑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穷追不舍:“师父你这样磨磨蹭蹭的可不行,这得追到猴年马月去。她现心情不好更应该抓紧时机,哄好了自然。”
一番胡说八道勾起了无限兴致:“怎么哄?”
“约会啊!约她出来,不管逛街还是吃东西都陪着,肯定把人哄得开开心心,沦陷在你的温柔乡中。”
无限调侃道:“你好像挺有经验。”
小黑惊出一身冷汗,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怎么又吃泡面?师傅你不知道考生需要营养吗。”
无限反问:“你想吃我做的?”
回想起过去十年来的黑暗料理,小黑一阵恶寒:“那我们出去吃吧。要不然去隔壁也行。”
“他最近心情不好。不要打扰…”话说了一半,无限猛然想起些什么,对小黑道:“你去,约他出来。”
小黑大惊:“约谁?约风息?!”
无限不置可否:“你去的话成功几率大一些。”想了想又道:“他应该不喜欢逛街吧,想想还有没有其他有意思的地方。”
小黑还没从师父喜欢风息的震惊中回过神,就被无限赶鸭子上架推到风息家门口,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忽然起怜悯师父来。
风息好像不太喜欢师父的样子,师父还是单相思吗?他也太没用了,连约会都不敢亲自问。不过一想到风息肯定会做好吃的招待他,为师父办这点小事他当然在所不辞。
正如无限所料,风息连地点都没问便应下小黑的约请,本以为会是爬个山散个步的活动,等到第二天和无限一起被拉到游乐场时,整个人都傻了眼。
小黑悄悄观察风息的神情,一张小脸委屈地耷下来:“风息,我是不是选错地方了。”
风息连忙摇头,安慰道:“我还从来没来过游乐场呢。”
小黑瞬间高兴起来,朝着被落在身后的无限比了个大拇指,不由分说拉着风息去云霄飞车排队了。
项目玩了过半风息便累了,小黑却依然精神十足,他安顿到风息公共椅休息,自己带着完全没能融入的无限去买吃的。
“我看是你自己想玩吧。”无限借机说出憋了一上午的话。
“哪有~你看风息也蛮开心的!”小黑朝着风息的方向指了指,随后故作深沉地拍拍无限肩膀:“师父你自己不争气,插不上话不能怪我啊。”
无限:“……”
手机屏上的讯息来源未知,风息的目光粗略扫过上面的内容。
“成功加入。”
风息删除短讯熄灭手机,望向不远处互动的师徒俩,原本板着的脸竟不自觉露出微笑。也许是又在小黑身上看到天虎的影子,但他并不排斥这种情绪。
眼见小黑拿着两个冰淇淋朝自己飞奔过来,风息骤然睁大眼睛,一句我不吃还没说出口,已经被冰淇淋塞了满嘴。
小黑嚼着冰淇淋,说起话来含糊不清:“怎么样,好吃吧!”
冰凉的甜味丝丝缕缕沁入肺腑,风息对他笑了笑:“很甜。”
小黑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那当然,我之前和小白……”
无限很不适时地咳嗽一声,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了,小黑迅速捂住嘴,不过露馅这么多次,无限势必不会轻易饶过他了。
“真早恋了?”
无限步步紧逼,小黑见势不妙,连忙向风息眼神求助。
“恋爱怎么了?小孩子情窦初开,很正常。不过…”风息接过话,把无限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没理无限,而是对小黑说道:“看你师父这样子,年轻时候恐怕没谈过恋爱吧。”
小黑则随之附和:“就是就是。”
无限被两人怼的哑口无言。他读书的时候虽然追求者不少,但多半受不了他这性子选择远观,正经谈恋爱的确实没有。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给自己个台阶:“别影响学习。”
小黑大大咧咧应下,随即被一个电话叫走,粗暴地把两位大人丢在游乐场。无限和风息并排坐着,气氛忽然尴尬起来,他拿着套票向风息晃了晃,问他要不要继续剩下的项目。
风息歪着头冲他笑笑:“我们两个大男人,别了吧。”
预计一天的行程就这么被腰斩了,无限闷头开车不说话,把人回家后,心底突然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颓败感。他把自己丢在床上躺了一下午,打算等罪魁祸首小黑回来再兴师问罪。只是没想到小黑会倒打一耙。
小黑像是疯跑了一路,头发都乱糟糟的,他捧着鼓鼓囊囊的肚子还不忘语重心长:“师父你自已追不到人怎么能怪我呢?”
无限眼尖看到小黑蠕动的肚子,伸手按了一下,只见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鬼鬼祟祟探出脑袋。
“这是?”
小黑揉揉小黑猫的脑袋,贼兮兮地笑道:“是我朋友捡的,家里不许养就只能给我了,师父你替我照顾它几个月呗。”
无限一脸嫌弃:“我不要,你怎么不给小白。”
小黑无奈道:“师父你不要总抓着小白不放,我带回来是为了帮你。”说着,他双手把小黑猫托起递给无限,冲着隔壁的墙使了个眼色:“去试试?”
无限皱着眉毛满脸不可置信,但还是敲开隔壁的门,到底想试出什么无限自己也不知道,他似乎已经忘记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安慰风息。
小黑猫浑身的毛都打着缕,脏的发亮,在无限手中张牙舞爪,成功地留下几道毫无杀伤力的白印。
“猫?”风息有点发懵。
无限点点头:“能不能帮我照顾一阵,他和我,不太兼容…唔!”也许是抱的不太舒服,小猫很是时候的冲着他手指咬了一口。
不过话音刚落他便后悔了,依照风息这种洁癖模式,他进门都困难,更别说猫了。
没想到风息竟然在小猫的热切期盼下把它接了过来,小猫就势钻进他怀里,将他身上雪白的居家服蹭黑一片。
风息惊喜道:“很少有动物愿意和我亲近呢。”
风息小的时候很招动物喜欢,但在参加工作后,却全都对他敬而远之。这小猫竟然不怕他,风息也觉得稀奇,兀自把猫抱进屋里,无限则跟在他身后。
风息转身把他拦下了:“你就不必进来了吧。”
无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他要离开时,小黑终于赶来救场。小黑把买来的猫粮猫砂等大包小包一系列用品递给风息。
“我们帮你给他洗澡吧风息!”
于是风息在客厅里摆了一个澡盆,三个人围着一只猫,不顾猫咪惨绝人寰的哀嚎,煞有气势给它洗了个澡。
小猫的毛被吹的柔软蓬松,可怜巴巴地窝在风息怀里,折腾了一天风息实在没有精力了,仰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给师徒俩下了逐客令,只是没过多久,他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无限转头对小黑说:“你明天还要上课,先去睡吧。”
小黑恍然大悟,一脸我懂的表情悄声离开了。无限起身去卧室找了件毯子盖在风息身上,小猫还醒着,摇晃着尾巴优哉游哉地和他对峙。
无限就地坐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风息,看了好久才离开。
他早就知道小黑误会了,可他并不想解释,反正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黑在第二天一早返校回去上课了,留下两位大人带着小猫,准备去宠物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医生抱走小猫把两人留在门外,风息正不停地摆弄手机,无限接到了一通电话,是装修公司的人打来的,说是问题已经解决,他可以过来验收。不过在此之前,为了交接方便,他需要先去银行办理住房相关的手续。
无限看了眼风息,示意他可能要先去银行一趟。风息依然滑动手机:“那你去吧,如果耽搁的太久记得给我通电话。”
但无限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他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风息:“在这儿在这儿等着做什么不如出去走一走。”
风息并不觉得在银行里看人比在医院里看猫要好到哪儿去,但耐不住这人仿佛他不去就不走了的目光,只得跟着,好在银行已与医院的距离不算太远,无限要办的手续也不算麻烦,风息坐在等候大厅继续看手机。
只是没过多久,无限也走过来挨着他坐下,手上还掐着一叠乱七八糟的文件,对风息说他可能还需要等一阵。风息耸耸肩并不在意,来都来了,不过是多等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此时,门外走进的两个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两人都戴着黑色针织帽和口罩将大半张脸都遮住,其中一人一手推着大号行李箱。身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背包未关好的拉链口中探出一截细长的黑管。
无限瞳孔一缩,忽然揽住风息猛地蹲下,借力将他带到角落里。只见背着背包的男人,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一时间大厅里进尖叫声四起,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人们冲向门口却被持枪的人拦下了,男人大喊道:“抢劫!全都抱头原地蹲下不许动!叫你们银行管事儿的出来!”
无限环顾大厅。人们挤在大厅中央,面露惊恐,其中夹杂着琐碎的交谈声。他收紧臂弯,将风息怀里带了带,余光扫过风息,他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反而就势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压低声音耳语道:“还能遇见这种事儿,太倒霉了吧。”
嘴唇柔软的触感贴着耳廓,无限下意识缩了下脑袋,又立刻稳住不敢再动,对于把风息带过来,他还是有点愧疚的。
歹徒像是有些不耐烦,拖着慌张赶来的银行经理走了几步,又朝着天花板放了一枪,咆哮道:“都给我闭嘴!”
大厅霎时安静下来,持枪的歹徒踢了行李一脚。要经理用,现金装满他带来的行李箱,他的同伴抽出一柄钢刀则挟持着柜员放下了银行的卷帘门,要求警卫和其余柜员将所有人的双手绑住,最后蹲在大厅的另一侧。整个过程并不算顺利,歹徒甚至有些忙乱。好在人质都很听话,躲在角落里的无限二人也并未引起歹徒的关注。显而易见,这恐怕只是临时起意,计划并不周全的一次抢劫。
风息也同样看出来了,他的手被绑住,只能身体过去耳朵,声音还带着点笑意:“你不管了?”
无限悄声道:“单管五连发,民用猎枪,攻击距离短,着弹面积大,强攻是会死人的。”
风息道:“那怎么办?”
“警铃响过,证明柜员已经报警了,静观其变吧。”
风息提议:“他们只有一人有枪,我可以去吸引他的注意叫他过来,他们是前绑的双手,你应该还有能力夺枪吧。”
无限看了眼风息,驳回道:“你怎么知道过来的不会是持刀的那个,如果激怒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风息无所谓:“没关系啊,要死真死了,你可要记得把那段视频烧给我。”
无限不可置信般低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而是用绑住的手死死抓住风息。
也许是两人的交头接耳太过肆无忌惮,持枪的歹徒过来踢了无限一脚:“你俩在这干什么?滚到中间去!”
无限抱歉道:“不好意思,我爱人腿脚不好,又受了惊吓走不了路了。”风息也很适时的把脸往他怀里一埋,一手揪着他的袖子,整个人都开始打颤,只露出蓬松的的头发凌乱的搭在肩上,倒真像是个女人害怕的不得了。
歹徒将信将疑,还要说什么,却被他同伙的喊声打断。原来,被持刀歹徒带去关门的柜员想趁机溜走被抓回来,同伙怒从中来,冲着她肚子踹了几脚,叫持枪歹徒打算将她处理掉。
柜员痛得直不起腰,面对枪口连喘气都忘了,趴在地上哆嗦着朝无限这边后退。
无限这才看清柜员的脸,脱口道:“林小姐?”
风息从他怀里抬起头:“你认识?”
无限含糊道:“之前相……有过一面之缘。”
风息丢下句快救她,突然扶着无限站了起来,扬声道:“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无限还在发愣,那歹徒已撇下柜员朝风息这边走来,发颤的枪口就抵在他脖颈上,歹徒的冷声道:“你说什么?”
枪口硌得他极不舒服,风息仰起头,眼中满是鄙视:“我说,你这种废物,恐怕是家破人亡,生活过得一败涂地,才来干这种勾当的吧。”
歹徒怒道:“你放屁!”
风息不甘示弱:“你的手在发抖,你真的敢开始吗?”
歹徒彻底被激怒,眼看就要扣动扳机。无暇思考太多,无限迅速滑下身体躺在地上,双腿锁住歹徒将他扳倒在地。随着一声枪响,风息也跟着坐在地上,子弹擦着脸颊在墙上炸开,将他脸灼伤一片,枪声震得脑袋翁鸣,风息还闭着眼睛,便听见无限大喊:“枪!”
与此同时,无限已经夺过猎枪,丢在风息靠着的墙边,风息拼了命翻过身把枪压在身下,之后一动不动,快要昏死过去。无限伏在地上,用手肘昏还没爬起来的歹徒,自己还没站起身,那同伙已经举着刀袭来,他再次翻身躺下躲过一击,叫了声:“风息!”
见风息没反应,不知为何一下子慌了神,他又连喊了几声,歹徒避开他的腿向脸刺去,无限这回没有躲,正面迎了上去,钢刀在手臂上划过一道,鲜血顷刻濡红衣袖,也割开了绑着手腕的绳子,无限双手解放,抓住歹徒持刀的手拧了一圈,歹徒痛苦哀嚎,手腕脱臼钢刀落地,无限同样将他打昏。
无限坐在地上喘息了一阵,捡起刀撑着地站起来,两步走到风息身边将他扶起查看,见他还有气息,只是受了皮外伤,这才松了口气。
风息脸上还淌着血,却终于缓了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嫌弃道:“你的血都流到我脸上了。”
无限把手臂在衣服上擦了擦,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方才生生挨下一刀,这才得以速战速决,伤口不深,却皮肉外翻看着有些骇人。
有人打开卷帘门,警车救护车姗姗而来,跟过来的若水哭的稀里哗啦,把无限狠狠地骂了一顿。
好在两人都没受太重的伤,见风息上了救护车,无限也不太着急了,伤口已经凝固他也懒得包扎,索性留在现场指挥警员。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无限回身便见风息站在他身后,脸颊上还盖着一层厚纱布。
对这张精致的脸多少还是有点影响的,这样想着,无限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这样盯着人家看太过失礼,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你怎么没去医院?”
风息歪着头看他,过了一会才答道:“都是小伤,很何况猫还没接回来呢。”
虽然心知恐怕是枪声损伤了骨膜,但无限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他抓着风息的手,不容置喙道:“走吧,去医院看看耳朵。”
风息象征性地挣扎几下,就由他去了,伸手摸了把他的手臂:“你自己的伤都没包扎还敢管我。”
无限因痛感不自觉地松开风息,风息则上前超过无限,抓起他另一只手腕继续向救护车走去。
救护车上药品用具齐全,整场事件几乎没有人受重伤,随车来的医生则相当清闲,一时半会又不能撤离,便都跟到现场看热闹去了。
风息便自作主张给他简单包扎,他与医者也算师出同门,手法还算娴熟。将刀刃刮破的袖子剪开,拉起无限的手臂,细致地擦碘酒清洁消毒,还不忘数落:“这么大一道口子,就算不去缝针,也该打一针破伤风吧。”
无限并不在意:“已经不流血了,没关系。”之前有比这重的伤他也没去缝针。
风息责备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惜命,不怕下回躺的不是手术台,而是我的工作台吗?”
无限反问:“你不也是。”
风息的手顿了下,又继续处理伤口,语调平平的没有起伏:“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不必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不好。”
“可你也并不讨厌活着。”无限将身体向后靠深深吸气,像是在鼓足勇气,可还是不好意思,连声音都刻意放小了些:“上次,弹琴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眼睛里的光。”
“你说什么?”风息伸直脖子,偏头将未受损的耳朵靠近了些:“我没听清。”
无限噎了一下,连忙撇过头:“没事,一会儿去打针吧。”
风息面露疑惑,看着他的蠢样子,噗嗤一声笑了。也许是因为伤口在脸颊,风息像往常微笑时总会扯到伤口,他索性连表情也懒得做了,这是无限看到的,他的第一个笑容,也是发自肺腑的笑容。
无限愣了愣,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风息离他很近,近到一低头就能碰到他的脸。鬼使神差地,无限真的低下头,可惜他并没有触到风息唇,只轻轻触到他的鼻尖,随即一声尖叫,又将他拉回现实。
自从上次相亲过后,林沐对无限的好感直线下滑,已经断了联系。经历了这次事件被无限舍命救下,她突然改变了想法。如果能找一位像这样可靠的男人也不错,抱着这一想法,她准备先向无限道谢,再顺便吃个饭不就顺利成章了。
可在现场并没有找到无限,只遇到他的下属若水。听说林小姐是来道谢的,若水自告奋勇带着她去找无限,没想到竟然坏了人家的“好事”。
无限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和林小姐干巴巴地寒暄几句,下车就往银行案发现场跑。若水害怕风息的眼刀子,也跟着无限开溜,留下风息和林小姐面面相觑。
见过方才的场面,林小姐在心里已经将两人的关系猜了个七七八八,又舍不得就这么把好男人放手,想和风息搭话问个清楚,可到底是人家的隐私这么摆在明面上问总归影响不好,因而几次欲言又止,反倒是风息先开的口。
风息慢悠悠地整理好包扎用具,转过头来对她露出个灿烂的笑:“他总是这样,让你见笑了。”
回到现场无限便后悔了,从林小姐过来后,他就一直没敢看风息,风息会不会觉得他亲完就跑,是个没担当的男人。这么一想,他又连忙往回跑,林小姐已经走了,风息还坐在原处朝他挥手,看起来心情颇佳:“我们去把猫领回来吧。”
领回猫接着录口供,等到一通折腾结束后天已经黑了,无限走向停车场,发现风息就靠在车旁发呆,见他过来便上前拦下:“你手受伤了开不了车,我们一起回去吧。”
即使是感情迟钝如无限,也能发现风息对他的态度极大转变。但对于白天里那一吻,却没有明确的反馈,他没有高兴,甚至连气愤,被唐突后的恼火也没有,他表现的毫不在意,就好像这件事从未发生。
他悄悄瞄了眼风息,很快被捕捉到,无限连忙收回眼神。风息微微勾唇,并不戳破。无限拿出手机装作看新闻,手机也很适时地发来一条信息。无限又看了眼风息,这次是明目张胆扭过头来看的。
风息依然目不斜视:“怎么了?”
无限熄灭手机:“是林小姐,说是希望能找个时间感谢我们,吃顿饭。”
风息笑道:“这是好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无限补充道:“她说的是,我们。”
风息脸上仍旧挂着笑容,看不出情绪“可是她只发给你了,没有特地邀请我。”
无限道:“可能是…没有你的号码。”
风息接着道:“但是却留了你的号码。”
无限一时想不出如何搪塞,只得说实话:“我的号码不是她今天留的。”
风息意味深长道:“哦?之前就留了吗,你们好像认识?”
无限默了默,忽然有种出去鬼混后被老婆盘问错觉,他晃晃头,把这个诡异的想法甩出脑袋:“没有…其实不太熟。”
风息不再说话,车内气氛空前尴尬,两人沉默着一直到到达目的地,无限正要下车,却被风息叫住,他坐在座位上,看着风息打开车内照明解开安全带。
大抵是受了伤的缘故,风息身上的锐气褪去不少,脸上还贴着纱布,看起来,有点可爱。
“刚刚不是没亲到吗?”风息轻轻道。
附近很安静,即便是很小的声音也能听的极清楚,无限身体瞬间僵硬起来。风息看着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将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你不会是,只亲鼻子就满足了吧。”
理智顷刻被掩埋在心底的爱欲淹没,无限想不起自己脑子里还剩下什么,只记得风息柔软的唇,和他口中无法形容的清甜味道。
之后,怎么道别风息,又是回到家里的,一概被他抛在脑后。无限触了触自己的唇,反复确定昨晚的吻是真实的,但第二天醒来时,风息仍然对他不冷不热,一切都回到原点,仿佛那吻只是一场绮丽的梦。
只是容不得他过多细想,突如其来的事件再次打破两人间微妙的平衡。在某一日的凌晨,一段音频在网络上悄然发布,音频中惊世骇俗的事件以及公布的血腥照片,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虽然这些内容在发布两分钟后彻底消失,再寻不见踪影,依然有不少网友留下截图。
为了维护网络治安以及平息民众翻涌的愤怒,相关部门迅速展开调查,但搜索了整整三天,竟连发布的IP地址也未查出,意识到这恐怕是专业的黑客所为,部门特别成立专门调查组,并对外宣称本事件是不法分子为扰乱社会治安的而捏造的谣言。然而,事件还是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po出私留的血腥照片,表示经过专人检查照片并没有PS痕迹,所拍摄的全部是真实的。
舆论持续发酵,无限在得到消息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找出网络上留存的音频翻来覆去地听,发现音频被截取过,只有部分片段被放出,风息的名字全部被删掉了,视频被转换成音频天虎不必露脸,这才放下心来。可仔细想想,知道视频存在的人屈指可数,风息也不可能用这么草率的方式公之于众,它怎么会突然便被发布在网上呢?无限立刻起身去找风息对峙。
“你觉得是我做的?”
虽然无限没有明说,但言语间不免透露出怀疑,这让风息感到不悦,出言讥讽:“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蠢到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这种毫无意义反击的人吗。”
无限也同样明白,群众的愤怒虽然最易煽动和传播,但同时也是最价廉、最无用的,资本无需动手便能轻易覆灭。将收集到的证据如此大喇喇披露在网上,无异于直接向敌人暴露隐藏在暗处的自己,尤其是与天虎有亲属关系的风息。可自己没有泄露,总不会是证据自己平白无故跑到网上的。
无限试探着问道:“我记得相机内容修复是洛竹处理的,会不会……”
这句话似是触到他的逆鳞,风息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你在怀疑我的家人吗?”
无限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也许…”
风息粗暴打断:“洛竹根本不知道视频的内容,你凭什么怀疑他,说不定是你没有藏好,被小黑看见才导致泄露的。”
无限皱起眉反驳:“不要胡说,怎么可能。”
风息不甘示弱:“怎么不可能,那小孩可是的正义心满满……”
两人各执一词都不愿示弱,最后闹的不欢而散,无限愤愤摔门离开。
可生气归生气,他多少还是担心风息安危的。房子各项手续完成,小黑高考在即,他急着接小黑回来走读,又不能住在风息隔壁时时刻刻守着他。更何况,风息是真的生气了,一连几天都避着他,连影子都看不到,自己更拉不下脸来道歉。
搬入新家当天,无限回宿舍收拾行李。站在风息家门前,正踌躇着要不要道别门打开了,迎接他的是换了常服的洛竹,屋子里还有位戴眼镜个子矮小的男人。
没等无限还没开口,洛竹先问道:“是无队长,你也来给风息过生日吗?”
“生日?”
今天是他生日吗?无限突然后悔自己就这么贸然过来了。
洛竹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找风息:“风息在里面做饭,要我叫他吗?”
无限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就是来还宿舍钥匙,我先走了。”他把钥匙还给洛竹,三步并做两步跑回自己屋子。
见人走了,洛竹身后的男人才问道:“是谁?”
洛竹关好门,暧昧笑道:“是风息的男朋友啊。”
“男朋友?”
“是同事告诉我的,说他们俩偷偷接吻被看到了,不过风息还没承认。”
男人思忖道:“流言还是不要相信的好。”
洛竹见他不信,更不服气了:“怎么会是流言呢!她们还拍到照片了,而且你也发现了吧,风息心情特别好。”
见他还不说话,洛竹挨着他坐下将手臂搭在他肩上哥俩好的姿态,语重心长道:“虚淮,你要相信爱情啊。”
虚淮看了看门,又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风息,若有所思。
无限当然想在见见风息,可总觉得与那屋里的氛围格格不入,风息的确相当重视家人。说到底,自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个局外人而已,关系闹的这样僵,说好的合作恐怕也一拍两散了。
小黑开门时,见到的便是无限那一副被甩了苦大仇深的表情。虽然师父嘴硬咬牙不说,他也大概能猜到,表白师父是不可能表白的,无非就是吵架,不过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做精神上的支持。
他拍拍师父安慰道:“师父,不要气馁嘛,失败是成功之母,不行就多试几次,总能把师娘搞到手。”
无限被他逗笑了:“叫师娘?你这么喜欢他?”
小黑打了个寒颤:师父你不要连这种醋也吃!”还拍着胸脯道:“我心里只有小白一个人。”
“小白?”
想到自家徒弟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一套,无限遂虚心请教:“他今天过生日,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风息今天上班有些迟了,有洛竹这个活宝在,昨天闹到很晚才结束,导致他睡的不太好。不过,他还是很开心的,已经很久没同他们相聚,而且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了。
还没到办公室门口,便接到小黑的短信:生日快乐风息!收到礼物了吗,就原谅师父吧。
风息心里一惊,以为无限和小黑说了事件,好不容易定下神,才想到无限怎么会和他说这么危险的事,恐怕只是小孩儿瞎猜的。
风息关注着手机,直到脚下踢到什么东西才低头查看,办公室门前放着个巴掌大的盆景,是最近很流行的,圆滚滚的多肉植物。
风息拍照发给小黑:盆景?
小黑蹲在学校监控死角气到扶额:花!我让他送花!师父脑回路有问题!你别原谅他了!
师父这个钢铁直男,没救了。
风息托起盆景愣了一会,忽然噗嗤笑了。
“真是个笨蛋。”
事情闹得很大,周铭洋不得不插手处理,待新闻被压下,局面逐渐稳定下来,才想起找肇事者算账。
他不是第一次给那“宝贝”弟弟擦屁股了,那些被散布的照片,说到底是周铭泽行事十年前太过放肆,才导致东窗事发。散布者手段高明,以他们周家庞大的情报网,竟然都查不出讯息的来源,整个事件更像是拢着一层雾,看不见的对手使他感到恐慌。
就在此时,远在国外族长突然要求他撤到国外,由周铭泽全权负责国内事务,理由是他办事不利,而他的弟弟周铭泽已经找到散布者。
整件事全都被算到他的头上,周铭泽反倒成了有功之臣,即便是他涵养再好,也忍不得这种气。临走之前,他去和周铭泽见了一面。
“你找到散布照片的人了?”
周铭洋开门见山。国内市场这块肥肉,他们兄弟俩明里暗里抢了十年,如今彻底落到周铭泽口袋里,也算是撕破脸,他懒得再虚与委蛇。
终于坐到了梦寐以求的位置,周铭泽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将两条腿搭在桌上,懒散地摇头晃脑,老板椅被他硬生生躺出了床的架势,对于站在他面前的哥哥,也不屑交谈。
对于弟弟的不尊重,周铭洋愤怒到咬牙切齿,但良好的家教使他极力忍耐:“怎么找到的。”
周铭泽挣开眼坐起身:“当然是我手下的能人找到的。”
周铭洋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故意泄露…”
周铭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我就算再蠢,也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
周铭洋心中却渐渐明了,尽管如此,他依然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铭洋打了个响指:“改革。”
“那些不懂品尝的上流土狗根本不值得我费心劳力,只有更高的品质才足以抬到更高价格,吸引更有品味的买家。”
“你那套提纯方式已经过时了,我已经聘请新的研究团队准备进行更高精度的提纯,父亲也同意由我接手,那些忤逆我们的散布者很快就会被处理掉,这里以后就不用你操心了,哥哥。”最后两个字音被他咬的重重的,带着满满的嘲弄。
虽然他拼了命证明自己的能力,周铭洋深知父亲宠爱弟弟胜过自己。至于散布者是谁,并不重要,权利被交接出去,此事已尘埃落定,他也无可奈何。
送走哥哥,周铭泽也松了口气。只见办公室角落的隔间里,钻出一个人来径自坐到沙发上。
周铭泽双手撑在桌上,歉意道:“叫您看笑话了,虚淮博士,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虚淮点头示意无碍,将一份账单递过去:“实验室需要更高精度的仪器,现在,资金不足。”
账单的数目不小,连周铭泽也看得头疼:“一定要这么多?”
虚淮道:“精密度不够,亏本的可不是我。”
周铭泽将账单叠好放到一旁,笑道:“好说好说,我还要感谢您大义灭亲,透露给我散布者的消息。”
虚淮漠然道:“若是要感谢,就多增百分之十的酬金吧,仪器最好周一能送到实验室。”说罢,起身要走。
周铭泽擦了把汗,也跟着相送。这尊大佛多少是要供着的,虚淮是位化学家,在学界小有名气,虽没什么职业操守,只要给钱什么都做,尽管如此,他还是废了好大的劲才请回来,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敢做这掉脑袋的事。
走到了几步,虚淮想起什么,对周铭泽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请求。”
自从搬出员工宿舍,无限见到风息的次数屈指可数,加之最近正在跟进的案子,在一处犯罪窝点一连蹲守三天,人都看着萎靡不振。
今天正是收网的日子,无限带着队伍一举剿灭窝点,清点人数后准备押解回局里。在车里缩了几天,无限终于能透透气,不远处空地却隐约听见孩子的哭声,他循着声音找过去,只见一个小女孩正蹲在角落里小声抽泣。
这孩子恐怕是罪犯窝点里跑出来的,无限默默感叹真是作孽,上前拍了拍孩子,想把她带回局里,劝了半晌,好不容易孩子愿意站起来,却跌了一跤,一个猛子扎进无限怀里。
无限感到胸口刺痛一把推开孩子,同伴听到声响也立即赶来,女孩不知去向,只留无限捂着胸口喘息。
“队长来龙游还不到半年,已经进了多少次医院了…”
听到这话风息推门的手顿了顿,心也跟着紧了几分。
本次行动大获全胜,无人因工受伤,除去意外被刺的无限,才刚刚脱离抢救,据说伤口距心脏仅差两公分,险些致命。没任务的队员儿都聚在走廊,等待医生宣布病情,也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回局里把风息接过来了,还顺便带来不少看热闹的。
若水嚎啕几声被护士训斥了,只得小声啜泣:“是报复!一定是被队长抓过罪犯的报复!”
女孩子忙着安慰若水,洛竹是被拉来看热闹的,听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禁好奇:“可若真是报复,别的队抓人也不少,怎么就偏偏盯上无限呢。”
“肯定是我们队长得罪了什么权贵,又或者被哪个坏女人盯上了,他宁死不屈才会遭到暗杀!”
怎么可能…
洛竹腹诽道。除去无限没人见过凶手,所有推测都要等人醒来才能证实。
若水缓过神来,抓着洛竹肩膀摇晃道:“洛竹你能不能去劝劝风科长,请他留下来照顾队长。”
好不容易把人请来,可凶神恶煞的风息没人敢招惹,只得把风息关系还不错的洛竹推出去受刑。
“我…我和风息也不算熟啊…”洛竹哭笑不得。
风息曾叮嘱过在单位不要太过亲密,所以除非必须工作交流他们几乎不说话。
“我们不敢,风科长也就和你关系还行,你就去试试嘛。说不定队长是因为放不下他才被害的!”局里女孩们都知道洛竹耳根子软,好说话,软磨硬泡总会见效。
听最后一句,洛竹总觉得怪怪的。他偷偷瞄风息,风息还站在离病房门口,脸色却很难看,觉察到看往自己的视线,风息向这边看了过。洛竹连忙转过头,心中零星的碎片拼凑成图,原本只是模糊的认知却渐渐开始明晰。
风息掩了门,在病房里走了几圈。方才几个女孩子紧张兮兮地跑过来,问他能不能照看无限,既然来了,他本就有这个打算,欣然应允。这会儿外头的人散的差不多了,他也无事可做,盯着无限的睡颜发呆。
门被打开了,风息回头,发现洛竹还没走。风息快步上前将他拉进来把门关好,拧眉道:“不是叫你先回去,别跟着我吗。”
洛竹怏怏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风息也觉察到他情绪不对,拍拍他的肩问道:“怎么了?”
洛竹攥着衣角,鼓足勇气:“风息,你是故意的吗。”
风息的呼吸微不可查地停了一瞬,继而笑道:“什么故意的?”
“你让我散布照片音频,并不是想以曝光惩戒他们,而是引诱他们上钩,为的就是要杀”
见风息没说话,洛竹几乎可以断定无限受伤与风息有关。
可,可他自认电脑水平不低,能破解出他加密地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即便曝光了照片,也绝不会有人能查到他头上,除非。
除非,他们中有知情人故意泄露。
想到这,洛竹更慌了:“是你泄露的,还是…是虚…”
话说到一半,便被风息捂住嘴。风息回头看了眼陷入昏迷的无限,压低声音道:“慎言。”
“他很快就会死,一击不成,周家人必然会再找上来。所以没人会发现的是你散布的,他侥幸活过来,被抓的也只会是谋杀他的周家,不会是你。”
洛竹听着听着,看风息的眼神忽然惊恐起来。
“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他奋力挣开风息,向后退了几步,仿佛从未真正认识这个人:你这样,和周家的又有什么区别。”
风息撇过头,淡淡道:“不牺牲他,难道要我牺牲你们,牺牲自己的家人吗?”
对于所做的一切,风息并不想过多解释,走到这步他不可能再回头,至于洛竹会怎么看待他,已经无关紧要了。
风息松开抓着洛竹的手,与他拉开距离:“接下来,你退出我们的计划,我会想办法将你调离龙游,之后就不必再联系了。”
洛竹走后,风息倚门靠了一阵,才往病床旁走去,隔着半米远,他看到无限缓缓的睁开眼。
风息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他立在原地,许久才道:“醒了。”
无限喉咙里飘出一声:“嗯。”
风息努力迫使自己冷静,故作轻松道:“什么时候醒的?”
无限再次闭上眼,深深地喘息。
“有一会儿了。”
天已经黑了。
才刚入夏,夜里便闷得喘不过气。风息看了眼手表,八点半。他在医院外的公园转了两个小时,该回去看看了。
病人休息的早,走廊里安安静静,还算清凉,方才流汗浸透的衬衫湿漉漉黏在背上,风息感到很不舒服。无限的病房没有开灯,想必是又睡下了,风息才算松了口气。
医生说过无限恢复的很好,他的身体像牛一样健壮,可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醒来。两个小时前,风息慌慌张张喊了医生,便趁乱夺门而逃,走到半路又担心他一走无限真的没人照顾,无可奈何又折回来。
好歹不用这么快面对尴尬,这么想着风息悄声打开门,却着实被吓了一跳。无限靠着墙,靛青的眸子正对上他,直勾勾盯过来,风息拎着的水果袋啪的落下,骨碌碌滚了一地。
风息上前架起无限的胳膊搭在背上,扶着他挪动,脚边的一只橙子被踢到桌子底下:“怎么下床了。”
“厕所。”无限简短答道,接着他又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无限的下巴略略抵在额侧,略带沙哑的嗓音擦着耳廓钻入耳膜,风息听不出这句话中蕴藏的情绪到底是怎样的。
沉默,只剩下长久的沉默。
“你不想问点什么吗?”在无限走出洗手间后,风息终于受不了了,他重新架起无限的胳膊,轻声轻声问道。
既然选择了回来,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接受,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计划多久了。”
矛盾被搬上台面,纵使无限再不想面对也无可奈何,即便在听到风息和洛竹的对话后,他已经将风息的计划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潜藏在心中的念头蠢蠢欲动,他迫不及待地说出最想要知道也最不想被证实的问题。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风息的回答从容淡定,只是没有抬头看他的眼睛。
一如他早就预料的那般。
这就证明,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两人所有的暧昧,各种巧合,他对自己自然而然的温柔,甚至那个亲吻,全都是经过算计,刻意安排好的。而目的也仅仅是使他放松警惕,全心全意的信任风息,直至死在他的一环计划中。
他其实,从未爱过自己。
无限三十几年来头一次尝到心痛的滋味。他原本不想提及,甚至觉得,就这么浑噩地暧昧下去,也并不是件坏事,他舍不得,舍不得撕开最后一层窗户纸,舍不得拆穿风息的伪装。但风息比他更早地提出来,说明他要断绝关系,以便更快的手新计划,他要彻底抛弃自己这枚棋子了。
脚下绊住了什么,无限走了个踉跄,他咬住下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轻轻吐出两个气音,像是在质问风息,又像在安慰自己。他风息算的太准了,只要错了一步,便全盘皆输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惜将所有人拉下水。
“是么。”
风息抬头看了他一眼,迅速低下头。他们走的很慢,一寸一寸的挪动。
“除了我,洛竹,还有谁也在算计内?小黑?还是闵先生…”
“已经失败了,后面的都会作废,谁也不会遇到危险。”风息立刻打断他的猜测。无限感觉到风息握着自己腕子的手正微微颤抖着,但他并不打算停止发问,他也不会就这么放开风息的手。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明明还有很多时间,不需要这么不择手段,还有国.家会帮助我们。”
“时间?”风息突然停下来,把头垂得更低,鬓角的碎发滑下挡住他的侧脸,借着月色,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嘴角勾起弧度,只可惜,那并不像是真正的笑。
“你知道吗?我当初上交报告,被压下拖了十年,既然触及到上.层的利.益,你真的觉得有人会站在我们这边?他们只手遮天,处理我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而我们只是,卑微,渺小的普通人,我们没办法改变世界,如果不拼命,这辈子恐怕连他们的脚都够不到。”
无限伸出空闲的手想撩起他散落的碎发,又觉得这动作并不合时宜,一只手僵在半空。
“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你已经陷入自我折磨…”
“折磨?”风息嗤笑道:“放弃就不是折磨了么?”
这句话仿佛触到他的逆鳞,风息丢开搭在他肩上的胳膊,一手扯起无限的衣襟:“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家人死在我眼前!死的终归不是你的至亲,戳不到你的痛处,你就来趾高气扬地规劝我!”
“我…”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那是他的梦想,是他的命啊,可是…所有人都想让他死,他们不明真相,只会随波逐流,指责、讥讽、玩笑,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我,是我忽略了他的感受,我们都是罪人!”
风息捏着无限的衣襟慢慢滑落到地上,声音逐渐变小:“你告诉我,到现在,不这么做的话!你说,我该怎么办…”
无限两只手去扶风息,使他不至于坐在地上。胸前的伤像是被挣开痛的厉害,病房里安静无声,他听到,隐隐约约的啜泣。
风息,在哭?
他想抚一抚风息的发顶,却因胸前的疼痛愈加剧烈,病服也渗出血来,他不得不捂着胸口同样跪坐在地。风息也意识到他不对劲,只见无限摇摇晃晃,身子一倾便倒进他怀里。
无限再次醒来时,天还黑漆漆的,电灯打开后屋里亮如白昼,医生就在身边絮叨叨的叮嘱什么,他胡乱听了几句便转头寻找风息。
风息就端坐在另一侧听医生的叮嘱,左手自然垂下,右手则搭在病床上,不知何时与他的手扣在了一起。无限脸上一阵发热,总不至于风息自己要和他牵手,恐怕是他意识不清时死扯着人家不放。
无限想撤回手,但见到风息没动也不好意思先松手。直到送走医生,风息才收回手,他已经恢复冷静,对着无限笑了笑,那是个干干净净的笑容。
“对不起,是我情绪太激动了。之后不会再打扰你了,等到一切都结束后,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可以偿命。”
说罢,他起身去关灯,天还早,无限还能再睡一会儿,等到天亮以后,他会通知别人来接替他照顾无限,只是还没离开病床,便被拽住了袖子。无限的声音压的很低,只够两个人听见。
“我会帮你的。”
无限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恢复,他和风息两在旁人看来更是几乎是飞速发展,整日出双入对,漫天谣言得到证实,局里女警们更是兴奋的仿佛自己坠入爱河。
复岗后,无限忙碌起来,相处的机会也变少了。明天是周末,好不容易得了休假,无限打算接小黑吃点好的,风息则以不吃外头的东西为由拒绝了。
“好事你怎么想不到我。”
这个时间停车场没什么人,手机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在这空旷寂静中格外明显。
无限将听筒音量调到最低,走向停车场更深处取车:“成功了功劳给你,失败了死的是我们,你怕什么,更何况我听说……”
无限没再说下去,手机另一端的人似乎也不想再听:“好好,你有理,就这么定了。”
无限找到车,懒得和他客套:“辛苦了,我认识的官里,只有你还算靠谱。”
挂断电话后,无限才解锁打开车门,车钥匙插入锁孔的一瞬,无限动作突然顿住,他用右手掏出手机,拨通另一个号码。
听筒里传出风息的声音,无限长舒一口气,庆幸他此刻没在解剖室里工作,随后他将听筒声音调到最大,另一只手拧动车钥匙启火,随即,一声巨响将他的声音完全盖过。
“明天,再请我吃一回那天的手擀面好不好。”
“我昨天去立了遗嘱。”无限说。
好不容易逃离学校食堂粗糙的午餐,小黑忙着埋头苦吃,含糊地应了一声。
“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你就拿着这些钱离开龙游。”
小黑停止咀嚼,抬起头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就和你说了。最近我找到一些线索,与你父母有关,原本是打算考完再告诉你……”
“我不要。”小黑突然打断:“我不要!我已经没有父母了,不能再失去师父!”
他丢下筷子站起来,恳求道:“师父,要是真的那么危险,就不要再查下去了,好不好?”
无限看他半晌,露出笑容:“傻孩子,都说了,是如果。”
“!”
小黑中猝然惊醒,闹钟显示现在是5:30。
怎么会莫名其妙做这样的梦呢?难道是真像师父说的,压力太大了?小黑的心突突直跳,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师父在这也没什么朋友,来思想去,他还是忍着被骂的风险打给了风息。
铃声响过一阵,风息才接通,嗓音带着浓浓的睡意,询问小黑怎么了。
小黑握紧手机:“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师父今天没回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风息意外道:“他好像被调去出外勤,过几天才回来,怎么?他没和你说吗?”
听风息这么说,小黑反倒能安心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也许只师父那个笨蛋忘记告诉他而已。
风息挂断电话,揉了把酸胀的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李医生年纪不大,清秀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严肃表情,她将几张单子递到风息手中:“这些需要死者家属签字,不知道您……”
风息翻看每张单子,尽管他早已做好准备,但翻到最后一张死亡通知书时,还是微不可查地颤抖一瞬,他抬头对李医生憔悴笑道:“我签就好,我是他的爱人,可以的吧。”
昨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从被炸弹引爆的车中救出无限,再到宣判死亡,也不过几个小时,却像是度过一辈子那么长。
风息取出一份文件交给李医生:“我递交了遗体解剖申请,劳烦您签字。”
“为什么驳回申请?”风息怒道。
“这是凶杀案!我作为鉴定科人员,有权进行解剖!这是我的工作!”
局长被这轰炸式的咆哮气到耳朵翁鸣,他手拍在桌上震乒乓响,看起来比风息更恼怒:“查什么查!你知道无限是干什么的吗!他和黑.恶私下交易,倒卖内部信息,是奸细!分赃不均才被同伙杀害!上头说了!这是我们局里的耻辱,内部严密封锁!谁都不许再查!”
风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讥讽道:“怎么?罪名都想好?亏得无限还全心全意相信着我们,现在呢,人家都踩到我们头上了!”
局长恼羞成怒,将手上文件一把扫到地上,冲风息吼道:“你给我滚!有本事就别再来上班!”
深夜12点。
风息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合眼了,但呼吸困难,头疼的厉害,怎么也睡不着。就在此时,他接到了虚淮的电话。
虚淮比风息大四个月,也算是他半个哥哥。只是这位哥哥从小便醉心钻研,孤儿院里弟弟妹妹们的管教,基本都是风息负责,长大后更是成日躲在实验室里,见不到人影。甚至后来,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风息家地处偏僻,路灯都少有,虚淮驱车到达楼下,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出痕迹。
风息下楼,隔着两步远看他,低声道:“可以了?”
虚淮谨慎地微微颔首,径自坐回车里,风息也跟着坐进副座。
“深更半夜的,去哪啊?”风息玩笑似的问道。
虚淮反问道:“你不是想知道害死天虎的凶手吗?”
风息盯着车挂件上突兀闪烁的红灯,状似震惊道:“你也找到了?是…”
虚淮却买了个关子:“不要多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是一家夜总会。巨大的包厢里,男人女人的叫嚷声、轰鸣的音响、浑浊的酒气糅杂着,弥漫在空气里。风息很快在交叠的人体中,发现那位不轻易显山漏水的的周家二少。
虚淮敲门三下,周铭泽从人堆里爬起来,挥挥手驱散一众男男女女。
虚淮将风息领进包厢内关好门,对周铭泽道:“按照约定,人我带来了。”
风息从震惊中回神,面向虚淮:“你这是什么意思?”
虚淮面不改色:“如你所见。”
周铭泽仰坐在沙发上,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接着虚淮的话道:“如你所见,虚淮先生是我的人。”
“从相片泄露开始,到你的同伴的死亡,他全都参与过,当然,这其中还包括,留你一条命。”
在向周铭泽交代泄露人员后,虚淮提的要求,就只有留下风息。理由很简单,有风息在,他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替周家处理很多事,周铭洋临走时几乎撤掉全部工作人员,而他们现在忙于在国内站稳脚,正是急需人手的时候,留下风息对他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在他们看来,只要清理掉那位碍眼的警察,风息是很好控制的。
风息看了眼虚淮,忽然脸色煞白,他张张嘴胸口剧烈起伏,想要对虚淮说些什么,却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他倚着墙缓缓蹲下,将脸埋进臂弯中,死死咬住手臂,试图压抑住快要溢出悲痛。
周铭泽看着风息,仿佛在看逗乐子的小丑。于他而言,庶民只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不值得付诸感情,所有人都只是他的棋子。
风息浅声道:“人都死了,你们还不放过他,非要污蔑他才满意吗。”
周铭泽笑道:“这可不是为了找乐子,只有那警察的死不立案,才算是真正将这个人处理掉,我才能高枕无忧。”
“高枕无忧?”风息嗤笑,只见他飞奔到周铭泽面前,举起手旁酒瓶便要朝他头上砸去:“你下辈子在高枕无忧吧!”
就在此时,不知藏身何处的保镖闪到身前,夺下风息的酒瓶将人掀倒在地。风息脑袋磕在桌角,险些昏厥过去,虚淮快步向前,伸手想要拉他。
风息甩开他的手,捂着头狼狈爬地起来:“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杀人凶手?”周铭泽大笑不止,他挥退保镖,揪起风息的领子:“你要知道,杀你弟弟的不是我,是当初千千万万指责他的庶民,而我,只是稍稍推波助澜一番,得连他们一起杀掉!”
风息双目圆睁,种种痛苦回忆再度浮出水面,他开始不断挣扎,周铭泽不得不丢开他。风息跌落在地,好似失了魂一般。
周铭泽翘着二郎腿重新躺在沙发上,对虚淮道:“看您朋友这么激动,您也来劝劝他吧。要知道,如果劝说不成,他今天就不能活着出去了。”
这句话半是恐吓半是威胁,虚淮的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把风息带到这,只为保他一条命,如果他真的不屈服,恐怕真要……
周铭泽又对风息道:“怎么样?风息科长,和我合作吧,我们去制裁那些无知愚蠢的庶民。”
虚淮见他还不作声,半蹲下身拍了拍风息肩膀,风息扭头睨他一眼,扶着矮几慢慢起身,掸了掸粘身上,无法抹去的酒渍,面上神情平静的骇人。
“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们拥有最奢靡的生活,掌握着比重最大的财富,踩着数以万计的人的尸首,品尝沾人血做的点心。”
长生花,是一种近三十年来悄然流行于上层交际圈的特殊致幻剂,由周氏集团掌握并垄断,其造价昂贵数量有限,在黑市上更是千金难求。甚至不知何时起,开始流传使用一定数量后可以长生不老的传言,人们更加趋之若鹜,也成为纨绔子弟的炫耀资本。
此药通过血液无法鉴别,在使用后一段时间后颈部会出现花环状红斑是唯一甄别方法,正因此,它获得了一个神秘又优雅的名字,长生花。
殊不知,这种致幻剂的制作方法极其残忍,需摘取活人脏器研磨后作为培养皿,在极精密的生长环境中培育出一类细菌,随后在指定时间收集细菌连同内脏进一步加工,经过一系列高精度提纯后,方能制成。
虚淮在国外漂泊多年,黑白两路只要他能做都会接,奈何势单力薄资金轮转一番,最后到他手里的只剩皮毛。他天生少言寡语,虽是年纪最长的,却不会表达感情,孤儿院老师用多年的积蓄供他读书,只能拼命地赚钱寄回国内,作为感谢,可最后还是没能保住他们的“家”,还收到弟弟死亡的噩耗。
他原本打算立刻回国为天虎讨回公道,却接到风息的来信,信中交代当时掌握的证据,以及天虎梦魇时说的名字,原意是因为在国内,风息手上资料不足,希望虚淮帮忙打听。虚淮看过信后,表情却凝重起来,因为他的确听说过信中那个人。
和风息两人合计过后,虚淮决定留在国外,勘察风向。彼时的周氏还在国外的活动,有回国内发展的意向,派出周铭泽在龙游进行初尝试被曝光后,处理了曝光者天虎,再度销声匿迹。在一年前才由周铭洋带领团队重新回国,但他弟弟周铭泽的野心人尽皆知。
最近几年,周氏两位继承人夺权分家,都眼馋致幻剂市场这块肥肉,想要收入囊中。而弟弟周铭泽凭借上一辈的宠爱,取得胜利,并试图改.革.创新,以便买到更高价。
虚淮在国外时接近周铭泽,并接手了他的改.革计划,并在几个月前和团队跟随周铭泽回国,目睹了一场夺权大戏。此时,他和风息的计划才正式开始。
风息回到家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倒在床上闷头大睡,起来已经快要中午。他洗漱干净后赶往警局,出乎意料的,没有人管他,向来趾高气扬的局长也对他视而不见,风息钻回办公室,趴在桌上继续睡。
周铭泽给风息的任务,是参与进行脏器摘取,并在尸体意外被发现后送往警局时,稍作手脚掩人耳目。据说上面还有局长帮扶,这对风息来说并不难,周铭泽许诺,只要他服从命令,就可以获得他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酬金。
风息换了支手机拨通另一个号码,是洛竹专门制造的,拥有加密和反监听功能的电话。虚淮很快接通电话。
“这么快?”虚淮惊道。
风息道:“就他们首次实施改.革,开始抓人后,你就通知我。”
哥哥周铭洋是个行事缜密的,他将培育基地与加工基地分开来操作,没人知道培育基地的具体地址;而加工基地则被伪装成药厂,将制出药剂也以保健品名义出售。
在哥哥离国后,弟弟将其全权接手,虽说兄弟俩不对付,却也保留了其全部规则,即便是作为科研人员的虚淮也只能工作于加工基地而无权限进入培育基地。
因此,风息首先要得知的,就是这个基地的具体位置。
虚淮沉默半晌,才道:“我觉得时机不够成熟,应该等到改.革进行进行一段时间后,情况稳定下来。”
所谓改.革,不仅限于改.革技术,包括原材料。周铭泽认为活在贫民窟或偏野村落的人是下等中的下等,他想要取得更上乘的原料。比如,他之前偶遇的罗小白。周铭泽才夺回大权,还没敢实施改.革对市民下手,如果不能引起民众恐慌,公众信服力不够,会很容易失控。
风息无奈道:“难道要我们眼看着再死几个人吗?他也不会答应的。”
“他?”
就在虚淮还在思考风息口中“他”是谁时,风息却苦笑道:“如果真的有无辜者因此而死,他们的家人也会难过吧。”
虚淮一时愣住。他认识的风息,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不是亲近者,即便真的有无辜者牺牲,他也不会在乎。
风息不容置喙道:“总之,就按照计划进行,如果真的出了岔子,你就把我当做叛徒杀掉保全自己,记住,你的命比我更有价值。”
至此,一切都安定下来。他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待时机。但意外与机会往往是齐驱并进的,风息没等到虚淮的通知,却等来了周铭泽的“邀请”。
周铭泽派遣专车到楼下迎接风息。与其说是接人专车,更像是来装载货物的。风息在接受搜身没收通讯工具后,带好眼罩坐进车里。
虽说风息推测过全部可能。虚淮可能没得到消息所以未通知他,而在周铭泽眼里自己只是个被碾压在脚下不成气候的蝼蚁,不存在任何威胁,这回叫他最多不过是要测试他的忠诚度。但风息心里却感到隐隐不安,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市区内某停车场。
玄离盯着车上收讯器,屏幕上红色光点正逐渐黯淡。
“信号变弱了。”
随身警员发现,他们追踪的车辆正绕着外环路行进。
警员问道:“还在市区内?”
玄离点头:“嗯,好像在绕圈子。”
那就奇怪了,按理来说,既然风息身上的发信器没被发现,他们就应该尽快到达目的地,没必要在市区绕圈子引人注意。按照当初的推策,加工基地安置在郊外工业区,那培育基地也必定如此。
如今车辆走了快一个小时,却还未离开市区。难道,他们今天找风息,不是要去基地?
警员的手机陡然开始急剧震动。两人皆是一惊,警员打开手机查看,玄离也被吸引注意力。
“怎么了?”
警员答道:“是小黑。”
罗小黑本是个坐不住的,逃课打架上房揭瓦样样精通,无限当初为了能及时逮住他,师徒两人协商后,在他手机上安装了追踪警用GPS,如果超过22点还没回家,无限的手机会收到提醒。只可惜小黑跑的比兔子还快,往往等到无限赶去,他人已经不见了。
而现在是夜间9点53,追踪器却被提前触,而且,只响过两秒钟便彻底消失,应当是被干扰器屏蔽了。
玄离道:“出去玩还没回来吧,小孩儿爱玩是天性,追踪器时间不准了?”
“恐怕不是。”警员将无限的手机连通电脑,奋力捕捉信号发出地:“这个信号也很微弱,几乎捕捉不到,并且,是小黑自己触发的。”
这也是无限留给小黑追踪器的原因之一,以防他被仇家暗算,如果真的出事,小黑可以设法人为触动发信器。
虽然小黑发送的位置在手机上一瞬而过,但他们很快找到了发送地点。
“就在周氏集团的大楼。”
说到周氏,玄离猛然想起还在绕圈子的风息,连忙调出查看,但风息的信号也完全消失了。
风息被解下眼罩。这是个全然封闭的房间,窗子都封死看不出具体位置,周铭泽就坐在面前老板椅上一脸戏谑。
风息叹道:“深更半夜的,您不会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当然不只。”周铭泽泽笑道。
“科长,其实入我们公司是有面试的,您要通过这个面试,才算是完全融入我们。”
风息拧眉道:“什么面试?”
“是感情测试。”
只见周铭泽拍拍手,身后的门自动开启,两个黑衣保镖拖着一个人走进来,丢到了地上。风息藏在衣袖里的手骤然握紧。
是小黑。
小黑躺在地上手被反绑,脸上有大大小小不少伤痕。周铭泽起身走到小黑身边,一脚踢在小黑肚子上:“这位小哥当初打的我好惨,我们也算结过仇吧。”
小黑还清醒着,抬起头朝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变态,没打死你算你走运。”回头却看到立在一旁的风息。
“风息,你怎么在这?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我可是他的老板。”
小黑愣了愣,突然噗嗤笑了:“别开玩笑了,风息怎么会和你这种人在一起。你要是还不放了我们,等我师父过来就把你打的亲妈都不认识…”
“小黑!”风息一声喊叫打断小黑。
风息半蹲在地上,半蹲在他面前,轻轻道:“他不会过来了,再也不会了。”
“报警。”
车开出停车场,玄离首先通知上级,然后与警员合计接下来怎么办。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保不齐风息就和小黑遇上了,若他们真的有周氏集团的大楼里,那两人就都性命不保。事到如今,想不出手都不行了。
“啊?”
玄离有些摸不清他的路数,现在报警,按照龙游局长的秉性,关于周氏的案件他们很大概率不会出警,甚至还因此可能向暴露自己。
“就说,中心广场有恐怖分子安装的炸弹,多达十几枚。”
“中心广场?”
“中心广场就在周氏大楼对面,我们也去那里。这类会引起社会恐慌的情报,即使是假的他们也会以往万一派人过来。”
玄离拍拍他:“真有你的。”
小黑忽然觉得脑袋发懵,这句话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什么…意思?”
风息蹲下身,似乎在思索措辞:“小黑,其实…”
“其实你师父早就死了。”周铭泽抢先说道:“就像你的父母,他们都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是个彻彻底底的孤儿了。”
小黑忽然脸色煞白,脑袋一阵嗡鸣:“你怎么知道我父母…”
周铭泽讥笑道:“我不光知道,还帮了不少忙呢。”
随后,他面向风息道:“科长,这孩子太可怜,不如你把他送去和父母一家团圆吧。”
风息冷笑:“这就是你的测试?”
周铭泽笑道:“没错,我们的原料第一人就从他开始,由你操刀。”
“我不做。”风息站起身来:“你叫我帮忙,可没说要杀人。”
自动门再次开启,虚淮冲了进来:“等一下!”
十几辆警车呼啸而在中心广场停下,局长率先下车。
老君失笑,也不知是因为事关周氏安全,还是玄离描述的精彩,连局长都在深夜亲临现场。
局长裹紧大衣,朝身边警卫骂道:“报案人呢?谁报的警!炸弹在哪呢?去给我找!”
“我报的。”老君悠悠走到他眼前。
局长将他来回打量一遍,质问道:“你说的炸弹在哪呢?”
“在上面呢。”老君指向对面周氏大楼。
“你放屁!周氏的楼怎么会…”
老君讥笑道:“作为领导者连调查都没做就妄下定论吗?我看你得回炉重造了。”
局长怒火冲天:“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我……”
老君想了想:“我是,我是来接替你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证件递到局长眼前:“这个,认识吧。”
借着车灯,局长看勉强认清证件上的字:“省.公.安.厅…你!你是!”
老君笑眯眯道:“是的,我就是。”说着,他不知从哪掏出个大喇叭:“全员听令,你们局长有要务在身,这里暂时交由公.安.厅.接管。就在刚才我接到报警,有人遭到绑架就在周氏的楼里,现在,将对面包围,等待下一步指示。”
下达命令后,老君对局长继续道:“至于你,我前几天去侦察局喝茶,他们要我捎东西给你。”
老君身后的人递来文件。
局长扒着文件支支吾吾:“这是…”
那人秉正道:“袁局长,我们调查出你涉嫌贪污,故意杀人等数十条罪名证据确凿,请你配合调查。”
老君冲他挥手:“侦察局的茶不错,记得多喝几杯。”
更多警车自市区外匆匆赶来,玄离见小弟都来了是自家主场,也跟着从中心广场溜过来。
老君疑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无限呢。”
玄离挠挠头,露出八颗牙齿:“他还在车里呢,我太无聊了,来看看热闹。”
老君叹了口气:“你都坐不住,他恐怕一会就得出来。”
“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说不许任何人进来吗?”周铭泽诘问两个保镖。
风息目光在虚淮身上扫过:“这是哪。”
“这是…”
“住口!”
虚淮将说到一半的话咽下,对周铭泽解释:“我下班时就没离开。”
下班?风息暗自思忖:是在加工基地,又或者,这里就是他们公司的大楼。不知他身上的发信器到底有没有把位置传出去,如果传达失败,那就只能放手一搏了。
周铭泽怒道:“你要干什么,造反吗?”
“不,是外面。”
“外面怎么了?”
“楼下,来了好多警车。”
警车?这里完全隔音,他们什么也没听到。
周铭泽骂了一句,随即召来保镖,指着像是窗子那面墙:“把它打开。”
隔绝窗依次开启,借着月光,原本黑暗的屋子亮堂起来,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几十辆警车在楼底闪烁。
保镖问道:“怎么办,还继续吗?”
周铭泽无所谓道:“我还怕他们不成。”他对保镖努努嘴:“你去,给老袁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小黑他努力咬着牙不让人看出来,可眼泪还是眼泪簌簌落下:“我师父他…”
风息抿住唇,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他。”
小黑整个人几乎要弹起来:“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姓罗…因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原本就是想杀了师父吗!”
风息后退了一步:“我…我没想杀……”
小黑已经泪流满面:“你这个骗子!师父那么信任你,那么喜欢你!”
“他,我…”风息还在后退,正撞在屋内唯一留下的保镖身上。
小黑吼得声嘶力竭:“你就是个杀人犯!”
“我,我不是!”风息倏地转身,从保镖腰侧抽出手枪,直指小黑:“我没有杀他,是他自找的。”
有人下来询问,被老君叫前局长的心腹勉强应付过去,称有人报假警,警车很快撤离。这样一来,拖延的时间便不多了,不知里面的人情况如何,这么胶着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上去吗?”玄离也跟着焦急起来。
老君摇摇头:“没有搜查令就这么上去指定会被拦住,我们也理亏。”
“等到搜查令申请下来,他们早就没命了。”身后有人突然道。
老君循着声音扭头:“无限?不是叫你乖乖待在车里吗?你哪来的枪?”
无限把怀中狙击枪换了个手,用下巴指指玄离:“他车里找的。况且,即便抓到个绑架罪,也是无足轻重的,我们还是输了。”
“你只负责绑架案,之后的罪我来担。”无限看着老君,坚决道:“处理掉吧,我的家人都在里面,我等不起了。”
老君立即挟住他:“你冷静点,我们连他们在不在楼里、在哪一层都不确定,根本无从下手。”
就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伴着隐约可闻的微弱枪响,头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无限望着自楼上落下的玻璃,惊喜道:“是风息!”
“风息!”虚淮大喊,却没敢近前。
风息正被那保镖摁倒在地,周铭泽咬牙道:“你要干什么?”
风息勉力抬起头:“不是你让我杀他吗?”
周铭泽踩住他手掌狠狠碾在脚底:“你找死!”
“喂,无限。”
受周氏楼里屏蔽器的影响,耳边通讯器刺啦作响,无限忍不住紧皱着眉,快速架好狙击枪调整精度,对通讯器丢下句:“快说。”
风息给他提示,里面的人必然也觉察到了,这样一来就必须尽快动手。好在周氏大楼对面同样是商业楼,他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楼内找到对面破碎的窗子,以及狙击最佳角度,只要,算准时机。
通讯器再度传来刺啦声:“不知里面情况如何,周家的那个最好不要致死。”
无限屏住呼吸,缓缓扣动扳机。
“我尽力。”
小黑是躺在担架被医护人员抬出大楼的,虽然他自认为没受什么伤。
就在风息被摁倒在地后不久,一枚天外飞来的子弹穿透窗户,直直打那保镖脑中。等他回过神,风息已重新夺回手枪,抵在姓周的额头上。与此同时,身边的矮个子男人用拨通了报警电话。
形势逆转。
离开大楼时一大波警察正蜂拥涌进,小黑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准确捕捉到那张熟悉的面庞。
“师父!!”小黑跃下担架,朝无限飞奔过去。
在确定两人无事后,无限从对面直奔大楼,气还没喘匀,便被小炮弹似的徒弟撞个正着。
小黑脸上糊着的泪水还没擦干净,吸吸鼻子险些又哭出来:“师父你不是死了吗!”
无限对着他脑袋弹了一下,笑道:“什么话你都信。”
他把小黑塞进救护车,又急忙往楼里跑。大楼总共21层,风息所在的位置是第9层,等无限赶到9层时,里面只有才上来不久的警员以及被制的保镖,风息的同伴虚淮也在这层同警员交谈,独独风息不知所踪。
周铭泽也不在,在无限的预判中他会逃跑不足为奇,但若是他怀恨在心他绑架了风息,那后果…
就在无限胡思乱想之际,不远处的虚淮走过来悄声道:“他在20层附近。”
无限和他对视一眼点头致谢,正要上楼虚淮却又拉住他,语气有些急迫:“别让他做傻事。”
无限顺着楼梯到达20层,此处像是已经荒废,布置空旷没有家具摆设,电梯无法直达,甚至连照明灯都没有安装。他借着月色,依稀辨出屋子中央的身形。
“风息!”无限快步走向风息,跨过阻碍视线的那堵墙,他看到风息被遮挡的手臂。风息正握着一把枪,直指瘫坐在地的周铭泽。
风息闻声看向无限:“我们也许还没输。”
“什么?”无限惊道。
在他开枪的那一刻,无限就已经判定他们输了。没找到基地,最多判处绑架罪,周铭泽完全可以找保镖顶罪,罪名不够证据不足,他还是可以全身而退。
风息环顾四周:“基地,应该就在这幢楼里,或者说,就在二十一层。”
风息看出端倪,是在周铭泽要求他在楼里杀死小黑时,既然需要小黑做“原料”,那么就必须要保证他存活,在这里动手就无法保证运到郊区的基地时他还是活着的,除非,基地离本就得很近。在将周铭泽绑到20层,发现21层是密封的后,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结论了。
风息面向周铭泽,对无限道:“再过一会儿,你叫警察上来,打通21层搜查。”
“过一会儿?”
“没错,过一会儿。”风息重复道,他把枪换到右手:“我要先处理些私事。”
周铭泽双手反绑在背,嘴上被塞了布说不出话,身上满是尘土,手臂还带着大大小小的擦伤,看起来狼狈不堪,他看着面前两人,惊恐地不住摇头。
风息偏头看看无限:“你刚才怎么不杀了他。”
无限微微一怔:“他还不能死,我们需要……”
“我知道,我知道。”风息笑了笑:“杀了他你要背罪名的,还可能被周家的报复,我都欠你那么多人情了,总不能再叫你替我受罪。”
风息向前走近一步,将黑洞洞的枪口压在周铭泽脑袋上,食指搭上扳机,嗓音平静的像一潭死水:“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绝不会再牵连你。”
无限闪身退过半米,一个猛子从身后抱住风息。枪响一声,被无限劈手夺下甩到角落:“你先冷静!”
“放手!”风息伸手想去够角落里的枪,但手臂被紧紧箍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不该死吗!”眼见风息愈发焦躁,却不再继续挣扎挣扎,手臂随着无限动作渐渐垂下,突然从腰侧抽出一柄匕首,利落地扎在无限腿上。
本以为身后人会因疼痛放开他,谁知无限只闷哼一声,反倒抱的更紧,他腾出一只手用力握住风息拿刀的手腕,刀子也跟着落地。
无限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一字一句道:“他该死,但不值得你牺牲掉自己的下半辈子给他陪葬。”
之后他是怎么离开的大楼,之后又做了什么,风息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知道他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根据风息的线索,警察破开封闭的21层,找到血腥基地,罪名众多证据确凿,记者很快接踵而至,周家那不可一世的少爷被收进看守所,等待审判。
老君说的没错,保留这条利益链对.国.家.没有任何好处,留下这么大的漏洞,任由财产落入私人腰包,如今顺水推舟,将其在国内斩草除根,周家绝不敢再来造次。他也顺便升了个职。
“所以你不用担心了,法律自会有公正的决断。”无限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风息。
那天晚上在周氏大楼里,控制不住他的无限被逼无奈击昏了风息,将人背到楼底后,无限受伤的腿已经痛到麻痹,直接和风息一起坐进救护车。由于之前偷跑出来伤口导致愈合不佳,老君这回叮嘱过李医生要“特别照顾”这位病人。
风息没受重伤,只是藏在皮下发信器植入太深完全嵌进肉里,被推去做了个小手术才取出来,顺便被安排在无限隔壁病房。
呵,公正?
风息没有接过苹果,也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光线缘故,设计简洁的病号服衬得他肤色青白,他抿着唇,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无限默默收回僵在半空的苹果,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合作结束,也就他和风息也就不必再在人前装作恋人高调恩爱,他们本就没这么亲密。况且,风息还在因为没能杀掉周铭泽而气他吧。
无限把啃了一半的苹果丢进垃圾桶,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还没打开门又被人叫住,风息站起身,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
风息失踪了。
连带着他的伙伴虚淮,以及被调出龙游的洛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悄然无声的消失不见。
虽说是重要证人,但他掌握的证据无限也全都知晓,龙游市里正值兵荒马乱之际,实在没有经历找他们。
周铭泽聘请国外最好的律师,仗着家庭背景雄厚,多次开庭审判,长达一年多依然僵持不下。
龙游警察局长被撤下来,拷问一番扯出不少同党污吏下马,龙游市.委.书.记的宝座也不稳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下令整改城市,风息住的那个处旧宿舍最近要被拆除了。
无限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把风息的东西都搬到自己家里,包括那只憋到自闭的猫。
小黑心理素质奇佳,经历这么一场闹剧,父母大仇得报,他反而能静下心来学习,顺利考取警校。脱离了师父的魔爪,小黑整整笑了三天,乐颠颠搬去宿舍过快活日子了。
这天,无限接到老君的电话,周铭泽死在了看守所里。
“怎么会?”
“说是在外带的营养品里投了毒。”
“查出是谁干的了吗?”
“说是他的律师送来的,但那律师是最近新聘的,还没开过庭,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他真实的资料。”
无限抓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你说…会是仇家干的吗?”
“这可说不准,也许是他的家族早就不胜其烦,想要抛掉这枚弃子呢。”
挂断电话,无限一夜未眠。种种推测在脑中来回翻涌,他又回想起病房中那个惨白的午后,风息鞠躬致谢后说出的那句话,恍若幽灵低语。
“我的公正,我自己断决。”
无限骤然惊醒,背后发凉一身冷汗,他正带着一群新人窝在车上蹲点,已经守了快一个星期了。即便健壮如他,也不由得感叹岁月不饶人,一把年纪还这么没日没夜的拼命,早晚得因公殉职。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嫌疑人还真叫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给逮回来了。,无限驱车打道回府,打算尽快结案去睡个好觉。到了警局里却发现不对劲,那些一见他就愁眉苦脸的小姑娘,今天都捂着嘴笑得像朵花似的。
提着嫌疑人收监,再指导新人审问都安排妥。无限去自己办公桌取资料准备校对,忽然发现自己的位置上趴着一人。
若水今天起了个大早来上班,原本是想给小姐妹炫耀新做的指甲,却在警局门口遇见困怏怏的鉴定科长。
风息打了个哈欠,冲若水打招呼:“我没带工作证,看门大爷不让我进去。”
风息把头发剪短到齐肩,看起来年轻不少。被若水带进来后随口问道:“你们队长呢?还没来?”
问了!他问了!
若水努力把持住上翘的嘴角:“他出外勤去了。”
风息又打了个哈欠:“一把年纪怎么还在基层工作,你们队长好没出息啊。”
没出息你还来找他,若水默默吐槽。
当然,她肯定没贼胆说出来。
进了楼,风息径自走到无限工位处,趴在桌上开始埋头大睡。
无限踮着脚到办公桌前,没敢惊扰他,只用指尖轻轻梳理翘起来的短发。
但风息还是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对无限绽开笑颜:“早啊。”
无限连忙收回手,他屏住呼吸到快要缺氧,才小小地吐出一个字:“早。”
欢迎回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