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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室的金属门发出细微滑动的声响，围坐在门口的一群人眼见刚进去不超过五分钟的张新杰扶着黄少天跌跌撞撞走了出来，喻文州赶忙起身走到两人身侧，从张新杰手上接过满脸苍白的剑圣，释放自己的精神网去探查对方的具体情况：“……所以连少天都没办法吗？”
张新杰点了点头：“他们两人的匹配度本来也没达到理想标准，这次失败在我们的意料范围之中。”
“但是以张佳乐现在的状况，他还等得起我们从别的区域调来和他匹配度超过八十五的哨兵吗？”林敬言问。
“等不及。”回答他的是徐景熙，白塔临时从蓝雨基地调给张新杰的助手，“前辈带着旧伤参战本就是强弩之末，这次还因为精神力透支差点死在战场上。身体负荷远超普通向导标准极限，靠药物辅助撑到现在本来就是个奇迹。如果再多拖一段时间的话……恐怕情况会更糟。”
“怪我。”人群之中唯二坐在长椅上的唐昊难得别扭地开口认错，“是我冲的太前，让他不得不把自己的精神网铺开到能触及我的范围内，我……”
“行了这不是什么背锅大会。”方锐不满地敲了几下玻璃，“要怪也得怪你们那天执勤的负责人没搞清楚乐乐还在观察期，直接派他上还打着S级向导的旗号强塞了你和于锋给他。要我说他也真是，干嘛不直接告诉对方说他还在调理旧伤，带着你们俩熊……还没正式上过战场的新手去支援少天他们。”
“是他看到喻队的求援信号之后主动要求去支援的。”同样坐在长椅上的于锋突然插话，“小远当时还在白塔接受心理治疗，张前辈名义上说先带我适应一下‘如果自己的向导不在身边该怎么办’的战场生活。”
喻文州闻言叹了口气：“我始终认为张佳乐前辈心理上的毛病还没好透彻，那种情况哪是那么容易就治得好的？现在他除了想带带他们百花新手之外就是个求死的心思。”
“问题是现在谁都进不去张佳乐前辈的精神网给他治疗。”肖时钦重新扯回话题，“那张副队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我建议……”
张新杰还没说完话，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回首便瞧见老早就退役养老的专职医疗向导方士谦和他昔日的搭档哨兵王杰希大步朝他们走来，一到跟前方士谦目光转向张新杰火速询问情况：“张佳乐现在怎么样？”
张新杰言简意赅：“——生死难料。”
“连黄少天都不行？”方士谦愣了片刻，“我记得乐乐就和他适配度最高了啊？”
一旁被喻文州用自身的向导素安稳后恢复了点精气神的黄少天抢到机会开口：“我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我一进他精神网连人都没找到在哪就被踢出来了，还好我反应快不然他直接就能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把本剑圣干掉了好吗？我现在都觉得他没对我动手的那段时间只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才没在我进去的时候就对我痛下杀手的！”
“你看到了什么？”方士谦问。
“呃……一片啥也没有的荒漠？”黄少天靠在喻文州怀里试图回忆自己三分钟内看到的东西，“我感觉特别像训练场模拟出来的那种虚拟环境因为荒漠很远的地方围了一大圈森林——但是别问我为什么沙漠里会有森林啊我靠！前面还有一座不算高的山丘，好像山坡上还有个小房子啥的。不过我还没到那里就差点被他操控来攻击我的沙尘暴给困死了。”
“这样……”张新杰仔细听完后点头，而方士谦听到这些描述的话时和身边的王杰希交换了一个眼神，“所以你们喊我和杰希来就是想让他去试试？”
“对。”徐景熙代表发言，“白塔认为王队有过类似的经历应该会有所帮助，而且王队和张佳乐前辈的匹配度也不低。”
“……我尽力。”
王杰希沉默半晌后跟着张新杰走进病房内，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人群之外的方士谦小心翼翼背对众人，用通讯器给通讯录里的某人发了条信息。
不一会儿一道巨响突地从房内传来，金属门被人一把推开，两道人影从屋内急速飞出险些一头撞到墙上。围着的人连忙七手八脚把人从地上扶起，再重新去看病房时却发现房门不知道被谁又狠狠地关上。
“看来张佳乐前辈对我不是一般的偏见。”王杰希坐在椅子上接过方士谦递给他的一杯热水，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我才看见黄少天说的那座山丘就被轰出来了，没看到有房子。”
“这就是联盟为数不多的S级向导吗，一言不合就把人从安全范围里轰出来。”楚云秀感叹，“我看喻文州和张新杰平时也没那么强的攻击性啊。”
“我不是很擅长攻击。”喻文州哭笑不得为自己解释道，“一般都是少天挡在我前面。”
重新把自己着装收拾回干净模样的张新杰面色镇定：“科研人员一般不上前线，也不会打仗。”
“张佳乐可是向导里少见能打过哨兵的诶，之前白塔出的人员综合素质排行榜我还疑惑他为什么只排在第二。”
“因为叶修那个黑塔级别的哨兵直接碾压一切呗，他们俩都为这事吵了多少年了，反正吵来吵去乐乐也打不过那个不要脸的。”
“话说叶修这几天哪去了，咱乐哥受伤他也不来探望一下啊？”
“他在路上了。”方士谦接过话头，“跟我说还有几分钟就到这。”
“我记得他是不是请了年假回家了一趟。”
“去看苏沐橙了？唉也不知道沐沐姐多好点没，上次任务她受伤还是因为我和老叶配合出了岔子，结果不小心放了两个丧尸冲着她就去了。”方锐满是愧疚地说，“我上个星期又去探望了她一次，伤好得也差不多了。”
“——门，不开了。”
这次是周泽楷打断了众人的谈话。这位新加入的帅哥正将自己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用力转动，张新杰也走过去尝试，甚至是和周泽楷一起用力拽，可把手依旧纹丝不动。
“我去张佳乐这是什么意思。”黄少天不信邪走到门边打算强行拆卸，结果还没等他动手，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瞬间将他与门板隔离开来。充满力量的一击砸到了近乎化为实状精神网上，黄少天当即脑袋嗡的一声像被人锤了一拳，只来得及靠了句后整个人直挺挺向后摔了下去。
幸好喻文州眼疾手快，成功再一次把黄少天从座椅上捞了起来，默许了让这人泡在自己的精神之海里和自己的那条鱼一起慢慢恢复，边头也不抬问：“那现在到底怎么办？”
“等等我看看外援到了没有。”
搭理他的人是方士谦，沉浸在苦思冥想中的张新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两道略显慌乱的脚步声再度自楼道尽头响起。身着修长暗红色制服的叶修和他身后那位长相眼熟的青年让在场不少人皆是表情一滞。
还没等叶修开口，原本趴在喻文州怀里半死不活的黄少天一眼瞥到这人顿时来了精神，也没心情接着装死，挣扎着坐到凳子上用满是愤怒的眼神直指叶修身后那人，说话语气中罕见地带了些克制不住的杀意和掩饰不住的惊讶：“没想到你——”
“诶少天。”喻文州适时阻止了黄少天接下来的动作。
“嗯。”来人神色淡淡，“托乐……张佳乐的功劳，我自己从昏迷不醒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也花了好几个月。”
“——停停停别吵。”叶修当机立断将这两人隔开，语速飞快解释，“我知道少天你很生气但是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目前看来就他有可能治好乐乐，还有我也是刚知道老孙他还活着的事。”
“老叶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这回插嘴的换成了方锐，“哇塞你知道吗，张佳乐五个月前那状态简直要吓死个人，我被他拽去训练场暴打……陪他练习了好几百次，全程他冷着个脸话也不怎么说，上来直接强开精神网把我摁在冰湖里揍。”
“辛苦方锐大大了，不过应该说辛苦的人可不是我。”叶修半开玩笑调侃了一句，话语中明显地意有所指。
“我去试试。”青年冷不丁开口。
叶修瞥了他一眼：“废话不然喊你来干嘛。”
“这位是……？”张新杰还没来得及说出关于门的话，只见这人径直上前开门。让张医疗师没想到的是，先前紧闭的房门在接触到这人的侵入后迟疑两秒便被来人轻松打开。所有刚才试过开门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人走进房间，随即房门再次被那道精神网砰地直接关上，隔绝了所有人都视线。
“等等他为什么能进去！”孙翔看那些貌似认识这人的人都没有什么阻拦的动作，急得跳脚，“万一——”
“没有万一，孙哲平就算自己去死也不会让张佳乐伤一根手指的。”被王杰希拦着没法大打出手的方士谦冷哼了一声，“再说如果孙哲平也没办法那咱们也白搭。”
“孙哲平？”孙翔代表在场所有不认识的人发出疑问，“孙哲平是谁？”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二货。”唐昊无语地看着自己刚痊愈听说自己出事就匆忙赶来的搭档，“我前队长的男朋友就是孙哲平。”
“准确来说是未婚夫。”知道一点内情的肖时钦在一旁补充道，“他们俩交上去的结合报告还没来得及审批孙哲平前辈就出事了。”
“啥他们还没正式结合？”黄少天一脸不可思议，“不是我以为他们生活幸福美满就差生个娃出来了所以他们居然还没结婚？！”
“是这样。”喻文州揉揉黄少天的脑袋，“当时组织上本来打算等他们回来然后给他们下达一份正式的批复，可惜谁都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
“我靠，我还以为唐昊你和邹远是张佳乐一时想不开所以替代他原本和孙哲平的孩子去领养的来着。。”
“……滚。”唐昊面无表情。
终于轮到叶修做总结：“所以孙哲平同志是张佳乐的前夫，新杰你就不用担心他会对张佳乐不利了，他们俩感情好着呢。”
“好个屁！”方士谦现在看起来想给叶修一拳了，“难道你就敢在张佳乐刚回基地那段时间在他面前提孙哲平？”
“……那倒真不敢。”叶修难得噎了一下。



非要细算起来的话，孙哲平和张佳乐相爱相识的过程足有七个年头，比现在联盟里公认的最佳拍档喻文州和黄少天还要长出那么两年。当初几乎所有人都默认这对在五分钟内临时组成的组合已婚的设定，就连张佳乐自己都在还没捅破窗户纸的时候暗戳戳问过孙哲平“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啊大孙”，然后被他收拾残局的搭档一句“你想什么时候我就什么时候”给打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就在刚战斗完的废墟里答应了孙哲平突如其来一场莫名其妙的求婚。
婚礼上用的那对戒指还是对方临时从埋着的一家珠宝店里找出来的。张佳乐的那枚被他自己用刀小心翼翼刻了一只长得像猫但据说是豹子的动物，孙哲平的则是被主人简单粗暴写了个张佳乐外加一只云雀的形状。可惜后来张佳乐把这枚戒指摘了下来做成项链戴在颈间，再没像以前一样逢人便炫耀自己“来之不易”的订婚礼物。
原本的孙哲平不是个在意场面的人，无数次生死线上的磨炼让他早已放弃了花里胡哨的形式主义，觉得喜欢张佳乐而且通过观察发现他们好像还是双向，于是就挑了个自认为不错的时间打了直球便在联盟第一弹药专家心里留下来个不可磨灭的痕迹。
而张佳乐则和他截然相反，光是他那把专属手枪猎寻就不知道被他手工雕刻了多少精致的花纹，交往之后连孙哲平打架出任务用的刀上面那些原本并不存在的图案也出自张佳乐的手笔。
不过孙哲平对于这些琐碎倒也无所谓，毕竟自己的媳妇该宠就得宠，还能在不经意间秀一波情侣武器，只要张佳乐开心就好。
他们也吵过很多架，约过很多次训练场，最后打着打到床上去了这个结果倒不在多数人意料范围之中。而在孙哲平失踪之后，张佳乐犹豫再三最后主动申请转去霸图的事迹还让很多人觉得张佳乐就是个渣男，林敬言却知道结束了在百花的心理治疗当天晚上张佳乐就约着他翻墙出去喝酒。他当时刚从呼啸跳槽心情也不太好就跟着去了，没曾想第二天就爆了个“喜新厌旧张佳乐和他的现任男友”的标题，天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把张佳乐抓着他的手哭“孙哲平真不是个东西我怎么这么倒霉刚好碰上了尸潮没能保护住他”理解成“冷酷地要求林敬言当孙哲平的替身和他谈恋爱”的离谱版本。
曾经在孙哲平和张佳乐刚接受联盟指派成为新占领区负责人时他们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在取“百花”这个基地名都是他们石头剪刀布最后张佳乐险胜（但其实是孙哲平放水了不过他死活不承认），用了他在联盟登记的花名“百花缭乱”的前两个字，再搭配上张佳乐亲手设计的粉红色旗帜图案，算得上无数基地名里一大亮眼的风景。

“我叫百花缭乱，他叫落花狼藉，名字里都有花那为什么不叫双花？”
刚搬来百花基地不足一天的张佳乐和他的发小黄少天通电话时突然听到这个问题差点没反应过来，瞥了一眼正在办公的孙哲平才接着道：“我也想过啊，但是他当时跟我说只有双花怎么够，当然要百花才好。”
“……所以你知道吗我现在看你们基地名是什么心态。”另一头黄少天大暴手速赶死线报告边不忘吐槽，“反正我就是想不通啊谁会把自己队友的名字拿来当基地名啊！虽然联盟说确实命名权在你们手上，但是自从我和队长接手蓝雨再回看你和孙哲平这取名方式……你真的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哪里有问题？”张佳乐不明所以反问，“明明就很好听啊。”
“好听......”黄少天无力吐槽，“好吧你开心就好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这边的天气比起你那边来干燥好多。”张佳乐抱怨，“我脸整天被风吹都快起皮了。”
“那可不，我大蓝雨——”
“乐乐你过来下。”孙哲平坐在对面的办公桌前朝张佳乐招了招手，“你这个训练场的建设方案有点问题。”
“好我马上来！”张佳乐答了一声，“诶我不跟你说了孙哲平叫我了！等会儿再聊啊拜拜！”
“张佳乐你——”
黄少天话还没说完张佳乐已经挂断了通讯，哼着欢快的曲调小跑到了孙哲平身边，低下头去看孙哲平桌上的文件，不经意间几缕发丝垂落到孙哲平的脸上，而他却浑然不觉对方在那一瞬间的僵硬，还偏要习惯性抓着孙哲平握笔的手，指着纸张不服气地问：“什么地方有问题？”
在张佳乐看来当时的孙哲平只是稍微愣了几秒钟便恢复正常，任由他这么亲近也稳坐不动，开始耐心地和他讨论训练场建那么大根本不合理也没有必要。争论到最后张佳乐不得不承认好吧看起来孙哲平确实比他更有道理那么一点点，心甘情愿请了对方一顿宵夜，用他从家里带来的蘑菇酱。
“我跟你说这个酱特别好吃。”张佳乐大方地把手里的烤串递了过去，“不好吃乐哥倒立洗头。”
“你真的能倒立洗头？”
“放屁我当然不能啊！谁跟你造的谣！”
“呃，叶修？”
“我靠你为什么会相信叶修啊！他一天天老坑我们，排名也天天压在我头上，哎我真的烦死他了。”
“你，们？”
“我和少天还有方锐啊。哦对了你可能不认识，少天就是蓝雨的那个夜雨声烦，和你一样也是个哨兵；方锐就是现在兴欣小队负责人之一，本来一开始被白塔分去蓝雨，后来又被调去呼啸和兴欣。我和他们俩以前一起长大的。”
“感情不错？”
“那可不，我刚才就是和他打的电话。”张佳乐慢慢开始和孙哲平进行无差别吐槽，“他这人其实哪都好，就是话太多，我听说他和喻文州做搭档之后……真的，特别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能容忍他话痨属性的人存在。诶对了喻文州你知道的吧，就是蓝雨那个新队长，听说他精神力很强但是格斗技巧差的离谱，还有好多人说当初他通过向导测试纯属侥幸。我呸，他们有没有看过喻文州的成绩啊，那一届我被魏琛拉去当教官筛人，我记得他战术天赋近乎满分，智商测试的分数也名列前茅，然后还有……”
孙哲平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还会给他一些恰到好处的反馈点评和大笑。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凌晨一点半才因为张佳乐的酱被吃完了意外结束，散伙之前孙哲平和张佳乐顺嘴提了一句“好像我俩也没加通讯号”，张佳乐恍然大悟拿出了通讯器把孙哲平加上，认认真真备注“大孙”后又鬼使神差地把孙哲平的照片放到了来电提示人的显示之中。
他盯着孙哲平的备注名发了半天呆，被提醒了之后这才手忙脚乱把通讯器往怀里一揣扬长而去。回到宿舍之后给黄少天狂打五个电话，发现对方不在线之后又转到他们三人的小群里继续轰炸。
百花缭乱；我觉得我好像一见钟情一个人。
鬼迷神疑：？？？
鬼迷神疑：张佳乐你就要脱团了？
百花缭乱：……只是喜欢。
鬼迷神疑；喜欢之后要么坠入爱河要么彻底疯魔，你选哪一种。
百花缭乱：……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
百花缭乱：你乐哥是被追的那个。
鬼迷神疑：？
鬼迷神疑：我不信。
百花缭乱：？
百花缭乱：为什么？
鬼迷神疑：我不信谁能眼光好到会喜欢咱联盟一枝花啊？
百花缭乱：……
百花缭乱：滚你大爷的方锐！
看到回复的张佳乐气得把通讯器摔在了床上，结果机器被床垫弹出去的同时一阵震动表明有人在凌晨两点给他打电话。还好张佳乐反应超快伸手，把即将身亡的通讯器又给捞了回来。
再一看来点人姓名：大孙。
“……怎么啦大孙找我有事？”
“怎么还没睡。”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
张佳乐胡乱回答：“正打算睡啊这不是。”
孙哲平笑了一声：“扯淡，要真打算睡我给你打电话你肯定先骂我两句。”
张佳乐一滞：“呃……孙哲平你能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留给你这个印象吗？”
“你自己挂在向导征婚里的简介里有写你觉得自己脾气不太好。”孙哲平边笑边发了张截图过来，“我本来打算了解一下我的新搭档，没想到白塔那边连这个都翻到了。”
“我靠我怎么忘了删！”张佳乐爆了句粗口，又自我感觉有些难为情忙解释道，“那不是我挂的，是之前和朋友打赌输了玩的大冒险。那劳什子简介也是他们写的，我就一纯纯受害人。”
“你就没看过真的有想和你约会的？”
“没啊。”张佳乐有些茫然反问，“我为什么要去看啊？又不是我挂的。”
“毕竟S级向导很抢手。”
“就算有我也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呃……”张佳乐再次卡壳，“因为，因为世界还没有和平！怪物还没有被我们击退，我哪有时间搞这些风花雪月啊。”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啧。”
“大孙你什么意思！”张佳乐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无意义的发声，“反正，反正我就是不想谈恋爱嘛怎么啦。”
“嗯，挺好。”
“……大孙你在干什么？不是，刚刚的烧烤你还没吃饱吗？”
“我在……”孙哲平莫名有些心虚，看了眼手里刚点上的烟草，“抽烟吧。”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张佳乐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不满，“以后乐哥负责监督你把烟戒了，为我们俩的生活创造一个舒适的无烟环境。”
“不喜欢抽烟？”孙哲平突兀地问。
“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
“为什么？”
“哎呀你好烦！”张佳乐趴在床上气急败坏地摔枕头，“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相互了解一下才好配合啊。”
“好像是有点道理的样子……”

“所以你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听完张佳乐讲述他们初次交流的事件后，由黄少天召开的坦白从宽局席上嘉宾一号叶修啧啧赞叹，顺便送了坐在一边给张佳乐剥橘子的孙哲平个“你真棒”的眼神，后者微一挑眉心安理得收下了。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光顾着聊八卦了。”张佳乐涨红了脸，“要是他真的想知道我就告诉他！不可以啊！”
“可以可以。”方士谦拍拍张佳乐的肩膀语气中满是意味深长，“也没有人说搭档之间不能知道吃饭的时候喜欢吃辣，睡觉会踢被子以及喜欢用粉红色小鸟发圈来扎头发。”
“……老方你这话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是他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张佳乐你没听出来吗？”黄少天难得无语了，“你看我和我队长这么好的关系，一开始的时候都没这么细致入微地问过彼此的生活习惯。”
“你和人乐乐能一样吗。”叶修慢悠悠咬了一口苹果，“我听老魏说你以前还吐槽过文州是吊车尾来着，乐乐直接喊大孙这进度可比你快了不知道多少。”
“我靠黑历史不要提！”黄少天闻言恼羞成怒反手给了叶修一拳，“我当时……当时不是没有发现队长身上的闪光点嘛，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对不对对不对队长！”
喻文州笑笑没说话，揉了揉黄少天脑袋给了一个削好的梨堵住了他的嘴，不动声色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所以前辈们打算正式提交结合申请了吗？”
“嗯。”张佳乐毫不避讳地偏头就着孙哲平的手啃了一口对方为自己剥好的橘子，“这件事情还要麻烦喻队你帮我们通过一下初审的材料。”
“S级向导和A级哨兵的正式结合不是小事，估计白塔那边会等数据分析磨蹭很久，你们俩要做好心理准备。”
“谁管他。”孙哲平开始剥下一个橘子，“我跟我们家乐乐两情相悦，和白塔不让我们结合又没什么关系。”
“说的对。”叶修敷衍鼓掌，“不愧是联盟第一狂剑落花狼藉。”
“第一狂剑个屁。”张佳乐吐槽，“他就给了我五分钟时间考虑要不要在文件上签字。”
“其实我们已经……咳咳咳咳宝贝儿不是你干嘛啊！”孙哲平话说一半猝不及防被张佳乐一把捂嘴，刚吃了一嘴的橘子卡在喉咙里险些没喘过气。
“谁是你宝贝！”张佳乐气得脸又红了。
“废话当然是你啊。”
“……孙哲平！”
“在。”
“妈的受不了了我要先走了，他们俩爱怎么搞怎么搞吧。”方锐听半天被塞了一嘴狗粮，心里有苦说不出，“我去找老林练配合。”
“等等等等带我带我和队长一块儿去。”黄少天也跟着从食堂座椅上起身，一把拽住方锐，“我和队长跟你们2v2来练练我们的新战术怎么样？”
“行行行走走走。”
方锐和黄少天一起勾肩搭背走远，剩下的叶修笑得直不起身，“张佳乐你也有今天，看把人方锐吓得连人都不挑了，直接和吵天走训练场。欸你是不是和老林有仇才故意这么干的？”
“你放屁叶修！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不远处传来方锐大声的回应。
张佳乐郁闷地被孙哲平又塞了个橘子。



周遭的场景不知何时起了变化。狂风呼啸着卷起一阵热腾的巨浪拂过身前，裹挟混合无数碎石沙砾高昂在空中形成一道可见的坚实壁垒，阻隔了孙哲平前往荒漠小屋的道路。见此情景，这位昔日第一狂剑深吸口气不退反进，操纵着手里用精神力凝聚出的长剑干脆利落绞杀了这片碍眼的风暴。而风暴背后的操纵者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正片区域内的狂风刹那间静止了下来，只有孙哲平稳健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之中。
孙哲平骤地停住了步伐。他看见那间木屋的门被缓缓推开，他朝思暮想的爱人在看到他的一瞬眼眶微红怔愣了半天，攥紧了双拳死咬住嘴唇偏偏就是不敢上前来看他一眼。
张佳乐终于动了。短短几米的距离，他却走了无比漫长的时间。孙哲平没有催促，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消瘦了许多的张佳乐走到他身前用颤抖的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半晌过后苦笑了一声闭上眼，像是不忍看到下一秒这个人在自己眼前消失。
“……我又在梦里见到你了，孙哲平。”
张佳乐正经喊孙哲平全名的时候很少，交往之后左一句“大孙”右一句“孙哥”让联盟话痨以金句“你有病吧没事别来我面前秀恩爱腻不死个人是不是”成功破防。
“你还记得这片荒漠吗。”张佳乐不等孙哲平开口解释又接着说道，“这是你……”
“——这是我和你求婚的地方。”孙哲平平静地抢答，“你问我有没有考虑过结婚，我说你什么时候结婚我就什么时候结婚，只要是和你，我都无所谓。”
张佳乐神情猛地一僵。还没等他反应，孙哲平已经直接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满腔愧疚最终化作了对面前之人的心疼，轻吻着张佳乐的头发低声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你知道吗孙哲平，你曾经也这么对我说过好多次。”张佳乐埋在孙哲平怀里，克制不住的眼泪很快打湿了对方衣服，“你说无论我在哪里你都会回来找我，我一直信了你好多好多年。但是你告诉我你是个骗子之后一把把我推上直升机，整整半年杳无音信。”
“我像个傻逼一样固执守了百花五个月。他们给我请了心理治疗师，让我慢慢从这段感情中脱身，只有喻文州觉得我根本就没从这场阴影里走出来。我也如他们所愿装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你知道吗，我把小远带的很好，唐昊虽然偶尔还是不听话，但是你走了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还会帮我打理不少百花的事情了。”
“……可是后来我还是受不了了，就让新杰随便帮我找个理由转去霸图了。”
张佳乐揪着孙哲平的衣角拼命掩饰自己话语里的哭腔。他不想让这个人看到自己这么丢人的样子，在孙哲平眼里自己不就是应该爱笑爱打闹，什么烦心事也不用愁的张佳乐吗。
他受不了每天回到房间里看到的那张孙哲平和他一起拍的合照和洗漱间里明目张胆的双人用品，受不了其他人提及他名义上的前夫时为了顾及他感情的欲言又止的目光。他用镇定剂维持着自己表面上张佳乐的无忧无虑，却在无人知晓的深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合照疯狂地想念着孙哲平。想念对方身上自己给他买的花香型洗涤剂，想念着那人接吻拥抱时那些低喃着平时肯定不会出口的私密情话，想念孙哲平的眼他的手他的全部的一切，甚至冒着险在精神世界里创造过一个孙哲平的幻影，却因为实在太爱他而无法忍受替代品与本尊分毫的差厘。
没有谁能够替代孙哲平在张佳乐心里的位置，正如没有人能让孙哲平拼了命也要从死亡线上爬回来，只是为了再见张佳乐一眼。
“我……”孙哲平突然开口打断了张佳乐的自白，“我回来之后躺在病床上意识不清三个月，一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问医生您知道张佳乐怎么样了吗。”
“我当时肋骨断了五根，左手被撕咬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近乎残废，被叶修从废墟里捞出来的时候没有呼吸，所有医生都判定我救不回来了。”孙哲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知道叶修那家伙怎么说的吗。”
“他说——”

“——我知道孙哲平是什么人，他就算爬都得从地狱里给我爬回来。”叶修面对着一众医生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不会放弃再见张佳乐的机会。”



张佳乐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的他在冰原上独自一人走了很久，迎面而来的冰雪化作刀锋在他的脸上留下无数道伤痕，无论他朝任何方向走都是白茫茫相似的一片。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比起那些看得见的伤痛，更让他难受还是心脏处空洞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跪在地上一阵干呕，可最后什么都没能吐的出来便昏了过去，在昏迷之前他只看清孙哲平一晃而过的脸，和那句他在临别之前对着自己说出的抱歉。他好像又一次在梦里见到了孙哲平，见到了那个五个月前死在他眼前的人，他看到孙哲平朝他招手，可无论张佳乐怎么努力都没办法靠近那个近在咫尺的人。他眼睁睁看着孙哲平的身影渐渐变淡，仿佛要重新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会再一次从我的梦里离开吗？

“——孙哲平！”
张佳乐猛地从床上坐起，入眼是一片洁白单调的墙壁，乱成一锅粥的大脑分了部分脑力去回忆这里好像是白塔的医疗休养室。还没从方才的梦境中回过神来，他下一秒就被一个淡黄色脑袋给抱住：“张佳乐你终于醒了！”
“黄少天你退后点。”叶修欠揍的声音从黄少天身后传来，“人孙哲平都没你这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张佳乐对象。”
“叶修你大爷！”黄少天立即从张佳乐身上下来，转身去打叶修。
“文州你看着点你搭档。”叶修灵活闪开了黄少天的扑击。
“毕竟少天也很高兴看到张佳乐前辈醒过来。”喻文州笑眯眯的看着并不打算上去帮叶修一把，“况且我觉得少天暂时对绿了孙前辈还没有什么兴趣。”
“我对你们家话唠也没兴趣......”被放开的张佳乐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那什么，新杰在不在，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零五小时二十三分。”张新杰推了推眼镜，“另外可能还需要前辈解释一下体内超过向导规定剂量的镇定剂残余，这也是导致你在过度爆发后脱力昏迷了这么久的间接原因。”
张佳乐面色一变：“呃......我前几天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也不能注射那么多。”张新杰表情严肃地对张佳乐进行批评，“很容易让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咳咳。”
循着熟悉的声音望去，张佳乐这才注意到站在病房门口的孙哲平。这人看着像是刚跑了几层楼的状态，手里还拎着一大包水果，左手手腕上缠着惹眼的绷带。他听见刚咳嗽了两声的孙哲平神态自若地对着房间内一干人说道：“能给我和张佳乐留个说话的空间不？”
“你敢对张佳乐动手你就完了！”黄少天被喻文州推出去的时候还小声地威胁了一句。
张佳乐满脸无奈：“黄少天你对他说什么呢，别以为我听不见。”
“送你们吃的水果。”孙哲平当机立断把水果塞到一边方士谦的手里，其他人一看也不好继续在这当电灯泡，纷纷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出了病房。几秒钟后整个房间里就剩下躺着的张佳乐和站在门口的孙哲平，还有一台正在工作中的加湿器嗡嗡地朝外冒烟。
“看着像坏了一样。”张佳乐点评。
孙哲平瞥了他一眼顺手把门带上：“坏了冒的烟可比现在还多。”
“是啊。”张佳乐靠在床上扭头故意不去看孙哲平，盯着窗外空荡荡的天空，“好像百花之前也有一台。”
“嗯。”孙哲平搬了个凳子坐到张佳乐床前，跟着他一起看向窗外。
“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你申请的？”
“对。”
“为什么申请？”
“你不知道？”
“我靠孙哲平你大爷的，会不会好好说话。”张佳乐习惯性想踹他一脚，想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好像还是个病人。
“......我错了。”孙哲平诚恳地说。
张佳乐终于舍得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他：“给你五分钟你自己说你错哪了。”
“那天骗了你。”
“还有呢？”
“呃......拿我的年终奖给你买了个加湿器。”
“？孙哲平你是不是傻逼啊！加湿器多没用你不知道吗你不如买个蘑菇酱！”张佳乐听到这险些再度晕过去，“所以你那天和我借钱是要干嘛？”
孙哲平犹豫两秒看张佳乐脸色还是决定坦白：“买个东西。”
“什么东西。”张佳乐逼问。
“这个。”孙哲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戒指盒，在张佳乐震惊的注视之下单膝跪在了他的病床前，变魔术似的又拿出了一捧玫瑰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所以你愿意答应我的求婚吗乐乐？”
“你......我......”张佳乐支吾了半天干脆往床上一倒捂脸装死，半开玩笑地问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说我愿意什么的，话说你从哪学的我都还没消气就敢求婚。”
“你说我拒绝也行。”孙哲平表面上挺无所谓，其实心里急得就差自己亲手把戒指戴在张佳乐手上，“不然我就再追你一次。”
“那也行。”张佳乐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诶但是我现在可不好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的起床气还没治好？”
“没有啊，反正也没人给我撒气。”张佳乐重新坐起看向孙哲平，“百花缭乱已经五个多月没人管了喽，现在想睡到几点就几点。”
“......我现在可以和组织申请参与对张佳乐同志作息的管理吗？”
看着孙哲平有些烦躁的模样张佳乐心里才好了不少，不让这个人急一急自己就不姓张。一想到这张佳乐还有些气愤，亏得之前自己为他担心了好久，生活日常除了天天暴揍方锐就是狂打镇定剂强迫自己不去想前男友。那时候颓废到连叶修都看不下去，亲身上场陪他练了几把，疯得骨头都差点散架了。

“张佳乐？”

哦不对，现在应该不是前男友了。

孙哲平看张佳乐独自在床上傻乐半天，心里怀疑了一下自己未来的对象不会是因为太高兴了就傻了吧，还想上手敲两下清醒清醒。张佳乐被这一声喊回了魂，终于想起来还有个等待回复的未婚夫蹲在自己床边。眼睛滴溜一转招了招手示意孙哲平再靠近些，然后趁着对方收拾鲜花的功夫凑到人面前快速地亲了一下孙哲平的脸，又笑着拉开距离朝人比了个射击的手势。

“——批准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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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